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官法戒錄卷之三

在官法戒錄 作者:清·陳弘謀


粵西陳弘謀榕門編輯 昆山葛正笏搢書 長洲張鳳孫少儀同訂 臨川李安民書臣參校 法錄下 ◆法錄下 孫伏伽、貝州武城人。仕隋。以小吏補萬年法曹。高祖武德初、上書言事。至誠慷慨、據(jù)義懇切、絕無所諱。帝大悅、以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疋。后累遷大理卿。出為陜州剌史、致仕。始伏伽拜侍御史時、先被內(nèi)旨、而制未出。歸臥于家。無喜色。頃之、御史造問、子弟驚白、伏伽徐起見之。時人稱其有量。伏伽與張元素、在隋時皆為令史。太宗嘗問元素官立所來、深自羞汗。伏伽雖廣坐、陳說往事、無少隱焉。 【唐書】 以小吏得微職、能于上前慷慨論事、不畏逆鱗、則為吏時、必能主持公道、扶植善類、不肯顛倒曲直、陷人于罪罟者也、及驟膺寵命、喜色不形、廣坐陳說往事、不以小吏為諱、由其胸襟遠(yuǎn)大、自立不茍、惟覺吏以人重、而人不以吏輕耳、 張元素、蒲州虞鄉(xiāng)人。仕隋、以令史為景城縣戶曹。竇建德陷景城、執(zhí)將殺之。邑人千余、號泣請代曰、此清吏也、殺之是無天也。大王即定天下、無使善人解體。建德釋之。入唐、授景州錄事參軍。太宗即位、問以政。對以上賢右能、使百司善職。帝稱善。拜侍御史。遷給事中。貞觀中。發(fā)卒治洛陽宮干陽殿、且東幸。元素上書極諫。帝即詔罷役、賜彩二百疋。魏征聞之、嘆曰。張公論事、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哉。累遷右庶子。后以鄧州剌史致仕、卒。 【同上】 張公見執(zhí)于賊、而邑人號泣請代、至千余人、其言曰、無殺清吏、曰善人解體、則其自令史以及為戶曹、其廉而且惠、有以深入人心可知矣、至于幸東都、造洛陽宮殿、是舉也、勞民傷財、不可勝計、元素極諫止之、所全不少、宜乎魏鄭公嘆其為仁人之言也、吏茍能不貪財賄、有思及人、則患難可以全其生、得志可澤及于人、史亦何憚而不為此耶、 湛賁為郡吏、其妻與彭伉之妻、兄弟也。伉登第妻族賀之、坐上皆名士。獨飯賁于后閣。賁自是悔悟、發(fā)憤良苦。后擢上第、伉方過其所居之橋、聞之、失聲墜驢。田名其橋為湛郎橋。 【語林】 湛賁亦所稱有志之士、故能因一坐之屈、而悔悟發(fā)憤、至于登第也、最可笑者、彭伉與湛、木屬戚誼、乃因其為郡吏而侮慢之、繼聞?wù)康?、至于失聲墜驢、何其鄙陋無識、一至于此、是可以戒世之輕棄史胥者、更可以勵史胥之能自立者、 □□謫授瀘州郡守。渝州有牟黁 【音如吞】 秀才、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執(zhí)所業(yè)謁見。柳獎飾甚勤、子弟以為太過。柳曰。巴蜀多豪士。此押衙之子、獨能好文。茍不誘進(jìn)、渠即退志。以吾稱譽、人必榮之。由此減三五員草賊、不亦善乎。 【智囊】 人之聰明者、不趨于正、則入于邪、以押衙之子、粗知大義、必獎進(jìn)之、以冀盜風(fēng)之漸減、況府史胥徒、類多機警而知文者為之、如能誘之以道義、使歸于良善公門中多一行善之人、即少一作奸之蠹、豈不美與、吏之知文者、慎無輕自棄也、 陽城、字亢宗。夏縣人。少好學(xué)、貧不能得書。求為吏、隸集賢院、竊院書讀之、晝夜不出戶。六年、無所不通。后為諫議大夫。以直言貶官。出為道州剌史。治民如治家。時賦稅不登、觀察使遣判官督賦甚急。城自署其考曰、撫字心勞、催科政拙、考下下。遂自系獄。判官大驚去。 【唐書】 欲竊讀官書而求為吏、其好學(xué)何如者、為諫官則直言、為剌史則恤民、皆從讀書明理中來、今吏胥之素通文理者、公事之暇、盡可披覽卷帙、以長其識見、即或不能讀書、而官衙所事、凡關(guān)典章制度人心風(fēng)俗者、肯一虛心講求、其有裨于實用不少矣、若視為附勢營利之藪、則壞心術(shù)而辱身命、豈不可惜、 裴晉公為盜所傷剌、隸人王義捍刃死之。