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思明 馬游秦 蕭華 一行 術(shù)士 杜鵬舉 李棲筠 杜思溫 柳及 韋泛
曲思明
趙冬曦任吏部尚書。吏部參選事例，每年銓曹人吏，舊例各合得一員外。及論薦親族，眾人皆悉論請。有令史曲思明一人，二年之內(nèi)，未嘗有言。冬曦謂曰：“銓曹往例?！备骱系靡还伲蛩]他人亦得?！彼济饔植谎裕ǘ?。冬曦益怪之。一日又召而謂曰：“以某今日之勢，三千余人選客，某下筆，即能自貧而富，舍賤而貴，饑之飽之，皆自吾筆。人人皆有所請，而子獨不言何也？”思明曰：“夫人生死有命，富貴關(guān)天。官職是當(dāng)來之分，未遇何以悵然？三千之人，一官一名，皆是分定，只假尚書之筆。思明自知命未亨通，不敢以閑事?lián)嫌谏袝?。”冬曦曰：“如子之言，?dāng)賢人也，兼能自知休咎耶？”思明曰：“賢不敢當(dāng)。思明來年，始合于尚書下授一官，所以未能有請也。”冬曦曰：“來年自授何官？”思明曰：“此乃忘之矣！”冬曦曰：“如何？”思明曰：“今請于階下書來年于尚書下授官月日，及請授俸料多少，亦請尚書同封記。請壞廳上壁，內(nèi)書記，卻泥封之。若來年授官日，一字參差，請死于階下。”乃再拜而去。冬曦雖不言，心常怪之要誕，常擬與注別異一官。忽一日，上幸溫泉，見白鹿升天，遂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敕下吏部，令注其官。冬曦遂與思明注其縣焉。及事畢，乃召而問之曰：“昨上幸溫泉，白鹿升天，改其縣為昭應(yīng)，其縣與長安萬年不殊，今為注其官。子且妄語，豈能先知此乎？”思明拜謝曰：“請尚書壞壁驗之?！彼炷瞬鸨陂_封，看題云：來年某月日，上幸溫泉，改其縣為昭應(yīng)，蒙注授其官，及所請俸料。一無差謬。冬曦甚驚異之。自后凡有事，皆發(fā)使問之，莫不神驗。冬曦罷吏部，差人問思明，當(dāng)更得何官。思明報云：向西得一大郡。且卻后旬日，上召冬曦，問江西風(fēng)土。冬曦奏對稱旨，乃曰：“冬曦真豫章父母。遂除江南觀察使。到郡之后，有事發(fā)使問之，無不克應(yīng)。卻后二年，疾病危篤。差人問之，思明報云：“可部署家事。冬曦知其不免，其疾危困而卒。（出《會昌解頤》）
【譯文】
趙冬曦任吏部尚書。吏部參與選拔官員的事情，每年選拔官員的府署，按照貫例可以各選拔一個員外。等到議論推薦自己的親族，大家都請求推薦。有一個令史叫曲思明的人，二年之內(nèi)，沒聽說他推薦自己或別人。冬曦對他說：“選拔官員的慣例。各府署應(yīng)該得到一個官位，或者推薦別人也有些好處?！彼济鬟€是不說，只亨呵答應(yīng)著就退出了。冬曦更加奇怪。有一天又召他來對他說：“憑我現(xiàn)在的權(quán)勢，在三千多人的選客中，只要我動動筆，就能從貧到富，丟棄貧賤得到富貴，或饑或飽，都決定在我這支筆上，每個人都有所請求，然而唯獨你不說話，是什么原因呢？”思明說：“人的生死是由命運來決定的；富貴是由天定的，官職應(yīng)該來就來了，沒有當(dāng)上何必惆悵呢？三千多人，一官一名，這都是命運決定的，只是借尚書您的筆。我自己知道我的命運還沒亨通，所以不敢拿閑事來打擾您了?！倍卣f：“如果象你說的那樣，你真是個賢人，能不能知道自己的禍福呢？”思明說：“賢人不敢當(dāng)，思明來年，才應(yīng)當(dāng)在尚書下被授予一官，所以一直也沒有請求。”冬曦說：“來年將當(dāng)什么官？”思明說：“這個事我忘了。”冬曦說：“為什么這樣？”思明說：“現(xiàn)在請讓我在這里寫下來年在尚書手下授官的月日，以及授俸祿多少，再請尚書一同封存。請你把客廳的墻上挖開一小塊，在里面藏上這些字記，再找泥封上，假如來年授官的日期有一字之差，我就死在這階下?！本桶蒉o走了。冬曦嘴上沒說什么，可心里卻怪他太狂妄荒誕了。常常想要另外批注別人作官。忽然有一天，皇上到溫泉來了?？匆姲茁股?，于是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縣，敕令下達到吏部，令批注那里的官，冬曦馬上就給思明批注到那個縣去了。等到這事完結(jié)，就召思明來問他說：“昨天皇上去溫泉，白鹿升天，改那里的縣名叫昭應(yīng)。那個縣和長安一萬年也不會相同，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為你登記到那里當(dāng)官，你說的話不是瞎話嗎，怎么能預(yù)先知道呢？”思明拜謝說“請尚書你把墻挖開檢驗一下吧！”立刻拆了墻上封記打開驗看，只見思明寫道：“來年某月日，皇上到溫泉，改其縣為昭應(yīng)，蒙注授其官，還有所授的俸祿。無一字之差。冬曦非常驚異，從這以后有什么事，都派人問思明，沒有不象神靈那樣應(yīng)驗的。冬曦被免去吏部尚書的職務(wù)，派人去問思明，該再當(dāng)什么官。思明回報說：向西將在一個大郡作官。過了十多天，皇上召見冬曦，問他江西地方的風(fēng)土人情，冬曦回答很附合皇上的心意，就說：“冬曦真是豫章的父母啊?！庇谑翘嵘鹘嫌^察史。到郡府之后，有事還要派使臣去問思明，沒有一次不應(yīng)驗的。又過了二年，冬曦得病很重，派人問思明，思明回報說：“可以部署安排家事了?！倍刂雷约翰粫昧耍钡郊膊≡郊訃乐囟?。
馬游秦
吏部令史馬游秦，開元中，以年滿當(dāng)選。時侍郎裴光庭，以本銓舊吏。問其所欲，游秦不對。固問之，曰：“某官已知矣，不敢復(fù)有所聞。”光庭曰：“當(dāng)在我，安得之？”游秦不答，亦無懼色。光庭怒曰：“既知可以言乎。游秦曰：“此可誌之，未可言之?！蹦嗣杵淠浚赜陂簵澲g，期注唱后而發(fā)之。后老君見于驪山，鑾輿親幸其地，因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縣。光庭以舊無昭應(yīng)之名，謂游秦莫得而知也，遂補其縣錄事。及唱官之日，發(fā)棟間所誌之書，則如其言爾。（出《前定錄》）
【譯文】
