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第四十二 神仙四十二

太平廣記 作者:(宋)李昉


  賀知章 蕭穎士 李仙人 何諷 黃尊師 裴老 李虞 夏侯隱者 權(quán)同休

  賀知章  

  賀知章,西京宣平坊有宅。對門有小板門,常見一老人乘驢出入其間。積五六年,視老人顏色衣服如故,亦不見家屬。詢問里巷,皆云是西市賣錢貫王老,更無他業(yè)。察其非凡也,常因暇日造之。老人迎接甚恭謹(jǐn),唯有童子為所使耳。賀則問其業(yè)。老人隨意回答。因與往來,漸加禮敬,言論漸密,遂云善黃白之術(shù)。賀素信重,愿接事之。后與夫人持一明珠,自云在鄉(xiāng)日得此珠,保惜多時,特上老人,求說道法。老人即以明珠付童子,令市餅來。童子以珠易得三十余胡餅,遂延賀。賀私念寶珠特(明抄本“特”作“持”)以輕用,意甚不快。老人曰:“夫道者可以心得,豈在力爭;慳惜未止,術(shù)無由成。當(dāng)須深山窮谷,勤求致之,非市朝所授也。”賀意頗悟,謝之而去。數(shù)日失老人所在。賀因求致仕,入道還鄉(xiāng)。(出《原化記》)

  【譯文】

  賀知章,在西京宣平坊有住宅。他家對門有一個小板門,經(jīng)??匆娪幸粋€老人騎著驢在那兒出入。過了五、六年,再看那老人的臉色衣服象原來一樣,沒有變化。也看不到他的家屬。詢問巷中的鄰里,都說是西市賣穿錢繩索的王老,再沒有別的職業(yè)。經(jīng)觀察,看出他是一個不平凡的人。賀知章經(jīng)常在空閑日子到王老那里去,老人迎接很恭敬謹(jǐn)慎。他只有一個使喚童子。賀知章就問他的職業(yè),老人很隨便地回答。由于和他往來增多,逐漸地更加尊敬,言論也逐漸多起來,于是在言談中說了他善于修道煉丹之術(shù)。賀知章平素尊信道教,所以愿意拜老人為師。后來賀知章和夫人拿一顆明珠,自己說是在家鄉(xiāng)的時候得到的,珍藏了多年,特地敬獻(xiàn)給老人,請求老人給講授道法。老人接過之后就把明珠交給童子,讓他買餅來,童子用明珠換來三十多個燒餅,并請賀知章吃。賀知章自己心想,寶珠是特意送給老人的,可老人卻如此輕用。心里很不愉快。老人已經(jīng)察覺說:“道術(shù)可以心得,哪里是在于力爭呢?慳惜之心不停止,道術(shù)沒有理由成功。應(yīng)當(dāng)?shù)缴钌礁F谷中,勤奮地、專心致志地探索尋取它,不是市朝所能傳授的?!辟R知章聽了頗有心得,領(lǐng)悟了老人的意思,拜了老人就離開了。過了幾天,老人不見了。賀知章于是請求辭官,入道還鄉(xiāng)。

  蕭穎士  

  功曹蕭穎士。常密游。于陳留逆旅。方食之次,忽見老翁,須鬢皓然,眉目尤異。至門,目蕭久之,微有嘆息,又似相識。蕭疑其意,遂起揖問。老人曰:“觀郎君狀貌,有似一人,不覺愴然耳?!笔拞査坪稳?。老人曰:“郎君一似齊鄱陽王。”王即蕭八代祖。遂驚問曰:“王即某八代祖,因何識之?”老人泣曰:“某姓左,昔為都〔鄱〕陽書佐,偏蒙寵遇。遭李明之難,遂爾逃亡,茍免患耳。因入山修道,遂得度世。適驚郎君,乃不知是王孫也。”遂相與泣。蕭敬異之,問其年,乃三百二十七年矣。良久乃別。今在灊山,時出人間。后不知所之。(出《原化記》)

