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鼓 玄宗 宋璟 李龜年 曹王皋 李琬 杜鴻漸
銅鼓 張直方 鄭續(xù)
琵琶 羅黑黑 裴洛兒 楊妃 段師 漢中王瑀 韋應(yīng)物 宋沇 皇甫直 王沂 關(guān)別駕 王氏女
五弦 趙辟
箜篌 徐月華
羯鼓
羯鼓出外夷樂。以戎羯之鼓，故曰羯鼓。其音主太簇一均。（均原作云，據(jù)羯鼓錄及太平御覽五三八改）龜茲部、高昌部、疏勒部、天竺部皆用之。次在都曇鼓、答臘鼓之下，（都曇鼓，狀腰鼓而小。答臘者，即揩鼓也。）雞婁鼓之上。圍如漆桶。（山桑木為之）下以牙床承之，擊用兩杖。其聲焦殺鳴烈，尤宜促（促原作但、據(jù)羯鼓錄改。）曲急破，作戟杖連碎之。又宜高樓玩景，明月清風(fēng)，凌空透遠(yuǎn)，極異眾樂。杖用黃檀狗骨花椒等木。須至干緊，絕濕氣而復(fù)柔膩。干取發(fā)越響，膩取戰(zhàn)褭健舉。卷用剛鐵，鐵當(dāng)精錬，卷當(dāng)至勻。若不剛，即應(yīng)絳高下，抽捩不停。不勻。即鼓面緩急。若琴徽之姺病矣。（出《羯鼓錄》）
【譯文】
羯鼓，是一種從外城傳到中國的樂器。用騸了的公羊皮做鼓皮，因此叫羯鼓。它發(fā)出的音響主古時十二律中陽律第二律一度。古代的龜茲、高昌、疏勒、天竺等地的少數(shù)民族都使用它。它的地位在都曇鼓、答臘鼓之下，在雞簍鼓之上。用上好的桑木圍成漆桶，用象牙鑲飾的床架承放，用雙槌敲擊，它發(fā)出的聲音急促、威烈、轟鳴，尤其適宜表現(xiàn)快節(jié)奏的樂曲，促急、破碎的節(jié)奏?？梢郧脫羲鼮檐娛繎?zhàn)陣征伐撕打助威，也宜于高樓觀賞，節(jié)日或者社火時給舞蹈、百戲等娛樂游戲伴奏。這時朗月清風(fēng)、天高氣遠(yuǎn)，它的功能也與眾多樂器不同。
羯鼓的槌杖一般是用黃檀、狗骨、花椒等木做成的。但制做之前，須將這些木料干透了。將濕氣全部去除而讓它變得柔韌而膩滑。只有干透了，敲出的鼓聲才最響亮。只有滑膩，擊在鼓面上才能收到象戰(zhàn)馬舉蹄扣擊一樣的效果。圍卷漆桶時須用剛鐵。鐵經(jīng)過精煉，卷應(yīng)當(dāng)卷勻。不剛，則圍卷的絳邊上下不齊，松緊不一。不勻，則鼓面上的鼓皮有緊有松吃力不勻。就象琴弦系繩不好而使琴聲散逸不準(zhǔn)一樣，這樣的鼓，敲擊時發(fā)出的聲音也忽高忽低、忽響忽沉，不合音律。
玄宗
唐玄宗洞曉音律，由之天縱。凡是管弦，必造其妙。若制作調(diào)曲，隨意即成。不立章度，取適短長；應(yīng)指散聲，皆中點指。至于清濁變轉(zhuǎn)，律呂呼召，君臣事物，迭相制使，雖古之夔曠，不能過也。尤愛羯鼓，常云："八音之領(lǐng)袖，諸樂不可為比。"嘗遇二月初，詰旦。巾櫛方畢，時宿雨始晴，景色明麗。小殿內(nèi)亭，柳杏將吐。睹而嘆曰："對此景物。豈可不與他判斷之乎。"左右相目，將命備酒，獨高力士遣取羯鼓。上旋命之，臨軒縱擊一曲，曲名《春光好》。（上自制也）神思自得。及顧柳杏，皆已發(fā)拆。指而笑謂嬪嬙內(nèi)官曰："此一事，不喚我作天公可乎？"皆呼萬歲。又制《秋風(fēng)高》，每至秋空迥澈，纖翳不起，即奏之。必遠(yuǎn)風(fēng)徐來，庭葉徐下，其妙絕入神如此。（出《羯鼓錄》）
玄宗嘗伺察諸王。寧王夏中揮汗鞔鼓。所讀書乃龜茲樂譜也。上知之。喜曰。天子兄弟。當(dāng)極此樂。（出《酉陽雜俎》）
又 汝陽王琎，寧王長子也。姿容妍美。秀出藩邸。玄宗特鐘愛焉，自傳授之。又以其聰悟敏慧，妙達其旨，每隨游幸，頃刻不舍。琎嘗戴砑絹帽打曲，上自摘紅槿花一朵，置于帽上。其二物皆極滑，久之方安。遂奏《舞山香》一曲，而花不墜。（本色所謂定頭項。難在不搖動也。）上大喜笑，賜金器。因夸曰："花奴，（琎小名）姿質(zhì)明瑩，肌發(fā)光細(xì)，非人間人，必神仙謫墜也。"寧王謙謝，隨而短斥之。上笑曰："大哥不必過慮，阿瞞自是相師。夫帝王之相，且須英特越逸之氣，不然，有深沈包育之度?；ㄅ氵~人，悉無此狀，固無猜也。而又舉止閑雅，當(dāng)更得公卿間令譽耳。"寧王又謝之。而曰："若于此，臣乃輸之。"上曰："若此一條，阿瞞亦輸大哥矣。"寧王又謙謝。上笑曰："阿瞞贏處多。太哥亦不用撝揖。"眾皆歡賀。玄宗性俊邁，酷不好琴。曾聽彈正弄，未及畢，叱琴者曰："待詔出去。"謂內(nèi)官曰："速召花奴將羯鼓來，為我解穢。"
又 黃幡綽亦知音，上曾使人召之，不時至。上怒，絡(luò)繹遣使尋捕之。綽既至，及殿側(cè)，聞上理鼓，固止謁者，不令報。俄頃，上又問侍官："奴來未？"綽又止之。曲罷，復(fù)改曲，才三數(shù)十聲，綽即走入。上問何處來，曰："有親故遠(yuǎn)適，送至城外。"上頷之。鼓畢，上謂曰："賴稍遲，我向來怒意，至必禍焉。適方思之，長入供奉五十余日，暫一日出外，不可不許他東西過往。"綽拜謝畢，內(nèi)官有相偶語笑者。上詰之，具言綽尋至，聽鼓而候其時入。上問綽，綽語上方怒，其解怒之際，皆無少差誤。上奇之，復(fù)厲聲謂之曰："我心脾骨下事，安有侍官奴聽小鼓能料之耶？今且謂我如何？"綽遂走下階，面北鞠躬，大聲曰："奉敕監(jiān)（明抄本監(jiān)作豎）金雞。"上大笑而止。（并出《羯鼓錄》）
【譯文】
唐玄宗精通樂律，是上天賦于給他的才能。不論是管樂，還是弦樂，他都造詣很精，深得其中的奧妙。如果要寫支曲子，信手拈來，立等可取。不立什么章法，卻長短正合適；隨手彈撥，都符合節(jié)拍。至于清濁音的變化，樂律的定音，主、副旋律、樂件的配備、重疊、反復(fù)樂段的使用，就是古時候的夔曠也超不過他。唐玄宗尤其喜愛羯鼓。他常說："羯鼓是
八音的領(lǐng)袖，其它樂器不可與之相比。"
一次，大概是二月初，早晨，唐玄宗梳洗完畢，下了一宿的雨剛剛放晴，宮苑中景色明麗，小殿的內(nèi)亭，柳枝返青剛吐嫩芽，杏花含苞欲將開放。玄宗觸景生情，贊賞地說："面對這樣的良晨美景，怎么可以不欣賞呢？"跟隨在唐玄宗左右的太監(jiān)、宮娥，聽了后互相觀望，以為玄宗是讓置酒宴飲呢，只有大太監(jiān)高力士明了玄宗的心思，讓人去為皇上取來羯鼓。玄宗又讓人將羯鼓放在殿前檐下的平臺上，他即先敲擊一曲，名為《春光好》，好不愜意??！再看看柳芽與杏蕾，都被玄宗剛才擊出的鼓聲震開了。玄宗指著震開的柳芽、杏花，對宮娥、太監(jiān)們說："就憑這件事情，不稱乎我為天人行嗎？"眾人皆呼："萬歲！"唐玄宗又譜作《秋風(fēng)高》鼓曲。每到清秋，天高地遠(yuǎn)，纖云皆無，即奏這支曲子。這時，就有風(fēng)徐徐從遠(yuǎn)處吹來，宮庭院中的樹葉紛紛飄落。這種絕妙的景象真是出神入化啊！又有一次，唐玄宗察看諸位皇兄、皇弟。視察到寧王李獻那兒，見李獻正揮汗用羯羊皮蒙鼓，案上放著一本翻開的《龜茲樂譜》。
玄宗皇帝看了后，非常高興，說："天子的兄弟，正應(yīng)當(dāng)有這種雅好嘛！"又 汝陽王李琎，是寧王李獻的長子。相貌妍美姿態(tài)清逸，諸
位王室子弟沒有比他標(biāo)致漂亮的，因此，有個小名叫花奴。唐玄宗特別鐘愛他，親自教授他打擊羯鼓的技藝。這位王子以其聰敏的悟性，很快就領(lǐng)悟并掌握了這種技藝。因此每次伴隨玄宗游玩賞景，玄宗都一刻也舍不得讓他離開。汝陽王李琎，有一次頭戴用碾磨發(fā)光的絹作的帽子擊鼓，玄宗皇帝親自采一朵紅色槿花戴在他帽上。砑絹帽與槿花都很滑，不好戴，好久才戴上。汝陽王李琎再奏一曲《舞山香》，而帽上的槿花不掉下來。這是李琎項功過硬，擊鼓時頭不搖晃的結(jié)果。玄宗皇帝大喜，賞賜李琎金器，并笑著夸贊道："花奴姿質(zhì)明潔瑩麗，肌膚頭發(fā)細(xì)膩光潔，不是人世間的常人，一定是上天貶下來的神仙吧。"寧王謙謹(jǐn)?shù)匾话荩蛐诨实郾硎局x意，隨后申斥李琎，示意他不要總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自己。玄宗笑著說："大哥沒有必要想的那么多。阿瞞我就是相師。帝王之相，應(yīng)當(dāng)是英俊特異，超逸不群的氣質(zhì)，要不然，也須具備深沉包育的度量?；ㄅm然秀俊過人，即全沒有這些表象。因此，我對他沒有什么猜忌的?。『螞r，花奴又舉止閑雅、脫俗，理應(yīng)在公卿之間得到更多的贊譽呀！"寧王李獻再次拜請玄宗，說："果然象皇上說的那樣，我認(rèn)輸了。"玄宗說："就此一條，阿瞞我也輸給大哥啦。"寧王又恭謹(jǐn)?shù)匕葜x玄宗。玄宗皇帝笑著說："阿瞞我贏的多啦！大哥總這樣作揖拜謝，你會謝不過來的呀！"陪同玩賞的人都高興地祝賀。唐玄宗性情豪邁俊逸，但是他一點也不喜歡琴。一次聽到有人在宮內(nèi)彈琴，未等彈完，玄宗即走過去大聲呵斥操琴的人，說："我命令你出去。"并對隨身太監(jiān)說，"快快召來花奴為朕奏羯鼓，為朕解解這穢氣。"