吏部令史馬游秦，開元年間，因在任年滿應(yīng)當(dāng)另選官。當(dāng)時的侍郎裴光庭，按老規(guī)矩從舊官吏中選拔。問馬游秦有什么要求，游秦不回答，裴光庭一再追問，游秦才說：“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要當(dāng)什么官了，不敢再說什么了?！惫馔フf：“你當(dāng)什么官由我決定，你怎么會知道。”游秦不回答，也沒有害怕的神色。光庭氣憤地說：“既然知道，可以說說嗎？”游秦說：“這事可以記下來，不能說出來?！庇谑蔷妥屗麑懗鲎魇裁垂俚扔嘘P(guān)的事，收藏在楹棟之間，等到批注宣布之后再拿出來。后來太上皇到驪山，鑾駕車馬親到那個地方，就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縣。光庭認為以前沒有昭應(yīng)縣的名，游秦沒有辦法知道，就補游秦為昭應(yīng)縣錄事。等到公布任命官職敕令那天，把藏在楹棟里所記下來的文書打開一看，則與馬游秦所說的完全相同。
蕭華
蕭華雖陷賊（“賊”原作“城”，據(jù)明抄本改。）中，李泌嘗薦之。后泌歸山，肅宗終相之。唯舉薛勝掌綸誥，終不行。或問于泌，泌云：“勝官卑，難于發(fā)端。”乃置其《拔河賦》于案，冀肅宗覽之，遂更薦。肅宗至，果讀之，不稱旨，曰：‘天子者君父?！蕴熳佑颀X對金錢熒煌乎？”他日復(fù)薦，終不得。信命也。（出《感定錄》）
【譯文】
蕭華雖然陷入賊人的隊伍中反抗過朝廷，但李泌曾經(jīng)推薦他到朝廷作官。后來李泌上山隱居，肅宗終于請蕭華作了宰相，蕭華只推舉薛勝掌管吏部，始終沒有用。有一次蕭華去問李泌，李泌說：“薛勝官運太低，很難作大官?！焙髞硎捜A就把他寫的《拔河賦》放在書案上，希望肅宗能看到，就再一次推薦。肅宗來了，果然讀了《拔河賦》，可是不符合皇帝的心意，說：“天子好比你們的父親，而天子的玉齒怎么能聽?wèi){你們這些人的擺布呢？”以后又一次推薦，最終還是不同意，于是信命了。
一行
沙門一行，開元中，嘗奏玄宗云：“陛下行幸萬里，圣祚無疆?！惫侍鞂氈?，幸東都，庶盈萬數(shù)。及上幸蜀，至萬里橋，方悟焉。（出《傳載》）
【譯文】
一個和尚叫一行，在開元年間曾經(jīng)上奏玄宗說：“陛下如果走到萬里，就會圣福無疆?！彼栽谔鞂毮觊g，到了東都，百姓達到上萬，等他到了蜀地，走到萬里橋，才領(lǐng)悟了一行的話。
術(shù)士
玄宗時，有術(shù)士，云：“判人食物，一一先知?！惫涓傃咏印Ｎɡ畲蠓驐薏恍?，召至謂曰：“審看某明日餐何物?！毙g(shù)者良久曰：“食兩盤糕糜，二十碗桔皮湯?！崩钚Γ饲矎N司具饌，明日會諸朝客。平明，有教（“教”明抄本，陳校本作“敕”。）召對。上謂曰：“今日京兆尹進新糯米，（原本“米”下有“糕”字，據(jù)明抄本刪。）得糕糜，卿且唯（“唯”字明抄本，陳校本作“住”。）吃?！绷季?，以金盤盛來。李拜而餐，對御強食。上喜曰：“卿吃甚美，更賜一盤，又盡。”既罷歸，腹疾大作，諸物絕口，唯吃桔皮湯，至夜半方愈。忽記術(shù)士之言，謂左右曰：“我吃多少桔皮湯？”曰：“二十碗矣。”嗟嘆久之，遽邀術(shù)士，厚與錢帛。（出《逸史》）
【譯文】
玄宗在位的時候，有一個術(shù)士，有一種特殊技能。他說：“判斷別人吃什么東西，全都能預(yù)先知道?！睂m中的公卿大人們都爭著請他。只有大夫李棲筠不信他的話。把術(shù)士召來問他說：“你看看我明天吃什么東西？”術(shù)士思考了半天才說：“你吃兩盤粘糕。二十碗桔皮湯。”李大夫笑了，就讓廚師準備飯菜，第二天請朝中大臣作客。第二天天一亮，有詔書下來讓李大夫進宮?；噬蠈λf：“今天京兆尹剛進獻了新糯米，做了粘糕，你只管吃吧?！焙冒胩?，用金盤盛來了，李大夫拜謝就吃，面對皇上勉強吃下去。皇上很高興，說：“我看你吃得挺香，再給你一盤。”又吃光了。吃完回府，肚子痛得很厲害，什么東西也吃不下去，只有喝桔皮湯才行，直到半夜才好。突然想起術(shù)士的話，對左右侍奉的人說：“我喝了多少桔皮湯？”回答說：“二十碗了。”李大夫長吁短嘆了很長時間，命令馬上邀請術(shù)士，送給了他很多財物。
杜鵬舉
杜相鴻漸之父名鵬舉，父子而似兄弟之名，蓋有由也。鵬舉父（原本無“父”字，據(jù)明抄本補。）嘗夢有所之，見一大碑，云是宰相碑，已作者金填其字，未者刊名于柱上。有杜家兒否？曰：“有?！比巫钥粗?。視之，記得姓下有鳥偏旁曳腳，而忘其字，乃名子為鵬舉。而謂之曰：“汝不為相，即世世名字，當(dāng)鳥旁而曳腳也?！冰i舉生鴻漸，而名字亦前定矣，況其官與壽乎？（出《集話錄》）
【譯文】
宰相杜鴻漸的父親名叫鵬舉。父子的名象兄弟的名，這是有緣由的。鵬舉的父親曾作過一個夢，在夢中他要出門，出去后看見一個大碑，說是宰相碑，已經(jīng)被作者填上了金字，碑文和末尾寫了很多姓名。他就問：“有杜家的子弟嗎？”回答說：“有?！弊屗约弘S便看，他就看起來，只記得姓的下面有鳥，偏旁拽腳，但忘了是什么字，這個名的兒子是鵬舉。那人就對他說：“你不是宰相，這是代代流傳的名字，應(yīng)該是鳥字旁邊有拽腳?！冰i舉生下鴻漸。然而連名字也是以前定下來的，況且官職和壽命呢？
李棲筠
李大夫棲筠未達，將赴選。時揚州田山人，煙霞之士也，頗有前知。往見之，問所得官。答曰：“宣州溧陽尉?！崩罟唬骸澳吵兄畠?nèi)，亦有親故。所望之官，實不至此?！绷季迷唬骸皠賱t不可。某亦未審，將一書與楚州白鶴觀張尊師，師當(dāng)知矣。”李公至，尋得觀院，蒿蓁塞徑，若無人居?？坶T良久，方有應(yīng)者，乃引入，見張生甚古。叟曰：“田子無端，妄相告郎君語。郎君豈不要知官否，彼云何？”曰：“宣州溧陽尉?！痹唬骸胺?，魏州館陶主簿。然已后任貴，聲華煊赫，無介意于此也?！奔暗骄?，授溧陽尉，李公驚異，以為張道士之言不中。數(shù)日，敕破銓注，改館陶主簿，乃知田張相為發(fā)明。后兩人皆不知所之。田生弟作江州司馬，名士颙。（出《逸史》）
【譯文】
大夫李棲筠還沒有作官時，將要進京參加選官。當(dāng)時揚州有個姓田的山人，是很出名的隱士，很有預(yù)見的能力。李棲筠就去拜訪他。問他自己將得到什么官職。田隱士回答他說：“可作宣州溧陽縣縣尉?！崩顥拚f：“我在朝廷的大臣里面也有親戚和朋友，所希望得到的官職，實在不僅僅是這么個小官。”田隱士好半天才說：“官太大不行。不過我也沒有仔細思考，我寫封信給楚州白鶴觀的張師父，師父能知道?！崩顥薜搅顺菡业桨Q觀，那里蒿草和榛柴堵塞了道路，好象沒有人住似的，敲門敲了半天，才有人答應(yīng)，開門人把李棲筠領(lǐng)進去，見張師父是個年歲很大的老人。老人說：“姓田的無緣無故，胡亂講了一些話；你不是要知道將當(dāng)什么官嗎？他怎么說的？”李棲筠說：“他說我將當(dāng)宣州溧陽縣尉?！崩先苏f：“不對。將作魏州館陶主簿，但是以后就會當(dāng)大官，聲名顯赫，不要介意現(xiàn)在的小官?！钡鹊搅司┏?，被授予溧陽縣尉。李棲筠驚奇怪異，以為張道士的話不準。過了幾天，皇上下敕令廢除以前的批注，改為館陶主簿。這才明白田張兩個都有道理。后來兩個人都不知道去向。田的弟弟作江州司馬，名叫士颙。