  【譯文】

  功曹蕭穎士,經(jīng)常秘密游覽。一次住在陳留的客店。他正在吃飯中間。忽然看見一個老頭兒,須鬢雪白,眉目尤其異常。他來到門口,看了蕭穎士很長時間,發(fā)出輕微的嘆息聲。又好象和蕭穎士相識。蕭穎士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起身拱手相問。老人說:“我看公子的身形相貌,有些像一個人,不覺悲傷罷了?!笔挿f士問他象什么人。老人說:“公子象齊鄱陽王?!饼R鄱陽王就是蕭穎士的八代祖先。蕭穎士于是驚訝地問老人說:“齊鄱陽王就是我的八代祖先,你為什么會認(rèn)識他?”老人哭泣著說:“我姓左,過去是鄱陽王書佐,備受寵信,各方面都蒙受禮遇。遭李明之難,我就逃走了。茍且偷生,免除了禍患,就進(jìn)入深山修行道術(shù)。終于獲得出世。方才看見公子感到吃驚,竟不知是齊鄱陽王的子孫?!庇谑撬麄兿鄬Χ?。蕭穎士對他很恭敬,也感到詫異。問他的年齡,竟然三百二十七歲了。過了好長時間他們才分別。老人現(xiàn)在住在灊山,時常出山到人世間。后來,不知他去什么地方了。

  李仙人  

  洛陽高五娘者,美于色,再嫁李仙人。李仙人即天上謫仙也,自與高氏結(jié)好,恒居洛陽,以黃白自業(yè)。高氏能傳其法。開元末,高李之睦,已五六載。后一夕五鼓后,聞空中呼李一聲。披衣出門,語畢,還謂高氏曰:“我天仙也。頃以微罪,譴在人間耳。今責(zé)盡,天上所由來喚。既不得住,多年繾綣,能不愴然。我去之后,君宜以黃白自給,慎勿傳人,不得為人廣有點煉,非特?fù)p汝,亦恐尚不利前人?!毖杂欙w去。高氏初依其言。后賣銀居多,為坊司所告。時河南少尹李齊知其事,釋而不問,密使人召之,前后為燒十余床銀器。李以轉(zhuǎn)聞朝要。不一年,李及高皆卒。時人以為天罰焉。(出《廣異記》)

  【譯文】

  洛陽高五娘,姿色很美,再婚嫁給了李仙人。李仙人是天上貶謫到人間的神仙,自從和高五娘結(jié)婚后,長期居住在洛陽,把煉金的法術(shù)當(dāng)作自己的職業(yè)。高五娘也學(xué)會了他的法術(shù)。唐玄宗開元末年,高五娘和李仙人結(jié)為夫妻已經(jīng)有五六年了。有一天晚上五鼓之后,聽空中呼喚李仙人一聲,李仙人穿上衣服出了門,和人說話。說完話,回來對高五娘說:“我是天上的神仙,以前因為小的罪過,貶謫在人間了,現(xiàn)在對我的責(zé)罪已經(jīng)完了。由于天上來喚我回去,已經(jīng)不能再住下去了,多年夫妻和睦,難舍難分,能不悲傷嗎?我走了以后,你只適當(dāng)煉制金銀自給自足即可,千萬謹(jǐn)慎,不可傳給別人。也不能給別人多煉,否則,不只是損害你自己,也恐怕會不利于別人。”李仙人說完就飛走了。高五娘最初還按照他的話做,但后來賣銀過多,被坊司告發(fā)。當(dāng)時河南的少尹李齊知道了她的事,對高五娘不予追究就釋放了。過后,卻秘密地派人把高五娘招喚去。高五娘前前后后共給李齊燒了十多窯銀器。李齊把這事轉(zhuǎn)告當(dāng)朝的顯要。不到一年,李齊和高五娘都死了。當(dāng)時人們都認(rèn)為這是上天懲罰他們了。

