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佩綸云：「《戰(zhàn)國策 劉向別錄》：『中書本號(hào)或曰《國策》，或曰《短長》，或曰《事語》?！淮似嗝妒抡Z》。疑子政校中秘書時(shí)，以《事語》之述六國時(shí)事近於《國策》者入《國策》，而其述齊桓時(shí)事類於《管子》者入《管子》，故仍以《事語》名篇。其為戰(zhàn)國游士依託管子無疑?！褂衷疲骸复似夭恢苟?jié)?！渡街翑?shù)篇》之『梁聚』、『請(qǐng)士』、『特命我曰』三節(jié)，《輕重乙》之『衡謂寡人曰』一節(jié)，均當(dāng)以類錄入。蓋後人強(qiáng)分之以足篇數(shù)，愈雜糅不可讀矣?！乖陌福罕緯觯m以齊桓、管仲為問答之主體，然只是著者假託之詞，與齊桓時(shí)事初無關(guān)係，予在《巨（筴）乘馬篇》已詳論之。即如張氏所云「以齊桓時(shí)事類於《管子》者入《管子》，故仍以《事語》名篇」。然本書各篇之假託齊桓時(shí)事者，實(shí)不止張氏所舉數(shù)節(jié)為然，乃僅此篇可名為《事語》，不知張氏又將何以解之？且古人行文，體例本不如後世之謹(jǐn)嚴(yán)。節(jié)數(shù)多寡，原無一定。故《管子》其他各篇亦多長短不一。《論語》、《孟子》及諸子書莫不皆然。若必一一為之補(bǔ)訂，則古籍之可議者，不止《管子輕重篇》一書而已！至本書之篇名取義，或以篇首所見之字為題，如《巨（筴）乘馬》、《國蓄》、《山國軌》、《山權(quán)數(shù)》、《地?cái)?shù)》、《國準(zhǔn)》等是?；蛞云兄畠?nèi)容為題，如《乘馬數(shù)》、《山至數(shù)》、《揆度》等是。或以干支為題，如《輕重甲、乙、丙、丁、戊、己》等是。本篇篇首，即問「事之至數(shù)」，故即以《事語》為題，蓋亦屬於第一類。此等方法，亦古籍中通用之例，正不必以《戰(zhàn)國策》之一名《事語》，遂疑此篇為《戰(zhàn)國策》之一部分也。
提要：全文共分二大段：第一段論「泰奢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第二段論佚田所提「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之觀點(diǎn)亦不合，其理由為「不定內(nèi)不可以持天下」。兩段皆以「積蓄」為中心。前者謂「非有積蓄、積財(cái)」，不可以「用人、勸下」。後者謂「國有十年之蓄」，始能操「十勝」之權(quán)。
桓公問管子曰：「事之至數(shù)〔一〕可聞乎？」
管子對(duì)曰：「何謂至數(shù)〔二〕？」
桓公曰：「秦奢〔三〕教我曰：『帷蓋〔四〕不修，衣服不眾，則女事不泰〔五〕。俎豆之禮不致牲〔六〕，諸侯大牢，大夫少牢。不若此〔七〕，則六畜不育。非高其臺(tái)榭，美其宮室，則群材不散。〔八〕』此言何如？」
管子曰：「非數(shù)也?！?br />
桓公曰：「何謂非數(shù)？」
管子對(duì)曰：「此定壤之?dāng)?shù)也〔九〕。彼天子之制〔一０〕，壤方千里，齊諸侯〔一一〕方百里，負(fù)海子〔一二〕七十里，男五十里，若胸臂之相使也〔一三〕，故準(zhǔn)徐疾〔一四〕贏不足〔一五〕，雖在下也不為君憂〔一六〕。彼壤狹而欲舉〔一七〕與大國爭(zhēng)者〔一八〕，農(nóng)夫寒耕暑蕓，力歸於上，女勤於緝績(jī)徽織，功〔一九〕歸於府者，非怨民心，傷民意也。非有積蓄，不可以用人；非有積財(cái)，無以勸下〔二０〕。泰奢之?dāng)?shù)〔二一〕，不可用於危隘之國?！?br />
桓公曰：「善?！?/em>
〔一〕 元材案：「至數(shù)」一詞，又見《漢書 東方朔傳》?！杆吩疲骸核房?，幸中耳。非至數(shù)也。』」但彼處是指東方朔善於測(cè)算而言，與《後漢書 王渙傳》所謂「神算」之意義相同。此處「至數(shù)」之至即《管子 法法篇》「夫至用民者」之至，尹注云：「至，善也?！箶?shù)者，《說文》：「計(jì)也?！怪翑?shù)即善計(jì)。猶《鹽鐵論 本議篇》之言「長策」，《非鞅篇》之言「巨計(jì)」，《利議篇》之言「異策」或「奇計(jì)」，《誅秦篇》之言「至計(jì)」矣。
〔二〕 張佩綸云：「此三句乃《山至數(shù)》篇首。『何謂至數(shù)』亦當(dāng)是桓公問辭。」元材案：此說非是。本書所討論者，只是一個(gè)財(cái)政經(jīng)濟(jì)問題。反復(fù)申述，不離其宗。故各篇同文之處不一而足。必如張氏說，言至數(shù)者應(yīng)歸之《山至數(shù)》。則《地?cái)?shù)篇》及《輕重甲篇》之論煮鹽，與《輕重乙篇》之論鼓鐵，皆應(yīng)歸之《海王篇》。一切言積蓄者皆應(yīng)歸之《國蓄篇》。而其它同文之處，亦應(yīng)一一為之分別重新釐定而後可矣。至「何謂至數(shù)」，明是管子語，乃亦必強(qiáng)定為桓公之辭。然則上文「事之至數(shù)可聞乎」，又是何人問語耶？
〔三〕 何如璋云：「所謂秦奢者，不必實(shí)有其人，桓公設(shè)為問難以明輕重之?dāng)?shù)。下文佚田之類仿此?！挂τ栏旁疲骸浮呵厣荨?，字作『秦』。後『泰奢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字又作『泰』。此篇之泰奢、佚田，皆是寓言，非實(shí)有其人也。作『秦』乃誤字?！乖陌福簝墒险f皆是也。
〔四〕 元材案：帷蓋二字又見《輕重丁篇》?！抖Y 檀弓》：「敝帷不棄，為埋馬也。敝蓋不棄，為埋狗也?！贯?，車帷。蓋，車蓋。二者皆紡織物，乃女工生產(chǎn)品。
〔五〕 元材案：「女事不泰」，宋本作「士女不泰」，非是。女事謂女工生產(chǎn)之事。泰，通也。女事不泰，猶言女工生產(chǎn)不發(fā)達(dá)。
〔六〕 豬飼彥博云：「不當(dāng)作必?！勾魍疲骸覆蛔盅芪摹！乖陌福骸覆恢律巩?dāng)依豬飼說作「必致牲」。下文太牢、少牢，即致牲之等級(jí)?！秶Z 楚語》：「諸侯祀以太牢，大夫祀以少牢?！沟珜?duì)太牢少牢之解釋，歷來說者不一?！洞蟠饔洝≡犹靾A》：「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勾艘徽f也。又《公羊》桓八年傳「冬曰烝」注云：「禮，天子諸侯卿大夫牛羊豕凡三牲曰太牢，天子元士、諸侯之卿大夫羊豕凡二牲曰少牢。」程大昌《演繁露》云：「牛羊豕具為太牢，但有羊豕而無牛，則為少年。今人獨(dú)以太牢為牛，失之也。」此又一說也。但祭祀必須用牲則一，故曰「必致牲」。戴說失之。