公乃自為文以祭。厚給其妻子。是歲進(jìn)士撰王義傳者、十有二三。 【□史補】 裴公一代名臣、其傷而不死、雖有鬼神呵護(hù)、亦賴隸人之捍刄不顧也、士大夫身膺顯爵、冺沒無聞?wù)摺⒑慰蓜贁?shù)、王義一廝養(yǎng)之卒、宰相親祭之、進(jìn)士爭傳之、身后之榮若此、人之顯晦、寧在勢位哉、 王藻、潼川人。為獄吏、每日持金歸、妻疑之。因遣婢饋豬蹄十臠、及歸、紿云送三十臠。藻怒、酷掠之。婢不勝痛、誣服、遂杖逐之。妻告之故、因曰。君日持錢歸、我謂必鬻獄而得、姑以婢事試之。刑罰之下、何事不承。愿自今切勿以一錢來。不義之物、死后必招罪咎。藻矍然大悟、汗流浹背。因題壁曰。枷杻追求只為金、轉(zhuǎn)增冤債幾何深。從今不愿顧刀筆、放下歸來游竹林。即棄家學(xué)道、后賜號保和真人。 【臣鑒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人根器固好、亦賴賢內(nèi)助之善于點化也、世有昧心取利、剜他人之肉、以供妻子之歡、而妻子亦且喜其夫之善于攫取、共圖安飽也、豈知其所從來、有人不忍言者哉、 汴州白岑、有發(fā)背方甚驗、自云得之神授。每治一疾、必索厚酬。有驛吏張好古、欲傳其方、普行救濟(jì)、與數(shù)十金。岑不以真方授之。吏療疾不效。后岑為虎所食、有一小囊遺于路。適好古奉差過此、拾得之。真方在焉。始知向日之假也。 【言行匯纂】 好古為吏、肯出重價買藥方以救人、則亦公門中之好善者也、至于白岑以一藥方而得重價、尚以假方紿之、貪饕無饜、虎噬之報、亦云巧矣、囊遺真方、所以報好古也、好古由此可以救人矣、噫、人有不得已之急難、到官時、求主吏秉公一言、剖白周全、不啻病者之求方、乃或受其財而不告以實、其人之飲恨何如、恐亦不免虎噬之報也、 有人因他適回、見其妻被殺于家、但失其首。奔告妻族。妻族以壻殺女、訟于郡守。刑掠既嚴(yán)、遂自誣服。獨一從事疑之、謂使君曰。人命至重、須緩而窮之。且為夫者、誰忍殺妻??v有隙而害之、必為脫禍之計?;蛲撇?、或托暴亡。今存尸而棄首、其理甚明。請為更讞。使君許之。從事乃遷此系于別室、仍給酒食。然后遍勘在城仵作行人、令各供近來與人家安厝墳?zāi)苟嗌傥臓?。既而一一面詰之曰。汝等與人家舉事、還有可疑者乎。中一人曰。某于一豪家舉事。共言殺卻一奶子。于墻上舁過、兇器中甚似無物。見在某坊。發(fā)之、果得一婦人首。令訴者驗認(rèn)、則云非是。遂收豪家鞫之。豪家欵伏。乃是與婦私好、殺一奶子、函首而葬之。以婦衣衣奶子身尸、而易婦以歸、畜于私室。其獄遂白。 【智囊】 凡獄、官司或難驟明、從事者從旁推勘、其疑似虛實、無不悉知、第恐以賄托之有無為出入耳、此獄情事甚幻、從事一片公心、為之推究、卒能昭雪奇冤、豈非千古一大快事哉、念人命之至重、仁也、知案情之非實、徧訪件作行人而得其首、智也、不阿順本官、而救其枉斷之失、忠也、一事而三善備焉、求之士大夫、有不可多得者、使君亦何幸而獲此也、惜其名姓不著耳、 嚴(yán)求微時、為陽邑吏。陽宰器之、待以賓禮。每曰、卿當(dāng)自愛、他日極人臣之位。吾不復(fù)見卿之貴、幸以遺孤留意。及求登公輔、宰歿既久。其子候謁嚴(yán)門、嚴(yán)贈擔(dān)石束帛復(fù)遣家人赍黃金數(shù)十斤、伺于逆旅間。謝之曰、非陽宰之子乎、相君使奉金以備行李。又薦一官、地宅仆馬、畢為之置。其子他日及門致謝。嚴(yán)曰、聊以報尊府君平昔之遇耳。一見后、終身謝絕焉。 【南唐近事。】 故官之子、薦一官而厚贈之、不負(fù)所托、已屬高情、至謝其請謁、尤不欲以德自居也、具此識量、自是公輔之器、豈有埋沒于掾?qū)僬咭?李崇矩、字守則。潞州上黨人。幼孤貧、有至行、鄉(xiāng)里推服。