  何諷  

  唐建中末,書生何諷,嘗買得黃紙古書一卷,讀之。卷中得發(fā)卷,規(guī)四寸,如環(huán)無端。諷因絕之,斷處兩頭滴水升余,燒之作發(fā)氣。諷嘗言于道者,道者曰:“吁!君固俗骨,遇此不能羽化,命也。據(jù)仙經(jīng)曰:“蠹魚三食神仙字,則化為此物,名曰脈望;夜以矰映當(dāng)天中星,星使立降??汕筮€丹,取此水和而服之,即時換骨上升?!币蛉」艜喼瑪?shù)處蠹漏,尋義讀之,皆神仙字。諷方嘆伏。(出《原化記》)

  【譯文】

  唐德宗建中末年,書生何諷,曾經(jīng)買到黃紙古書一卷。何諷讀它,在書中得到一個發(fā)卷,圓四寸,象一個環(huán)沒有頭。何諷就隨意地弄斷了它,斷處兩頭滴出水有一升多。用火一燒它有頭發(fā)的氣味。何諷曾經(jīng)把這事告訴一個道人。道人說:“唉!你本來是俗骨凡胎,遇到此物不能飛升成仙,這是命??!據(jù)仙經(jīng)說:‘蠹魚幾次吃到書頁上印的神仙二字,就變化成為這種東西,名叫脈望?!估镉眠@個東西矰映當(dāng)天中星,星使立刻降臨,可以求得還丹,取你方才弄斷‘脈望’時流出的水調(diào)和之后服了,當(dāng)時就能脫胎換骨,飛升成仙?!焙沃S聽了之后,就取來古書查找,有幾處蛀蟲咬壞的地方,前后對照文義,都是“神仙”二字。何諷才贊許信服。

  黃尊師  

  黃尊師居茅山,道術(shù)精妙。有販薪者,于巖洞間得古書十?dāng)?shù)紙,自謂仙書,因詣黃君,懇請師事。黃君納其書,不語,日遣斫柴五十束,稍遲并數(shù)不足,呵罵及棰擊之,亦無怨色。一日,可兩道士于山石上棋,看之不覺日暮,遂空返。黃生大怒罵叱,杖二十,問其故。乃具言之。曰:“深山無人,何處得有棋道士?果是謾語?!彼爝殿^曰:“實,明日便捉來?!奔叭ィ忠娖宕?,乃佯前看,因而擒捉。二道士并局,騰于室中上高樹。唯得棋子數(shù)枚。道士笑謂曰:“傳語仙師,從與受卻法策?!币蛞云遄託w,悉言其事。黃公大笑,乃遣沐浴,盡傳法策。受訖辭去,不知其終。(出《逸史》)

  【譯文】

  黃尊師居住在茅山,道術(shù)精深玄妙。有一個賣柴的人,在巖洞中拾到古書十幾頁,自己認(rèn)為是仙書,于是送到黃尊師那里去,懇切地請求拜黃尊師為老師。黃尊師接受了他的書,但沒有說什么。只是每天派他去砍柴五十捆,如果回來稍晚或數(shù)量不夠,就大聲喝罵還用棍子打他,但他也沒有怨恨的表情。有一天,他上山砍柴,看見兩個道士在山石上下圍棋。他只顧看他們下棋,不知不覺就天黑了,于是只得空手回來。黃尊師大怒,高聲叱罵,還打了他二十棍子。問他是什么原因沒有砍柴,他就都如實說了。黃尊師說:“深山里沒有人,那里會有下棋的道士呢?果然是說的假話?!彼鸵贿呥殿^一邊說:“我說的確實是真的,明天我就把那兩個道士捉回來。”等到第二天去了,又看見那兩個道士在那里下棋,他就假裝上前去看下棋,趁機(jī)去擒捉。兩個道士拋棄了棋盤,飛騰到空中上了高樹。他只得到了幾枚棋子。兩個道士笑著對他說:“傳話給黃仙師,由他給你傳授法錄?!庇谑撬弥遄踊貋?,詳盡地說了他經(jīng)歷過的事。黃尊師聽完大笑,就令他去沐浴更衣。向他傳授了所有的法錄,賣柴人學(xué)完了法錄就告別而去,不知道他以后怎么樣了。

