正文

周弘正傳

白話南史 作者:唐·李延壽


  周弘正字思行。父親周寶始,是梁朝的司徒祭酒。周弘正幼年成為孤兒,和弟弟弘讓、弘直都為伯父周舍所撫養(yǎng)。十歲時,通曉《老子》、《周易》。周舍每當(dāng)和他談?wù)?,就感到非常詫異,說:“看你談話說理精辟,后世知名,一定會在我以上?!焙?xùn)|的裴子野對他非常賞識,請求把女兒嫁給他。十五歲,召為國子生。他在國學(xué)里面講《周易》,學(xué)生們便傳習(xí)他的解釋。他在晚春入學(xué),初冬應(yīng)舉,學(xué)司因為日子太短不允許。博士到洽說:“周郎二十就能講經(jīng),難道還需要等待策試?”

  普通年間,初設(shè)司文義郎,在壽光省值勤,以周弘正為司義侍郎。周弘正丑而不陋,吃而能談,詼諧如同優(yōu)人,剛腸好似直生,善談玄理,為當(dāng)世所推崇。有個藏法師在開善寺演講,門徒數(shù)百人,周弘正年少,還不出名,穿著紅褲子,錦帶扎著頭,坐在門口聽講,眾人都很蔑視,但是并沒有譴責(zé)他。隨后他就抓住機(jī)會進(jìn)行駁難,在座的人都被吸引,法師懷疑他不是世間凡人,等認(rèn)清以后,非常欣賞和親近。劉顯將到尋陽去,朝廷的賢士們都去為他餞行。劉顯拿了絲帛十匹懸賞,約定說:“有誰穿著奇特的衣服前來,就把這些帛賞給他?!北娙硕紶幭喔淖兂R?guī)服裝,但不過是長短的區(qū)別。劉顯說:“將會有比這更奇特的?!彪S后周弘正綠絲布褲,繡假種,軒昂而至,奪標(biāo)取帛。中大通三年(531),昭明太子去世,他的后代華容公不得立位繼承,便以晉安王蕭綱為皇太子。周弘正上奏記入史冊,請求寫上“超越目夷仁義風(fēng)范,堅持子臧大賢節(jié)操”。他就是這樣地耿直剛正。

  他常常自稱有才無相,仆射徐勉掌管選拔官員,因為他長得丑陋,不能充當(dāng)尚書郎,他便上書給徐勉,其中言論十分懇切。后來逐步調(diào)任國子博士。學(xué)校中有宋朝元兇劭講《孝經(jīng)》碑,歷代不改,周弘正剛剛到任,就上表刪除。當(dāng)時在城西立有士林館,周弘正住在那里進(jìn)行講授,聽講的人傾盡朝野。周弘正上表提出《周易》疑義共五十條,又請求解釋《乾》《坤》二《系》,武帝復(fù)詔作了回答。

  后來他做了平西邵陵王府咨議參軍,因為犯了罪應(yīng)該流放,詔令賜他前往干陀利國。沒有前往,囚禁在尚方獄中。他在獄中給武帝呈上了一首《講武詩》,降旨赦免了他的罪過,仍然恢復(fù)本來的官位。

  周弘正知識廣博,懂得玄象,善于占候。大同末年,他曾經(jīng)對弟弟周弘讓說:“國家的困厄就在數(shù)年之間,當(dāng)會有兵亂出現(xiàn),我和你不知道往哪里逃走?!焙髞砦涞壅屑{了侯景,周弘正對周弘讓說:“禍根就在這里了?!迸_城陷落,周弘正諂附王偉,又和周石珍合族,避侯景的忌諱,改姓姬氏,任命為太常。侯景將要篡位的時候,讓他掌管禮儀。

  后來王僧辯東討,元帝對王僧辯說:“君王的軍隊駐扎近處,朝中的士人誰會首先過來?”王僧辯說:“可能是周弘正吧。周弘正智力不落后于時機(jī),體力能夠勝利到達(dá),無妻子兒女的顧慮,有獨(dú)自決斷的精明,其余的碌碌之輩不能相比?!焙芸烨懊孳娭袀鞣A周弘正到來,王僧辯飛馬迎了上去。見了以后,極為高興,說:“我本來就知道王僧達(dá)不是落后于時機(jī)的人,您可以坐在我的膝蓋上。”回答說:“可以說進(jìn)前,而如果是坐在膝蓋上,老夫怎么能當(dāng)?shù)闷??”王僧辯當(dāng)天就啟奏元帝,元帝寫了手書送給周弘正,便派使者前去迎接,然后對朝士說:“晉朝平定吳國,喜獲二陸,現(xiàn)在我來討賊,也得了兩周。”來到以后,禮儀十分隆重,朝臣們無可比擬。授予他黃門侍郎,值勤侍中省。隨即升為左戶尚書,加官散騎常侍。他夏天只穿犢鼻褲,朱紅衣,被有關(guān)部門所彈劾。他就是這樣地放達(dá)。