漢祖起晉陽、史洪肇時為先鋒都校。聞崇矩名、召署親吏。干佑初、洪肇總禁兵、兼京城廵檢、多殘殺軍民。左右懼、稍稍引去。惟崇矩事之益謹(jǐn)。及洪肇被誅、獨得免。周祖與洪肇素厚善、即位、訪求洪肇親舊、得崇矩。謂之曰。吾與吏公受漢厚恩、戮力同心、共獎王室。史公卒罹大禍、我亦僅免。汝史氏故吏也、為我求其近屬、吾將恤之。崇矩上其母弟福。崇矩素主其家。財產(chǎn)悉以付福。周祖嘉之。宋初、屢以軍功、歷官至樞密使。卒贈太尉、謚元靖。 【宋史】 崇矩為都校之史、都校罹禍、麾下士卒、去之惟恐不速、獨崇矩始終以之、至身躋貴顯、都校子孫、均已式微、猶能撫恤之、厚禮之、不肯忘負(fù)、亦絕無嫌忌、不獨忠義所積、其識見有大過人者、宜其攀鮹附翼、為宋元勛也、 陳恕、字仲言。南昌人。少為縣吏、折節(jié)讀書。成進(jìn)士、除大理評事。通判澧州。吏多緣簿書、干沒為奸。恕盡摘發(fā)其弊、以強干聞。為營田制置使、太宗諭以農(nóng)戰(zhàn)之旨。恕曰。古者兵出于民、無寇則耕、寇至則戰(zhàn)。今之戎事。皆以募致。衣食仰給鄉(xiāng)官。若使之冬持兵御寇、春執(zhí)耒服田、萬一生變、悔無及矣。拜鹽鐵使、有心計、厘去宿弊、太宗器之。親題殿柱曰、真鹽鐵御史。將立茶法、恕使商人各條利害、列為三等。曰、下等固滅裂無足論。上等計利刻深、此商賈之事。惟取中等、兼濟(jì)公私、稍裁損之、可以經(jīng)久。于是著法、財貨流通。真宗即位、加戶部侍郎、命條中外錢谷以聞。恕久不進(jìn)、因曰。陛下富于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 【后三司使丁謂、上景德會計錄、遂啟封禪之事、】 知貢舉。薦王曾為首。以疾求觧任、薦寇凖自代。凖為三司使、檢恕前后興革事、葺成一冊。及鐫其舊榜、詣恕第判押。自是計使、迭循其舊貫。卒贈吏部尚書。恕多識典故、精于吏理。前后掌計柄十余年。人莫敢干以私云。 【南昌府志】 恕為縣吏、折節(jié)讀書、成進(jìn)士、則凡給事縣庭之時、無非讀書有得之地、即事即學(xué)、已與尋常為吏不同、更與尋常讀書不同矣、觀其歷仕、除簿書之奸弊、論兵農(nóng)之相資、雖有心計、而茶法惟取中等、同民利也、雖司府庫、而奉詔不言充實、沃君心也、舉薦皆一代之名賢、興革為三司之法式、有體有用、宜古宜今、非為吏而兼讀書、焉能如此、人毋謂吏可不讀書、而讀書無裨于吏也、 鄭惟則、熙寧初、為郡主庫吏。家苦貧。夜夢道士告曰、明日交官錢處、有異寶。汝能得之、后必致富。清晨、惟則如其告而陰察焉。有古五銖錢、極細(xì)薄。自眾錢間滾出、圓轉(zhuǎn)不已。惟則輒以大錢易而藏之歸、自此家日多財。晚年、遂為富室。 【建昌府志】 為主庫吏、而其家苦貧、必能奉公守法、絲毫不染者也、故神靈默佑、使之自然饒富、吏之不茍求、不妄取者、斷無終于貧乏、不能白存之理、觀此、則奉公守法之吏、益有恃而無恐矣、 李處厚知廬州、值縣嘗有毆人死者、處厚往驗傷。以糟胾灰湯之類薄之、都無傷跡。有一老父求見、曰邑之老書吏也、知驗傷不見其跡、此易辨也。以新赤油傘 【同傘】 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尸、其跡必見。處厚如其言、傷跡宛然。自此江淮之間、官司往往用此法。 【夢溪筆談】 此老吏事、非切已、肯獻(xiàn)驗傷秘法、使冤者得伸、其存心亦厚矣、身當(dāng)職役者、何可不細(xì)心體察、反從中得賄、混行捏報耶、 相府書吏張日新。嘉定初、玊堂草休兵之詔。有曰、國勢漸尊、兵威已振。日新時在學(xué)士院為筆吏、仍兼衛(wèi)王府書司、密白衛(wèi)王曰。國勢漸尊之語、恐貽笑于鄰國、不當(dāng)素以為弱也。衛(wèi)王是其說。遂改曰國勢尊隆、兵威振勵。葢吏胥亦有識義理者、文字之不可不檢點如此。 