〔七〕 金廷桂曰：「『不若此』三字衍文?！乖陌福捍四司o承上文而言。上文言祭祀之禮，諸侯必致太牢，大夫必致少牢。不若此，則六畜之需要減少，故人民不肯繁育之也。金說非。
〔八〕 元材案：《鹽鐵論 通有篇》大夫云：「《管子》曰：『不飭宮室，則材木不可勝用。不充庖廚，則禽獸不損其壽。無味利，則本業(yè)所出。（盧文弨云：味疑末。）無黼黻，則女工不施?！弧顾茏釉辉圃?，似即此處所謂「泰奢之?dāng)?shù)」，惟字句、順序皆不相符。
〔九〕 元材案：定即《漢書 賈誼傳》「割地定制」及「地制一定」之定。定壤與下文「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zhēng)」之「狹壤」即所謂「危隘之國」互為對(duì)文。前者分授土地，自天子以至於子男皆有定制，而其權(quán)操於天子。故能令海內(nèi)之勢(shì)「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與後者之處於「一股之大幾如腰，一指之大幾如股」之地位者，實(shí)不可同日而語。著者認(rèn)為泰奢之?dāng)?shù)，僅可適用於前者而不適用於後者。故下文曰「此定壤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亦猶《乘馬數(shù)篇》之言「鬥國」「王國」之分及《山至數(shù)篇》之言「為諸侯」與「遍有天下」之分矣。
〔一０〕元材案：「彼天子之制」以下五句，又見《孟子 萬章篇》、《禮記 王制篇》及《春秋繁露 爵國篇》。本書《輕重乙篇》亦有之。惟彼處「齊」作「佌」。又取消「五十里」一級(jí)而於天子之下、佌諸侯之上另加「兼霸之壤三百有餘里」一級(jí)。與《揆度篇》所謂「千乘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百五十餘里」相同。其意義當(dāng)於《揆度篇》再論之。
〔一一〕豬飼彥博云：「齊，中也。謂中國諸侯。」宋翔鳳、俞越說同。元材案：齊即《淮南 原道篇》「齊靡曼之色」之齊。注：「齊，列也?！过R諸侯，即列諸侯，猶言列侯矣。
〔一二〕元材案：負(fù)海者，《輕重乙篇》云：「東方之萌帶山負(fù)海，北方之萌衍處負(fù)海?！埂稘h書 地理志》：「太公以齊地負(fù)海寫鹵?！勾松w借用之為邊遠(yuǎn)地區(qū)之代名詞。張佩綸以「負(fù)?！箤偕蠟榫?，謂「齊諸侯即齊國，負(fù)海自指齊言」，宋翔鳳謂「負(fù)海子」為「蠻夷之子」，均失之。
〔一三〕元材案：「若胸臂之相使也」，《輕重乙篇》作「若此，則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也」。似皆出自賈誼《陳政事疏》。
〔一四〕元材案：徐疾一詞，在本書凡十七見，皆指號(hào)令言。《揆度篇》「號(hào)令者徐疾也」是也。《地?cái)?shù)篇》云：「令有徐疾，物有輕重?！埂秶钇纷鳎骸噶钣芯徏保饰镉休p重。」可見徐疾即緩急。
〔一五〕元材案：「贏不足」，《九章算術(shù)》之一，以御隱雜互見者。即藉有餘不足以求隱雜之?dāng)?shù)之法也。亦作「盈不足」。又作「盈朒」。《輕重乙篇》作「羨不足」，義與此同。
〔一六〕元材案：「在下」即《山國軌篇》「國幣之九在上，一在下」及「幣在下，萬物皆在上」之「在下」，謂在民間流通也。此謂在定壤之國，財(cái)穀雖以奢侈而流通在民間，然中央政府猶得以號(hào)令之徐疾，就其有餘不足者準(zhǔn)而平之，故不足為病?！渡街翑?shù)篇》所謂「乘四時(shí)，行攔牢之策，以東西南北相被原作彼，誤。據(jù)《丁篇》校改。用平而準(zhǔn)」，即此義也。
〔一七〕俞樾云：「『舉』即『與』之誤而衍者?！箙侨昃]則以意於「舉」字下增一「兵」字。元材案：舉即《漢書 嚴(yán)安傳》「陳勝吳廣舉陳」之舉。顏師古注云：「舉謂起兵也?！苟险f皆非。
〔一八〕聞一多云：「『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zhēng)者』下有挩文。」郭沫若云：「自『定壤之?dāng)?shù)也』至此句止，凡六十四字，別篇脫簡(jiǎn)羼入於此，故所答非所問?！褂衷唬骸缸浴恨r(nóng)夫寒耕暑耘』，至『非怨民心，傷民意也』三十字，乃《匡乘馬篇》別本脫簡(jiǎn)。故所答非所問。」又云：「『此定壤之?dāng)?shù)也』以下至『不為君憂』五十三字，乃《輕重乙篇》別本脫簡(jiǎn)，羼入於此。當(dāng)刪?！乖陌福罕酒c《輕重》各篇及其他古書同文之處甚多。如必一一認(rèn)為是別本脫簡(jiǎn)而刪之，則豈復(fù)能成文耶？蓋原文共分二節(jié)。從「此定壤之?dāng)?shù)也」至「不為君憂」為第一節(jié)，乃說明「地制壹定」之國，財(cái)穀雖以奢侈而流通於民間，然政府猶得以號(hào)令之徐疾，就其有餘不足者準(zhǔn)而平之，故曰「此定壤之?dāng)?shù)」。從「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zhēng)者」至「不可用於危隘之國」為第二節(jié)，乃說明若在壤狹之國，則一切財(cái)穀非絕對(duì)由封建國家管制而獨(dú)佔(zhàn)之，使其「力歸於上」「功歸於府」，便有「稅於天下」而「吾民常為天下虜」（《地?cái)?shù)篇》語）之危險(xiǎn)，故曰「非數(shù)」。一問一答，段落分明，既無脫文，亦非錯(cuò)簡(jiǎn)。似不可刪。
〔一九〕元材案：功即《山國軌篇》「某鄉(xiāng)女勝事者終歲績(jī)，其功業(yè)若干」之功業(yè)。此處指「緝績(jī)徽織」等生產(chǎn)品而言。
〔二０〕元材案：「蓄積」指五穀，承「農(nóng)夫寒耕暑蕓，力歸於上」而言。「積財(cái)」指女工生產(chǎn)品，承「女勤於緝績(jī)徽織，功歸於府」而言。前者俸祿所出，故曰「非有蓄積，不可以用人」；後者賞賜所出，故曰「非有積財(cái)，無以勸下」也。