杜思溫
貞元初，有太學(xué)生杜思溫，善鼓琴。多游于公侯門館，每登臨宴，往往得與。嘗從賓客夜宿城茍家觜。中夜山月如畫，而游客皆醉，思溫獨攜琴臨水閑泛。忽有一叟支頤來聽。思溫謂是座客，殊不回顧。及曲罷，乃知非向者同游之人，遽置琴而起。老人曰：“少年勿怖，余是秦時河南太守梁陟也，遭難，身沒于此中。平生好鼓琴，向來聞君撫琴，弦軫清越，故來聽耳。知音難遇，無辭更為我彈之?！彼紲刈酁椤冻料妗?。老人曰：“此弄初成，吾嘗尋之，其間音指稍異此?！彼紲匾蚯笃洚?。隨而正之，聲韻涵古，又多怨切，時人莫之聞也。叟因謂思溫曰：“君非太學(xué)諸生乎？”曰：“然?！臂旁唬骸熬尾磺笥诿u，而常為王門之伶人乎？”思溫竦然曰：“受教。且問窮達之事?！臂旁唬骸坝嘀僮?，主管人間祿籍，當(dāng)為君問之?！贝撕蠖?，當(dāng)再會于此。至期而思溫往見，叟亦至焉。乃告曰：“惜哉，君終不成名，亦無正官。然有假祿在巴蜀，一十九年，俸入不絕。然慎勿為武職，當(dāng)有大禍，非禳所免。誌之誌之?！毖杂?，遂不見。思溫明年又下第，遂罷舉，西游抵成都，以所藝謁韋令公。公甚重之，累署要籍，隨軍十七八年，所請雜俸，月不下二萬。又娶大將軍女，車馬第宅甚盛。而妻父嘗欲思溫在轅門，思溫記老人之言，輒辭不就。后二日，密請韋令公，遂補討擊使。牒出方告，不敢復(fù)辭。而常懼禍至，求為遠使，竟不果。及劉辟反叛時，思溫在鹿頭城。城陷，為官軍所殺。家族不知所在也。（出《前定錄》）
【譯文】
貞元初年，有一個太學(xué)生叫杜思溫。很擅長彈琴。多半時間都在公侯門館里游樂。每次在宴會上彈奏，都得到贊賞。有一回曾隨著賓客們在城外的茍家觜夜宿，夜晚山林幽靜月光如銀，真是美麗如畫。這時游客們都醉了，唯獨思溫帶著琴在水邊彈琴。忽然有一個老人手支面頰來聽。思溫以為是以前聽琴的游客，根本不回頭看，等到曲子彈完，才知道那老人并不是以前的游客。馬上放下琴站起來。老人說：“少年不要慌，我是秦朝時的河南太守梁陟。遭遇禍患，隱沒在這里。我這一生也喜歡彈琴，以前聽你彈琴，聲音清新悅耳，所以才來聽。人這一生很難遇到知音，請不要推辭再給我彈奏一曲?！彼紲赜纸o他彈了一首《沉湘》。老人說：“這支曲子剛寫成時，我也曾試著彈過，其中有些音符指法和你彈的稍有不同?！彼紲鼐驼埶赋霾煌牡胤?，接著就糾正了。這支曲古樸曲雅，又含有凄怨的情調(diào)，當(dāng)時的人是沒有聽到過的。老人就問思溫說：“你不是太學(xué)生嗎？”回答說：“是?！崩先苏f：“你為什么不求點功名，反而常常給王侯們演奏呢？”思溫顯出恭敬的樣子說：“請指教。”然后又問有關(guān)窮富官運等事。老人說：“我的小兒子主管人間俸祿名冊。我應(yīng)該給你問問，這以后二天，咱們再在這兒相會?！钡搅四翘?。思溫去會見，老人也到了，就告訴他說：“太可惜了，你最終不能成名，也當(dāng)不上真正的官，但是有假俸祿在巴蜀。共十九年，收入不斷，但要小心不要作武官，該當(dāng)有大禍，并不是祈禱就能免除的。記住記?。 闭f完，立刻就不見了。思溫第二年又沒考中，于是不考了，往西游覽到達成都。憑他彈琴的技藝拜見了韋令公。韋令公很看重他，多次把他的名寫在主要官員的名冊上，隨軍十七八年，所得到的各種俸祿，每月都不少于二萬。又娶了大將軍的女兒，車馬房子都很多。但他的妻父常想讓思溫在軍隊里謀個職務(wù)，思溫牢記老人的話，堅決推辭不干。過了兩天，大將軍偷偷地請求韋令公，于是就給思溫補了個討擊使的職務(wù)，公文已經(jīng)發(fā)出了才告訴思溫。思溫也不敢再推辭了，但他還是常常害怕大禍到來。要求作遠方的討擊使，竟不答應(yīng)。等到劉辟反叛朝廷時候，思溫正好在鹿頭城，城被攻陷，思溫也被官軍所殺，家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柳及
柳及，河南人，貞元中進士登科殊之子也。家于澧陽。嘗客游至南海。元帥以其父有名于縉紳士林間，俾假掾于廣。未幾，娶會長岑氏之女。生一男，名甑甑。及以親老家遠，不克迎候，乃攜妻子歸寧于澧陽。未再歲后，以家給不足，單車重游南中，至則假邑于蒙，于武仙再娶沈氏。會公事之郡，獨沈氐與母孫氏在縣廨。時當(dāng)秋，夜分之后，天晴月皎。忽于牖中見一小兒，手招沈氏曰：“無懼無懼，某幾郎子也?！备嬲f事狀，歷然可聽。沈氏以告其母。母乃問是何人，有何所請。答曰：“某甑甑也，以去年七月身死，故來辭別?！狈踩素彩?，未滿七歲者，以生時未有罪狀，不受業(yè)報?？v使未即托生，多為天曾權(quán)祿驅(qū)使。某使當(dāng)職役，但送文書來往地府耳。天曹記人善惡，每月一送地府，其間有暇，亦得閑行?！鄙蚴弦蚋嬖唬骸叭旮钢嫞喈?dāng)即至。”俄爾及歸，沈氏具告。及固不信，曰：“荒徼之地，當(dāng)有妖怪，假托人事，殆非山精木魅之所為乎？”其夕，即又于牖間以手招及。及初疑，尚正辭詰之，乃聞?wù)f本末，知非他鬼，乃歔欷涕泗，因詢其夭橫之由。答曰：“去年七月中，戲弄得痢疾，醫(yī)藥不救，以致于此，亦命也。今為天曹收役，亦未有托生之期?！奔霸唬骸叭昙葘仝に?，即人生先定之事可知也，試為吾檢窮達性命，一來相告。”答云：“諾?！焙笙δ酥?，曰：“冥官有一大城，貴賤等級，咸有本位，若棋布焉。世人將死，或半年，或數(shù)月內(nèi)，即先于城中呼其名。時甑甑已聞呼父名也，輒紿而對?！奔榷街^沈氏曰：“阿爺之名，已被呼矣，非久在人間。他日有人求娶沈氏者，慎勿許之。若有姓周，職在軍門者，即可許之，必當(dāng)偕老，衣食盈羨?！逼溆嗨鼋拢瑹o不征驗。后一夕又來曰：“某以拘役有限，不得到人間。，從此永訣矣?！毖栽~凄愴，歔欷而去。后四月，及果卒。沈氏尋亦萍泊南海。或有求納者，輒不就。后有長沙小將姓周者，部本郡錢帛，貨殖于廣州，求娶沈氏。一言而許之。至今在焉。平昌孟弘微與及相識，具錄其事。（出《前定錄》）