【癸辛雜識】 一字推敲、深關(guān)國體、其識見高于玊堂學(xué)士矣、甚哉吏之不可不學(xué)也、 黃鏞、充泉州解試官。校文日。有一卷黜落。晝寐、忽夢一老嫗。言其夫曾為州司推款吏、嘗活二罪囚。有此陰功、故上帝敕吾孫、當(dāng)預(yù)鄉(xiāng)薦。今其卷已攜在案上矣。早起、卷果在案。吊后二場看、則論果可取。因取充數(shù)及揭曉視之、亦甚平平也 【廸吉錄】 能于無辜者死里求生、則應(yīng)舉者自當(dāng)失而復(fù)得、此天人感應(yīng)之理、非故神其說也、 御史臺有老隸、素以剛正名。每御史有過失、即直其梃。臺中以梃為賢否之驗。范諷一日召客、親諭庖人以造食、指揮數(shù)四。既去、又更呼之、叮嚀告戒。顧老隸梃直、怪而問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責(zé)其成。茍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詔之。諷甚愧服?!局悄摇?此隸具骨鯁之姿、而所言又深知大體、諸御史之嚴(yán)師益友也、安得以輿臺日之、惜不記其姓名也、 姚時可為獄吏。有張邦昌之族弟某、坐謀逆黨、被逮。與其家屬。同入獄中。張囑姚曰。吾自分必死。有藏金在某室中、君往取之。煩為密營毒藥十余服、俟命下、即與子弟輩共引決。以后事托君。姚慰之曰。朝廷仁政尚寬、當(dāng)為公探消息。果不可免、徐為此計、未晚。后張竟以不與謀獲免。張感其全護(hù)之恩、以百金饋之、拒不受。是時姚未生子、后連生八男。迨長立、皆有名譽。廷袞、一謙、相繼登第。廷昂、一夔、悉為名士。 【人生必讀書】 為胥吏者、遇此等事、未有不喜為奇貨可居、得遂所欲矣、方且甚其詞以恐嚇之、神其說以慫慂之、孰肯好言寬慰、委曲護(hù)持、卒全一家之命、力卻百金之酬、由其滿腔中全是救人危難之誠心、不參一毫私意、不涉半點牽強者也、人服之、天佑之、子孫之多而且賢也、宜哉、 梵公、宋時為邑皂隸。邑令刑峻、杖責(zé)血流方止。公用蔥貯血匿杖中、杖易見血、受杖者、多因得活。一日令見公行不履地、詢知其陰德、大異之。梵公亦遂置皂隸不為。修煉山中、后為大神。 【同上】 皂隸以敲樸為役、其術(shù)不仁甚矣、然茍心存救濟(jì)、其陰德反多于尋常之人、謂必?fù)裥g(shù)而后可以為善、畢竟不肯為善耳、 王贊、澶淵人。為檢校吏。遷本州島馬步軍都虞候。周世宗鎮(zhèn)澶淵、每旬決囚、贊辨析中理。問之、知其嘗事學(xué)問、即署右職。旋領(lǐng)河北諸度使。五代以來、姑息藩鎮(zhèn)、有司不敢繩以法。贊所在發(fā)奸伏、無所畏忌。振舉綱領(lǐng)、號為稱職。 【宋史】 史論曰、王贊奮跡小校、有奉公之節(jié)繩奸列郡、不畏強御、皆由其學(xué)問之有素也、孰謂吏胥不當(dāng)學(xué)問哉、 何比干、字少卿。宋時汝陰人。經(jīng)明行修、通律法、為汝陰獄吏。每懇啟邑宰、從重減輕、從輕減免、所活數(shù)百人。后為丹陽縣尉、多方矜恤、獄無冤囚、人稱為何父。政和間家居、有老嫗來避雨、于懷中出一菜、凡九百余葉。謂比干曰。君家世有陰騭、又治獄平恕、子孫佩印綬者如此數(shù)。言畢、老嫗忽不見。后子孫累世科甲、爵祿榮顯、一如老嫗所言。 【丹桂藉】 以經(jīng)明行修之人而為獄吏、又通律法、必有求生不得然后死□之意、與非理縱會者有別、宜邑宰之見信、而全活者多也、為吏且然、及為縣尉、矜恤平反者、豈可勝道、奕世簪纓之報、理也、孰謂獄中非造福之地、吏胥非行善之人耶、 張慶、汴人。為省司獄、矜慎自持。日親掃獄舍、暑月尤勤。每戒其徒曰。人罹于法、甚屬可矜。況我輩以司獄為職、若不加矜恤、則罪人何所倚賴。飲食湯藥臥具、必加精潔。囚有受枉者、為之緩詞請釋、獄中多獲保全。每重囚就戮、為之齋戒誦經(jīng)一月。一日妻病巳歿復(fù)蘇。慶年八十二、無疾而終。六子皆顯。 