〔二一〕郭沫若云：「『數(shù)』當(dāng)是『教』之誤。上文『管子曰，非數(shù)也。桓公曰，何謂非數(shù)』，兩『數(shù)』字亦同是『教』字之誤。均承『泰奢教我曰』而言?！乖陌福捍苏f可商。「數(shù)」字乃本書各篇習(xí)用之專門術(shù)語，說已詳《巨（筴）乘馬篇》。「泰奢之?dāng)?shù)」，與《地?cái)?shù)篇》「武王之?dāng)?shù)」，《揆度篇》「堯舜之?dāng)?shù)」，「神農(nóng)之?dāng)?shù)」，及《國準(zhǔn)篇》「五家之?dāng)?shù)」句例全同。此乃緊承上文「事之至數(shù)」與「何謂至數(shù)」兩「數(shù)」字而言。蓋桓公認(rèn)為泰奢所教乃所謂「事之至數(shù)」，而管子則認(rèn)為「泰奢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只能謂為「定壤之?dāng)?shù)」而不能稱為「至數(shù)」，故曰「非數(shù)」。非數(shù)者，猶《鹽鐵論 擊之篇》及《西域篇》之言「非計(jì)也」。若改為「教」字，則不僅所答非所問，而且與全書文風(fēng)亦不符合矣。
桓公又問管子曰：「佚田〔一〕謂寡人曰：『善者〔二〕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三〕。何不因諸侯權(quán)以〔四〕制天下？』」
管子對(duì)曰：「佚田之言非也。彼善為國者，壤辟〔五〕舉則民留處，倉廩實(shí)則知禮節(jié)。且無委致圍，城肥致衝〔六〕。夫不定內(nèi)，不可以持天下。佚田之言非也?！?br />
管子曰〔七〕：「歲藏一，十年而十也。歲藏二，五年而十也。穀十而守五，綈素〔八〕滿之，五在上。故視歲而藏〔九〕，縣時(shí)〔一０〕積歲，國有十年之蓄〔一一〕。富勝貧，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一二〕，有義勝無義，練士勝歐眾〔一三〕，凡十勝者盡有之〔一四〕。故發(fā)如風(fēng)雨，動(dòng)如雷霆，獨(dú)出獨(dú)入，莫之能禁止〔一五〕，不待權(quán)與〔一六〕。佚田之言非也?！?br />
桓公曰：「善?！?/em>
〔一〕 何如璋云：「佚田者假設(shè)之名。與上文泰奢一例?！?br />
〔二〕 元材案：「善者」二字在本書凡六見。此外「善為國者」六見，「善為天下者」三見。《地?cái)?shù)篇》作「善用本者」。用即為，本即國也。又《揆度篇》有「善正商任者」一語。依各語比較觀之，「善者」二字，當(dāng)可作三種解釋，一即「善為國者」，二即「善為天下者」，三即「善為某事者」。本篇下文管子曰：「彼善為國者」云云，則此處「善者」二字蓋亦指「善為國者」而言。
〔三〕 張文虎云：「用非其有，即所謂來天下之財(cái)也。使非其人，即所謂致天下之民也?！乖陌福憾Z又分見《地?cái)?shù)》及《輕重甲篇》。其他諸子書亦多有之?！渡叹龝″e(cuò)法篇》云：「故明主用非其有，使非其民?！勾巳思疵褚??！痘茨稀≈餍g(shù)篇》作人，與此同。又《呂氏春秋 用民篇》云：「湯武非徒用其民也，又能用非己之民。能用非己之民，國雖小，卒雖少，功名猶可立。古者多由布衣定一世者矣，皆能用非其有也。用非其有之心，不可不察之本?！挂喇呫湫Ｔ鱿隆覆弧棺帧Ｓ帧斗致毱吩疲骸赶韧跤梅瞧溆?，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褂帧多鞯榔吩疲骸钢饕舱撸狗怯姓咭?。」字句皆大同小異。蓋古有此語而佚田稱之。
〔四〕 王紹蘭云：「按『權(quán)以』二字連讀?！阂浴华q『與』也，古多通用。權(quán)以猶權(quán)與也?！遁p重甲篇》：『數(shù)欺諸侯者無權(quán)與?！患雌渥C?！墩f文》：『與，黨與也?！弧簷?quán)與』謂利權(quán)親與?！阂蛑T侯之權(quán)』，即謂『用非其有』。『因諸侯之與』即謂『使非其人?！还守镌疲骸汉尾灰蛑T侯權(quán)以制天下。』管子則謂『善為國者不待因諸侯之權(quán)與』也?！簷?quán)與』正對(duì)『權(quán)以』之文。若讀『因諸侯權(quán)』為句，『以制天下』為句，則管子但云『不待權(quán)』可矣，何必贅言『與』乎？」
〔五〕 元材案：「壤辟舉」云云，《管子 牧民篇》語，又見《輕重甲篇》。惟《牧民篇》及《輕重甲篇》「壤」皆作「地」。壤、地二字義相通。辟即《孟子 告子篇》：「我能為君辟土地」之辟。朱注：「辟與闢通，開墾也?！古e即「百畝不舉」、「千畝不舉」、「萬畝不舉」、「十萬畝不舉」之舉。解已見《巨（筴）乘馬篇》?！?jìng)}廩實(shí)」，指國家積蓄而言，觀下文「國有十年之蓄」云云可證。與《牧民篇》之指人民積蓄者不同。
〔六〕 肥，古本、劉本、朱本、趙本均作脆。劉績(jī)?cè)疲骸肝?，委積也。無食則人欲圍而取之。脆，不堅(jiān)也。衝，衝車也。城不堅(jiān)，則人思?xì)е??！褂谯嗽疲骸笩o蓋讀為廡。與下句『城脆致衝』之『城』字對(duì)?！乖陌福憾Z又見《輕重甲篇》。本篇主要在論積蓄之重要，不宜又發(fā)為「廡委致圍」之論。于說非是。肥即《山至數(shù)篇》「古者輕賦稅而肥籍?dāng)俊怪?。丁士涵云：「肥，古俷字。《集韻》：『俷，薄也?！弧读凶印↑S帝篇》曰：『所偏肥，晉國黜之?！粡堈孔⒃疲骸悍?，薄也。』」今案丁說是也。《史記 三王世家》《燕王策》云：「毋俷德?！埂都狻沸鞆V曰：「『俷』一作『菲』?！埂端麟[》引孔文祥云：「菲，薄也。」劉氏逕改為脆，失其義矣。
〔七〕 元材案：「管子曰」三字衍，否則其上必另有桓公問語。此蓋承上文「定內(nèi)」之意申言之。
〔八〕 元材案：「綈素」二字不詞。丁士涵認(rèn)為「綈素」即《揆度篇》之「夷疏」，《輕重甲篇》誤作夷競(jìng)。丁氏釋《輕重甲》云：「『夷競(jìng)』二字不可解?！掇穸绕吩唬骸阂氖铦M之。無食者予之陳，無種者貸之新?！挥帧妒抡Z篇》曰：『穀十而守五，綈素滿之，五在上。』上下文皆言穀，必非繒綈。夷疏與綈素同聲。則《揆度篇》之『夷疏滿之』，即《事語篇》之『綈素滿之』矣。凡從夷從弟之字，古皆通用。其素疏二字通用者，惟有果蔬之疏古通用素?！督仄饭z素食當(dāng)十石。《墨子 辭過篇》：「古之民未知為飲食時(shí)，素食而分處?！埂稜栄拧吩唬骸悍Y不熟曰饑，疏不熟曰饉?！环Y之外，蔬最為重。故管子言穀，必兼及蔬也。據(jù)此以推，則『夷競(jìng)』之『競(jìng)』，疑本是『疏』字。俗書競(jìng)疏形近而訛。故對(duì)粟言之。粟言『積』，疏言『夷』者，夷讀如《周官 薙氏》『夏日至而夷之』之夷。鄭注曰：『夷之，以鉤鎌迫地芟之也。若今取茭矣。』先鄭注曰：『夷氏掌殺草。故《春秋傳》曰：如農(nóng)夫之務(wù)去草，芟夷薀崇之。