【譯文】
柳及是河南人，貞元年間的登科進士柳殊的兒子。家在澧陽，曾經(jīng)到南海游覽，元帥因為他父親在官僚紳士中很有名望，就讓他在廣州作了個假署員。不久，娶了會長岑家的女兒。生了一個男孩，取名甑甑。柳及以親戚老人離家太遠，不能接來一起住的名義，帶著妻和子回到澧陽安居。還沒過第二年，又以家里供給不足的名義，自己乘一輛車重游南海。到了以后謊說家在蒙山。在武仙又娶了沈氏。柳及在郡府作會計，獨有沈氏和她的母親在縣里的公館住。當(dāng)時正是秋天，夜幕降臨之后，天晴月皎。忽然在窗戶里看見一個小孩，用手招呼沈氏說：“不要怕，不要怕，我是你丈夫的孩子。”他說的話和表情態(tài)度，都清清楚楚。沈氏把這事告訴了他的母親。她母親就問那小孩是什么人，有什么要求。小孩回答說：“我叫甑甑，去年七月死的，所以來辭別。凡是未成年死的人，沒有滿七歲，因為活著的時候沒有什么罪過，就不受什么報應(yīng)。即使不能馬上托生，大多數(shù)被天曹有權(quán)勢的人所驅(qū)使。我也當(dāng)了差役，只送文書來往于地府間，天曹記錄人間的善和惡，每月都送給地府一次。這其間有空暇的時間，也可以閑溜一會兒。沈氏就告訴他說：“你父親在郡里當(dāng)會計，馬上就要回來了?！辈灰粫盎貋恚蚴暇桶咽虑槿几嬖V了柳及。柳及不信，說：“荒郊野外，該是有妖怪假托人事，怎么知道不是山精鬼魅干的事呢？”有天晚上，又在窗戶里看見那小孩用手招呼柳及。柳及開始還懷疑，一本正經(jīng)地盤問他，等那小孩把來龍去脈都說出來，才知道他不是別的鬼，就哽咽涕泣，又問他夭折的原因?；卮鹫f：“去年七月，我玩耍得了痢疾。醫(yī)藥都沒有用，所以才死了。這也是命啊?，F(xiàn)在被天曹收我作差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托生?！绷罢f：“你既然屬于冥司，那么人生先定的事就會知道了，能不能給我檢看一下窮富命運生死的事，知道了就來告訴我?！毙『⒒卮鹫f：“好?！焙髞硪惶焱砩闲『砹?。說：“冥府有一座大城，貴賤等級，都有自己的位置，好象棋子那樣分布。世間的人將要死時，或者半年，或者幾個月內(nèi)，就先在城中招呼他的名，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聽到呼叫父親你的名了。”就哄騙他走了。然后小孩偷偷地對沈氏說：“我父親的名已經(jīng)在冥府里被招呼了，不能在人間活多長時間，以后有人求娶你的人，特別小心不要答應(yīng)，如果有姓周的，職務(wù)在軍隊里，就可以答應(yīng)，一定會白頭偕老，衣食充足美好?！毙『⑺f的近來的事，沒有不應(yīng)驗的。后來有一天晚上又來說：“我已經(jīng)拘役有限，不能再到人間來了，從此永別了?！毖哉Z凄惋悲愴，哽咽著走了。過了四個月以后，柳及果然死了。沈氏也在不久后漂泊在南海一帶，有時也有求婚的，都沒有答應(yīng)。后來長沙有個小將姓周，拿本郡部隊的錢財，在廣州作買賣，請求娶沈氏，一說就同意了。到現(xiàn)在還在。平昌的孟弘微與柳及認識。把他的事都記錄下來了。
韋泛
韋泛者，不知其所來。大歷初，罷潤州金壇縣尉?？陀螀桥d，維舟于興國佛寺之水岸。時正月望夜，士女繁會。泛方寓目，忽然暴卒?？h吏捕驗，其事未已，再宿而蘇。云：“見一吏持牒來，云：‘府司追。’遂與之同行。約數(shù)十里，忽至一城，兵衛(wèi)甚嚴，入見多是親舊往還。泛驚問吏曰：‘此何許也？’吏曰：‘此非人間也?！悍轿蛩酪?。俄見數(shù)騎呵道而來，中有一人，衣服鮮華，容貌甚偉。泛前視之，乃故人也，驚曰：“君何為來此？’曰：“‘為吏所追。’其人曰：‘某職主召魂，未省追子。因思之曰：‘嘻，誤矣！所追者非追君也，乃兗州金鄉(xiāng)縣尉韋泛也！’遽叱吏送之歸。泛既喜得返，且恃其故人，因求其祿壽。其人不得已，密謂一吏，引于別院，立泛于門。吏入，持一丹筆來，書其左手曰：‘前楊復(fù)后楊，后楊年年強。七月之節(jié)歸玄鄉(xiāng)。’泛既出，前所追吏亦送之?！奔刃?，具述其事。沙門法寶好異事，盡得其實，因傳之。后六年，以調(diào)授太原楊曲縣主簿，秩滿至京師。適遇所親與鹽鐵使有舊，遂薦為楊子縣巡官。在職五年。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八日，將赴選，以暴疾終于廣陵旅舍，其日乃立秋日也。（出《前定錄》）
【譯文】
韋泛，不知道他從哪里來。大歷初年，罷去潤州金壇縣尉的職務(wù)，到吳興來游覽。在興國佛寺水邊纜了船。當(dāng)時正是正月十五，善男信女們都來聚會。韋泛剛要游覽一番，忽然死去?？h吏和捕快來驗尸，但還有氣息，過了一宿蘇醒了。他說：看見一個官吏拿著公文來到，說：“府司讓你去。”于是就和他同行，估計走了十多里地，忽然來到一座城市，兵士警衛(wèi)很嚴，進城以后見到的大多是親戚舊友來來去去，韋泛吃驚地問那官吏說：“這是什么地方?。俊惫倮粽f；“這不是人間?！表f泛才明白自己已經(jīng)死了。不一會兒見到幾個騎馬的人呵斥著跑過來，其中有一個人衣服新鮮華麗，容貌高大英俊，韋泛走上前一看，原來是老朋友。那人吃驚不小，說：“你來到這兒干什么？”韋泛說：“被官吏所追。”那人說：“我的職務(wù)是主管召魂。怎么不知道追你？?！本退伎剂艘粫赫f：“哈！錯了！要追的人并不是你，是兗州金鄉(xiāng)縣尉韋泛?！瘪R上呵斥官吏趕快送韋泛回去。韋泛很高興能返回，并倚仗他是老朋友，就趁機要求他說說自己的官祿和壽命怎樣。那人沒辦法，告訴一個官吏，把韋泛帶到另一個院落，讓韋泛站在門邊。一個官吏進來，拿著一枝紅筆，在韋泛的左手寫道：“前楊復(fù)后楊，后楊年年強，七月之節(jié)歸玄鄉(xiāng)?！睂懲旰箜f泛就出來，以前追韋泛的那個官吏又送他回來。醒了以后，韋泛就把他經(jīng)歷的事一一敘述出來。一個和尚叫法寶很喜歡聽怪事，這些事他都聽全了，就傳開來。六年后，韋泛被調(diào)授太原楊曲縣作主簿。十年任滿回到京城，正好遇到自己的親屬同鹽鐵使有老交情，就推薦韋泛作了楊子縣巡官。在職五年，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八日，準備赴京選官，因為得了急病死在廣陵旅舍。那天正好是立秋。