又 黃幡綽也通曉音律。一次，玄宗皇帝讓人召黃幡綽，很長時間，黃幡綽還沒到。玄宗大怒，不斷地派人各處尋找黃幡綽，讓將他抓回來。后來，黃幡綽回來了，來到殿側(cè)，聽到皇上正在一邊擊鼓一邊創(chuàng)作一支鼓曲。他制止住傳報的人不要報告皇上他回來了。過了少許，玄宗又問侍從："綽奴才回來沒有？"黃幡綽又暗示不報。玄宗制作完這支鼓曲，又進行了改動。之后，重又擊鼓奏曲。待皇上敲了三五十來聲，黃幡綽才走入殿內(nèi)報到。玄宗皇帝問："你從何處回來？"回答說："有個親友出遠(yuǎn)門，我送到郊外長亭。"玄宗皇帝頷首不語。擊鼓一曲完了，皇上說："你回來晚了些，我一向發(fā)怒必有人要受到處罰。方才，我邊擊鼓邊思考：你這次供奉的時間較長，已經(jīng)有五十多天了吧。只有一天到宮外去，不應(yīng)該不讓他東走走，西看看啊。黃幡綽頓首拜謝。隨侍的太監(jiān)中有人相對竊竊私語并偷偷地笑。玄宗皇帝責(zé)問道："你們私下在說什么？"這兩個太監(jiān)如實地將黃幡綽已經(jīng)回來好一會兒了直至聽了一會兒皇上擊鼓才進報的事情說了。玄宗皇帝問黃幡綽："你為什么這時才進報！"黃幡綽回答說："我回到側(cè)殿時正趕上皇上發(fā)怒，和消解怒氣的時候。這時我要進報，一定會出差錯。"玄宗皇帝感到非常奇怪，又厲聲問道："我心里的想法，有侍奉我的奴才怎能從我擊鼓的聲音中聽出來呢？你現(xiàn)在再說說我在想什么呢？"黃幡綽走下臺階，面向北鞠躬，大聲說道："皇上命令我掌管金雞！"玄宗皇帝大笑作罷。
宋璟
宋開府璟雖耿介不群，亦深好聲樂，尤善羯鼓。始承恩顧，與玄宗論鼓事曰："不是青州石末，即是魯山花甕。（明抄本甕作甕，下同）撚小碧上，掌下須有朋（去聲）肯聲，據(jù)此乃是漢震第一鼓也。且磉用石末花甕，固是腰鼓。掌不（明抄本不作下）朋（去聲）肯聲，是以手指，非羯鼓明矣。"（第二鼓者。左以杖。右以手指。杖字原闕。據(jù)明抄本補。）璟又謂上曰："頭如青山峰，手如白雨點，按此即羯鼓之能事。山峰取不動，雨點取其急。玄宗與璟兼善兩鼓也，而羯鼓偏好，以其比漢震稍雅細(xì)焉。開府之家悉傳之。東都留守鄭叔明祖母，即開府之女。令尊賢里鄭氏第有小樓，即宋夫人習(xí)鼓之所也。（出《羯鼓錄》）
【譯文】
宋璟，字開府，性情雖然耿介孤傲，也深愛聲樂，尤其擅長敲擊羯鼓。宋璟剛承玄宗皇帝的恩顧，官任當(dāng)朝宰相，跟玄宗談?wù)撚嘘P(guān)鼓的事情時說道："或用青州石末，或用魯山花甕做的鼓，用手指輕輕扣點，手掌下須發(fā)出朋肯聲，這才是漢震第一鼓。而且必須是作柱下石墩用過的石末花甕。腰鼓與羯鼓的區(qū)別再于：一手用槌擊鼓，一手用掌撫鼓面，感覺不到朋肯聲，一定是腰鼓，而不是羯鼓。"宋璟又對玄宗皇帝說："頭象青山峰，手如白雨點。能做到這兩點就是擊奏羯鼓的能手。頭如青山峰，是說擊鼓人頭不能動。手如白雨點，是說擊鼓人擊的急促如下雨。
唐玄宗和宋璟都善于擊奏這兩種鼓，而尤其偏愛羯鼓。認(rèn)為羯鼓比漢震鼓較為雅細(xì)秀氣。宋璟家世代相傳都愛擊鼓。東都洛陽留守鄭明叔的祖母，就是宋璟家的女兒。現(xiàn)今，洛陽尊賢里鄭家宅第里還有一座小樓，就是鄭明叔這位祖母當(dāng)年練習(xí)擊鼓的地方??！
李龜年
李龜年善羯鼓，玄宗問卿打多少杖。對曰："臣打五十杖訖。"上曰："汝殊未，我打卻三豎柜也。"后數(shù)年，又聞打一豎柜，因錫一拂枚羯鼓卷。（出《傳記》）
【譯文】
李龜年善擊羯鼓。一次玄宗皇帝問他："卿打折了多少鼓杖？"回答說："臣至今已打折了五十只鼓杖。"皇上說："你這還不算特用功夫。我已打折了三立柜啦！"數(shù)年后，聽說玄宗皇帝又打折了一立柜鼓杖。因此，用鐵鑄一拂枚羯鼓卷。
曹王皋
嗣曹王皋有巧思，精于器用。為荊州節(jié)度使，有羈旅士人懷二卷，欲求通謁。先啟于賓府，觀者訝之曰："豈足尚耶。"士曰："但啟之，尚書當(dāng)解矣。"及見。皋捧而嘆曰："不意今日獲逢至寶。"指其剛勻之狀，賓坐唯唯，或腹非之。皋曰："諸公未必信。"命取食袢，自選其極平者。遂重二卷於柈心，以油注卷滿，而油不浸漏，相蓋契際也。皋曰："此必開元天寶中供御卷，不然無以至此。"問其所自，客曰："先人在黔，得于高力士家。"眾方深伏。（原闕出處，據(jù)本書卷二百三十一作出《羯鼓錄》）
【譯文】
曹王李皋有巧思，非常精通各種器具古玩。李皋任荊州節(jié)度使時，有一位暫居這里的有知識的人，帶著二付制做羯鼓用的卷，請求通報求見。這位知識人將兩副卷先打開給李皋的幕賓們看。看的人驚訝地說："這種平常的卷，還用給節(jié)度使看啊！"這位知識人說："但請通報。節(jié)度使看了它們，一定會認(rèn)出來的。"待到通報后，李皋見到了這兩副卷，捧視很久，贊嘆地說："沒想到今天能獲逢最珍貴的寶物！"接著，指出這兩副卷制做的鋼硬均勻，是用鋼鐵精煉細(xì)卷而成的。在座的賓客點頭稱是，或心里不相信也不表現(xiàn)出來。李皋說： "諸位不一定相信。請取來食盤一用。"待食盤取來后，李皋親自挑選出特別平整的食盤，將兩卷重疊置放在食盤上，讓人將食油頃入卷中，直到注滿為止。油一點也沒有滲漏出來，是以證明卷與食盤相合得一點縫隙沒有。李皋說："這兩付羯鼓卷定然是開元、天寶年間，向朝廷供奉的御卷。不然沒有這么高質(zhì)量的好卷。"李皋問獻卷的這位知識人："你這兩付卷從哪里得到的？"獻卷人回答說："我的先人在黔中，從當(dāng)年玄宗皇帝的大太監(jiān)高力士家得到的。"眾位賓客幕僚這才佩服曹王李皋的眼力。
李琬
廣德中，蜀客前雙流縣丞李琬者亦能之。調(diào)集至長安，居務(wù)本里。嘗夜聞羯鼓，曲頗工妙。于月下步尋，至一小宅，門戶極卑隘。叩門請謁，謂鼓工曰："君所擊者，豈非耶婆色雞乎？（一本作耶婆娑雞）雖至精能，而無尾何也？"工大異之曰："君固知音者，此事無有知。某太常工人也，祖父傳此藝，尤能此曲。近者張儒入長安，其家流散，父沒河西，此曲遂絕。今但按舊譜數(shù)本尋之，竟無結(jié)尾之聲，因夜夜求之也。"琬曰："曲下意盡乎？"工曰："盡。"琬曰："意盡即曲盡。又何索焉？"工曰："奈聲不盡何？"琬曰："可言矣，夫曲有如此者，須以他曲解之，方可盡其聲也。夫耶婆娑雞當(dāng)用屈柘急遍解。"工如所教，果相諧協(xié)，聲意皆盡。（如柘枝用渾解，甘州用急了解之類也，明錄本急了作吉子）工泣而謝之。即言于寺卿，奏為主簿。后累官至太常少卿宗正卿。（出《羯鼓錄》）
【譯文】
唐代宗廣德年間，蜀人，前雙流縣丞李琬也能擊奏羯鼓，朝庭將他上調(diào)到京都長安，住在務(wù)本里。有一天夜里，李琬忽聞羯鼓聲，曲調(diào)非常工穩(wěn)絕妙。于是踏月循聲尋去，走到一幢小院，院門朽舊狹隘。叩門進入院內(nèi)，對擊鼓的人說："你擊的曲子不是耶婆色雞嗎？雖然擊奏得極準(zhǔn)確，怎么沒結(jié)尾呢？"擊鼓的人大為吃驚，說："你一定也是個懂得音律的人。為什么沒有結(jié)尾，我也不知道。我本是太常府里的一個工匠，擊鼓這門技藝是祖父傳給我們的。我特別能擊剛才這首曲子。近來，因為張儒進入京都長安，我們?nèi)伊魃ⅲ赣H失落在河西，這首曲子的曲譜也丟失了?，F(xiàn)在我查找了幾本舊曲譜，來找尋這曲鼓曲，竟然沒有結(jié)尾的譜子。因此才夜夜擊鼓尋索。"李琬問："曲子的意思盡沒有哇？"擊鼓人說："意已經(jīng)盡了。"李琬說："意思盡了也就是曲子盡了。你又上哪找去呢？"擊鼓人說："怎奈鼓聲未盡啊！"李琬說："這話是啊。鼓曲中有這樣的，須用它曲解，方能使鼓聲結(jié)束。耶婆娑雞這首鼓曲，當(dāng)用屈柘急遍解，就可以了。"擊鼓人象李琬教的那樣再擊奏一次，果然相諧合，聲盡意也盡。擊鼓人感激得流著眼淚向李琬致謝。第二天，立即報告太常府寺卿。太常寺卿聽了擊鼓人的報告后，向朝庭奏請讓李琬任主簿，朝庭批準(zhǔn)了。后來，李琬連續(xù)升遷到太常少卿宗正卿。
杜鴻漸
代宗朝，宰相杜鴻漸亦能羯鼓。永泰中為三（按羯鼓錄三下有州字）副元帥西川節(jié)度使。至成都，李琬有削杖者在蜀，一杖獻鴻漸。鴻得之，示與眾曰："此尤物也，當(dāng)衣衾中收貯積時矣。"匠曰："某與脊溝中養(yǎng)者十年。"及出（出字原闕，據(jù)羯鼓錄補）蜀至利州西界，望嘉驛路入漢川矣。自西南來，始會嘉陵江，頗有山水景致。其夜月色又佳，乃與從事楊炎、杜悰（明抄本悰作亞。）輩登驛樓望江月。行酒宴語曰："今日出艱危猜迫，外即不辱命于朝廷，內(nèi)即免中禍于微質(zhì)。即保此安步，又瞰此殊境，安得不自賀乎。"遂命家僮取鼓與板笛，以所得杖奏數(shù)曲。四山猨鳥，皆驚飛噭走。從事悉異之曰："昔夔之搏拊，百獸舞庭，此豈遠(yuǎn)耶。"鴻漸曰："若某于此，稍曾致力，猶未臻妙，尚能及是。況至圣御天，（御天原作遇夫，據(jù)羯鼓錄改）賢臣考樂，飛走之類，何有不感。"因言此有別墅近花巖閣，每遇風(fēng)景清明，即時或登閣奏此。初見群羊牧于川下，忽數(shù)頭躑躅不已，某不謂之以鼓然也。及止鼓亦止，復(fù)鼓之亦復(fù)然，遂以疾徐高下而節(jié)之，無不應(yīng)之而變。旋有二犬，自其家走而吠之。及群羊側(cè)，遂漸止聲仰首，若有所聽。少選，又復(fù)宛頸搖尾，亦從而變態(tài)。是知率舞固無難矣。近士林中無習(xí)之者，唯仆射韓皋善，亦不甚露。為鄂州節(jié)度使時，聞于黃鶴樓一兩習(xí)而已。（出《羯鼓錄》）
【譯文】