又今俗間謂麥下為夷下，言芟夷其麥，以其下種禾豆也?！挥帧兜救恕罚骸合囊运宀荻弦闹??！蛔⑾揉嵳f：『芟夷如《春秋傳》曰：芟夷薀崇之。今時(shí)謂禾下麥為夷下麥。言芟刈其禾，於下種麥也?！话赶揉嵮砸暮桃柠湥豆茏印费砸氖?，皆是剪取之意。後鄭又以取茭為況。蓋草萊必迫地芟之。蔬是草萊之可食者，惟夷之乃得當(dāng)耳?！妒抡Z篇》『綈』字本是『稊』字。『夷』之通『稊』，猶『荑』之通『蕛』。淺人因下『素』字，遂取同聲之『綈』字改之，而失其解矣。」今案：此說甚精確。此謂十分之穀，政府守其五分，另以百蔬補(bǔ)充人民之食用。如《輕重乙篇》所謂「山諸侯之國，則斂疏藏菜，此之謂豫戒」者，亦足以維持其生活。則政府手中可常操國穀百分之五十矣。蓋百疏對(duì)於民食，本甚重要?！豆茏印×⒄吩疲骸噶蟛挥都?，瓜瓠葷菜百果不備具，國之貧也。」又曰：「六畜育於家，瓜瓠葷菜百果備具，國之富也?！褂帧督仄吩疲骸阜蛎裰?，衣與食也。食之所生，水與土也。所以富民有要，食民有率。率三十畝而足於卒歲。歲兼美惡，畝取一石，則人有三十石。果蓏素食當(dāng)十石，糠秕六畜當(dāng)十石，則人有五十石。布帛麻絲旁入奇利未在其中也。故國有餘藏，民有餘食?！褂帧盾髯印「粐吩疲骸阜虿蛔?，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憂過計(jì)也。今是土之生五穀也，人善治之，則畝數(shù)盆，一歲而再獲之。然後瓜桃棗李一本數(shù)以盆鼓，然後葷菜百疏以澤量，然後六畜禽獸一而剸車，黿鼉魚鱉鰌鱣以時(shí)別一而成群，然後飛鳥鳧雁若煙海，然後昆蟲萬物生其間，可以相食養(yǎng)者不可勝數(shù)也。」皆以百疏與五穀六畜並提，即此所云「夷蔬滿之」之義。猶解放前各地農(nóng)諺之言「糠菜半年糧」矣。
〔九〕 元材案：視歲而藏，即視其歲之上、中、下而決定其所應(yīng)藏之?dāng)?shù)。如李悝平糶法：「上熟糴三舍一，中熟糴二舍一，下熟中分之?！辜雌淅?。
〔一０〕元材案：縣即《山至數(shù)篇》「縣死其所」之縣，與懸同，繫也。有累積之義?！盾髯?。性惡篇》云：「加日縣久?！箺顐娮⒃疲骸讣尤?，累日也?？h久，懸繫以久長?！沽x與此同。
〔一一〕元材案：「國有十年之蓄」一語又見《國蓄》及《輕重乙篇》?！顿Z誼新書》亦屢言之，《無蓄篇》云：「禹有十年之蓄，故免九年之水。湯有十年之積，故勝七年之旱?！埂稇n民篇》云：「王者之法，民三年耕而餘一年之食，九年而餘三年之食，三十歲而民有十年之蓄?！褂衷唬骸竿跽咧?，國無九年之蓄，謂之不足。無六年之蓄，謂之急。無三年之蓄，國非其國也?！箍梢姟甘曛睢鼓藵h人之最高理想矣。
〔一二〕豬飼彥博云：「『微』疑當(dāng)作『能』?！镀叻ā吩唬骸阂阅軇俨荒堋??！咕庠疲骸浮何ⅰ蛔x為『媺』。媺，善也?！估钫苊髟疲骸浮何ⅰ蛔譄o義。疑當(dāng)為『媺』。媺古美字。美者善也?！睹献印吩唬骸撼鋵?shí)之謂美?！还实门c富勇諸字並舉?！乖陌福何⒓础秴问洗呵铩Q勝篇》「凡兵之勝，敵之失也。勝失之兵必隱、必微、必積、必?fù)?。隱則勝闡矣，微則勝顯矣，積則勝散矣，摶則勝離矣。諸摶攫柢噬之獸，其用齒角爪牙也，必託於卑微隱蔽，此所以成勝」之微。此以「微」與「不微」對(duì)文，彼以「微」與「顯」對(duì)文，蓋皆指嚴(yán)守機(jī)密與不嚴(yán)守機(jī)密而言。諸氏說皆失之。
〔一三〕元材案：「歐」當(dāng)作敺。《漢書 韓信傳》：「經(jīng)所謂敺市人而戰(zhàn)之也。」師古注云：「敺與驅(qū)同。忽入市廛而敺取其人令戰(zhàn)，言非素所練習(xí)?！箶繁?，義與此同。
〔一四〕豬飼彥博云：「『十』當(dāng)作『六』，不然，上文缺四勝?！拱簿庠疲骸甘?，猶全也。言十勝無一敗者，藏穀中盡有之?！箯埮寰]云：「『十勝』只言六勝。案《樞言篇》『七勝』，與此大同小異。疑十當(dāng)作七，挩去一句耳。此駁佚田因諸侯之說?！褂谯嗽疲骸复恕菏蛔之?dāng)誤，否則上文有脫?！构粼疲骸复搜浴焊粍儇?，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有義勝無義，練士勝敺眾，凡十勝者盡有之?！粌H舉六勝而統(tǒng)之以『十』。《樞言篇》『眾勝寡，疾勝徐，勇勝怯，智勝愚，善勝惡，有義勝無義，有天道勝無天道，凡此七勝者貴眾?！粌晌幕ビ谐鋈耄嫌?jì)之則恰是『十勝』之?dāng)?shù)。蓋本作『眾勝寡，富勝貧，疾勝徐，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善勝惡，有義勝無義，有天道勝無天道，練士勝敺眾。』『微』乃周密之意。十勝既備，則本篇奪其四，《樞言》奪其三?！稑醒浴贰浩邉佟荒恕菏畡佟恢?。古文『七』作『七』，『十』作『十』，僅縱橫畫有長短之別，極易互訛?！乖陌福撼稑醒云吠?，《管子 七法篇》及一九七二年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王兵篇》亦有與此相類之文字。《七法篇》云：「是故以眾擊寡，以治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卒擊敺眾白徒，故十戰(zhàn)十勝，百戰(zhàn)百勝?！埂锻醣吩疲骸阜蛞灾螕魜y，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士擊敺民，此十戰(zhàn)十勝之道?！梗ㄒ痪牌吡辍段奈铩返谑阢y雀山漢墓竹簡(jiǎn)整理小組：《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王兵篇〉釋文》。下同。）此謂國有十年之蓄，則富力雄厚，一切勝利條件皆盡有之矣。《漢書 食貨志》賈誼所謂「茍粟多而財(cái)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zhàn)則勝，懷敵附遠(yuǎn)，何招而不至?！沽x與此同。共止六勝而曰「十勝」者，舉其大數(shù)而言，亦猶《七法篇》共止五勝，《王兵篇》亦止四勝，而或曰「十戰(zhàn)十勝，百戰(zhàn)百勝」，或曰「此十戰(zhàn)十勝之道」也。本書與《管子》其他各篇並不是一個(gè)思想體系，不能據(jù)彼改此，更不能挹彼注茲。以上諸說均太迂！