曲思明
趙冬曦任吏部尚書。吏部參選事例，每年銓曹人吏，舊例各合得一員外。及論薦親族，眾人皆悉論請。有令史曲思明一人，二年之內(nèi)，未嘗有言。冬曦謂曰：“銓曹往例?！备骱系靡还伲蛩]他人亦得?！彼济饔植谎裕ǘ?。冬曦益怪之。一日又召而謂曰：“以某今日之勢，三千余人選客，某下筆，即能自貧而富，舍賤而貴，饑之飽之，皆自吾筆。人人皆有所請，而子獨不言何也？”思明曰：“夫人生死有命，富貴關(guān)天。官職是當(dāng)來之分，未遇何以悵然？三千之人，一官一名，皆是分定，只假尚書之筆。思明自知命未亨通，不敢以閑事?lián)嫌谏袝?。”冬曦曰：“如子之言，?dāng)賢人也，兼能自知休咎耶？”思明曰：“賢不敢當(dāng)。思明來年，始合于尚書下授一官，所以未能有請也。”冬曦曰：“來年自授何官？”思明曰：“此乃忘之矣！”冬曦曰：“如何？”思明曰：“今請于階下書來年于尚書下授官月日，及請授俸料多少，亦請尚書同封記。請壞廳上壁，內(nèi)書記，卻泥封之。若來年授官日，一字參差，請死于階下。”乃再拜而去。冬曦雖不言，心常怪之要誕，常擬與注別異一官。忽一日，上幸溫泉，見白鹿升天，遂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敕下吏部，令注其官。冬曦遂與思明注其縣焉。及事畢，乃召而問之曰：“昨上幸溫泉，白鹿升天，改其縣為昭應(yīng)，其縣與長安萬年不殊，今為注其官。子且妄語，豈能先知此乎？”思明拜謝曰：“請尚書壞壁驗之?！彼炷瞬鸨陂_封，看題云：來年某月日，上幸溫泉，改其縣為昭應(yīng)，蒙注授其官，及所請俸料。一無差謬。冬曦甚驚異之。自后凡有事，皆發(fā)使問之，莫不神驗。冬曦罷吏部，差人問思明，當(dāng)更得何官。思明報云：向西得一大郡。且卻后旬日，上召冬曦，問江西風(fēng)土。冬曦奏對稱旨，乃曰：“冬曦真豫章父母。遂除江南觀察使。到郡之后，有事發(fā)使問之，無不克應(yīng)。卻后二年，疾病危篤。差人問之，思明報云：“可部署家事。冬曦知其不免，其疾危困而卒。（出《會昌解頤》）
【譯文】
趙冬曦任吏部尚書。吏部參與選拔官員的事情，每年選拔官員的府署，按照貫例可以各選拔一個員外。等到議論推薦自己的親族，大家都請求推薦。有一個令史叫曲思明的人，二年之內(nèi)，沒聽說他推薦自己或別人。冬曦對他說：“選拔官員的慣例。各府署應(yīng)該得到一個官位，或者推薦別人也有些好處?！彼济鬟€是不說，只亨呵答應(yīng)著就退出了。冬曦更加奇怪。有一天又召他來對他說：“憑我現(xiàn)在的權(quán)勢，在三千多人的選客中，只要我動動筆，就能從貧到富，丟棄貧賤得到富貴，或饑或飽，都決定在我這支筆上，每個人都有所請求，然而唯獨你不說話，是什么原因呢？”思明說：“人的生死是由命運來決定的；富貴是由天定的，官職應(yīng)該來就來了，沒有當(dāng)上何必惆悵呢？三千多人，一官一名，這都是命運決定的，只是借尚書您的筆。我自己知道我的命運還沒亨通，所以不敢拿閑事來打擾您了?！倍卣f：“如果象你說的那樣，你真是個賢人，能不能知道自己的禍福呢？”思明說：“賢人不敢當(dāng)，思明來年，才應(yīng)當(dāng)在尚書下被授予一官，所以一直也沒有請求。”冬曦說：“來年將當(dāng)什么官？”思明說：“這個事我忘了。”冬曦說：“為什么這樣？”思明說：“現(xiàn)在請讓我在這里寫下來年在尚書手下授官的月日，以及授俸祿多少，再請尚書一同封存。請你把客廳的墻上挖開一小塊，在里面藏上這些字記，再找泥封上，假如來年授官的日期有一字之差，我就死在這階下?！本桶蒉o走了。冬曦嘴上沒說什么，可心里卻怪他太狂妄荒誕了。常常想要另外批注別人作官。忽然有一天，皇上到溫泉來了?？匆姲茁股?，于是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縣，敕令下達到吏部，令批注那里的官，冬曦馬上就給思明批注到那個縣去了。等到這事完結(jié)，就召思明來問他說：“昨天皇上去溫泉，白鹿升天，改那里的縣名叫昭應(yīng)。那個縣和長安一萬年也不會相同，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為你登記到那里當(dāng)官，你說的話不是瞎話嗎，怎么能預(yù)先知道呢？”思明拜謝說“請尚書你把墻挖開檢驗一下吧！”立刻拆了墻上封記打開驗看，只見思明寫道：“來年某月日，皇上到溫泉，改其縣為昭應(yīng)，蒙注授其官，還有所授的俸祿。無一字之差。冬曦非常驚異，從這以后有什么事，都派人問思明，沒有不象神靈那樣應(yīng)驗的。冬曦被免去吏部尚書的職務(wù)，派人去問思明，該再當(dāng)什么官。思明回報說：向西將在一個大郡作官。過了十多天，皇上召見冬曦，問他江西地方的風(fēng)土人情，冬曦回答很附合皇上的心意，就說：“冬曦真是豫章的父母啊?！庇谑翘嵘鹘嫌^察史。到郡府之后，有事還要派使臣去問思明，沒有一次不應(yīng)驗的。又過了二年，冬曦得病很重，派人問思明，思明回報說：“可以部署安排家事了?！倍刂雷约翰粫昧耍钡郊膊≡郊訃乐囟?。
馬游秦
吏部令史馬游秦，開元中，以年滿當(dāng)選。時侍郎裴光庭，以本銓舊吏。問其所欲，游秦不對。固問之，曰：“某官已知矣，不敢復(fù)有所聞。”光庭曰：“當(dāng)在我，安得之？”游秦不答，亦無懼色。光庭怒曰：“既知可以言乎。游秦曰：“此可誌之，未可言之?！蹦嗣杵淠浚赜陂簵澲g，期注唱后而發(fā)之。后老君見于驪山，鑾輿親幸其地，因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縣。光庭以舊無昭應(yīng)之名，謂游秦莫得而知也，遂補其縣錄事。及唱官之日，發(fā)棟間所誌之書，則如其言爾。（出《前定錄》）
【譯文】