唐代宗李豫當(dāng)朝時，宰相杜鴻漸也能擊奏羯鼓。永泰年間，杜鴻漸擔(dān)任三州副元帥兼領(lǐng)西川節(jié)度使。到成都，太常少卿李琬為父母居喪時使用的喪杖還在蜀中老家，送給杜鴻漸一根。杜鴻漸得到后，拿出來給眾位幕僚賓客觀賞，說："這是很難得的東西啊。它大概在衣、被里存放多年了。"一木工說："我在脊溝中養(yǎng)了一根杖，養(yǎng)了十年了。"待到離開蜀地，到了利州西邊邊界，就可以看到嘉驛大道蜿蜒進入漢川了。又有一條江水流入嘉陵江中，此地山川很可以讓人觀賞。是夜，月夜皎潔，山川空蒙，杜鴻漸與從事楊炎、杜悰等人登上驛樓欣賞江月，邊飲酒邊說："現(xiàn)在，我們從艱難危險疑忌迫害里走出來。對國家來說，我們此去不會辜負(fù)朝廷對我們的希望，對我們個人來說，可以免除因為微小的過失而帶來的禍患。既保證了我們的平安，今晚又能觀賞到這么好的美景，我們怎么能不自我慶賀一下呢？"于是，命令隨身仆僮取來羯鼓與檀板、笛子。杜鴻漸親自用李琬家人送給他的喪杖制成的槌杖擊鼓，演奏了幾支鼓曲。四外山中的猨猱、鳥雀聽到鼓聲后，鳴叫著飛散奔跑。隨同的從事都大為吃驚，說："只有古時候的夔曠擊奏搏拊時，群獸在院中起舞。但這畢竟是很遙遠(yuǎn)的傳說了。"杜鴻漸說："象我剛才在這兒只是稍稍用點力氣，擊奏出的鼓聲還未達到完美的程度，就有這樣的效果。何況象夔曠這樣的樂圣擊奏的是天樂，鳥獸聽到樂聲飛翔奔走舞蹈，這種事情是很可能會有的。"杜鴻漸又講出一件事："這個地方有座別墅，它近旁有一座花巖閣，每當(dāng)風(fēng)清景明的時候，我登閣擊奏羯鼓。當(dāng)時，山坡下面散放著一群羊，忽然有幾頭羊來回不停地走動。我還沒有想到這是羯鼓聲使它們這樣的。待看到羊停止不走了正是我停止不擊鼓的時候；待我再擊鼓，羊又跟著走動時，于是我忽疾忽緩、忽高忽低變化節(jié)奏地敲擊羯鼓。再看山下走動的群羊都在跟著我的鼓聲節(jié)奏地變化而變化。不一會兒，有兩只狗從它的家門走出來吼叫了幾聲。等走到羊群旁邊，漸漸不吼叫了，仰起脖頸似乎在聽鼓聲。又過了一會兒，這兩只狗開始轉(zhuǎn)動脖頸，搖擺尾巴，這不是隨著鼓聲蹈舞起來又是什么呢？近些年來，在知識人圈中很少有學(xué)習(xí)擊奏羯鼓的人了。唯有仆射韓皋擊得一手好羯鼓但他藏而不露，很少見他擊過。只是在他任鄂州節(jié)度使時，聽說在黃鶴樓上擊奏過一二次而已。"
銅鼓
蠻夷之樂，有銅鼓焉。形如腰鼓，而一頭有面，鼓面圓二尺許。面與身連，全用銅鑄。其身遍有蟲魚花草之狀，通體均勻，厚二分以來。爐鑄之妙，實為奇巧。擊之響亮，不下鳴鼉。貞元中，驃國進樂，有玉螺銅鼓。（玉螺皆螺之白者，非琢玉所為也）即知南蠻酋首之家，皆有此鼓也。
【譯文】
少數(shù)民族的樂器中，有銅鼓。銅鼓的形狀很象腰鼓，一頭有面，鼓面圓約二尺來的。鼓面與鼓身相連，全是用銅鑄成。銅鼓身上都飾著花紋，有花、草、蟲、魚等各種動植物的形狀。銅鼓通體上下薄厚均勻，約二分厚?？梢娝T造得非常精妙奇巧。銅鼓敲擊發(fā)出的聲音異常響亮，就象鼉鳴。唐德宗貞元年間，驃國向朝庭進獻樂器，其中有玉螺銅鼓一只。由此可以知道：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頭領(lǐng)家中，都有這種銅鼓啊。
張直方
咸通末，幽州張直方貶龔州刺史。到任后，修葺州城，因掘土，得一銅鼓。滿任，載以歸京。到襄漢，以為無用之物，遂舍延壽慶院，用大木魚懸于齋室。今見存焉。（并出《嶺表錄異》）
【譯文】
唐懿宗咸通末年，幽州張直方被降職改任龔州刺史。他上任后，修整城墻，掘土?xí)r，挖出一面銅鼓。他任滿后，帶著這面銅鼓回到京城長安。途經(jīng)襄漢認(rèn)為這面銅鼓沒有什么大用，于是舍給延壽慶寺院，用一根大繩將它懸掛在齋室中，直到今天還掛在那里。
鄭續(xù)
僖宗朝，鄭續(xù)鎮(zhèn)番禺日，有林藹者為高州太守。有牧兒因放牛，聞田中有蛤鳴，（蛤即蝦?。┠镣觳吨?。蛤跳入一穴，掘之深大，即蠻酋塚也。蛤乃無蹤，穴中得一銅鼓。其色翠綠，土蝕數(shù)處損缺。其上隱起，多鑄蛙鼉之狀。疑其鳴哈，即鼓精也。遂狀其緣由，納于廣帥，懸于武庫，今尚存焉。（出《嶺表錄異》）
【譯文】
唐僖宗臨朝時，鄭續(xù)鎮(zhèn)守番禺期間，有個叫林藹的人任高州太守。有一個牧童放牛時，聽到田地中有蛤蟆鳴叫。這個牧童去捕捉，蛤蟆跳入一個洞穴，越掘越深越大，原來是一個當(dāng)?shù)厣贁?shù)民族頭領(lǐng)的墳?zāi)?。蛤蟆已?jīng)逃得無影無蹤，卻見墓穴中一面銅鼓，顏色翠綠，有幾處讓土腐蝕得有些缺損。銅鼓上面凸著各種紋飾，多數(shù)都是金線蛙的形狀。人們懷疑牧童見到的那個鳴叫的蛤蟆，就是鼓精啊。于是，將這面銅鼓交給鄭續(xù)，并講述了得鼓的經(jīng)過。鄭續(xù)將這面銅鼓懸掛在武器庫內(nèi)，到今天還存在。
琵琶
羅黑黑
太宗時，西國進一胡善彈琵琶，作一曲，琵琶弦撥倍粗。上每不欲番人勝中國，乃置酒高會，使羅黑黑隔帷聽之，一遍而得。謂胡人曰："此曲吾宮人能之。"取大琵琶，遂于帷下。令黑黑彈之，不遺一字。胡人謂是宮女也，驚嘆辭去。西國聞之，降者數(shù)十國。（出《朝野僉載》）
【譯文】
唐太宗時，西域國進獻給朝廷一個胡人彈奏一手好琵琶，當(dāng)場彈奏一曲。胡人的弦撥，比一般的琵琶粗一倍。太宗皇帝每次都不愿意胡人勝過國人，于是在宴請來朝見的這位胡使時，暗中將羅黑黑藏在隔帷后面，讓她偷聽這個胡人彈奏琵琶。當(dāng)胡人彈奏完一遍后，唐太宗對胡使說："這只曲子，我宮中也有人能彈奏。"于是取過來大琵琶，放在帷幕下邊，讓羅黑黑當(dāng)場彈奏剛才胡人彈奏的這支曲子，不漏一個音符。胡使問："皇上，彈奏琵琶的這位姑娘就是您的宮女嗎！"驚嘆著告辭。西域各族胡人聽到這個事情后，立即有幾十個國家歸降了唐朝。
裴洛兒
貞觀中，彈琵琶裴洛兒始廢撥用手，今俗所謂抽琵琶是也。（出《國史異纂》）
【譯文】
唐太宗貞觀年間，彈琵琶的能手裴洛兒第一個停止使用彈撥而用手指來彈奏琵琶，就是現(xiàn)在人們說的抽琵琶。
楊妃
開元中，有中官白秀貞自蜀使回，得琵琶以獻。其槽邏皆桫檀為之，溫潤如玉，光耀可鑒。有金縷紅文，影成雙鳳。楊妃每抱是琵琶，奏于梨園。音韻凄清，飄如云外。而諸王貴主，自虢國以下，競為貴妃琵琶弟子。每受曲畢，皆廣有進獻。（出《譚賓錄》）
【譯文】
唐玄宗開元年間，宮中女官白秀貞出使蜀地歸來，得到一只琵琶進獻給楊妃。這只琵琶的槽邏是桫檀木作的，象美玉一樣溫潤晶瑩，光潔得可以當(dāng)鏡子照人。上面有金縷紅紋，呈雙鳳圖案。楊妃經(jīng)常懷抱著這只琵琶在梨園彈奏。聲音清麗凄宛，就象從云外飄來的似的。諸位王公公主，虢國夫人以下，爭著作楊妃的弟子，跟她學(xué)習(xí)琵琶。楊妃每教授一支曲子，都能收到很多進獻的禮品。
段師
古琵琶弦用鹍雞筋。開元中，段師能彈琵琶，用皮弦。賀懷智破撥彈之，不能成聲。（出《酉陽雜俎》）
【譯文】
古時候，用鹍雞筋作琵琶弦。唐玄宗開元年間，段師能彈奏琵琶，改用皮弦。賀懷智用破撥的方法彈奏，不能奏成樂曲。
漢中王瑀
漢中王瑀見康昆侖彈琵琶，云琵聲多，琶聲（琶聲二字原缺，據(jù)傳載補）少，亦未可彈五十四弦大弦也。自下而上謂之琵，自上而下謂之琶。（出《傳記》，明抄本作出《傳載》）
【譯文】
漢中王李瑀，觀看康昆侖彈奏琵琶，說："你彈奏的琵音多，琶音少，也未彈五十四弦大弦啊。"自下而上彈撥叫琵，自上而下彈撥叫琶。
韋應(yīng)物
韋應(yīng)物為蘇州刺史，有屬官，因建中之亂，得國工康昆侖琴瑟琵琶。至是送官，表進入內(nèi)。（出《國史補》）
【譯文】
韋應(yīng)物在蘇州任刺史時，有一位下屬，在建中之亂中得到國手康昆侖的琴、瑟、琵琶。后來送交官府，韋應(yīng)物為他向朝廷進表，送入皇宮大內(nèi)。
宋沇
宋開府孫沇有音律之學(xué)。貞元中，進樂書二卷，德宗覽而嘉焉。又知是璟之孫，遂召賜對坐，與論音樂，喜。數(shù)日，又召至宣徽，張樂使觀焉。曰："有舛誤乖濫，悉可言之。"沇曰："容臣與樂官商榷講論，具狀條奏。"上使宣徽使教坊與樂官參議。數(shù)日然后奏進，樂工多言沇不解聲律，不審節(jié)拍，兼又瞆疾，不可議樂。上頗異之，又宣召見。對曰："臣年老多疾，耳實失聰。若迨于音律，不至無業(yè)。"上又使作樂，曲罷，問其得失，承稟舒遲，眾工多笑之。沇顧笑，忿怒作色，奏曰："曲雖妙，其間有不可者。"上驚問之，即指一琵琶云："此人大逆戕忍，不日間即抵法，不宜在至尊前。"又指一笙云：此人神魂已游墟墓，不可更令供奉。"上大駭焉，令主者潛伺察之。既而琵琶者為同儕告訐，稱其六七年前，其父自縊，不得端由。即今按鞠，遂伏罪。笙者乃憂恐不食，旬日而卒。上轉(zhuǎn)加欽重，面賜章服，累召對。每令察樂，樂工悉惴恐脅息，不敢正視。沇懼罹禍，辭病而退。（出《羯鼓錄》）
【譯文】
宰相宋璟的孫子宋沇對音律學(xué)很有造詣。唐德宗貞元年間，宋沇進獻樂書二卷，唐德中讀后很是贊賞。又得知宋沇即是宋璟的孫子，于是詔見宋沇進宮坐在對面，跟他談?wù)撘袈?，談得非常高興。過了幾天，德宗皇帝又召見宋沇到宣微院，讓樂工們奏樂給他聽。說："有錯誤不符合音律的地方，你盡可以說出來。"宋沇說："請允許臣與樂工們商討議論后，列出條條來給您看。"德宗皇帝聽了后，指派宣微院和宮內(nèi)教坊的樂官參加討論。幾天以后，一些參加討論的樂官進奏德宗，說宋沇并不懂得樂理，不通曉節(jié)拍，他還有眼疾。因此，不能用這樣的人評論音律。德宗皇帝感到詫異，又召見宋沇詢問。宋沇回答說："臣我的確年老多病，耳朵也確實聾了。但是在評論音律方面，我還是可以做些事情的。"德宗皇帝又讓樂工們演奏，一曲終了，詢問宋沇："這次他們演奏得有什么長處與錯誤的地方？"宋沇好半天也沒有說出子午卯酉來。在坐的樂工有很多人都譏笑宋沇。宋沇看到樂工們譏笑他，立刻怒容滿面，回答德宗皇帝說："演奏得雖然很精彩，但是演奏的樂工中間有不適合再在這兒干下去的人。"德宗皇帝驚異地問："都是哪些人？"宋沇即指著一個演奏琵琶的樂工說："這個人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刑，不久就會受到法律制裁的。因此，不適宜在皇上面前演奏。"又指一個吹笙的人，說："這個人的靈魂已經(jīng)出竅了，現(xiàn)在正在一片墓地上閑游。這樣的人更不能侍奉在皇上身邊。"德宗皇帝聽了后，大為震駭。命令主管人暗中察看這兩個人。過了沒多久，彈奏琵琶的那個樂工，同事告發(fā)他在六七年前，他父親無緣無故就上吊死了，如今已被拘捕，并已認(rèn)罪伏法。那個吹笙的樂工整天憂愁不吃飯，過了十多天果然死了。德宗皇帝更加敬重宋沇，當(dāng)面賜與他赤、白相間，繡有日、月、星、辰的禮服。并屢次召見宋沉跟皇上對坐。每次讓宋沇審察演奏，樂工們都惴惴不安，斂聲屏氣，不敢正視宋沇。宋沇看到這種情形，怕遭至禍患，于是借著身體有病為由，引退了。