  裴老  

  唐大歷中,有王員外好道術(shù),雖居朝列,布衣山客,日與周旋。一旦道侶數(shù)人在廳事,王君方甚談諧拊掌,會除溷裴老,攜穢具至王君給使。因聞諸客言,竊笑之。王君仆使皆怪。少項,裴老受傭事畢,王君將登溷,遇于戶內(nèi)。整衣,似有所白。因問何事。漸前曰:“員外大好道?!蓖躞@曰“某實留心于此?!痹唬骸爸獑T外酷好,然無所遇。適廳中兩客,大是凡流,但誑員外希酒食耳?!蓖蹙诞惲季?。其妻呼罵曰:“身為朝官,乃與此穢漢結(jié)交,遣人逐之?!蓖蹙唬骸疤煺娴懒?,不擇所處?!迸崂险埲ァM蹙龖┭麖娜?。久方許諾。曰:“明日來得否?”曰:“不得,外后日來?!敝疗冢蹙凉崈魟e室以候。妻呼曰:“安有與除廁人親狎如此!”王君曰:“尚懼不肯顧我。”少頃至,布袍曳杖,頗有隱逸之風(fēng)。王君坐語,茶酒更進(jìn)。裴老清言間發(fā),殊無荷穢之姿狀。曰:“員外非真好道,乃是愛藥耳。亦有少分。某既來,莫要爐火之驗否?”王君叩頭曰:“小生酷嗜,不敢便有祈請?!迸嶂歌F盒可二斤余,曰:“員外剩取火至,以盒分兩片,置于其中,復(fù)以火覆之?!表汈?,裴老于布袍角解一小囊,取藥兩丸,如麻粟,除少炭,捻散盒上,卻堆火燒之。食頃,裴老曰:“成矣?!绷钔蹙褪怪畨颜?,以火箸持出,擲于地。逡巡,乃上上金盒矣,色如雞冠。王君降階再拜,叩頭陳謝。裴老曰:“此金一兩,敵常者三兩,然員外不用留,轉(zhuǎn)將布施也。”別去曰:“從此亦無復(fù)來矣?!蓖蹙萜蛟唬骸澳W(xué)俗士,愿瀝丹懇,須至仙伯山居中,具起居禮?!迸崂显唬骸昂斡么恕!蹦思s更三日,于蘭陵坊西大菜園相覓。王君亦復(fù)及期往,至則果見小門,扣之,黃頭奴出問曰:“莫是王員外否?”遂將一胡床來,令于中門外坐。少頃引入,有小堂甚清凈,裴老道服降階。侍女童十人,皆有姿色。延上勞問,風(fēng)儀質(zhì)狀,并與前時不同,若四十余人矣。茶酒果實甚珍異,屋室嚴(yán)潔,服用精華。至晚王君去,裴老送出門。旬日復(fù)來,其宅已為他人所賃,裴老不知所去也。(出《逸史》)