吏部令史馬游秦，開元年間，因在任年滿應(yīng)當(dāng)另選官。當(dāng)時的侍郎裴光庭，按老規(guī)矩從舊官吏中選拔。問馬游秦有什么要求，游秦不回答，裴光庭一再追問，游秦才說：“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要當(dāng)什么官了，不敢再說什么了?！惫馔フf：“你當(dāng)什么官由我決定，你怎么會知道。”游秦不回答，也沒有害怕的神色。光庭氣憤地說：“既然知道，可以說說嗎？”游秦說：“這事可以記下來，不能說出來?！庇谑蔷妥屗麑懗鲎魇裁垂俚扔嘘P(guān)的事，收藏在楹棟之間，等到批注宣布之后再拿出來。后來太上皇到驪山，鑾駕車馬親到那個地方，就改會昌縣為昭應(yīng)縣。光庭認為以前沒有昭應(yīng)縣的名，游秦沒有辦法知道，就補游秦為昭應(yīng)縣錄事。等到公布任命官職敕令那天，把藏在楹棟里所記下來的文書打開一看，則與馬游秦所說的完全相同。
蕭華
蕭華雖陷賊（“賊”原作“城”，據(jù)明抄本改。）中，李泌嘗薦之。后泌歸山，肅宗終相之。唯舉薛勝掌綸誥，終不行。或問于泌，泌云：“勝官卑，難于發(fā)端。”乃置其《拔河賦》于案，冀肅宗覽之，遂更薦。肅宗至，果讀之，不稱旨，曰：‘天子者君父?！蕴熳佑颀X對金錢熒煌乎？”他日復(fù)薦，終不得。信命也。（出《感定錄》）
【譯文】
蕭華雖然陷入賊人的隊伍中反抗過朝廷，但李泌曾經(jīng)推薦他到朝廷作官。后來李泌上山隱居，肅宗終于請蕭華作了宰相，蕭華只推舉薛勝掌管吏部，始終沒有用。有一次蕭華去問李泌，李泌說：“薛勝官運太低，很難作大官?！焙髞硎捜A就把他寫的《拔河賦》放在書案上，希望肅宗能看到，就再一次推薦。肅宗來了，果然讀了《拔河賦》，可是不符合皇帝的心意，說：“天子好比你們的父親，而天子的玉齒怎么能聽?wèi){你們這些人的擺布呢？”以后又一次推薦，最終還是不同意，于是信命了。
一行
沙門一行，開元中，嘗奏玄宗云：“陛下行幸萬里，圣祚無疆?！惫侍鞂氈?，幸東都，庶盈萬數(shù)。及上幸蜀，至萬里橋，方悟焉。（出《傳載》）
【譯文】
一個和尚叫一行，在開元年間曾經(jīng)上奏玄宗說：“陛下如果走到萬里，就會圣福無疆?！彼栽谔鞂毮觊g，到了東都，百姓達到上萬，等他到了蜀地，走到萬里橋，才領(lǐng)悟了一行的話。
術(shù)士
玄宗時，有術(shù)士，云：“判人食物，一一先知?！惫涓傃咏印Ｎɡ畲蠓驐薏恍?，召至謂曰：“審看某明日餐何物?！毙g(shù)者良久曰：“食兩盤糕糜，二十碗桔皮湯?！崩钚Γ饲矎N司具饌，明日會諸朝客。平明，有教（“教”明抄本，陳校本作“敕”。）召對。上謂曰：“今日京兆尹進新糯米，（原本“米”下有“糕”字，據(jù)明抄本刪。）得糕糜，卿且唯（“唯”字明抄本，陳校本作“住”。）吃?！绷季?，以金盤盛來。李拜而餐，對御強食。上喜曰：“卿吃甚美，更賜一盤，又盡。”既罷歸，腹疾大作，諸物絕口，唯吃桔皮湯，至夜半方愈。忽記術(shù)士之言，謂左右曰：“我吃多少桔皮湯？”曰：“二十碗矣。”嗟嘆久之，遽邀術(shù)士，厚與錢帛。（出《逸史》）
【譯文】
玄宗在位的時候，有一個術(shù)士，有一種特殊技能。他說：“判斷別人吃什么東西，全都能預(yù)先知道?！睂m中的公卿大人們都爭著請他。只有大夫李棲筠不信他的話。把術(shù)士召來問他說：“你看看我明天吃什么東西？”術(shù)士思考了半天才說：“你吃兩盤粘糕。二十碗桔皮湯。”李大夫笑了，就讓廚師準備飯菜，第二天請朝中大臣作客。第二天天一亮，有詔書下來讓李大夫進宮?；噬蠈λf：“今天京兆尹剛進獻了新糯米，做了粘糕，你只管吃吧?！焙冒胩?，用金盤盛來了，李大夫拜謝就吃，面對皇上勉強吃下去。皇上很高興，說：“我看你吃得挺香，再給你一盤。”又吃光了。吃完回府，肚子痛得很厲害，什么東西也吃不下去，只有喝桔皮湯才行，直到半夜才好。突然想起術(shù)士的話，對左右侍奉的人說：“我喝了多少桔皮湯？”回答說：“二十碗了。”李大夫長吁短嘆了很長時間，命令馬上邀請術(shù)士，送給了他很多財物。
杜鵬舉
杜相鴻漸之父名鵬舉，父子而似兄弟之名，蓋有由也。鵬舉父（原本無“父”字，據(jù)明抄本補。）嘗夢有所之，見一大碑，云是宰相碑，已作者金填其字，未者刊名于柱上。有杜家兒否？曰：“有?！比巫钥粗?。視之，記得姓下有鳥偏旁曳腳，而忘其字，乃名子為鵬舉。而謂之曰：“汝不為相，即世世名字，當(dāng)鳥旁而曳腳也?！冰i舉生鴻漸，而名字亦前定矣，況其官與壽乎？（出《集話錄》）
【譯文】
宰相杜鴻漸的父親名叫鵬舉。父子的名象兄弟的名，這是有緣由的。鵬舉的父親曾作過一個夢，在夢中他要出門，出去后看見一個大碑，說是宰相碑，已經(jīng)被作者填上了金字，碑文和末尾寫了很多姓名。他就問：“有杜家的子弟嗎？”回答說：“有?！弊屗约弘S便看，他就看起來，只記得姓的下面有鳥，偏旁拽腳，但忘了是什么字，這個名的兒子是鵬舉。那人就對他說：“你不是宰相，這是代代流傳的名字，應(yīng)該是鳥字旁邊有拽腳?！冰i舉生下鴻漸。然而連名字也是以前定下來的，況且官職和壽命呢？
李棲筠
李大夫棲筠未達，將赴選。時揚州田山人，煙霞之士也，頗有前知。往見之，問所得官。答曰：“宣州溧陽尉?！崩罟唬骸澳吵兄畠?nèi)，亦有親故。所望之官，實不至此?！绷季迷唬骸皠賱t不可。某亦未審，將一書與楚州白鶴觀張尊師，師當(dāng)知矣。”李公至，尋得觀院，蒿蓁塞徑，若無人居?？坶T良久，方有應(yīng)者，乃引入，見張生甚古。叟曰：“田子無端，妄相告郎君語。郎君豈不要知官否，彼云何？”曰：“宣州溧陽尉?！痹唬骸胺?，魏州館陶主簿。然已后任貴，聲華煊赫，無介意于此也?！奔暗骄?，授溧陽尉，李公驚異，以為張道士之言不中。數(shù)日，敕破銓注，改館陶主簿，乃知田張相為發(fā)明。后兩人皆不知所之。田生弟作江州司馬，名士颙。（出《逸史》）
【譯文】
大夫李棲筠還沒有作官時，將要進京參加選官。當(dāng)時揚州有個姓田的山人，是很出名的隱士，很有預(yù)見的能力。李棲筠就去拜訪他。問他自己將得到什么官職。田隱士回答他說：“可作宣州溧陽縣縣尉?！崩顥拚f：“我在朝廷的大臣里面也有親戚和朋友，所希望得到的官職，實在不僅僅是這么個小官。”田隱士好半天才說：“官太大不行。不過我也沒有仔細思考，我寫封信給楚州白鶴觀的張師父，師父能知道?！崩顥薜搅顺菡业桨Q觀，那里蒿草和榛柴堵塞了道路，好象沒有人住似的，敲門敲了半天，才有人答應(yīng)，開門人把李棲筠領(lǐng)進去，見張師父是個年歲很大的老人。老人說：“姓田的無緣無故，胡亂講了一些話；你不是要知道將當(dāng)什么官嗎？他怎么說的？”李棲筠說：“他說我將當(dāng)宣州溧陽縣尉?！崩先苏f：“不對。將作魏州館陶主簿，但是以后就會當(dāng)大官，聲名顯赫，不要介意現(xiàn)在的小官?！钡鹊搅司┏?，被授予溧陽縣尉。李棲筠驚奇怪異，以為張道士的話不準。過了幾天，皇上下敕令廢除以前的批注，改為館陶主簿。這才明白田張兩個都有道理。后來兩個人都不知道去向。田的弟弟作江州司馬，名叫士颙。