皇甫直
蜀將皇甫直別音律。擊陶器，能知時月。好彈琵琶。元和中，嘗造一調(diào)，乘涼，臨水池彈之。本黃鐘而聲入蕤賓，因更弦，再三奏之，聲尤蕤賓也。直甚惑不悅，自意不祥。隔日又奏于池上，聲如故。試彈于他處，則黃鐘也。直因切調(diào)蕤賓，夜復(fù)鳴于池上，覺近岸波動，有物激水如魚跳，及下弦則沒矣。直遂集客車水，竭池窮泥，索之?dāng)?shù)日，泥下丈余，得鐵一片，乃方響蕤賓鐵也。（出《酉陽雜俎》）
【譯文】
蜀將皇甫直善于識別音律。他敲擊陶器，便能判斷出這件陶器是哪年哪月燒制的。他尤其喜愛彈奏琵琶。唐憲宗元和年間，皇甫直譜寫了一支曲子，乘涼時，在水塘旁邊彈奏。本來曲子用的是黃鐘陽律，彈奏出來的琴聲卻入到蕤賓陽律去了。他調(diào)弦，再三彈奏，發(fā)出的樂音還是蕤賓?；矢χ碧貏e疑惑不解，心中暗自認(rèn)為：這恐怕是不祥的征兆啊。隔了一天，皇甫直又在池塘旁邊彈奏這支曲子，聲音跟前天一樣。他試著在別處彈奏，就又是黃鐘陽律?；矢χ奔庇谡{(diào)去蕤賓，當(dāng)天夜晚又在池塘邊調(diào)試不停。忽然覺得靠近岸邊的水波在涌動，有個東西激撲著水波象魚在水中跳躍。待到他松下琴弦就沒有聲息了。于是，皇甫直召集莊客從池塘里往外車水。將池塘的水車干了又挖泥，折騰了好幾天，在塘泥下面深有一丈的地方，挖到一片鐵。這片鐵，原來是一只古代磬類樂器中，名為"方響"的蕤賓鐵。
王沂
王沂者平生不解弦管。忽旦睡，至夜乃寤。索琵琶弦之，成數(shù)曲。一名《雀啅蛇》，一名《胡王調(diào)》，一名《胡瓜苑》。人不識聞，聽之者莫不流淚。其妹請學(xué)之，乃教數(shù)聲，須臾總忘，不復(fù)成曲。（出《朝野僉載》）
【譯文】
有個叫王沂的人，從打生下來到現(xiàn)在也沒接觸過弦、管等樂器。忽然有一天他在白天睡覺，一直睡到天黑透了，才醒過來。立即讓人拿過琵琶來彈奏，一氣彈了好幾支曲子。一支曲子名叫《雀啅蛇》，一支曲子叫《胡王調(diào)》，一支曲子叫《胡瓜苑》。人們都沒有聽到過，從來不知道有這些曲子。但是聽過王沂彈這些曲子的人，都被感染得不斷流淚。王沂的妹妹要跟他學(xué)習(xí)彈奏這些曲子，他教彈數(shù)聲，不一會又都忘了，再也彈不成曲子了。
關(guān)別駕
昭宗末，京都名娼妓兒，皆為強諸侯所有。供奉彈琵琶樂工，號關(guān)別駕。小紅者，小名也。梁太祖（祖原作宗，據(jù)明抄本改）求之，既至，謂曰："爾解彈手（明抄本手作羊）不采桑乎。"關(guān)俛而奏之。及出，又為親近者，俾其彈而飲酒。由是失意，不久而殂。復(fù)有琵琶石潨者號石司馬，自言早為相國令狐绹見賞，俾與諸子渙、沨、連水邊作名。亂后入蜀，不隸樂籍，多游諸大官家，皆以賓客待之。一日會軍校數(shù)員，飲酒作歡，石潨以胡琴在坐非知因者，喧嘩語笑，殊不傾聽。潨乃撲檀槽而詬曰："某曾為中朝宰相供奉，今日與健兒彈而不我聽，何其苦哉。"于時識者嘆訝之。（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昭宗李曄末年。京都長安的一些有名的娼妓、歌妓，都讓勢力強大的諸侯們霸占去了。憑著善彈琵琶而侍奉皇上的一位女樂工，雅號關(guān)別駕，小名叫小紅。后來成為梁太祖的朱溫盤踞長安時，召見關(guān)別駕。關(guān)別賀趕到朱溫那里，朱溫說："你這雙彈奏琵琶的手不能采桑吧。"關(guān)別駕殷勤恭謹(jǐn)?shù)貫橹鞙貜椬嘁磺３鰜砗?，朱溫又讓關(guān)別駕給他的親信僚屬彈奏，并讓她陪著飲酒。關(guān)別駕從此心緒抑郁，不久就死去了。還有一位叫石潨的彈琵琶能手，外號石司馬。他自己說早年曾被宰相令狐绹所賞識，讓他跟他的幾個兒子令狐渙、令狐沨等，在連水邊舉行樂會。石潨在安史之安后來蜀中，沒有加入官辦的樂團，經(jīng)常奔走在達官貴人家，都待他象賓客一樣。一天，石潨跟幾位軍校一塊兒飲酒作樂。石潨給在位的軍校彈奏一曲琵琶，卻沒有人用心欣賞。滿座的軍校喧嘩笑鬧，沒有一個人在聽他彈奏。石潨用手指疾拂一下架弦的槽格，大聲肆罵這些軍校們說："我曾經(jīng)在朝中宰相令狐绹府上作過供奉，今天老子高興了，給你們這些臭當(dāng)兵的彈奏一曲卻沒有人聽。唉，可憐我這個名傳京城的彈奏琵琶的國手喲！"當(dāng)時，在座飲酒中認(rèn)識石潨的人，沒有不為他的遭遇而驚訝嘆息的。
王氏女
王蜀黔南節(jié)度使王保義，有女適荊南高從誨之子保節(jié)。未行前，暫寄羽服。性聰敏，善彈琵琶。因夢異人，頻授樂曲。所授之人，其形或道或俗，其衣或紫或黃。有一夕而傳數(shù)曲，有一聽而便記者。其聲清越，與常異，類于仙家《紫云》之亞也。乃曰，此曲譜請元昆制序，刊石于甲寅之方。其兄即荊南推官王少監(jiān)貞范也，為制序刊石。所傳曲，有《道調(diào)宮》、《王宸宮》、《夷則宮》、《神林宮》、《蕤賓宮》、《無射宮》、《玄宗宮》、《黃鐘宮》、《散水宮》、《仲呂宮》。商調(diào)，《獨指泛清商》、《好仙商》、《側(cè)商》、《紅綃商》、《鳳抹商》、《玉仙商》。角調(diào)，《雙調(diào)角》、《醉吟角》、《大呂角》、《南呂角》、《中呂角》、《高大殖角》、《蕤賓角》。羽調(diào)，《鳳吟羽》、《背風(fēng)香》、《背南羽》、《背平羽》、《應(yīng)圣羽》、《玉宮羽》、《玉宸羽》、《風(fēng)香調(diào)》、《大呂調(diào)》。其曲名一同人世，有《涼州》、《伊州》、《胡渭州》、《甘州》、《緣腰》、《莫靼》、《項（明抄本項作頃。疑當(dāng)作傾）盆樂》、《安公子》、《水牯子》、《阿濫泛》之屬，凡二百以上曲。所異者，征調(diào)中有《湘妃怨》、《哭顏回》。當(dāng)時胡琴不彈徵調(diào)也。王適高氏，數(shù)年而亡，得非謫墜之人乎。孫光憲子婦（婦原作父。據(jù)明抄本改）即王氏之侄也，記得一兩曲，嘗聞彈之，亦異事也。（出《北夢瑣言》）
【譯文】
王建父子統(tǒng)治蜀中時，黔南節(jié)度使王保義，有個女兒嫁給荊南高從誨的兒子高保節(jié)。未嫁到荊南前，暫時身著道服。這位姑娘秉性聰慧，彈一手好琵琶。王氏女在穿道服期間，夢見有異人頻頻向她傳授樂曲。傳授她樂曲的人，從形貌上看，有的是道士，有的是俗人。他們穿的衣裳有的是紫色，有的是黃色。有時一個夜晚傳授她好幾支樂曲，有的樂曲聽一遍就能記住。這些樂曲，都聲音清麗，超凡脫俗，跟平常的樂曲不一樣，有點象仙家《紫云》一類的樂曲。這些人還告訴王氏女，說："這些曲譜請元昆作序，刊刻在甲寅方向的石上。王氏女的兄長就是荊南推官少監(jiān)王貞范，是他給這些樂曲作序刻石的。傳授給王氏女的樂曲宮調(diào)有《道調(diào)宮》、《王宸宮》、《夷則宮》、《神林宮》、《蕤賓宮》、《無射宮》、《玄宗宮》、《黃鐘宮》、《散水宮》、《仲呂宮》。商調(diào)有《獨指泛清商》、《好仙藥》、《側(cè)商》、《紅綃商》、《鳳抹商》、《玉仙商》、角調(diào)有《雙調(diào)角》、《醉吟角》《大呂角》、《南呂角》、《中呂角》、《高大殖角》、《蕤賓角》。羽調(diào)有《鳳吟羽》、《北風(fēng)香》、《背南羽》、《背平羽》、《應(yīng)圣羽》、《玉宮羽》、《玉宸羽》、《風(fēng)香調(diào)》、《大呂調(diào)》。它的曲名同人世間的曲名相同。有《涼州》、《伊州》、《胡州》、《甘州》、《緣腰》、《莫靼》、《項盆樂》、《安公子》、《水牯子》、《阿濫泛》等，共二百余支曲子。所不同的是，征調(diào)中有《湘妃怨》、《哭顏回》。當(dāng)時琵琶、忽雷等胡人樂器，一般不彈奏徵調(diào)。王氏女嫁到高家后，過了幾年就去世了。這位王氏女，大概是因為觸犯了天條而被貶降到人間的仙人吧。后人孫光憲兒子的妻子，就是王氏女的侄女。她也曾記得這些曲子中的一兩首，曾有人聽她彈奏過。這也是一件奇異的事情啊！
五弦
趙辟
趙辟彈五弦，人或問（或問原作聞無，據(jù)明抄本改）其術(shù)，辟曰："吾之于五弦也，始則神遇之，終則天隨之。方吾浩然，眼如耳，目如鼻，不知五弦為辟，辟之為五弦也。"（出《國史補》）
【譯文】
趙辟這個人能彈奏五弦琴。有人向他求教彈奏五弦琴的方法。趙辟回答說："我彈五弦琴，開始時是神人在夢中傳授給我的，能發(fā)展到什么程度則隨天意啊。我就象在浩淼無邊的空濛中，眼象耳、目象鼻，不知道五弦琴就是我趙辟呢，還是我趙辟就是五弦琴啊！
箜篌
徐月華
魏高楊王雍美人徐月華能彈臥箜篌，為明妃出塞之聲。有田僧起能吹笳、為《壯士歌》、《項羽吟》。將軍崔延伯出師，每臨敵，令僧起為《壯士聲》，遂單馬入陣。（出《酉陽雜俎》）
【譯文】
魏時，高楊王雍，有美人徐月華能彈臥箜篌，彈的曲子是《明妃出塞》。還有一個僧人名叫田起，能吹胡笳。他吹的曲子是《壯士歌》、《項羽吟》。將軍崔延伯出師征戰(zhàn)，每與敵對陣時，都命令僧人田起吹奏《壯士歌》。在這曲胡笳的伴奏聲中，崔延伯持戈單人匹馬躍入敵陣。
銅鼓 張直方 鄭續(xù)