〔一五〕元材案：「發(fā)如風(fēng)雨」四句又見《輕重甲篇》。此蓋軍事家常用語。銀雀山漢墓出土《王兵篇》云：「動(dòng)如雷電，起如飛鳥，往如風(fēng)雨，莫當(dāng)其前，莫害其後，獨(dú)出獨(dú)入，莫能禁止?！埂豆茏印∑叻ㄆ吩疲骸腹逝e之如飛鳥，動(dòng)之如雷電，發(fā)之如風(fēng)雨。莫當(dāng)其前，莫害其後。獨(dú)出獨(dú)入，莫能禁圉?！埂队坠倨吩疲骸刚f行如風(fēng)雨，發(fā)如雷電。」又《淮南 兵略篇》云：「卒如雷霆，疾如風(fēng)雨。若從地出，若從天下。獨(dú)出獨(dú)入，莫能應(yīng)圉?！狗步砸悦枥L國力之強(qiáng)大無敵而已。
〔一六〕丁士涵云：「『待』當(dāng)為『恃』?！翰皇褭?quán)與』，正與上文『桓公曰何不因諸侯權(quán)以制天下』相對(duì)。因，依也。恃，亦依也。二字同義。」元材案：此語又見《管子 七法篇》、《幼官篇》及銀雀山出土《王兵篇》。《七法篇》「待」作「恃」?！队坠倨芳啊锻醣方宰鳌复?，待字不誤。
提要：全文共分二大段：第一段論「泰奢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第二段論佚田所提「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之觀點(diǎn)亦不合，其理由為「不定內(nèi)不可以持天下」。兩段皆以「積蓄」為中心。前者謂「非有積蓄、積財(cái)」，不可以「用人、勸下」。後者謂「國有十年之蓄」，始能操「十勝」之權(quán)。
桓公問管子曰：「事之至數(shù)〔一〕可聞乎？」
管子對(duì)曰：「何謂至數(shù)〔二〕？」
桓公曰：「秦奢〔三〕教我曰：『帷蓋〔四〕不修，衣服不眾，則女事不泰〔五〕。俎豆之禮不致牲〔六〕，諸侯大牢，大夫少牢。不若此〔七〕，則六畜不育。非高其臺(tái)榭，美其宮室，則群材不散。〔八〕』此言何如？」
管子曰：「非數(shù)也?！?br />
桓公曰：「何謂非數(shù)？」
管子對(duì)曰：「此定壤之?dāng)?shù)也〔九〕。彼天子之制〔一０〕，壤方千里，齊諸侯〔一一〕方百里，負(fù)海子〔一二〕七十里，男五十里，若胸臂之相使也〔一三〕，故準(zhǔn)徐疾〔一四〕贏不足〔一五〕，雖在下也不為君憂〔一六〕。彼壤狹而欲舉〔一七〕與大國爭(zhēng)者〔一八〕，農(nóng)夫寒耕暑蕓，力歸於上，女勤於緝績(jī)徽織，功〔一九〕歸於府者，非怨民心，傷民意也。非有積蓄，不可以用人；非有積財(cái)，無以勸下〔二０〕。泰奢之?dāng)?shù)〔二一〕，不可用於危隘之國?！?br />
桓公曰：「善?！?/em>
〔一〕 元材案：「至數(shù)」一詞，又見《漢書 東方朔傳》?！杆吩疲骸核房?，幸中耳。非至數(shù)也。』」但彼處是指東方朔善於測(cè)算而言，與《後漢書 王渙傳》所謂「神算」之意義相同。此處「至數(shù)」之至即《管子 法法篇》「夫至用民者」之至，尹注云：「至，善也?！箶?shù)者，《說文》：「計(jì)也?！怪翑?shù)即善計(jì)。猶《鹽鐵論 本議篇》之言「長策」，《非鞅篇》之言「巨計(jì)」，《利議篇》之言「異策」或「奇計(jì)」，《誅秦篇》之言「至計(jì)」矣。
〔二〕 張佩綸云：「此三句乃《山至數(shù)》篇首。『何謂至數(shù)』亦當(dāng)是桓公問辭。」元材案：此說非是。本書所討論者，只是一個(gè)財(cái)政經(jīng)濟(jì)問題。反復(fù)申述，不離其宗。故各篇同文之處不一而足。必如張氏說，言至數(shù)者應(yīng)歸之《山至數(shù)》。則《地?cái)?shù)篇》及《輕重甲篇》之論煮鹽，與《輕重乙篇》之論鼓鐵，皆應(yīng)歸之《海王篇》。一切言積蓄者皆應(yīng)歸之《國蓄篇》。而其它同文之處，亦應(yīng)一一為之分別重新釐定而後可矣。至「何謂至數(shù)」，明是管子語，乃亦必強(qiáng)定為桓公之辭。然則上文「事之至數(shù)可聞乎」，又是何人問語耶？
〔三〕 何如璋云：「所謂秦奢者，不必實(shí)有其人，桓公設(shè)為問難以明輕重之?dāng)?shù)。下文佚田之類仿此?！挂τ栏旁疲骸浮呵厣荨?，字作『秦』。後『泰奢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字又作『泰』。此篇之泰奢、佚田，皆是寓言，非實(shí)有其人也。作『秦』乃誤字?！乖陌福簝墒险f皆是也。
〔四〕 元材案：帷蓋二字又見《輕重丁篇》?！抖Y 檀弓》：「敝帷不棄，為埋馬也。敝蓋不棄，為埋狗也?！贯?，車帷。蓋，車蓋。二者皆紡織物，乃女工生產(chǎn)品。
〔五〕 元材案：「女事不泰」，宋本作「士女不泰」，非是。女事謂女工生產(chǎn)之事。泰，通也。女事不泰，猶言女工生產(chǎn)不發(fā)達(dá)。
〔六〕 豬飼彥博云：「不當(dāng)作必?！勾魍疲骸覆蛔盅芪摹！乖陌福骸覆恢律巩?dāng)依豬飼說作「必致牲」。下文太牢、少牢，即致牲之等級(jí)?！秶Z 楚語》：「諸侯祀以太牢，大夫祀以少牢?！沟珜?duì)太牢少牢之解釋，歷來說者不一?！洞蟠饔洝≡犹靾A》：「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勾艘徽f也。又《公羊》桓八年傳「冬曰烝」注云：「禮，天子諸侯卿大夫牛羊豕凡三牲曰太牢，天子元士、諸侯之卿大夫羊豕凡二牲曰少牢。」程大昌《演繁露》云：「牛羊豕具為太牢，但有羊豕而無牛，則為少年。今人獨(dú)以太牢為牛，失之也。」此又一說也。但祭祀必須用牲則一，故曰「必致牲」。戴說失之。
〔七〕 金廷桂曰：「『不若此』三字衍文?！乖陌福捍四司o承上文而言。上文言祭祀之禮，諸侯必致太牢，大夫必致少牢。不若此，則六畜之需要減少，故人民不肯繁育之也。金說非。
〔八〕 元材案：《鹽鐵論 通有篇》大夫云：「《管子》曰：『不飭宮室，則材木不可勝用。不充庖廚，則禽獸不損其壽。無味利，則本業(yè)所出。（盧文弨云：味疑末。）無黼黻，則女工不施?！弧顾茏釉辉圃?，似即此處所謂「泰奢之?dāng)?shù)」，惟字句、順序皆不相符。