  【譯文】

  唐代宗大歷年間,有一個王員外喜好道術(shù),雖然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卻天天與布衣山客打交道。一天,道界的幾個伙伴在客廳議事,與王員外正在說笑拍掌大笑,恰巧清除廁所的裴老攜帶除廁器具到王員外這供派遣,順便聽到幾位客人的談話,裴老聽了之后,偷偷地笑話他們。王員外的仆役都很奇怪。不一會兒,裴老干完了活,王員外將要上廁所,在門內(nèi)與裴老相遇。王員外整理衣服,見裴老好像有什么話要說,于是問裴老有什么事。裴老慢慢地走上前說:“員外很喜好道術(shù)吧!”王員外驚訝地說:“我確實在這方面很留心?!迸崂辖又f:“我知道員外很愛好,但是沒有遇到所需要的人,剛才客廳中的客人,大都是平凡之輩,只是誑騙員外希求點酒食罷了?!蓖鯁T外聽后驚異很久,這時,他的妻子呼喚斥罵說:“身為朝廷命官,竟然和這種干臟活的人結(jié)交,快派人趕走他?!蓖鯁T外回答說:“真人是不露相的?!迸崂险埱箅x去。王員外邀請的舉止行動非常懇切。裴老考慮了很長時間才許諾了。王員外說:“明天能來不?”裴老說:“不能,大后天來。”到約會那天,王員外在打掃潔凈的另外房屋里等候裴老。他的妻子大聲呼喊說:“哪有和清廁所的人這樣親熱的!”王員外說:“我還怕他不肯探望我呢!”一會兒,裴老來了,身穿布袍,手持拐杖,很有隱士的風(fēng)度。王員外請裴老坐下說話,茶酒交替進(jìn)獻(xiàn)。裴老妙語連珠,一點不像掏糞的粗漢。裴老說:“員外不是真的愛好道術(shù),僅僅是愛煉制丹藥罷了。也有少許。我既然來了,要不要驗證一下爐火燒煉的效果呢?”王員外叩頭說:“小生很喜歡,但不敢隨便就提出請求?!迸崂现钢蠹s有二斤的鐵盒說:“員外多取火到這兒?!迸崂嫌描F盒把火分成兩片,把盒放置在它的中間,再用火蓋上它。不一會兒,鐵盒燒成紅色,裴老在布袍一角解下來一個小口袋,從里面取出兩粒藥丸,象麻籽一樣。除去了鐵盒上一些炭火,把藥丸捻碎撒在盒上。還堆上火燒它,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裴老說:“成了?!弊屚鯁T外仆人中的有力氣的,用火筷子夾出,扔在地上。不一會,就變成最上等的金盒了,顏色象雞冠一樣。王員外下臺階再次叩拜,磕頭稱謝。裴老說:“這金子,一兩可抵上平常金子三兩。然而,員外不用留它,轉(zhuǎn)手把它布施了吧!”裴老告別離去的時候說:“我從此也不再來了?!蓖鯁T外叩拜乞求說:“末學(xué)俗士,情愿獻(xiàn)出一片誠心,期待到仙伯居住的山中,才能早晚都能侍候?!迸崂险f:“怎么用這樣呢?”于是約定再過三天,在蘭陵坊西大菜園后面去找他。王員外到期前往。到那果然看見一個小門,前去叩門,一個黃頭發(fā)的仆人出來詢問說:“你是不是王員外?”當(dāng)?shù)弥獊砣耸峭鯁T外時,就拿一個能折疊的坐椅來,讓他在中門外坐。過了一會兒,領(lǐng)王員外入內(nèi),內(nèi)有小堂很清凈。裴老身穿道袍下階相迎,侍奉女童十人,都有姿色。裴老在筵上慰勞問候,風(fēng)度儀容,氣質(zhì)狀貌,和以前時顯然不同。好像是四十多歲人的樣子,所用的茶酒果實都很珍貴奇異,屋室整頓得很清潔,服飾用器精致華麗。到了晚上王員外離去,裴老送出了門。過了十天,王員外又來了,裴老的那間住宅已被他人租賃,裴老也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李虞  

  信州李員外虞,嘗與秀才楊棱游華山,窮搜巖谷。時李公未仕,及楊君俱有棲遁之志,每遇幽賞,即吟詠移時。俄至一小洞,巉高數(shù)尺,不三四步,甚高,路極平易。二人欲窮其跡,約行四五里,擬回又不可,且相勉而進(jìn)。更二三里,稍明。少頃至洞口。時已申酉之際,川巖草樹,不似人間,亦有耕者。耕者睹二人頗有驚異,曰:“郎君何得到此?”乃具言之。更二里余,有佛堂,數(shù)人方飲茶次。李公等因往求宿。內(nèi)一人曰:’須報洞主?!卞已惨娪凶弦?,乘小馬,從者四五,呵路而至,拜起甚雅,曰:“得到此何也?”一個備述曰:“此處偏陋,請至某居處?!彼焱蕉?,到一府署,多竹堂,屋坐甚潔,人吏數(shù)十。因自言曰:“某姓杜,名子華,逢亂避世,遇仙侶,居此已數(shù)百年矣?!币蛑顾蓿嬸偨陨蹙S,內(nèi)有駞芊,其狀如牛。晝夜論語,因問朝廷之事。留連累日,各遺銀器數(shù)事,遣使者導(dǎo)之而返。曰:“此可隱逸,頗能住否。”二子色難。子華笑,執(zhí)手而別,且請無漏于人。后楊君復(fù)往尋其洞穴,不可見矣。楊君改名儉,官至御史,謫番禺而卒。李公終亦流蕩,真仙靈境,非所實好,不可依名而往之也。后君子誡之哉。(出《逸史》)