琵琶 羅黑黑 裴洛兒 楊妃 段師 漢中王瑀 韋應(yīng)物 宋沇 皇甫直 王沂 關(guān)別駕 王氏女
五弦 趙辟
箜篌 徐月華
羯鼓
羯鼓出外夷樂。以戎羯之鼓，故曰羯鼓。其音主太簇一均。（均原作云，據(jù)羯鼓錄及太平御覽五三八改）龜茲部、高昌部、疏勒部、天竺部皆用之。次在都曇鼓、答臘鼓之下，（都曇鼓，狀腰鼓而小。答臘者，即揩鼓也。）雞婁鼓之上。圍如漆桶。（山桑木為之）下以牙床承之，擊用兩杖。其聲焦殺鳴烈，尤宜促（促原作但、據(jù)羯鼓錄改。）曲急破，作戟杖連碎之。又宜高樓玩景，明月清風(fēng)，凌空透遠(yuǎn)，極異眾樂。杖用黃檀狗骨花椒等木。須至干緊，絕濕氣而復(fù)柔膩。干取發(fā)越響，膩取戰(zhàn)褭健舉。卷用剛鐵，鐵當(dāng)精錬，卷當(dāng)至勻。若不剛，即應(yīng)絳高下，抽捩不停。不勻。即鼓面緩急。若琴徽之姺病矣。（出《羯鼓錄》）
【譯文】
羯鼓，是一種從外城傳到中國的樂器。用騸了的公羊皮做鼓皮，因此叫羯鼓。它發(fā)出的音響主古時十二律中陽律第二律一度。古代的龜茲、高昌、疏勒、天竺等地的少數(shù)民族都使用它。它的地位在都曇鼓、答臘鼓之下，在雞簍鼓之上。用上好的桑木圍成漆桶，用象牙鑲飾的床架承放，用雙槌敲擊，它發(fā)出的聲音急促、威烈、轟鳴，尤其適宜表現(xiàn)快節(jié)奏的樂曲，促急、破碎的節(jié)奏?？梢郧脫羲鼮檐娛繎?zhàn)陣征伐撕打助威，也宜于高樓觀賞，節(jié)日或者社火時給舞蹈、百戲等娛樂游戲伴奏。這時朗月清風(fēng)、天高氣遠(yuǎn)，它的功能也與眾多樂器不同。
羯鼓的槌杖一般是用黃檀、狗骨、花椒等木做成的。但制做之前，須將這些木料干透了。將濕氣全部去除而讓它變得柔韌而膩滑。只有干透了，敲出的鼓聲才最響亮。只有滑膩，擊在鼓面上才能收到象戰(zhàn)馬舉蹄扣擊一樣的效果。圍卷漆桶時須用剛鐵。鐵經(jīng)過精煉，卷應(yīng)當(dāng)卷勻。不剛，則圍卷的絳邊上下不齊，松緊不一。不勻，則鼓面上的鼓皮有緊有松吃力不勻。就象琴弦系繩不好而使琴聲散逸不準(zhǔn)一樣，這樣的鼓，敲擊時發(fā)出的聲音也忽高忽低、忽響忽沉，不合音律。
玄宗
唐玄宗洞曉音律，由之天縱。凡是管弦，必造其妙。若制作調(diào)曲，隨意即成。不立章度，取適短長；應(yīng)指散聲，皆中點指。至于清濁變轉(zhuǎn)，律呂呼召，君臣事物，迭相制使，雖古之夔曠，不能過也。尤愛羯鼓，常云："八音之領(lǐng)袖，諸樂不可為比。"嘗遇二月初，詰旦。巾櫛方畢，時宿雨始晴，景色明麗。小殿內(nèi)亭，柳杏將吐。睹而嘆曰："對此景物。豈可不與他判斷之乎。"左右相目，將命備酒，獨高力士遣取羯鼓。上旋命之，臨軒縱擊一曲，曲名《春光好》。（上自制也）神思自得。及顧柳杏，皆已發(fā)拆。指而笑謂嬪嬙內(nèi)官曰："此一事，不喚我作天公可乎？"皆呼萬歲。又制《秋風(fēng)高》，每至秋空迥澈，纖翳不起，即奏之。必遠(yuǎn)風(fēng)徐來，庭葉徐下，其妙絕入神如此。（出《羯鼓錄》）
玄宗嘗伺察諸王。寧王夏中揮汗鞔鼓。所讀書乃龜茲樂譜也。上知之。喜曰。天子兄弟。當(dāng)極此樂。（出《酉陽雜俎》）
又 汝陽王琎，寧王長子也。姿容妍美。秀出藩邸。玄宗特鐘愛焉，自傳授之。又以其聰悟敏慧，妙達其旨，每隨游幸，頃刻不舍。琎嘗戴砑絹帽打曲，上自摘紅槿花一朵，置于帽上。其二物皆極滑，久之方安。遂奏《舞山香》一曲，而花不墜。（本色所謂定頭項。難在不搖動也。）上大喜笑，賜金器。因夸曰："花奴，（琎小名）姿質(zhì)明瑩，肌發(fā)光細(xì)，非人間人，必神仙謫墜也。"寧王謙謝，隨而短斥之。上笑曰："大哥不必過慮，阿瞞自是相師。夫帝王之相，且須英特越逸之氣，不然，有深沈包育之度?；ㄅ氵~人，悉無此狀，固無猜也。而又舉止閑雅，當(dāng)更得公卿間令譽耳。"寧王又謝之。而曰："若于此，臣乃輸之。"上曰："若此一條，阿瞞亦輸大哥矣。"寧王又謙謝。上笑曰："阿瞞贏處多。太哥亦不用撝揖。"眾皆歡賀。玄宗性俊邁，酷不好琴。曾聽彈正弄，未及畢，叱琴者曰："待詔出去。"謂內(nèi)官曰："速召花奴將羯鼓來，為我解穢。"
又 黃幡綽亦知音，上曾使人召之，不時至。上怒，絡(luò)繹遣使尋捕之。綽既至，及殿側(cè)，聞上理鼓，固止謁者，不令報。俄頃，上又問侍官："奴來未？"綽又止之。曲罷，復(fù)改曲，才三數(shù)十聲，綽即走入。上問何處來，曰："有親故遠(yuǎn)適，送至城外。"上頷之。鼓畢，上謂曰："賴稍遲，我向來怒意，至必禍焉。適方思之，長入供奉五十余日，暫一日出外，不可不許他東西過往。"綽拜謝畢，內(nèi)官有相偶語笑者。上詰之，具言綽尋至，聽鼓而候其時入。上問綽，綽語上方怒，其解怒之際，皆無少差誤。上奇之，復(fù)厲聲謂之曰："我心脾骨下事，安有侍官奴聽小鼓能料之耶？今且謂我如何？"綽遂走下階，面北鞠躬，大聲曰："奉敕監(jiān)（明抄本監(jiān)作豎）金雞。"上大笑而止。（并出《羯鼓錄》）
【譯文】
唐玄宗精通樂律，是上天賦于給他的才能。不論是管樂，還是弦樂，他都造詣很精，深得其中的奧妙。如果要寫支曲子，信手拈來，立等可取。不立什么章法，卻長短正合適；隨手彈撥，都符合節(jié)拍。至于清濁音的變化，樂律的定音，主、副旋律、樂件的配備、重疊、反復(fù)樂段的使用，就是古時候的夔曠也超不過他。唐玄宗尤其喜愛羯鼓。他常說："羯鼓是
八音的領(lǐng)袖，其它樂器不可與之相比。"
一次，大概是二月初，早晨，唐玄宗梳洗完畢，下了一宿的雨剛剛放晴，宮苑中景色明麗，小殿的內(nèi)亭，柳枝返青剛吐嫩芽，杏花含苞欲將開放。玄宗觸景生情，贊賞地說："面對這樣的良晨美景，怎么可以不欣賞呢？"跟隨在唐玄宗左右的太監(jiān)、宮娥，聽了后互相觀望，以為玄宗是讓置酒宴飲呢，只有大太監(jiān)高力士明了玄宗的心思，讓人去為皇上取來羯鼓。玄宗又讓人將羯鼓放在殿前檐下的平臺上，他即先敲擊一曲，名為《春光好》，好不愜意??！再看看柳芽與杏蕾，都被玄宗剛才擊出的鼓聲震開了。玄宗指著震開的柳芽、杏花，對宮娥、太監(jiān)們說："就憑這件事情，不稱乎我為天人行嗎？"眾人皆呼："萬歲！"唐玄宗又譜作《秋風(fēng)高》鼓曲。每到清秋，天高地遠(yuǎn)，纖云皆無，即奏這支曲子。這時，就有風(fēng)徐徐從遠(yuǎn)處吹來，宮庭院中的樹葉紛紛飄落。這種絕妙的景象真是出神入化啊！又有一次，唐玄宗察看諸位皇兄、皇弟。視察到寧王李獻那兒，見李獻正揮汗用羯羊皮蒙鼓，案上放著一本翻開的《龜茲樂譜》。
玄宗皇帝看了后，非常高興，說："天子的兄弟，正應(yīng)當(dāng)有這種雅好嘛！"又 汝陽王李琎，是寧王李獻的長子。相貌妍美姿態(tài)清逸，諸
位王室子弟沒有比他標(biāo)致漂亮的，因此，有個小名叫花奴。唐玄宗特別鐘愛他，親自教授他打擊羯鼓的技藝。這位王子以其聰敏的悟性，很快就領(lǐng)悟并掌握了這種技藝。因此每次伴隨玄宗游玩賞景，玄宗都一刻也舍不得讓他離開。汝陽王李琎，有一次頭戴用碾磨發(fā)光的絹作的帽子擊鼓，玄宗皇帝親自采一朵紅色槿花戴在他帽上。砑絹帽與槿花都很滑，不好戴，好久才戴上。汝陽王李琎再奏一曲《舞山香》，而帽上的槿花不掉下來。這是李琎項功過硬，擊鼓時頭不搖晃的結(jié)果。玄宗皇帝大喜，賞賜李琎金器，并笑著夸贊道："花奴姿質(zhì)明潔瑩麗，肌膚頭發(fā)細(xì)膩光潔，不是人世間的常人，一定是上天貶下來的神仙吧。"寧王謙謹(jǐn)?shù)匾话荩蛐诨实郾硎局x意，隨后申斥李琎，示意他不要總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自己。玄宗笑著說："大哥沒有必要想的那么多。阿瞞我就是相師。帝王之相，應(yīng)當(dāng)是英俊特異，超逸不群的氣質(zhì)，要不然，也須具備深沉包育的度量?；ㄅm然秀俊過人，即全沒有這些表象。因此，我對他沒有什么猜忌的?。『螞r，花奴又舉止閑雅、脫俗，理應(yīng)在公卿之間得到更多的贊譽呀！"寧王李獻再次拜請玄宗，說："果然象皇上說的那樣，我認(rèn)輸了。"玄宗說："就此一條，阿瞞我也輸給大哥啦。"寧王又恭謹(jǐn)?shù)匕葜x玄宗。玄宗皇帝笑著說："阿瞞我贏的多啦！大哥總這樣作揖拜謝，你會謝不過來的呀！"陪同玩賞的人都高興地祝賀。唐玄宗性情豪邁俊逸，但是他一點也不喜歡琴。一次聽到有人在宮內(nèi)彈琴，未等彈完，玄宗即走過去大聲呵斥操琴的人，說："我命令你出去。"并對隨身太監(jiān)說，"快快召來花奴為朕奏羯鼓，為朕解解這穢氣。"
又 黃幡綽也通曉音律。一次，玄宗皇帝讓人召黃幡綽，很長時間，黃幡綽還沒到。玄宗大怒，不斷地派人各處尋找黃幡綽，讓將他抓回來。后來，黃幡綽回來了，來到殿側(cè)，聽到皇上正在一邊擊鼓一邊創(chuàng)作一支鼓曲。他制止住傳報的人不要報告皇上他回來了。過了少許，玄宗又問侍從："綽奴才回來沒有？"黃幡綽又暗示不報。玄宗制作完這支鼓曲，又進行了改動。之后，重又擊鼓奏曲。待皇上敲了三五十來聲，黃幡綽才走入殿內(nèi)報到。玄宗皇帝問："你從何處回來？"回答說："有個親友出遠(yuǎn)門，我送到郊外長亭。"玄宗皇帝頷首不語。擊鼓一曲完了，皇上說："你回來晚了些，我一向發(fā)怒必有人要受到處罰。方才，我邊擊鼓邊思考：你這次供奉的時間較長，已經(jīng)有五十多天了吧。只有一天到宮外去，不應(yīng)該不讓他東走走，西看看啊。黃幡綽頓首拜謝。隨侍的太監(jiān)中有人相對竊竊私語并偷偷地笑。玄宗皇帝責(zé)問道："你們私下在說什么？"這兩個太監(jiān)如實地將黃幡綽已經(jīng)回來好一會兒了直至聽了一會兒皇上擊鼓才進報的事情說了。玄宗皇帝問黃幡綽："你為什么這時才進報！"黃幡綽回答說："我回到側(cè)殿時正趕上皇上發(fā)怒，和消解怒氣的時候。這時我要進報，一定會出差錯。"玄宗皇帝感到非常奇怪，又厲聲問道："我心里的想法，有侍奉我的奴才怎能從我擊鼓的聲音中聽出來呢？你現(xiàn)在再說說我在想什么呢？"黃幡綽走下臺階，面向北鞠躬，大聲說道："皇上命令我掌管金雞！"玄宗皇帝大笑作罷。