〔九〕 元材案：定即《漢書 賈誼傳》「割地定制」及「地制一定」之定。定壤與下文「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zhēng)」之「狹壤」即所謂「危隘之國」互為對(duì)文。前者分授土地，自天子以至於子男皆有定制，而其權(quán)操於天子。故能令海內(nèi)之勢(shì)「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與後者之處於「一股之大幾如腰，一指之大幾如股」之地位者，實(shí)不可同日而語。著者認(rèn)為泰奢之?dāng)?shù)，僅可適用於前者而不適用於後者。故下文曰「此定壤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亦猶《乘馬數(shù)篇》之言「鬥國」「王國」之分及《山至數(shù)篇》之言「為諸侯」與「遍有天下」之分矣。
〔一０〕元材案：「彼天子之制」以下五句，又見《孟子 萬章篇》、《禮記 王制篇》及《春秋繁露 爵國篇》。本書《輕重乙篇》亦有之。惟彼處「齊」作「佌」。又取消「五十里」一級(jí)而於天子之下、佌諸侯之上另加「兼霸之壤三百有餘里」一級(jí)。與《揆度篇》所謂「千乘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百五十餘里」相同。其意義當(dāng)於《揆度篇》再論之。
〔一一〕豬飼彥博云：「齊，中也。謂中國諸侯。」宋翔鳳、俞越說同。元材案：齊即《淮南 原道篇》「齊靡曼之色」之齊。注：「齊，列也?！过R諸侯，即列諸侯，猶言列侯矣。
〔一二〕元材案：負(fù)海者，《輕重乙篇》云：「東方之萌帶山負(fù)海，北方之萌衍處負(fù)海?！埂稘h書 地理志》：「太公以齊地負(fù)海寫鹵?！勾松w借用之為邊遠(yuǎn)地區(qū)之代名詞。張佩綸以「負(fù)?！箤偕蠟榫?，謂「齊諸侯即齊國，負(fù)海自指齊言」，宋翔鳳謂「負(fù)海子」為「蠻夷之子」，均失之。
〔一三〕元材案：「若胸臂之相使也」，《輕重乙篇》作「若此，則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也」。似皆出自賈誼《陳政事疏》。
〔一四〕元材案：徐疾一詞，在本書凡十七見，皆指號(hào)令言。《揆度篇》「號(hào)令者徐疾也」是也。《地?cái)?shù)篇》云：「令有徐疾，物有輕重?！埂秶钇纷鳎骸噶钣芯徏保饰镉休p重。」可見徐疾即緩急。
〔一五〕元材案：「贏不足」，《九章算術(shù)》之一，以御隱雜互見者。即藉有餘不足以求隱雜之?dāng)?shù)之法也。亦作「盈不足」。又作「盈朒」。《輕重乙篇》作「羨不足」，義與此同。
〔一六〕元材案：「在下」即《山國軌篇》「國幣之九在上，一在下」及「幣在下，萬物皆在上」之「在下」，謂在民間流通也。此謂在定壤之國，財(cái)穀雖以奢侈而流通在民間，然中央政府猶得以號(hào)令之徐疾，就其有餘不足者準(zhǔn)而平之，故不足為病?！渡街翑?shù)篇》所謂「乘四時(shí)，行攔牢之策，以東西南北相被原作彼，誤。據(jù)《丁篇》校改。用平而準(zhǔn)」，即此義也。
〔一七〕俞樾云：「『舉』即『與』之誤而衍者?！箙侨昃]則以意於「舉」字下增一「兵」字。元材案：舉即《漢書 嚴(yán)安傳》「陳勝吳廣舉陳」之舉。顏師古注云：「舉謂起兵也?！苟险f皆非。
〔一八〕聞一多云：「『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zhēng)者』下有挩文。」郭沫若云：「自『定壤之?dāng)?shù)也』至此句止，凡六十四字，別篇脫簡(jiǎn)羼入於此，故所答非所問?！褂衷唬骸缸浴恨r(nóng)夫寒耕暑耘』，至『非怨民心，傷民意也』三十字，乃《匡乘馬篇》別本脫簡(jiǎn)。故所答非所問。」又云：「『此定壤之?dāng)?shù)也』以下至『不為君憂』五十三字，乃《輕重乙篇》別本脫簡(jiǎn)，羼入於此。當(dāng)刪?！乖陌福罕酒c《輕重》各篇及其他古書同文之處甚多。如必一一認(rèn)為是別本脫簡(jiǎn)而刪之，則豈復(fù)能成文耶？蓋原文共分二節(jié)。從「此定壤之?dāng)?shù)也」至「不為君憂」為第一節(jié)，乃說明「地制壹定」之國，財(cái)穀雖以奢侈而流通於民間，然政府猶得以號(hào)令之徐疾，就其有餘不足者準(zhǔn)而平之，故曰「此定壤之?dāng)?shù)」。從「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zhēng)者」至「不可用於危隘之國」為第二節(jié)，乃說明若在壤狹之國，則一切財(cái)穀非絕對(duì)由封建國家管制而獨(dú)佔(zhàn)之，使其「力歸於上」「功歸於府」，便有「稅於天下」而「吾民常為天下虜」（《地?cái)?shù)篇》語）之危險(xiǎn)，故曰「非數(shù)」。一問一答，段落分明，既無脫文，亦非錯(cuò)簡(jiǎn)。似不可刪。
〔一九〕元材案：功即《山國軌篇》「某鄉(xiāng)女勝事者終歲績(jī)，其功業(yè)若干」之功業(yè)。此處指「緝績(jī)徽織」等生產(chǎn)品而言。
〔二０〕元材案：「蓄積」指五穀，承「農(nóng)夫寒耕暑蕓，力歸於上」而言。「積財(cái)」指女工生產(chǎn)品，承「女勤於緝績(jī)徽織，功歸於府」而言。前者俸祿所出，故曰「非有蓄積，不可以用人」；後者賞賜所出，故曰「非有積財(cái)，無以勸下」也。
〔二一〕郭沫若云：「『數(shù)』當(dāng)是『教』之誤。上文『管子曰，非數(shù)也。桓公曰，何謂非數(shù)』，兩『數(shù)』字亦同是『教』字之誤。均承『泰奢教我曰』而言?！乖陌福捍苏f可商。「數(shù)」字乃本書各篇習(xí)用之專門術(shù)語，說已詳《巨（筴）乘馬篇》。「泰奢之?dāng)?shù)」，與《地?cái)?shù)篇》「武王之?dāng)?shù)」，《揆度篇》「堯舜之?dāng)?shù)」，「神農(nóng)之?dāng)?shù)」，及《國準(zhǔn)篇》「五家之?dāng)?shù)」句例全同。此乃緊承上文「事之至數(shù)」與「何謂至數(shù)」兩「數(shù)」字而言。蓋桓公認(rèn)為泰奢所教乃所謂「事之至數(shù)」，而管子則認(rèn)為「泰奢之?dāng)?shù)不可用於危隘之國」，只能謂為「定壤之?dāng)?shù)」而不能稱為「至數(shù)」，故曰「非數(shù)」。非數(shù)者，猶《鹽鐵論 擊之篇》及《西域篇》之言「非計(jì)也」。若改為「教」字，則不僅所答非所問，而且與全書文風(fēng)亦不符合矣。
桓公又問管子曰：「佚田〔一〕謂寡人曰：『善者〔二〕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三〕。何不因諸侯權(quán)以〔四〕制天下？』」