  元帝曾經(jīng)著有《金樓子》,并說:“我在諸僧中特別看重招提寺的琰法師,在隱士中特別看重華陽的陶真白,在士大夫中特別看重汝南的周弘正,他對于義理清轉(zhuǎn)無窮,確是一時的名士?!?br />
  當(dāng)時朝廷議論遷都,但是元帝兩次來到荊陜一帶,前后二十余年,感情上安寧留戀,不想回建鄴。加上舊時府中的臣僚都是楚地人,都想定都江陵,他們說:“建康因為是舊都,已經(jīng)極其凋敝荒蕪。而且王氣已盡,加上與北國只隔著一條長江,如果有什么意外,后悔莫及。而且我們又聽說荊南有天子氣,現(xiàn)在就要應(yīng)驗了?!痹蹧]有離去的意思。當(dāng)時尚書左仆射王褒及周弘正都在旁邊,元帝回頭對他們說:“你們的意思如何?”王褒等人因為元帝猜忌,不敢在眾人面前公開說明,點(diǎn)頭答應(yīng)而已。王褒后來因為清閑,秘密勸諫遷回丹陽十分迫切,元帝雖然聽從了,但臉上卻很不高興。到了第二天,他在眾人面前對王褒說:“您昨天勸諫返回建鄴,不是沒有道理,我昨天夜里想了,還是懷有疑惑?!蓖醢啦粫杉{,才放下了。后來的一天,周弘正就正色勸諫,一直提了兩三次,他說:“如象士大夫,專聽圣王選定都城,便認(rèn)為不是天子,好像是列國諸王。今天順應(yīng)百姓的心愿,不可不歸建鄴?!痹郛?dāng)時很表示同意。周弘正退下以后,黃羅漢、宗懔便說:“周弘正、王褒都是東方人,勸告東下,不是為國家考慮?!敝芎胝抵兄懒怂麄兊脑?,一天便在皇上面前當(dāng)面質(zhì)問他們二人,說:“如果東方人勸遷往東方,是為了私利,那么西方人勸留在西方,也是為了私利嗎?”眾人都不說話,而人們的情緒,都在勸告遷都?;噬嫌衷?jīng)在后堂大集文武官員,參加聚會的人四五百人,元帝想普遍地測試人們的心情,便說:“勸我遷走的袒露出左臂?!彪S后袒露左臂的超過半數(shù)。武昌太守朱買臣,是皇上從前的侍從,是個太監(jiān),很有干才,所以皇上提拔重用他。到了現(xiàn)在,他勸告皇上遷都,說:“我朱買臣家在荊州,難道不愿意皇家常???但卻恐怕是買臣富貴,而不是官家富貴!”皇上深深為他的話所感動,而到底也沒有采用。

  等魏朝平了江陵,周弘正逃歸建鄴。太平元年(556),任命他為侍中,兼任國子祭酒,調(diào)為太常卿、都官尚書。陳武帝被任命為太子詹事。天嘉元年(560),調(diào)任侍中、國子祭酒,前往長安迎接宣帝。三年,從周朝返回。廢帝繼承了皇位,由他兼任都官尚書,總管五禮事務(wù)。宣帝即位,調(diào)任特進(jìn),兼任國子祭酒,加派扶掖人。太建五年(573),他被任命為尚書右仆射。不久下詔令讓他去到東宮講《論語》、《孝經(jīng)》。太子因為周弘正德行名望一向很重,對他有著如對師長的敬意。

  周弘正特別善于玄談,又兼懂得佛典,即使是大賢名僧,無人不向他請教疑難問題。太建六年,周弘正死在官任上,終年七十九歲。追贈為侍中、中書監(jiān),謚號為簡子。他所著的《周易講疏》十六卷,《論語疏》十一卷,《莊子疏》八卷,《老子疏》五卷,《孝經(jīng)疏》二卷,文集二十卷,流行于當(dāng)代。

  兒子周豫玄,十四歲的時候,和他一齊到東方去,乘小船靠岸,看見了藤花,周弘正用手去牽引,船翻了,都墜落在水中,周弘正勉強(qiáng)脫險,周豫玄則由此得了心驚病。次子周墳,為尚書吏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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