宋璟
宋開府璟雖耿介不群，亦深好聲樂，尤善羯鼓。始承恩顧，與玄宗論鼓事曰："不是青州石末，即是魯山花甕。（明抄本甕作甕，下同）撚小碧上，掌下須有朋（去聲）肯聲，據(jù)此乃是漢震第一鼓也。且磉用石末花甕，固是腰鼓。掌不（明抄本不作下）朋（去聲）肯聲，是以手指，非羯鼓明矣。"（第二鼓者。左以杖。右以手指。杖字原闕。據(jù)明抄本補。）璟又謂上曰："頭如青山峰，手如白雨點，按此即羯鼓之能事。山峰取不動，雨點取其急。玄宗與璟兼善兩鼓也，而羯鼓偏好，以其比漢震稍雅細(xì)焉。開府之家悉傳之。東都留守鄭叔明祖母，即開府之女。令尊賢里鄭氏第有小樓，即宋夫人習(xí)鼓之所也。（出《羯鼓錄》）
【譯文】
宋璟，字開府，性情雖然耿介孤傲，也深愛聲樂，尤其擅長敲擊羯鼓。宋璟剛承玄宗皇帝的恩顧，官任當(dāng)朝宰相，跟玄宗談?wù)撚嘘P(guān)鼓的事情時說道："或用青州石末，或用魯山花甕做的鼓，用手指輕輕扣點，手掌下須發(fā)出朋肯聲，這才是漢震第一鼓。而且必須是作柱下石墩用過的石末花甕。腰鼓與羯鼓的區(qū)別再于：一手用槌擊鼓，一手用掌撫鼓面，感覺不到朋肯聲，一定是腰鼓，而不是羯鼓。"宋璟又對玄宗皇帝說："頭象青山峰，手如白雨點。能做到這兩點就是擊奏羯鼓的能手。頭如青山峰，是說擊鼓人頭不能動。手如白雨點，是說擊鼓人擊的急促如下雨。
唐玄宗和宋璟都善于擊奏這兩種鼓，而尤其偏愛羯鼓。認(rèn)為羯鼓比漢震鼓較為雅細(xì)秀氣。宋璟家世代相傳都愛擊鼓。東都洛陽留守鄭明叔的祖母，就是宋璟家的女兒。現(xiàn)今，洛陽尊賢里鄭家宅第里還有一座小樓，就是鄭明叔這位祖母當(dāng)年練習(xí)擊鼓的地方??！
李龜年
李龜年善羯鼓，玄宗問卿打多少杖。對曰："臣打五十杖訖。"上曰："汝殊未，我打卻三豎柜也。"后數(shù)年，又聞打一豎柜，因錫一拂枚羯鼓卷。（出《傳記》）
【譯文】
李龜年善擊羯鼓。一次玄宗皇帝問他："卿打折了多少鼓杖？"回答說："臣至今已打折了五十只鼓杖。"皇上說："你這還不算特用功夫。我已打折了三立柜啦！"數(shù)年后，聽說玄宗皇帝又打折了一立柜鼓杖。因此，用鐵鑄一拂枚羯鼓卷。
曹王皋
嗣曹王皋有巧思，精于器用。為荊州節(jié)度使，有羈旅士人懷二卷，欲求通謁。先啟于賓府，觀者訝之曰："豈足尚耶。"士曰："但啟之，尚書當(dāng)解矣。"及見。皋捧而嘆曰："不意今日獲逢至寶。"指其剛勻之狀，賓坐唯唯，或腹非之。皋曰："諸公未必信。"命取食袢，自選其極平者。遂重二卷於柈心，以油注卷滿，而油不浸漏，相蓋契際也。皋曰："此必開元天寶中供御卷，不然無以至此。"問其所自，客曰："先人在黔，得于高力士家。"眾方深伏。（原闕出處，據(jù)本書卷二百三十一作出《羯鼓錄》）
【譯文】
曹王李皋有巧思，非常精通各種器具古玩。李皋任荊州節(jié)度使時，有一位暫居這里的有知識的人，帶著二付制做羯鼓用的卷，請求通報求見。這位知識人將兩副卷先打開給李皋的幕賓們看。看的人驚訝地說："這種平常的卷，還用給節(jié)度使看啊！"這位知識人說："但請通報。節(jié)度使看了它們，一定會認(rèn)出來的。"待到通報后，李皋見到了這兩副卷，捧視很久，贊嘆地說："沒想到今天能獲逢最珍貴的寶物！"接著，指出這兩副卷制做的鋼硬均勻，是用鋼鐵精煉細(xì)卷而成的。在座的賓客點頭稱是，或心里不相信也不表現(xiàn)出來。李皋說： "諸位不一定相信。請取來食盤一用。"待食盤取來后，李皋親自挑選出特別平整的食盤，將兩卷重疊置放在食盤上，讓人將食油頃入卷中，直到注滿為止。油一點也沒有滲漏出來，是以證明卷與食盤相合得一點縫隙沒有。李皋說："這兩付羯鼓卷定然是開元、天寶年間，向朝廷供奉的御卷。不然沒有這么高質(zhì)量的好卷。"李皋問獻卷的這位知識人："你這兩付卷從哪里得到的？"獻卷人回答說："我的先人在黔中，從當(dāng)年玄宗皇帝的大太監(jiān)高力士家得到的。"眾位賓客幕僚這才佩服曹王李皋的眼力。
李琬
廣德中，蜀客前雙流縣丞李琬者亦能之。調(diào)集至長安，居務(wù)本里。嘗夜聞羯鼓，曲頗工妙。于月下步尋，至一小宅，門戶極卑隘。叩門請謁，謂鼓工曰："君所擊者，豈非耶婆色雞乎？（一本作耶婆娑雞）雖至精能，而無尾何也？"工大異之曰："君固知音者，此事無有知。某太常工人也，祖父傳此藝，尤能此曲。近者張儒入長安，其家流散，父沒河西，此曲遂絕。今但按舊譜數(shù)本尋之，竟無結(jié)尾之聲，因夜夜求之也。"琬曰："曲下意盡乎？"工曰："盡。"琬曰："意盡即曲盡。又何索焉？"工曰："奈聲不盡何？"琬曰："可言矣，夫曲有如此者，須以他曲解之，方可盡其聲也。夫耶婆娑雞當(dāng)用屈柘急遍解。"工如所教，果相諧協(xié)，聲意皆盡。（如柘枝用渾解，甘州用急了解之類也，明錄本急了作吉子）工泣而謝之。即言于寺卿，奏為主簿。后累官至太常少卿宗正卿。（出《羯鼓錄》）
【譯文】
唐代宗廣德年間，蜀人，前雙流縣丞李琬也能擊奏羯鼓，朝庭將他上調(diào)到京都長安，住在務(wù)本里。有一天夜里，李琬忽聞羯鼓聲，曲調(diào)非常工穩(wěn)絕妙。于是踏月循聲尋去，走到一幢小院，院門朽舊狹隘。叩門進入院內(nèi)，對擊鼓的人說："你擊的曲子不是耶婆色雞嗎？雖然擊奏得極準(zhǔn)確，怎么沒結(jié)尾呢？"擊鼓的人大為吃驚，說："你一定也是個懂得音律的人。為什么沒有結(jié)尾，我也不知道。我本是太常府里的一個工匠，擊鼓這門技藝是祖父傳給我們的。我特別能擊剛才這首曲子。近來，因為張儒進入京都長安，我們?nèi)伊魃ⅲ赣H失落在河西，這首曲子的曲譜也丟失了?，F(xiàn)在我查找了幾本舊曲譜，來找尋這曲鼓曲，竟然沒有結(jié)尾的譜子。因此才夜夜擊鼓尋索。"李琬問："曲子的意思盡沒有哇？"擊鼓人說："意已經(jīng)盡了。"李琬說："意思盡了也就是曲子盡了。你又上哪找去呢？"擊鼓人說："怎奈鼓聲未盡啊！"李琬說："這話是啊。鼓曲中有這樣的，須用它曲解，方能使鼓聲結(jié)束。耶婆娑雞這首鼓曲，當(dāng)用屈柘急遍解，就可以了。"擊鼓人象李琬教的那樣再擊奏一次，果然相諧合，聲盡意也盡。擊鼓人感激得流著眼淚向李琬致謝。第二天，立即報告太常府寺卿。太常寺卿聽了擊鼓人的報告后，向朝庭奏請讓李琬任主簿，朝庭批準(zhǔn)了。后來，李琬連續(xù)升遷到太常少卿宗正卿。
杜鴻漸
代宗朝，宰相杜鴻漸亦能羯鼓。永泰中為三（按羯鼓錄三下有州字）副元帥西川節(jié)度使。至成都，李琬有削杖者在蜀，一杖獻鴻漸。鴻得之，示與眾曰："此尤物也，當(dāng)衣衾中收貯積時矣。"匠曰："某與脊溝中養(yǎng)者十年。"及出（出字原闕，據(jù)羯鼓錄補）蜀至利州西界，望嘉驛路入漢川矣。自西南來，始會嘉陵江，頗有山水景致。其夜月色又佳，乃與從事楊炎、杜悰（明抄本悰作亞。）輩登驛樓望江月。行酒宴語曰："今日出艱危猜迫，外即不辱命于朝廷，內(nèi)即免中禍于微質(zhì)。即保此安步，又瞰此殊境，安得不自賀乎。"遂命家僮取鼓與板笛，以所得杖奏數(shù)曲。四山猨鳥，皆驚飛噭走。從事悉異之曰："昔夔之搏拊，百獸舞庭，此豈遠(yuǎn)耶。"鴻漸曰："若某于此，稍曾致力，猶未臻妙，尚能及是。況至圣御天，（御天原作遇夫，據(jù)羯鼓錄改）賢臣考樂，飛走之類，何有不感。"因言此有別墅近花巖閣，每遇風(fēng)景清明，即時或登閣奏此。初見群羊牧于川下，忽數(shù)頭躑躅不已，某不謂之以鼓然也。及止鼓亦止，復(fù)鼓之亦復(fù)然，遂以疾徐高下而節(jié)之，無不應(yīng)之而變。旋有二犬，自其家走而吠之。及群羊側(cè)，遂漸止聲仰首，若有所聽。少選，又復(fù)宛頸搖尾，亦從而變態(tài)。是知率舞固無難矣。近士林中無習(xí)之者，唯仆射韓皋善，亦不甚露。為鄂州節(jié)度使時，聞于黃鶴樓一兩習(xí)而已。（出《羯鼓錄》）
【譯文】