管子對(duì)曰：「佚田之言非也。彼善為國者，壤辟〔五〕舉則民留處，倉廩實(shí)則知禮節(jié)。且無委致圍，城肥致衝〔六〕。夫不定內(nèi)，不可以持天下。佚田之言非也?！?br />
管子曰〔七〕：「歲藏一，十年而十也。歲藏二，五年而十也。穀十而守五，綈素〔八〕滿之，五在上。故視歲而藏〔九〕，縣時(shí)〔一０〕積歲，國有十年之蓄〔一一〕。富勝貧，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一二〕，有義勝無義，練士勝歐眾〔一三〕，凡十勝者盡有之〔一四〕。故發(fā)如風(fēng)雨，動(dòng)如雷霆，獨(dú)出獨(dú)入，莫之能禁止〔一五〕，不待權(quán)與〔一六〕。佚田之言非也?！?br />
桓公曰：「善?！?/em>
〔一〕 何如璋云：「佚田者假設(shè)之名。與上文泰奢一例?！?br />
〔二〕 元材案：「善者」二字在本書凡六見。此外「善為國者」六見，「善為天下者」三見。《地?cái)?shù)篇》作「善用本者」。用即為，本即國也。又《揆度篇》有「善正商任者」一語。依各語比較觀之，「善者」二字，當(dāng)可作三種解釋，一即「善為國者」，二即「善為天下者」，三即「善為某事者」。本篇下文管子曰：「彼善為國者」云云，則此處「善者」二字蓋亦指「善為國者」而言。
〔三〕 張文虎云：「用非其有，即所謂來天下之財(cái)也。使非其人，即所謂致天下之民也?！乖陌福憾Z又分見《地?cái)?shù)》及《輕重甲篇》。其他諸子書亦多有之?！渡叹龝″e(cuò)法篇》云：「故明主用非其有，使非其民?！勾巳思疵褚??！痘茨稀≈餍g(shù)篇》作人，與此同。又《呂氏春秋 用民篇》云：「湯武非徒用其民也，又能用非己之民。能用非己之民，國雖小，卒雖少，功名猶可立。古者多由布衣定一世者矣，皆能用非其有也。用非其有之心，不可不察之本?！挂喇呫湫Ｔ鱿隆覆弧棺帧Ｓ帧斗致毱吩疲骸赶韧跤梅瞧溆?，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褂帧多鞯榔吩疲骸钢饕舱撸狗怯姓咭?。」字句皆大同小異。蓋古有此語而佚田稱之。
〔四〕 王紹蘭云：「按『權(quán)以』二字連讀?！阂浴华q『與』也，古多通用。權(quán)以猶權(quán)與也?！遁p重甲篇》：『數(shù)欺諸侯者無權(quán)與?！患雌渥C?！墩f文》：『與，黨與也?！弧簷?quán)與』謂利權(quán)親與?！阂蛑T侯之權(quán)』，即謂『用非其有』。『因諸侯之與』即謂『使非其人?！还守镌疲骸汉尾灰蛑T侯權(quán)以制天下。』管子則謂『善為國者不待因諸侯之權(quán)與』也?！簷?quán)與』正對(duì)『權(quán)以』之文。若讀『因諸侯權(quán)』為句，『以制天下』為句，則管子但云『不待權(quán)』可矣，何必贅言『與』乎？」
〔五〕 元材案：「壤辟舉」云云，《管子 牧民篇》語，又見《輕重甲篇》。惟《牧民篇》及《輕重甲篇》「壤」皆作「地」。壤、地二字義相通。辟即《孟子 告子篇》：「我能為君辟土地」之辟。朱注：「辟與闢通，開墾也?！古e即「百畝不舉」、「千畝不舉」、「萬畝不舉」、「十萬畝不舉」之舉。解已見《巨（筴）乘馬篇》?！?jìng)}廩實(shí)」，指國家積蓄而言，觀下文「國有十年之蓄」云云可證。與《牧民篇》之指人民積蓄者不同。
〔六〕 肥，古本、劉本、朱本、趙本均作脆。劉績(jī)?cè)疲骸肝?，委積也。無食則人欲圍而取之。脆，不堅(jiān)也。衝，衝車也。城不堅(jiān)，則人思?xì)е??！褂谯嗽疲骸笩o蓋讀為廡。與下句『城脆致衝』之『城』字對(duì)?！乖陌福憾Z又見《輕重甲篇》。本篇主要在論積蓄之重要，不宜又發(fā)為「廡委致圍」之論。于說非是。肥即《山至數(shù)篇》「古者輕賦稅而肥籍?dāng)俊怪?。丁士涵云：「肥，古俷字。《集韻》：『俷，薄也?！弧读凶印↑S帝篇》曰：『所偏肥，晉國黜之?！粡堈孔⒃疲骸悍?，薄也。』」今案丁說是也。《史記 三王世家》《燕王策》云：「毋俷德?！埂都狻沸鞆V曰：「『俷』一作『菲』?！埂端麟[》引孔文祥云：「菲，薄也。」劉氏逕改為脆，失其義矣。
〔七〕 元材案：「管子曰」三字衍，否則其上必另有桓公問語。此蓋承上文「定內(nèi)」之意申言之。
〔八〕 元材案：「綈素」二字不詞。丁士涵認(rèn)為「綈素」即《揆度篇》之「夷疏」，《輕重甲篇》誤作夷競(jìng)。丁氏釋《輕重甲》云：「『夷競(jìng)』二字不可解?！掇穸绕吩唬骸阂氖铦M之。無食者予之陳，無種者貸之新?！挥帧妒抡Z篇》曰：『穀十而守五，綈素滿之，五在上。』上下文皆言穀，必非繒綈。夷疏與綈素同聲。則《揆度篇》之『夷疏滿之』，即《事語篇》之『綈素滿之』矣。凡從夷從弟之字，古皆通用。其素疏二字通用者，惟有果蔬之疏古通用素?！督仄饭z素食當(dāng)十石。《墨子 辭過篇》：「古之民未知為飲食時(shí)，素食而分處?！埂稜栄拧吩唬骸悍Y不熟曰饑，疏不熟曰饉?！环Y之外，蔬最為重。故管子言穀，必兼及蔬也。據(jù)此以推，則『夷競(jìng)』之『競(jìng)』，疑本是『疏』字。俗書競(jìng)疏形近而訛。故對(duì)粟言之。粟言『積』，疏言『夷』者，夷讀如《周官 薙氏》『夏日至而夷之』之夷。鄭注曰：『夷之，以鉤鎌迫地芟之也。若今取茭矣。』先鄭注曰：『夷氏掌殺草。故《春秋傳》曰：如農(nóng)夫之務(wù)去草，芟夷薀崇之。又今俗間謂麥下為夷下，言芟夷其麥，以其下種禾豆也?！挥帧兜救恕罚骸合囊运宀荻弦闹??！蛔⑾揉嵳f：『芟夷如《春秋傳》曰：芟夷薀崇之。今時(shí)謂禾下麥為夷下麥。言芟刈其禾，於下種麥也?！话赶揉嵮砸暮桃柠湥豆茏印费砸氖?，皆是剪取之意。後鄭又以取茭為況。蓋草萊必迫地芟之。蔬是草萊之可食者，惟夷之乃得當(dāng)耳?！妒抡Z篇》『綈』字本是『稊』字。『夷』之通『稊』，猶『荑』之通『蕛』。淺人因下『素』字，遂取同聲之『綈』字改之，而失其解矣。」今案：此說甚精確。此謂十分之穀，政府守其五分，另以百蔬補(bǔ)充人民之食用。如《輕重乙篇》所謂「山諸侯之國，則斂疏藏菜，此之謂豫戒」者，亦足以維持其生活。則政府手中可常操國穀百分之五十矣。蓋百疏對(duì)於民食，本甚重要?！豆茏印×⒄吩疲骸噶蟛挥都?，瓜瓠葷菜百果不備具，國之貧也。」又曰：「六畜育於家，瓜瓠葷菜百果備具，國之富也?！褂帧督仄吩疲骸阜蛎裰?，衣與食也。食之所生，水與土也。所以富民有要，食民有率。率三十畝而足於卒歲。歲兼美惡，畝取一石，則人有三十石。果蓏素食當(dāng)十石，糠秕六畜當(dāng)十石，則人有五十石。布帛麻絲旁入奇利未在其中也。故國有餘藏，民有餘食?！褂帧盾髯印「粐吩疲骸阜虿蛔?，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憂過計(jì)也。今是土之生五穀也，人善治之，則畝數(shù)盆，一歲而再獲之。然後瓜桃棗李一本數(shù)以盆鼓，然後葷菜百疏以澤量，然後六畜禽獸一而剸車，黿鼉魚鱉鰌鱣以時(shí)別一而成群，然後飛鳥鳧雁若煙海，然後昆蟲萬物生其間，可以相食養(yǎng)者不可勝數(shù)也。」皆以百疏與五穀六畜並提，即此所云「夷蔬滿之」之義。猶解放前各地農(nóng)諺之言「糠菜半年糧」矣。