杜思溫
貞元初，有太學(xué)生杜思溫，善鼓琴。多游于公侯門館，每登臨宴，往往得與。嘗從賓客夜宿城茍家觜。中夜山月如畫，而游客皆醉，思溫獨攜琴臨水閑泛。忽有一叟支頤來聽。思溫謂是座客，殊不回顧。及曲罷，乃知非向者同游之人，遽置琴而起。老人曰：“少年勿怖，余是秦時河南太守梁陟也，遭難，身沒于此中。平生好鼓琴，向來聞君撫琴，弦軫清越，故來聽耳。知音難遇，無辭更為我彈之?！彼紲刈酁椤冻料妗?。老人曰：“此弄初成，吾嘗尋之，其間音指稍異此?！彼紲匾蚯笃洚?。隨而正之，聲韻涵古，又多怨切，時人莫之聞也。叟因謂思溫曰：“君非太學(xué)諸生乎？”曰：“然?！臂旁唬骸熬尾磺笥诿u，而常為王門之伶人乎？”思溫竦然曰：“受教。且問窮達之事?！臂旁唬骸坝嘀僮?，主管人間祿籍，當(dāng)為君問之?！贝撕蠖?，當(dāng)再會于此。至期而思溫往見，叟亦至焉。乃告曰：“惜哉，君終不成名，亦無正官。然有假祿在巴蜀，一十九年，俸入不絕。然慎勿為武職，當(dāng)有大禍，非禳所免。誌之誌之?！毖杂?，遂不見。思溫明年又下第，遂罷舉，西游抵成都，以所藝謁韋令公。公甚重之，累署要籍，隨軍十七八年，所請雜俸，月不下二萬。又娶大將軍女，車馬第宅甚盛。而妻父嘗欲思溫在轅門，思溫記老人之言，輒辭不就。后二日，密請韋令公，遂補討擊使。牒出方告，不敢復(fù)辭。而常懼禍至，求為遠使，竟不果。及劉辟反叛時，思溫在鹿頭城。城陷，為官軍所殺。家族不知所在也。（出《前定錄》）
【譯文】
貞元初年，有一個太學(xué)生叫杜思溫。很擅長彈琴。多半時間都在公侯門館里游樂。每次在宴會上彈奏，都得到贊賞。有一回曾隨著賓客們在城外的茍家觜夜宿，夜晚山林幽靜月光如銀，真是美麗如畫。這時游客們都醉了，唯獨思溫帶著琴在水邊彈琴。忽然有一個老人手支面頰來聽。思溫以為是以前聽琴的游客，根本不回頭看，等到曲子彈完，才知道那老人并不是以前的游客。馬上放下琴站起來。老人說：“少年不要慌，我是秦朝時的河南太守梁陟。遭遇禍患，隱沒在這里。我這一生也喜歡彈琴，以前聽你彈琴，聲音清新悅耳，所以才來聽。人這一生很難遇到知音，請不要推辭再給我彈奏一曲?！彼紲赜纸o他彈了一首《沉湘》。老人說：“這支曲子剛寫成時，我也曾試著彈過，其中有些音符指法和你彈的稍有不同?！彼紲鼐驼埶赋霾煌牡胤?，接著就糾正了。這支曲古樸曲雅，又含有凄怨的情調(diào)，當(dāng)時的人是沒有聽到過的。老人就問思溫說：“你不是太學(xué)生嗎？”回答說：“是?！崩先苏f：“你為什么不求點功名，反而常常給王侯們演奏呢？”思溫顯出恭敬的樣子說：“請指教。”然后又問有關(guān)窮富官運等事。老人說：“我的小兒子主管人間俸祿名冊。我應(yīng)該給你問問，這以后二天，咱們再在這兒相會?！钡搅四翘?。思溫去會見，老人也到了，就告訴他說：“太可惜了，你最終不能成名，也當(dāng)不上真正的官，但是有假俸祿在巴蜀。共十九年，收入不斷，但要小心不要作武官，該當(dāng)有大禍，并不是祈禱就能免除的。記住記?。 闭f完，立刻就不見了。思溫第二年又沒考中，于是不考了，往西游覽到達成都。憑他彈琴的技藝拜見了韋令公。韋令公很看重他，多次把他的名寫在主要官員的名冊上，隨軍十七八年，所得到的各種俸祿，每月都不少于二萬。又娶了大將軍的女兒，車馬房子都很多。但他的妻父常想讓思溫在軍隊里謀個職務(wù)，思溫牢記老人的話，堅決推辭不干。過了兩天，大將軍偷偷地請求韋令公，于是就給思溫補了個討擊使的職務(wù)，公文已經(jīng)發(fā)出了才告訴思溫。思溫也不敢再推辭了，但他還是常常害怕大禍到來。要求作遠方的討擊使，竟不答應(yīng)。等到劉辟反叛朝廷時候，思溫正好在鹿頭城，城被攻陷，思溫也被官軍所殺，家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柳及
柳及，河南人，貞元中進士登科殊之子也。家于澧陽。嘗客游至南海。元帥以其父有名于縉紳士林間，俾假掾于廣。未幾，娶會長岑氏之女。生一男，名甑甑。及以親老家遠，不克迎候，乃攜妻子歸寧于澧陽。未再歲后，以家給不足，單車重游南中，至則假邑于蒙，于武仙再娶沈氏。會公事之郡，獨沈氐與母孫氏在縣廨。時當(dāng)秋，夜分之后，天晴月皎。忽于牖中見一小兒，手招沈氏曰：“無懼無懼，某幾郎子也?！备嬲f事狀，歷然可聽。沈氏以告其母。母乃問是何人，有何所請。答曰：“某甑甑也，以去年七月身死，故來辭別?！狈踩素彩?，未滿七歲者，以生時未有罪狀，不受業(yè)報?？v使未即托生，多為天曾權(quán)祿驅(qū)使。某使當(dāng)職役，但送文書來往地府耳。天曹記人善惡，每月一送地府，其間有暇，亦得閑行?！鄙蚴弦蚋嬖唬骸叭旮钢嫞喈?dāng)即至。”俄爾及歸，沈氏具告。及固不信，曰：“荒徼之地，當(dāng)有妖怪，假托人事，殆非山精木魅之所為乎？”其夕，即又于牖間以手招及。及初疑，尚正辭詰之，乃聞?wù)f本末，知非他鬼，乃歔欷涕泗，因詢其夭橫之由。答曰：“去年七月中，戲弄得痢疾，醫(yī)藥不救，以致于此，亦命也。今為天曹收役，亦未有托生之期?！奔霸唬骸叭昙葘仝に?，即人生先定之事可知也，試為吾檢窮達性命，一來相告。”答云：“諾?！焙笙δ酥?，曰：“冥官有一大城，貴賤等級，咸有本位，若棋布焉。世人將死，或半年，或數(shù)月內(nèi)，即先于城中呼其名。時甑甑已聞呼父名也，輒紿而對?！奔榷街^沈氏曰：“阿爺之名，已被呼矣，非久在人間。他日有人求娶沈氏者，慎勿許之。若有姓周，職在軍門者，即可許之，必當(dāng)偕老，衣食盈羨?！逼溆嗨鼋拢瑹o不征驗。后一夕又來曰：“某以拘役有限，不得到人間。，從此永訣矣?！毖栽~凄愴，歔欷而去。后四月，及果卒。沈氏尋亦萍泊南海。或有求納者，輒不就。后有長沙小將姓周者，部本郡錢帛，貨殖于廣州，求娶沈氏。一言而許之。至今在焉。平昌孟弘微與及相識，具錄其事。（出《前定錄》）
【譯文】