  【譯文】

  信州有一個員外,名叫李虞。他曾經(jīng)和秀才楊棱游覽華山,搜盡了山崖谷地。當(dāng)時李虞還沒有入仕做官,他和楊棱都有隱居的志向。他們每次遇到在幽靜的地方游覽欣賞,就作詩吟詠一會。不久,遇到一個小洞,高有幾尺,進(jìn)洞不過三、四步,就很高了,但路很平容易走。李、楊二人想要考察完它。大約走了四、五里,打算回來又回不來,只得暫且相互勉勵往前行進(jìn)。又走二、三里,稍微有些光亮了,不一會兒,到了洞的出口。這會兒,時間已經(jīng)到了傍晚五時到六時的時候了。看這里的山川草木,不象是人間。也有耕作的人,耕作的人看見李、楊二人很驚異地說:“公子怎么能到這里?”李、楊二人就說了進(jìn)來的全部經(jīng)過。他們又走了二里多路,看見有一座佛堂,佛堂里有幾個人正在喝茶。李虞等趁機(jī)上前去求宿,其中有一個人說:“這需要報告給洞主?!辈灰粫?,看見有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人,騎著一匹小馬,有四五個隨從仆役跟隨,開路而來。紫衣人舉止很文雅,他問屬下說:“他們能到這里來,是為什么?”有一個人詳盡地述說了經(jīng)過。紫衣人對李、楊二人說:“這里偏僻簡陋,請到我的住處?!庇谑呛屠?、楊二人一起前往,他們來到一座府第,多半都是竹屋堂舍。房屋坐席都很潔凈。吏役有幾十人。紫衣人自己介紹說:“我姓杜,名子華,遭遇戰(zhàn)亂,避開人世,遇到神仙,在這居住已經(jīng)有幾百年了?!本土衾睢疃嗽谶@兒住宿,飲食都很精美豐厚。這里面有駞芊,它的形狀象牛,子華和李、楊二人晝夜談?wù)?,順便也問問朝廷的事。李、楊二人在這里流連多日,子華各贈送給他們幾件銀器,派使者導(dǎo)引他們返回。子華說:“這里可以隱居,頗能住否?”李、楊二人面有難色。杜子華笑了,和李、楊二人握手告別,并且請他們不要把這里泄漏給世人。后來楊棱又前去尋找那個洞穴卻不見了。楊棱后來改名儉,官至御使,貶謫到番禺,死在那里。李虞最終也是四外流蕩。真仙靈境,如果不是實心實意地向往,可不要為了空名貿(mào)然前去。以后人們應(yīng)以此為戒呵!

  夏侯隱者  

  夏侯隱者,不知何許人也。大中末,游茅山天臺間,常攜布囊竹杖而已。飲食同常人,而獨居一室,不雜于眾?;蚵端迚?,草間樹下,人窺覘之,但見云氣蓊欝,不見其身。每游三十五十里,登山渡水,而閉目善睡,同行者聞其鼻鼾之聲,而步不差跌,足無蹶礙,至所止即覺,時號作睡仙。后不知所終。(出《神仙拾遺傳》)