【人生必讀書】 漢周勃繁獄、嘆曰、吾嘗將十萬軍、安知獄吏之貴、又司馬遷云、見獄吏則頭搶地、視徒隸則心惕息、可知人到獄間、生死之權(quán)、半操于獄吏、此地能矜恤保護(hù)、陰德最大、張君矜恤獄囚、無微不至、可生者緩詞請釋、巳死者齋心誦禱、獄地有此、生全實多、后之夫婦壽考、子孫衍慶、夫豈偶然、凡史卒有管囚之貴者、不可不學(xué)其居心行事也、 嘉善支立之父為刑房吏、有囚無辜陷重辟、支哀之、欲求其生。囚語妻曰。支公嘉意、明日延至家、汝以身事之。彼或有意、則我可生也。妻從而聽命。及至家、妻自出勸酒、具告夫意。支堅卻之。終為盡力平反囚出獄。夫妻登門叩謝曰。公如此厚德、何無子。吾有弱女、愿為箕帚妾。此禮之可通者。支為備禮聘納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立生高生祿、皆貢為學(xué)博。祿生大倫、登第。 【廸吉錄】 見無辜而惻然動念、人或有之、至于堅拒其妻、不乘危以敗節(jié)、此心真可對天地而質(zhì)鬼神矣、若無此一段皦皦之誠、則后之納女為妾、心跡何以白明、而天之所以報之者、又豈能如是之厚耶、 項德、婺州武義人、郡之禁卒也。宋宣和間盜發(fā)幫源。明年陷婺、而邑隨沒。德率敗亡百余人、破賊。因據(jù)邑之城隍祠。自二月訖五月、東抗江蔡、西拒董舉、幾捍王國、大小百余戰(zhàn)。出則居選鋒之先、入則殿后。前后俘馘、不可勝計。賊目為項鷂子。聞其鉦、則相率遁去。方謀復(fù)永康諸縣、而官兵至德引其眾欲合。會賊盡銳邀之黃姑嶺下、德戰(zhàn)死。邑人哭聲震山谷。圖其像、歲時祭之。 【宋史】 一禁卒耳、忠義所結(jié)、可以捍衛(wèi)一方、其平日之見利思義、積德行仁、巳可槩見、宜其廟食百世也、 蕭資為文丞相天祥幕下書史。丞相起兵。資于患難中扶持甚至??湛颖鴶?、以全督府印功、升閣門路鈴轄。資性和厚。臨機應(yīng)變。輯睦將士??倲z細(xì)務(wù)。任腹心之寄。潮陽移屯、與大兵遇、死之。 【宋史】 信國為忠臣、蕭君為義士、至今同列史傳、千載下、皆知有書史蕭資其人、豈不足為書史生色耶、 張養(yǎng)浩、自幼有行義勤學(xué)業(yè)。元時由臺省掾、為堂邑尹、毀淫祠三十余。仁宗延佑初、為禮部侍郎、知貢舉。進(jìn)士詣謁不納。使人戒之曰。諸君子但思報效、毋勞謝也。為御史中丞。時關(guān)中大旱。民相食。既聞命。登車就道。遇饑者賑之、死者瘞之。經(jīng)華山、禱雨岳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陰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復(fù)禱于社壇。大雨如注。禾黍自生。四月未嘗居家。止宿公署。夜禱于天。晝出賑饑。無少怠。封濱國公。謚文忠。嘗著書三卷。一曰廟堂忠告。二曰風(fēng)憲忠告。三曰牧民忠告。子引。拜南臺御史。 【臣鑒錄】 由臺掾而為尹、而能毀淫祠、卻詣謁、其公忠直亮、可以告天地、質(zhì)鬼神、至于夜宿于公、晝出賑饑、無少怠、其廹切為民又如此、此所以有禱輒應(yīng)也、 處士蕭■〈奭斗〉、 【音拘】 陜西奉元人。初出為府吏。語當(dāng)?shù)啦缓?、即引退。力學(xué)三十年。不求進(jìn)。鄉(xiāng)人有暮行遇盜、詭曰我蕭先生也、盜驚愕釋去。 【元史】 府吏之于當(dāng)?shù)馈⒍嘹呌趾?、乃以語不合而引退、其志趣過人遠(yuǎn)矣、三十年力學(xué)、使盜賊聞名而畏之、當(dāng)非偶然、使當(dāng)?shù)滥苡闷溲?、留之府曹中、人之感而為善者豈少哉、 許衡、號魯齋。當(dāng)元時徭戍繁廹、其舅氏適典縣史。魯齋從授吏事。參摭名議、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久之以應(yīng)辦宣宗山陵、州縣追呼旁午。