唐代宗李豫當(dāng)朝時，宰相杜鴻漸也能擊奏羯鼓。永泰年間，杜鴻漸擔(dān)任三州副元帥兼領(lǐng)西川節(jié)度使。到成都，太常少卿李琬為父母居喪時使用的喪杖還在蜀中老家，送給杜鴻漸一根。杜鴻漸得到后，拿出來給眾位幕僚賓客觀賞，說："這是很難得的東西啊。它大概在衣、被里存放多年了。"一木工說："我在脊溝中養(yǎng)了一根杖，養(yǎng)了十年了。"待到離開蜀地，到了利州西邊邊界，就可以看到嘉驛大道蜿蜒進入漢川了。又有一條江水流入嘉陵江中，此地山川很可以讓人觀賞。是夜，月夜皎潔，山川空蒙，杜鴻漸與從事楊炎、杜悰等人登上驛樓欣賞江月，邊飲酒邊說："現(xiàn)在，我們從艱難危險疑忌迫害里走出來。對國家來說，我們此去不會辜負(fù)朝廷對我們的希望，對我們個人來說，可以免除因為微小的過失而帶來的禍患。既保證了我們的平安，今晚又能觀賞到這么好的美景，我們怎么能不自我慶賀一下呢？"于是，命令隨身仆僮取來羯鼓與檀板、笛子。杜鴻漸親自用李琬家人送給他的喪杖制成的槌杖擊鼓，演奏了幾支鼓曲。四外山中的猨猱、鳥雀聽到鼓聲后，鳴叫著飛散奔跑。隨同的從事都大為吃驚，說："只有古時候的夔曠擊奏搏拊時，群獸在院中起舞。但這畢竟是很遙遠(yuǎn)的傳說了。"杜鴻漸說："象我剛才在這兒只是稍稍用點力氣，擊奏出的鼓聲還未達到完美的程度，就有這樣的效果。何況象夔曠這樣的樂圣擊奏的是天樂，鳥獸聽到樂聲飛翔奔走舞蹈，這種事情是很可能會有的。"杜鴻漸又講出一件事："這個地方有座別墅，它近旁有一座花巖閣，每當(dāng)風(fēng)清景明的時候，我登閣擊奏羯鼓。當(dāng)時，山坡下面散放著一群羊，忽然有幾頭羊來回不停地走動。我還沒有想到這是羯鼓聲使它們這樣的。待看到羊停止不走了正是我停止不擊鼓的時候；待我再擊鼓，羊又跟著走動時，于是我忽疾忽緩、忽高忽低變化節(jié)奏地敲擊羯鼓。再看山下走動的群羊都在跟著我的鼓聲節(jié)奏地變化而變化。不一會兒，有兩只狗從它的家門走出來吼叫了幾聲。等走到羊群旁邊，漸漸不吼叫了，仰起脖頸似乎在聽鼓聲。又過了一會兒，這兩只狗開始轉(zhuǎn)動脖頸，搖擺尾巴，這不是隨著鼓聲蹈舞起來又是什么呢？近些年來，在知識人圈中很少有學(xué)習(xí)擊奏羯鼓的人了。唯有仆射韓皋擊得一手好羯鼓但他藏而不露，很少見他擊過。只是在他任鄂州節(jié)度使時，聽說在黃鶴樓上擊奏過一二次而已。"
銅鼓
蠻夷之樂，有銅鼓焉。形如腰鼓，而一頭有面，鼓面圓二尺許。面與身連，全用銅鑄。其身遍有蟲魚花草之狀，通體均勻，厚二分以來。爐鑄之妙，實為奇巧。擊之響亮，不下鳴鼉。貞元中，驃國進樂，有玉螺銅鼓。（玉螺皆螺之白者，非琢玉所為也）即知南蠻酋首之家，皆有此鼓也。
【譯文】
少數(shù)民族的樂器中，有銅鼓。銅鼓的形狀很象腰鼓，一頭有面，鼓面圓約二尺來的。鼓面與鼓身相連，全是用銅鑄成。銅鼓身上都飾著花紋，有花、草、蟲、魚等各種動植物的形狀。銅鼓通體上下薄厚均勻，約二分厚?？梢娝T造得非常精妙奇巧。銅鼓敲擊發(fā)出的聲音異常響亮，就象鼉鳴。唐德宗貞元年間，驃國向朝庭進獻樂器，其中有玉螺銅鼓一只。由此可以知道：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頭領(lǐng)家中，都有這種銅鼓啊。
張直方
咸通末，幽州張直方貶龔州刺史。到任后，修葺州城，因掘土，得一銅鼓。滿任，載以歸京。到襄漢，以為無用之物，遂舍延壽慶院，用大木魚懸于齋室。今見存焉。（并出《嶺表錄異》）
【譯文】
唐懿宗咸通末年，幽州張直方被降職改任龔州刺史。他上任后，修整城墻，掘土?xí)r，挖出一面銅鼓。他任滿后，帶著這面銅鼓回到京城長安。途經(jīng)襄漢認(rèn)為這面銅鼓沒有什么大用，于是舍給延壽慶寺院，用一根大繩將它懸掛在齋室中，直到今天還掛在那里。
鄭續(xù)
僖宗朝，鄭續(xù)鎮(zhèn)番禺日，有林藹者為高州太守。有牧兒因放牛，聞田中有蛤鳴，（蛤即蝦?。┠镣觳吨?。蛤跳入一穴，掘之深大，即蠻酋塚也。蛤乃無蹤，穴中得一銅鼓。其色翠綠，土蝕數(shù)處損缺。其上隱起，多鑄蛙鼉之狀。疑其鳴哈，即鼓精也。遂狀其緣由，納于廣帥，懸于武庫，今尚存焉。（出《嶺表錄異》）
【譯文】
唐僖宗臨朝時，鄭續(xù)鎮(zhèn)守番禺期間，有個叫林藹的人任高州太守。有一個牧童放牛時，聽到田地中有蛤蟆鳴叫。這個牧童去捕捉，蛤蟆跳入一個洞穴，越掘越深越大，原來是一個當(dāng)?shù)厣贁?shù)民族頭領(lǐng)的墳?zāi)?。蛤蟆已?jīng)逃得無影無蹤，卻見墓穴中一面銅鼓，顏色翠綠，有幾處讓土腐蝕得有些缺損。銅鼓上面凸著各種紋飾，多數(shù)都是金線蛙的形狀。人們懷疑牧童見到的那個鳴叫的蛤蟆，就是鼓精啊。于是，將這面銅鼓交給鄭續(xù)，并講述了得鼓的經(jīng)過。鄭續(xù)將這面銅鼓懸掛在武器庫內(nèi)，到今天還存在。
琵琶
羅黑黑
太宗時，西國進一胡善彈琵琶，作一曲，琵琶弦撥倍粗。上每不欲番人勝中國，乃置酒高會，使羅黑黑隔帷聽之，一遍而得。謂胡人曰："此曲吾宮人能之。"取大琵琶，遂于帷下。令黑黑彈之，不遺一字。胡人謂是宮女也，驚嘆辭去。西國聞之，降者數(shù)十國。（出《朝野僉載》）
【譯文】
唐太宗時，西域國進獻給朝廷一個胡人彈奏一手好琵琶，當(dāng)場彈奏一曲。胡人的弦撥，比一般的琵琶粗一倍。太宗皇帝每次都不愿意胡人勝過國人，于是在宴請來朝見的這位胡使時，暗中將羅黑黑藏在隔帷后面，讓她偷聽這個胡人彈奏琵琶。當(dāng)胡人彈奏完一遍后，唐太宗對胡使說："這只曲子，我宮中也有人能彈奏。"于是取過來大琵琶，放在帷幕下邊，讓羅黑黑當(dāng)場彈奏剛才胡人彈奏的這支曲子，不漏一個音符。胡使問："皇上，彈奏琵琶的這位姑娘就是您的宮女嗎！"驚嘆著告辭。西域各族胡人聽到這個事情后，立即有幾十個國家歸降了唐朝。
裴洛兒
貞觀中，彈琵琶裴洛兒始廢撥用手，今俗所謂抽琵琶是也。（出《國史異纂》）
【譯文】
唐太宗貞觀年間，彈琵琶的能手裴洛兒第一個停止使用彈撥而用手指來彈奏琵琶，就是現(xiàn)在人們說的抽琵琶。
楊妃
開元中，有中官白秀貞自蜀使回，得琵琶以獻。其槽邏皆桫檀為之，溫潤如玉，光耀可鑒。有金縷紅文，影成雙鳳。楊妃每抱是琵琶，奏于梨園。音韻凄清，飄如云外。而諸王貴主，自虢國以下，競為貴妃琵琶弟子。每受曲畢，皆廣有進獻。（出《譚賓錄》）
【譯文】
唐玄宗開元年間，宮中女官白秀貞出使蜀地歸來，得到一只琵琶進獻給楊妃。這只琵琶的槽邏是桫檀木作的，象美玉一樣溫潤晶瑩，光潔得可以當(dāng)鏡子照人。上面有金縷紅紋，呈雙鳳圖案。楊妃經(jīng)常懷抱著這只琵琶在梨園彈奏。聲音清麗凄宛，就象從云外飄來的似的。諸位王公公主，虢國夫人以下，爭著作楊妃的弟子，跟她學(xué)習(xí)琵琶。楊妃每教授一支曲子，都能收到很多進獻的禮品。
段師
古琵琶弦用鹍雞筋。開元中，段師能彈琵琶，用皮弦。賀懷智破撥彈之，不能成聲。（出《酉陽雜俎》）
【譯文】
古時候，用鹍雞筋作琵琶弦。唐玄宗開元年間，段師能彈奏琵琶，改用皮弦。賀懷智用破撥的方法彈奏，不能奏成樂曲。
漢中王瑀
漢中王瑀見康昆侖彈琵琶，云琵聲多，琶聲（琶聲二字原缺，據(jù)傳載補）少，亦未可彈五十四弦大弦也。自下而上謂之琵，自上而下謂之琶。（出《傳記》，明抄本作出《傳載》）
【譯文】
漢中王李瑀，觀看康昆侖彈奏琵琶，說："你彈奏的琵音多，琶音少，也未彈五十四弦大弦啊。"自下而上彈撥叫琵，自上而下彈撥叫琶。
韋應(yīng)物
韋應(yīng)物為蘇州刺史，有屬官，因建中之亂，得國工康昆侖琴瑟琵琶。至是送官，表進入內(nèi)。（出《國史補》）
【譯文】
韋應(yīng)物在蘇州任刺史時，有一位下屬，在建中之亂中得到國手康昆侖的琴、瑟、琵琶。后來送交官府，韋應(yīng)物為他向朝廷進表，送入皇宮大內(nèi)。
宋沇
宋開府孫沇有音律之學(xué)。貞元中，進樂書二卷，德宗覽而嘉焉。又知是璟之孫，遂召賜對坐，與論音樂，喜。數(shù)日，又召至宣徽，張樂使觀焉。曰："有舛誤乖濫，悉可言之。"沇曰："容臣與樂官商榷講論，具狀條奏。"上使宣徽使教坊與樂官參議。數(shù)日然后奏進，樂工多言沇不解聲律，不審節(jié)拍，兼又瞆疾，不可議樂。上頗異之，又宣召見。對曰："臣年老多疾，耳實失聰。若迨于音律，不至無業(yè)。"上又使作樂，曲罷，問其得失，承稟舒遲，眾工多笑之。沇顧笑，忿怒作色，奏曰："曲雖妙，其間有不可者。"上驚問之，即指一琵琶云："此人大逆戕忍，不日間即抵法，不宜在至尊前。"又指一笙云：此人神魂已游墟墓，不可更令供奉。"上大駭焉，令主者潛伺察之。既而琵琶者為同儕告訐，稱其六七年前，其父自縊，不得端由。即今按鞠，遂伏罪。笙者乃憂恐不食，旬日而卒。上轉(zhuǎn)加欽重，面賜章服，累召對。每令察樂，樂工悉惴恐脅息，不敢正視。沇懼罹禍，辭病而退。（出《羯鼓錄》）
【譯文】
宰相宋璟的孫子宋沇對音律學(xué)很有造詣。唐德宗貞元年間，宋沇進獻樂書二卷，唐德中讀后很是贊賞。又得知宋沇即是宋璟的孫子，于是詔見宋沇進宮坐在對面，跟他談?wù)撘袈?，談得非常高興。過了幾天，德宗皇帝又召見宋沇到宣微院，讓樂工們奏樂給他聽。說："有錯誤不符合音律的地方，你盡可以說出來。"宋沇說："請允許臣與樂工們商討議論后，列出條條來給您看。"德宗皇帝聽了后，指派宣微院和宮內(nèi)教坊的樂官參加討論。幾天以后，一些參加討論的樂官進奏德宗，說宋沇并不懂得樂理，不通曉節(jié)拍，他還有眼疾。因此，不能用這樣的人評論音律。德宗皇帝感到詫異，又召見宋沇詢問。宋沇回答說："臣我的確年老多病，耳朵也確實聾了。但是在評論音律方面，我還是可以做些事情的。"德宗皇帝又讓樂工們演奏，一曲終了，詢問宋沇："這次他們演奏得有什么長處與錯誤的地方？"宋沇好半天也沒有說出子午卯酉來。在坐的樂工有很多人都譏笑宋沇。宋沇看到樂工們譏笑他，立刻怒容滿面，回答德宗皇帝說："演奏得雖然很精彩，但是演奏的樂工中間有不適合再在這兒干下去的人。"德宗皇帝驚異地問："都是哪些人？"宋沇即指著一個演奏琵琶的樂工說："這個人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刑，不久就會受到法律制裁的。因此，不適宜在皇上面前演奏。"又指一個吹笙的人，說："這個人的靈魂已經(jīng)出竅了，現(xiàn)在正在一片墓地上閑游。這樣的人更不能侍奉在皇上身邊。"德宗皇帝聽了后，大為震駭。命令主管人暗中察看這兩個人。過了沒多久，彈奏琵琶的那個樂工，同事告發(fā)他在六七年前，他父親無緣無故就上吊死了，如今已被拘捕，并已認(rèn)罪伏法。那個吹笙的樂工整天憂愁不吃飯，過了十多天果然死了。德宗皇帝更加敬重宋沇，當(dāng)面賜與他赤、白相間，繡有日、月、星、辰的禮服。并屢次召見宋沉跟皇上對坐。每次讓宋沇審察演奏，樂工們都惴惴不安，斂聲屏氣，不敢正視宋沇。宋沇看到這種情形，怕遭至禍患，于是借著身體有病為由，引退了。