〔九〕 元材案：視歲而藏，即視其歲之上、中、下而決定其所應(yīng)藏之?dāng)?shù)。如李悝平糶法：「上熟糴三舍一，中熟糴二舍一，下熟中分之?！辜雌淅?。
〔一０〕元材案：縣即《山至數(shù)篇》「縣死其所」之縣，與懸同，繫也。有累積之義?！盾髯?。性惡篇》云：「加日縣久?！箺顐娮⒃疲骸讣尤?，累日也?？h久，懸繫以久長?！沽x與此同。
〔一一〕元材案：「國有十年之蓄」一語又見《國蓄》及《輕重乙篇》?！顿Z誼新書》亦屢言之，《無蓄篇》云：「禹有十年之蓄，故免九年之水。湯有十年之積，故勝七年之旱?！埂稇n民篇》云：「王者之法，民三年耕而餘一年之食，九年而餘三年之食，三十歲而民有十年之蓄?！褂衷唬骸竿跽咧?，國無九年之蓄，謂之不足。無六年之蓄，謂之急。無三年之蓄，國非其國也?！箍梢姟甘曛睢鼓藵h人之最高理想矣。
〔一二〕豬飼彥博云：「『微』疑當(dāng)作『能』?！镀叻ā吩唬骸阂阅軇俨荒堋??！咕庠疲骸浮何ⅰ蛔x為『媺』。媺，善也?！估钫苊髟疲骸浮何ⅰ蛔譄o義。疑當(dāng)為『媺』。媺古美字。美者善也?！睹献印吩唬骸撼鋵?shí)之謂美?！还实门c富勇諸字並舉?！乖陌福何⒓础秴问洗呵铩Q勝篇》「凡兵之勝，敵之失也。勝失之兵必隱、必微、必積、必?fù)?。隱則勝闡矣，微則勝顯矣，積則勝散矣，摶則勝離矣。諸摶攫柢噬之獸，其用齒角爪牙也，必託於卑微隱蔽，此所以成勝」之微。此以「微」與「不微」對(duì)文，彼以「微」與「顯」對(duì)文，蓋皆指嚴(yán)守機(jī)密與不嚴(yán)守機(jī)密而言。諸氏說皆失之。
〔一三〕元材案：「歐」當(dāng)作敺。《漢書 韓信傳》：「經(jīng)所謂敺市人而戰(zhàn)之也。」師古注云：「敺與驅(qū)同。忽入市廛而敺取其人令戰(zhàn)，言非素所練習(xí)?！箶繁?，義與此同。
〔一四〕豬飼彥博云：「『十』當(dāng)作『六』，不然，上文缺四勝?！拱簿庠疲骸甘?，猶全也。言十勝無一敗者，藏穀中盡有之?！箯埮寰]云：「『十勝』只言六勝。案《樞言篇》『七勝』，與此大同小異。疑十當(dāng)作七，挩去一句耳。此駁佚田因諸侯之說?！褂谯嗽疲骸复恕菏蛔之?dāng)誤，否則上文有脫?！构粼疲骸复搜浴焊粍儇?，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有義勝無義，練士勝敺眾，凡十勝者盡有之?！粌H舉六勝而統(tǒng)之以『十』。《樞言篇》『眾勝寡，疾勝徐，勇勝怯，智勝愚，善勝惡，有義勝無義，有天道勝無天道，凡此七勝者貴眾?！粌晌幕ビ谐鋈耄嫌?jì)之則恰是『十勝』之?dāng)?shù)。蓋本作『眾勝寡，富勝貧，疾勝徐，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善勝惡，有義勝無義，有天道勝無天道，練士勝敺眾。』『微』乃周密之意。十勝既備，則本篇奪其四，《樞言》奪其三?！稑醒浴贰浩邉佟荒恕菏畡佟恢?。古文『七』作『七』，『十』作『十』，僅縱橫畫有長短之別，極易互訛?！乖陌福撼稑醒云吠?，《管子 七法篇》及一九七二年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王兵篇》亦有與此相類之文字。《七法篇》云：「是故以眾擊寡，以治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卒擊敺眾白徒，故十戰(zhàn)十勝，百戰(zhàn)百勝?！埂锻醣吩疲骸阜蛞灾螕魜y，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士擊敺民，此十戰(zhàn)十勝之道?！梗ㄒ痪牌吡辍段奈铩返谑阢y雀山漢墓竹簡(jiǎn)整理小組：《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王兵篇〉釋文》。下同。）此謂國有十年之蓄，則富力雄厚，一切勝利條件皆盡有之矣。《漢書 食貨志》賈誼所謂「茍粟多而財(cái)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zhàn)則勝，懷敵附遠(yuǎn)，何招而不至?！沽x與此同。共止六勝而曰「十勝」者，舉其大數(shù)而言，亦猶《七法篇》共止五勝，《王兵篇》亦止四勝，而或曰「十戰(zhàn)十勝，百戰(zhàn)百勝」，或曰「此十戰(zhàn)十勝之道」也。本書與《管子》其他各篇並不是一個(gè)思想體系，不能據(jù)彼改此，更不能挹彼注茲。以上諸說均太迂！
〔一五〕元材案：「發(fā)如風(fēng)雨」四句又見《輕重甲篇》。此蓋軍事家常用語。銀雀山漢墓出土《王兵篇》云：「動(dòng)如雷電，起如飛鳥，往如風(fēng)雨，莫當(dāng)其前，莫害其後，獨(dú)出獨(dú)入，莫能禁止?！埂豆茏印∑叻ㄆ吩疲骸腹逝e之如飛鳥，動(dòng)之如雷電，發(fā)之如風(fēng)雨。莫當(dāng)其前，莫害其後。獨(dú)出獨(dú)入，莫能禁圉?！埂队坠倨吩疲骸刚f行如風(fēng)雨，發(fā)如雷電。」又《淮南 兵略篇》云：「卒如雷霆，疾如風(fēng)雨。若從地出，若從天下。獨(dú)出獨(dú)入，莫能應(yīng)圉?！狗步砸悦枥L國力之強(qiáng)大無敵而已。
〔一六〕丁士涵云：「『待』當(dāng)為『恃』?！翰皇褭?quán)與』，正與上文『桓公曰何不因諸侯權(quán)以制天下』相對(duì)。因，依也。恃，亦依也。二字同義。」元材案：此語又見《管子 七法篇》、《幼官篇》及銀雀山出土《王兵篇》。《七法篇》「待」作「恃」?！队坠倨芳啊锻醣方宰鳌复?，待字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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