魯齋代舅氏分辦。因執(zhí)政方怒、舅氏不敢見、先生代為應(yīng)對及還、嘆曰。民不聊生、而事督責(zé)以自免、吾不為也。遂不復(fù)詣縣、而決意求學(xué)。 【遺書】 魯齋先生、繼孔孟之傳、倡明正學(xué)、配饗廟庭、乃其少時、亦嘗從授吏事、人固不可以流品限也、觀其參摭名義、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以平執(zhí)政之怒、于羣吏中、早已鶴立雞羣矣、太息一言、純是萬物一體之心、后來希圣根基、已具于此、凡百吏胥中、當(dāng)自問有此心否、有則宜提醒之、推廣之、毌使為利欲所澌滅也、 黃翊、字孟翔。新建人。通春秋、工屬文。元末。棄舉業(yè)、為廬陵郡掾。性剛勁不可回?fù)稀J碌K于法。輒抱案歷階而升。摘其語、與上官議。反復(fù)相鉤連。上官怒、斥之、屹立不少動。已而卒如翊言。安城土豪暴甚、州縣畏之。一旦殺人、上下相目、莫敢逮。同列憎翊木強、 【倔強也?!?嗾使行。豪樹柵自固、翊命拔去。抵其門、惡少年數(shù)十、執(zhí)刄、嘩而出。翊叱曰。汝欲反耶。少年曰。反則不反。但汝足稍前。即刳汝腸矣。翊曰。汝主自殺人、何與爾事、顧乃同滅族耶。少年色動。翊挺身呼而入曰。汝即殺我。少年皆投刄走。翊坐堂上、索豪。豪知事急、出見求解、且誘以重賂。翊徉諾之、與俱來、置諸法。人見翊、咸戟手曰。此健吏、不可犯也至正間、大盜起蘄黃。將及郡、郡二千石與官吏皆散走。翊獨立孔子廟堂。盜獲之。知為府掾。強之仕、使行官書。翊罵曰。死狗奴、我死即死、其能官于賊耶、盜怒。反接于樹。 【綁著樹也】 歷一日。意其自悔。抽刀礪頸曰。從則祿、不從、則血涴吾刄矣。翊大罵、甚于初。賊砍首而去。宋學(xué)士景濂為作吊忠文。 【南昌府志】 事有違礙、輒與上官力爭、必如其言而后已、惟其理之直也、眾人置之死地、而毅然竟行、制豪惡如犬豕、惟其氣之壯也、骨鯁本于性生、忠義蓄于平日、卒之見危授命、殺身成仁、大節(jié)皎然、爭光日月、當(dāng)日之二千石長吏、對此能不愧死、 徐熙為成都吏。運使李之繩、專掩骼埋胔、積至千萬、熙共勤宣力。有金華街王生、死而復(fù)蘇。述見冥官云、上帝鑒李之繩、德葬枯骨、注充顯仕。徐熙襄力著勞、與一子及第。后李三任御史中丞。熙子果及第。 【感應(yīng)事實】 官司行一善事、率皆藉資于吏者也、當(dāng)時李運使之吏甚眾、肯宣力此舉者獨徐、則徐亦有心人也、為吏者無日不欲為官宣力、但狐假虎威、營私害公、適足以賈禍?zhǔn)苎暌病⒑尾涣粢庥诖说仁?、為積福種德之計耶、 吉州城內(nèi)徐姓、遣婢送金釵還人。婢插頭上、中途墜地。城卒李姓拾之。因隨婢行、觀其所之。婢入人家、倉皇即出至江邊、欲投水。李急呵而問之。婢曰。主母性酷、適命送釵還人、中途墜失、必遭棰斃、不如先死。卒還其釵、婢感謝。后婢嫁默林渡村民為妻。一日卒將登渡、婢力挽到家、沽酒欵之。忽聞渡口喧噪、出視之渡舟溺、人俱死。李卒以留故得全。 【感應(yīng)事實】 一守城窮卒耳、拾釵不取、復(fù)尾隨而還之、原有一段扶危濟(jì)困之心、不僅于見利不取而已、若李止于失金之所、坐待來索、而婢又不知釵失何處、婢命之亡也久矣、其后欵留酒食、不過尋常之報施、竟成拯溺之大德、為善之報、抑何巧耶、莫謂窮役中無善人也、 豫章大祲。新建縣一民、鄉(xiāng)居窘甚。家止存一水桶、售銀三分。計無復(fù)之。乃以二分銀買米、一分銀買信、將與妻孥共一飽食而死。炊方熟、會里長至門、索丁銀里長遠(yuǎn)來而饑、欲一飯而去。辭以無。入廚見飯、責(zé)其欺。民搖手曰、此非汝所食。因涕泣告以故。里長急傾其飯而埋之、曰、若何遽至此。吾家尚有五斗谷、負(fù)歸以延數(shù)日。民感其意而隨之、得谷以歸。出之、則有五十金在焉。民駭曰。此必里長所積償官者、誤置其中。