皇甫直
蜀將皇甫直別音律。擊陶器，能知時月。好彈琵琶。元和中，嘗造一調(diào)，乘涼，臨水池彈之。本黃鐘而聲入蕤賓，因更弦，再三奏之，聲尤蕤賓也。直甚惑不悅，自意不祥。隔日又奏于池上，聲如故。試彈于他處，則黃鐘也。直因切調(diào)蕤賓，夜復(fù)鳴于池上，覺近岸波動，有物激水如魚跳，及下弦則沒矣。直遂集客車水，竭池窮泥，索之?dāng)?shù)日，泥下丈余，得鐵一片，乃方響蕤賓鐵也。（出《酉陽雜俎》）
【譯文】
蜀將皇甫直善于識別音律。他敲擊陶器，便能判斷出這件陶器是哪年哪月燒制的。他尤其喜愛彈奏琵琶。唐憲宗元和年間，皇甫直譜寫了一支曲子，乘涼時，在水塘旁邊彈奏。本來曲子用的是黃鐘陽律，彈奏出來的琴聲卻入到蕤賓陽律去了。他調(diào)弦，再三彈奏，發(fā)出的樂音還是蕤賓?；矢χ碧貏e疑惑不解，心中暗自認(rèn)為：這恐怕是不祥的征兆啊。隔了一天，皇甫直又在池塘旁邊彈奏這支曲子，聲音跟前天一樣。他試著在別處彈奏，就又是黃鐘陽律?；矢χ奔庇谡{(diào)去蕤賓，當(dāng)天夜晚又在池塘邊調(diào)試不停。忽然覺得靠近岸邊的水波在涌動，有個東西激撲著水波象魚在水中跳躍。待到他松下琴弦就沒有聲息了。于是，皇甫直召集莊客從池塘里往外車水。將池塘的水車干了又挖泥，折騰了好幾天，在塘泥下面深有一丈的地方，挖到一片鐵。這片鐵，原來是一只古代磬類樂器中，名為"方響"的蕤賓鐵。
王沂
王沂者平生不解弦管。忽旦睡，至夜乃寤。索琵琶弦之，成數(shù)曲。一名《雀啅蛇》，一名《胡王調(diào)》，一名《胡瓜苑》。人不識聞，聽之者莫不流淚。其妹請學(xué)之，乃教數(shù)聲，須臾總忘，不復(fù)成曲。（出《朝野僉載》）
【譯文】
有個叫王沂的人，從打生下來到現(xiàn)在也沒接觸過弦、管等樂器。忽然有一天他在白天睡覺，一直睡到天黑透了，才醒過來。立即讓人拿過琵琶來彈奏，一氣彈了好幾支曲子。一支曲子名叫《雀啅蛇》，一支曲子叫《胡王調(diào)》，一支曲子叫《胡瓜苑》。人們都沒有聽到過，從來不知道有這些曲子。但是聽過王沂彈這些曲子的人，都被感染得不斷流淚。王沂的妹妹要跟他學(xué)習(xí)彈奏這些曲子，他教彈數(shù)聲，不一會又都忘了，再也彈不成曲子了。
關(guān)別駕
昭宗末，京都名娼妓兒，皆為強諸侯所有。供奉彈琵琶樂工，號關(guān)別駕。小紅者，小名也。梁太祖（祖原作宗，據(jù)明抄本改）求之，既至，謂曰："爾解彈手（明抄本手作羊）不采桑乎。"關(guān)俛而奏之。及出，又為親近者，俾其彈而飲酒。由是失意，不久而殂。復(fù)有琵琶石潨者號石司馬，自言早為相國令狐绹見賞，俾與諸子渙、沨、連水邊作名。亂后入蜀，不隸樂籍，多游諸大官家，皆以賓客待之。一日會軍校數(shù)員，飲酒作歡，石潨以胡琴在坐非知因者，喧嘩語笑，殊不傾聽。潨乃撲檀槽而詬曰："某曾為中朝宰相供奉，今日與健兒彈而不我聽，何其苦哉。"于時識者嘆訝之。（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昭宗李曄末年。京都長安的一些有名的娼妓、歌妓，都讓勢力強大的諸侯們霸占去了。憑著善彈琵琶而侍奉皇上的一位女樂工，雅號關(guān)別駕，小名叫小紅。后來成為梁太祖的朱溫盤踞長安時，召見關(guān)別駕。關(guān)別賀趕到朱溫那里，朱溫說："你這雙彈奏琵琶的手不能采桑吧。"關(guān)別駕殷勤恭謹(jǐn)?shù)貫橹鞙貜椬嘁磺３鰜砗?，朱溫又讓關(guān)別駕給他的親信僚屬彈奏，并讓她陪著飲酒。關(guān)別駕從此心緒抑郁，不久就死去了。還有一位叫石潨的彈琵琶能手，外號石司馬。他自己說早年曾被宰相令狐绹所賞識，讓他跟他的幾個兒子令狐渙、令狐沨等，在連水邊舉行樂會。石潨在安史之安后來蜀中，沒有加入官辦的樂團，經(jīng)常奔走在達官貴人家，都待他象賓客一樣。一天，石潨跟幾位軍校一塊兒飲酒作樂。石潨給在位的軍校彈奏一曲琵琶，卻沒有人用心欣賞。滿座的軍校喧嘩笑鬧，沒有一個人在聽他彈奏。石潨用手指疾拂一下架弦的槽格，大聲肆罵這些軍校們說："我曾經(jīng)在朝中宰相令狐绹府上作過供奉，今天老子高興了，給你們這些臭當(dāng)兵的彈奏一曲卻沒有人聽。唉，可憐我這個名傳京城的彈奏琵琶的國手喲！"當(dāng)時，在座飲酒中認(rèn)識石潨的人，沒有不為他的遭遇而驚訝嘆息的。
王氏女
王蜀黔南節(jié)度使王保義，有女適荊南高從誨之子保節(jié)。未行前，暫寄羽服。性聰敏，善彈琵琶。因夢異人，頻授樂曲。所授之人，其形或道或俗，其衣或紫或黃。有一夕而傳數(shù)曲，有一聽而便記者。其聲清越，與常異，類于仙家《紫云》之亞也。乃曰，此曲譜請元昆制序，刊石于甲寅之方。其兄即荊南推官王少監(jiān)貞范也，為制序刊石。所傳曲，有《道調(diào)宮》、《王宸宮》、《夷則宮》、《神林宮》、《蕤賓宮》、《無射宮》、《玄宗宮》、《黃鐘宮》、《散水宮》、《仲呂宮》。商調(diào)，《獨指泛清商》、《好仙商》、《側(cè)商》、《紅綃商》、《鳳抹商》、《玉仙商》。角調(diào)，《雙調(diào)角》、《醉吟角》、《大呂角》、《南呂角》、《中呂角》、《高大殖角》、《蕤賓角》。羽調(diào)，《鳳吟羽》、《背風(fēng)香》、《背南羽》、《背平羽》、《應(yīng)圣羽》、《玉宮羽》、《玉宸羽》、《風(fēng)香調(diào)》、《大呂調(diào)》。其曲名一同人世，有《涼州》、《伊州》、《胡渭州》、《甘州》、《緣腰》、《莫靼》、《項（明抄本項作頃。疑當(dāng)作傾）盆樂》、《安公子》、《水牯子》、《阿濫泛》之屬，凡二百以上曲。所異者，征調(diào)中有《湘妃怨》、《哭顏回》。當(dāng)時胡琴不彈徵調(diào)也。王適高氏，數(shù)年而亡，得非謫墜之人乎。孫光憲子婦（婦原作父。據(jù)明抄本改）即王氏之侄也，記得一兩曲，嘗聞彈之，亦異事也。（出《北夢瑣言》）
【譯文】
王建父子統(tǒng)治蜀中時，黔南節(jié)度使王保義，有個女兒嫁給荊南高從誨的兒子高保節(jié)。未嫁到荊南前，暫時身著道服。這位姑娘秉性聰慧，彈一手好琵琶。王氏女在穿道服期間，夢見有異人頻頻向她傳授樂曲。傳授她樂曲的人，從形貌上看，有的是道士，有的是俗人。他們穿的衣裳有的是紫色，有的是黃色。有時一個夜晚傳授她好幾支樂曲，有的樂曲聽一遍就能記住。這些樂曲，都聲音清麗，超凡脫俗，跟平常的樂曲不一樣，有點象仙家《紫云》一類的樂曲。這些人還告訴王氏女，說："這些曲譜請元昆作序，刊刻在甲寅方向的石上。王氏女的兄長就是荊南推官少監(jiān)王貞范，是他給這些樂曲作序刻石的。傳授給王氏女的樂曲宮調(diào)有《道調(diào)宮》、《王宸宮》、《夷則宮》、《神林宮》、《蕤賓宮》、《無射宮》、《玄宗宮》、《黃鐘宮》、《散水宮》、《仲呂宮》。商調(diào)有《獨指泛清商》、《好仙藥》、《側(cè)商》、《紅綃商》、《鳳抹商》、《玉仙商》、角調(diào)有《雙調(diào)角》、《醉吟角》《大呂角》、《南呂角》、《中呂角》、《高大殖角》、《蕤賓角》。羽調(diào)有《鳳吟羽》、《北風(fēng)香》、《背南羽》、《背平羽》、《應(yīng)圣羽》、《玉宮羽》、《玉宸羽》、《風(fēng)香調(diào)》、《大呂調(diào)》。它的曲名同人世間的曲名相同。有《涼州》、《伊州》、《胡州》、《甘州》、《緣腰》、《莫靼》、《項盆樂》、《安公子》、《水牯子》、《阿濫泛》等，共二百余支曲子。所不同的是，征調(diào)中有《湘妃怨》、《哭顏回》。當(dāng)時琵琶、忽雷等胡人樂器，一般不彈奏徵調(diào)。王氏女嫁到高家后，過了幾年就去世了。這位王氏女，大概是因為觸犯了天條而被貶降到人間的仙人吧。后人孫光憲兒子的妻子，就是王氏女的侄女。她也曾記得這些曲子中的一兩首，曾有人聽她彈奏過。這也是一件奇異的事情啊！
五弦
趙辟
趙辟彈五弦，人或問（或問原作聞無，據(jù)明抄本改）其術(shù)，辟曰："吾之于五弦也，始則神遇之，終則天隨之。方吾浩然，眼如耳，目如鼻，不知五弦為辟，辟之為五弦也。"（出《國史補》）
【譯文】
趙辟這個人能彈奏五弦琴。有人向他求教彈奏五弦琴的方法。趙辟回答說："我彈五弦琴，開始時是神人在夢中傳授給我的，能發(fā)展到什么程度則隨天意啊。我就象在浩淼無邊的空濛中，眼象耳、目象鼻，不知道五弦琴就是我趙辟呢，還是我趙辟就是五弦琴啊！
箜篌
徐月華
魏高楊王雍美人徐月華能彈臥箜篌，為明妃出塞之聲。有田僧起能吹笳、為《壯士歌》、《項羽吟》。將軍崔延伯出師，每臨敵，令僧起為《壯士聲》，遂單馬入陣。（出《酉陽雜俎》）
【譯文】
魏時，高楊王雍，有美人徐月華能彈臥箜篌，彈的曲子是《明妃出塞》。還有一個僧人名叫田起，能吹胡笳。他吹的曲子是《壯士歌》、《項羽吟》。將軍崔延伯出師征戰(zhàn)，每與敵對陣時，都命令僧人田起吹奏《壯士歌》。在這曲胡笳的伴奏聲中，崔延伯持戈單人匹馬躍入敵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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