  夏侯隱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人。唐宣宗大中末年,他漫游在茅山和天臺山之間,只不過是攜帶著布囊竹杖罷了。他的飲食也和平常人一樣,但卻獨自居住一室,不與眾人在一起雜處。他有時露宿在壇中,有時睡在草間樹下。人們窺視他,只見云氣蓊郁,不見他的身體。他每次游覽常常都是三五十里,登山渡水,并且在行進(jìn)中閉目睡覺,和他同行的人可以聽到他打鼾的聲音。然而他行進(jìn)的步伐卻無差錯,腳也不會被絆。一到達(dá)目的地立即就醒,當(dāng)時號稱睡仙。后來不知道他的下落。權(quán)同休  秀才權(quán)同休,元和中落第,旅游蘇湖間。遇疾貧窘。走使者本村墅人,顧已一年矣。疾中思甘豆湯,令其市甘草。顧者久而不去,但具湯火來。秀才且意其怠于祗承,復(fù)見折樹枝盈握,仍再三搓之,微近火上,忽成甘草。秀才心大異之,且意必道者。良久,取粗沙數(shù)壞,挼捋已成豆矣。及湯成,與常無異。疾亦漸差。秀才謂曰:“予貧迫若此,無以寸進(jìn),因褫垢衣授之,可以此辦少酒肉。將會村老,丐少道路資也?!鳖櫿呶⑿υ唬骸按斯滩蛔戕k,某當(dāng)營之?!蹦隧揭豢萆?,成數(shù)筐扎,聚于盤上,噀之,遂成牛肉。復(fù)汲數(shù)瓶水,傾之,乃旨酒也。村老皆醉飽。獲束縑五十。秀才慚謝顧者曰:“某本驕稚,不識道者,今返請為仆?!鳖櫿咴唬骸坝韫坍惾?,有少失,謫于下賤,合役于秀才,若限不足,復(fù)須力于他人,請秀才勿變常,庶卒某事也。”秀才雖諾之,每呼指,色上面戚戚不安。顧者乃辭曰:“秀才若此,果妨某事也?!币蛘勑悴判薅谈F達(dá)之?dāng)?shù),且言萬物皆可化者,唯淤泥中朱漆箸及發(fā),藥力不能化。因不知所之。(出《酉陽雜俎》)

  【譯文】

  秀才權(quán)同休,唐元和年間落第,旅游在蘇州和湖州之間。旅途中因為生了疾病。生活貧窮窘困。在旅游中供他支使的人是本村墅人,雇傭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權(quán)同休在病中想喝甘豆湯,就讓他去買甘草。雇者呆了很久,卻不去買,只準(zhǔn)備開水和火來。權(quán)秀才想他可能不愿意侍候自己了。又見他折樹枝握滿一把,屢次反復(fù)揉搓,稍微靠近火上,忽然變成了甘草。權(quán)秀才感到他很奇怪,認(rèn)為他一定是有道行的人。過了很久,又見他取來幾坯粗沙,揉搓整理之后已經(jīng)成為豆了。等到甘豆湯做成了,與平常的甘豆湯沒有什么不同。病也漸漸好了。權(quán)秀才對雇者說:“我貧窮窘迫的象這個樣子,不能用什么買一點東西了,只能脫下沾滿污垢的衣服賣了它,可用這點錢辦置少量的酒和肉,用它來會見村老,乞求一點旅途川資。”雇者微笑說:“這本來是微不足辦的事,我應(yīng)該籌劃這件事情?!庇谑强硜硪豢每莞傻纳渲?,捆成幾把,集中在盤子上,用嘴把水噴在上面,就變成了牛肉。又從井里打出幾瓶水來,把它倒出來,就成了甘美的酒了。村老都酒足飯飽。權(quán)秀才獲得了五十束細(xì)絹。權(quán)秀才慚愧地拜謝顧者說:“我實在驕傲幼稚,有眼無珠,沒看出你是位有道行的人,還用你作仆人,現(xiàn)在調(diào)過來,請求讓我做你的仆人?!惫驼哒f:“我本來不是普通的人,因為有一點過失,貶謫在下賤之列,應(yīng)該被秀才役使。如果限定的勞役不夠,又需要到別人那里去效力。所以請秀才不要改變往常的規(guī)矩,期望秀才幫助我結(jié)束我的事。雇者于是辭別說:“你秀才這個樣子,結(jié)果是妨礙了我的事?!表槺阏?wù)摿藱?quán)秀才的長短窮達(dá)命運。并且說萬物都是可以變化的。唯有淤泥中朱漆筷子和頭發(fā),藥力不能化。以后就不知他到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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