柳及是河南人，貞元年間的登科進士柳殊的兒子。家在澧陽，曾經(jīng)到南海游覽，元帥因為他父親在官僚紳士中很有名望，就讓他在廣州作了個假署員。不久，娶了會長岑家的女兒。生了一個男孩，取名甑甑。柳及以親戚老人離家太遠，不能接來一起住的名義，帶著妻和子回到澧陽安居。還沒過第二年，又以家里供給不足的名義，自己乘一輛車重游南海。到了以后謊說家在蒙山。在武仙又娶了沈氏。柳及在郡府作會計，獨有沈氏和她的母親在縣里的公館住。當(dāng)時正是秋天，夜幕降臨之后，天晴月皎。忽然在窗戶里看見一個小孩，用手招呼沈氏說：“不要怕，不要怕，我是你丈夫的孩子。”他說的話和表情態(tài)度，都清清楚楚。沈氏把這事告訴了他的母親。她母親就問那小孩是什么人，有什么要求。小孩回答說：“我叫甑甑，去年七月死的，所以來辭別。凡是未成年死的人，沒有滿七歲，因為活著的時候沒有什么罪過，就不受什么報應(yīng)。即使不能馬上托生，大多數(shù)被天曹有權(quán)勢的人所驅(qū)使。我也當(dāng)了差役，只送文書來往于地府間，天曹記錄人間的善和惡，每月都送給地府一次。這其間有空暇的時間，也可以閑溜一會兒。沈氏就告訴他說：“你父親在郡里當(dāng)會計，馬上就要回來了?！辈灰粫盎貋恚蚴暇桶咽虑槿几嬖V了柳及。柳及不信，說：“荒郊野外，該是有妖怪假托人事，怎么知道不是山精鬼魅干的事呢？”有天晚上，又在窗戶里看見那小孩用手招呼柳及。柳及開始還懷疑，一本正經(jīng)地盤問他，等那小孩把來龍去脈都說出來，才知道他不是別的鬼，就哽咽涕泣，又問他夭折的原因?；卮鹫f：“去年七月，我玩耍得了痢疾。醫(yī)藥都沒有用，所以才死了。這也是命啊?，F(xiàn)在被天曹收我作差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托生?！绷罢f：“你既然屬于冥司，那么人生先定的事就會知道了，能不能給我檢看一下窮富命運生死的事，知道了就來告訴我?！毙『⒒卮鹫f：“好?！焙髞硪惶焱砩闲『砹?。說：“冥府有一座大城，貴賤等級，都有自己的位置，好象棋子那樣分布。世間的人將要死時，或者半年，或者幾個月內(nèi)，就先在城中招呼他的名，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聽到呼叫父親你的名了。”就哄騙他走了。然后小孩偷偷地對沈氏說：“我父親的名已經(jīng)在冥府里被招呼了，不能在人間活多長時間，以后有人求娶你的人，特別小心不要答應(yīng)，如果有姓周的，職務(wù)在軍隊里，就可以答應(yīng)，一定會白頭偕老，衣食充足美好?！毙『⑺f的近來的事，沒有不應(yīng)驗的。后來有一天晚上又來說：“我已經(jīng)拘役有限，不能再到人間來了，從此永別了?！毖哉Z凄惋悲愴，哽咽著走了。過了四個月以后，柳及果然死了。沈氏也在不久后漂泊在南海一帶，有時也有求婚的，都沒有答應(yīng)。后來長沙有個小將姓周，拿本郡部隊的錢財，在廣州作買賣，請求娶沈氏，一說就同意了。到現(xiàn)在還在。平昌的孟弘微與柳及認識。把他的事都記錄下來了。
韋泛
韋泛者，不知其所來。大歷初，罷潤州金壇縣尉?？陀螀桥d，維舟于興國佛寺之水岸。時正月望夜，士女繁會。泛方寓目，忽然暴卒?？h吏捕驗，其事未已，再宿而蘇。云：“見一吏持牒來，云：‘府司追。’遂與之同行。約數(shù)十里，忽至一城，兵衛(wèi)甚嚴，入見多是親舊往還。泛驚問吏曰：‘此何許也？’吏曰：‘此非人間也?！悍轿蛩酪?。俄見數(shù)騎呵道而來，中有一人，衣服鮮華，容貌甚偉。泛前視之，乃故人也，驚曰：“君何為來此？’曰：“‘為吏所追。’其人曰：‘某職主召魂，未省追子。因思之曰：‘嘻，誤矣！所追者非追君也，乃兗州金鄉(xiāng)縣尉韋泛也！’遽叱吏送之歸。泛既喜得返，且恃其故人，因求其祿壽。其人不得已，密謂一吏，引于別院，立泛于門。吏入，持一丹筆來，書其左手曰：‘前楊復(fù)后楊，后楊年年強。七月之節(jié)歸玄鄉(xiāng)。’泛既出，前所追吏亦送之?！奔刃?，具述其事。沙門法寶好異事，盡得其實，因傳之。后六年，以調(diào)授太原楊曲縣主簿，秩滿至京師。適遇所親與鹽鐵使有舊，遂薦為楊子縣巡官。在職五年。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八日，將赴選，以暴疾終于廣陵旅舍，其日乃立秋日也。（出《前定錄》）
【譯文】
韋泛，不知道他從哪里來。大歷初年，罷去潤州金壇縣尉的職務(wù)，到吳興來游覽。在興國佛寺水邊纜了船。當(dāng)時正是正月十五，善男信女們都來聚會。韋泛剛要游覽一番，忽然死去?？h吏和捕快來驗尸，但還有氣息，過了一宿蘇醒了。他說：看見一個官吏拿著公文來到，說：“府司讓你去。”于是就和他同行，估計走了十多里地，忽然來到一座城市，兵士警衛(wèi)很嚴，進城以后見到的大多是親戚舊友來來去去，韋泛吃驚地問那官吏說：“這是什么地方?。俊惫倮粽f；“這不是人間?！表f泛才明白自己已經(jīng)死了。不一會兒見到幾個騎馬的人呵斥著跑過來，其中有一個人衣服新鮮華麗，容貌高大英俊，韋泛走上前一看，原來是老朋友。那人吃驚不小，說：“你來到這兒干什么？”韋泛說：“被官吏所追。”那人說：“我的職務(wù)是主管召魂。怎么不知道追你？?！本退伎剂艘粫赫f：“哈！錯了！要追的人并不是你，是兗州金鄉(xiāng)縣尉韋泛?！瘪R上呵斥官吏趕快送韋泛回去。韋泛很高興能返回，并倚仗他是老朋友，就趁機要求他說說自己的官祿和壽命怎樣。那人沒辦法，告訴一個官吏，把韋泛帶到另一個院落，讓韋泛站在門邊。一個官吏進來，拿著一枝紅筆，在韋泛的左手寫道：“前楊復(fù)后楊，后楊年年強，七月之節(jié)歸玄鄉(xiāng)?！睂懲旰箜f泛就出來，以前追韋泛的那個官吏又送他回來。醒了以后，韋泛就把他經(jīng)歷的事一一敘述出來。一個和尚叫法寶很喜歡聽怪事，這些事他都聽全了，就傳開來。六年后，韋泛被調(diào)授太原楊曲縣作主簿。十年任滿回到京城，正好遇到自己的親屬同鹽鐵使有老交情，就推薦韋泛作了楊子縣巡官。在職五年，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八日，準備赴京選官，因為得了急病死在廣陵旅舍。那天正好是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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