渠救我死、我安忍殺之。持金還之。里長曰。吾貧人、安得此銀、殆天以賜若者。其人固讓。久之、乃各分其半。兩家皆得饒裕。 【言行匯纂】 胥役持片紙下鄉(xiāng)、百端苛索、雞犬不寧、豈知貧人之苦、至有求生不得者乎、若不因索飯喝破、傾而埋之一家命盡、里長亦將受累矣、里長中多有與胥役朋比為奸、吸民財物、獨此里長憐貧救死、又委曲贍以多金、里長固非常人、而鄉(xiāng)民雖極貧、不肯昧金、亦屬難得、故兩人皆化災(zāi)為福也、 李質(zhì)、字文彬。德慶人。少為吏。天資穎悟、器度宏偉。博習(xí)經(jīng)史、明體達(dá)用。沉浮府掾中、日以澤物為已任。元末。中原擾攘。質(zhì)起義兵、捍鄉(xiāng)里。及德慶路陷、士民遑遑?zé)o所依戴、推質(zhì)守之。質(zhì)日夜浚城隍、繕甲兵、扼險要、以遏他寇、一路賴之以寧。時據(jù)鄉(xiāng)邑者、多刻剝殘忍。質(zhì)嘗戒麾下、非遇敵、毌妄殺?;驁?zhí)敵人來獻(xiàn)、率給衣糧縱之。家富饒、急于賑施、貧者咸有所仰。及太祖定鼎金陵、質(zhì)遂散麾下、全城歸附。上嘉其忠誠、慰勞再三、賚于優(yōu)渥。就擢中書斷事、轉(zhuǎn)都督斷事、皆能執(zhí)法。丞相都督、咸敬憚之。升刑部尚書。尤慎于刑獄、盡哀憐之情。拜浙江行省參知政事。振紀(jì)綱。正風(fēng)俗。勸農(nóng)桑。興學(xué)校。舉遺賢。恤民隱。知無不為、為無不力。居五年?;萘鲀烧?、厥績以懋。嘗因乞歸省墓、上親揮翰賦詩以賜。復(fù)命藩憲諸臣、宴餞漓江之滸。人莫不以為榮。 【掾曹名臣錄】 當(dāng)鼎沸魚爛之日、而能捍衛(wèi)鄉(xiāng)里、寬仁好施、其有德于斯民甚厚、歸朝后、所居稱職、勛績燦然、何莫非浮沉府掾時、所講明而切究者哉、 單安仁、字德夫。鳳陽人。少為府吏、晝夜以洗冤澤物為事。元末。江淮兵亂。安仁集義兵保鄉(xiāng)里。時羣雄四起、安仁嘆曰。此輩皆為人驅(qū)除耳。王者之興、當(dāng)自有別。及聞太祖定集慶、乃曰、此誠是已。率眾歸附。太祖悅、命守鎮(zhèn)江。嚴(yán)飭軍伍、敵不敢犯。移守常州。其子叛降張士誠、太祖知安仁忠謹(jǐn)、弗疑也。久之、遷浙江副使。悍帥橫斂民、名曰寨糧。安仁置于法。進(jìn)按察使。入為將作卿。尋擢工部尚書、仍領(lǐng)將作事。安仁精敏、多智計。諸所營造、大小中程、甚稱帝意。逾年、改兵部尚書。請老歸家。居常奏請浚儀真南壩、至樸樹灣、以便官民輸挽。疏轉(zhuǎn)運河江都深港、以防淤淺。移瓜州倉廒、置楊子橋西、免大江風(fēng)潮之患。帝善其言。再授兵部尚書、致仕。卒年八十五。 【同上】 凡開國時、率眾欵附之人、能始終保全者少矣、此獨以功名善終、固由其忠謹(jǐn)所孚、亦向日洗冤澤物之報也、 王愷、字用和。太平當(dāng)涂人。幼有大志、沉酣六經(jīng)諸史。應(yīng)公府之辟、為府史。疏讞獄訟、人服其平。太祖取江南。兵臨當(dāng)涂、召至幕府。命為掾、參決戎事。王師下建業(yè)、又下京口、民新附、杌隉不安。愷撫慰之、始定。升左右司都事。遇事善于彌綸。日以薦賢為先。元戎宿將、咸器倚之。積功擢左司郎中、總制衢州軍民事。增城浚濠。置游擊軍。墾廢田。兵食并足、威信大行。民饑疫、則出倉粟以賑。修惠濟(jì)局、居藥以治病者。所生全不可勝數(shù)。學(xué)校廢于兵愷為浚泮池、筑杏壇、建極高明亭、設(shè)博士弟子員。孔子家廟之在衢者、亦為新之。退食之暇、集薦紳之徒、劘切道藝。人士翕然悅服。后婺帥劉震等為亂、欲擁之而西。愷正色叱曰。吾天子大吏、義當(dāng)死、寧能從賊反邪。賊初縮首不敢犯。拘系一日、而罵賊聲逾厲。命左右取酒引滿、竟日達(dá)夜、旁若無人。賊知不可屈、遂刃之。上親為文祭奠。贈當(dāng)涂縣男。 【同上】 天下甫定、汲汲以招撫流亡、薦賢興學(xué)為事、可謂深知治本者矣、功業(yè)既就、忽為亂賊所刼、從容赴義、視死如歸、有決策定亂之功、自有生榮死哀之報、孰非從府史中講求得來者耶、 王堂、字維政。紹興諸暨人。七歲能賦詩。讀書日記千言。終身不忘。洪武初、堂父以元故官、謫濠梁。堂侍行、躬勤孝養(yǎng)。后奉父還鄉(xiāng)、辛苦辟草萊、治田廬。有詔發(fā)兵民筑沿海城邑。令推堂為吏。堂就役、撫馭規(guī)畫、悉有條理。民不困而事先集。吏之率兵民者、多効法焉。有司以賢良舉。送堂至京。因奉命使蜀、還奏稱旨、得疾歸。時太康王師魯。為浙江布政使。所用簿書史、必慎簡賢良知名之士。遂采輿論。舉堂為掾。凡所言與行、皆愜王公之意。被檄督賦嘉興、有推官不職、不為堂所禮、銜之。推官后坐賄、下京獄、誣詞連堂。逮至、誣竟直。未出京、病卒。以子玨貴、贈翰林院修撰。堂自少負(fù)邁往之志。操執(zhí)剛正。議論高明。素欲有所見于世、未及大施用。眾咸以為宜有子云。 【同上】 一吏之微、能撫馭兵民、指揮如意、固其才識干練、亦誠意足以相孚也、雖以掾終、未竟其用、而后嗣貴顯、名列清華、所謂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孫者耶、 劉敏、河間府肅寧縣人。為中書吏時、暮以小車出市蘆葦、旦載于家、而后入錄事。妻以蘆織席。鬻以奉母。人或瞷亡、以絹帛瓦器遺其家者。敏懸于梁、候其復(fù)來、竟還之。為楚相府錄事。值中書以沒官婦女給文臣家、眾咸勸其請給以事母。敏固辭曰。事母乃子婦事。何預(yù)他人。及胡惟庸謀反事覺、敏獨無所與。人稱其有行識。洪武十三年、由工部侍郎、轉(zhuǎn)刑部侍郎。 【同上】 人所遺之絹帛瓦器、官所給之婦女、似于義可受、而劉君獨一無所取、寧甘刻苦自勵、古人所謂淡泊明志、寧靜致遠(yuǎn)、何多讓焉、后之免禍患而躋通顯、實基于此、 萬鋼、字仕堅。南昌人。少曾為吏。洪武中。應(yīng)聰明正直薦。高皇帝問曰。天下何人快活。諸選人對皆不稱。鋼從容對曰。畏法度的快活。上曰。朕改一字、守法度的快活。即授廣平府同知。有惠政。鑿石改道、石上有文曰、萬鋼改路南行、人咸異之。廣平民為之立祠。 【南昌府志】 畏法度、纔肯守法度、能守法度、則理得心安、災(zāi)害日遠(yuǎn)、魂夢常寧、諺所謂半夜敲門不吃驚者、豈非極樂境界耶、鋼自幼從事公門、于天理王法、實在有一番體驗、故能為此語、實千古不易之論、明太祖改一守字、覺漸近自然、要其吃緊處、全在畏字也、公門中無不知法度之人、止因不畏法度、遂至常常干犯、律有如法加等之文、無非使其知所畏耳、試看不畏法度者、貪一時之微利、喪一已之天良、一旦破敗、刑辱立至、即使幸免旦夕、而風(fēng)吹草動、無非驚恃、有不長懷□戚者乎、吾愿為吏胥者、三復(fù)斯言常從一點畏心、去尋樂境也、 洪武永樂間、蘇郡有人、為嘉定縣吏。其鄉(xiāng)人以事詿誤至縣、潛白吏、求助直之。吏曰。今自郡守、下至縣首領(lǐng)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謹(jǐn)、敢私出入文牘耶。然若事既直、汝第公庭實對、決無枉理。后果獲昭雪。鄉(xiāng)人感吏情、以米二石饋之。吏堅辭、鄉(xiāng)人不肯持去。吏乃曰。吾為鄉(xiāng)曲故、為君受一斛。其人別去。后半載、吏假歸。以原粟奉還鄉(xiāng)人之母曰。此若兒向寄我處、今以還母。 【近古錄】 有理之訟、一入衙門、吏胥方故為恐嚇、或因以為功、或探官長之意、以神其招攬需索之計、此衙門人慣技也、茲獨開心見誠、勸其以實具對、又慰以官長必?zé)o枉理、如此舉止、何等光明正大、惟其事前絕無所為、故事后亦堅不受謝、蓋始終一點主持公道之良心耳、衙門中得如此者數(shù)人、愚懦之受害者少矣、吏胥之造福者亦多矣、 龔翊、字大章。昆山人。年十八、為門卒、守金川門。靖難兵由金川門入、翊大哭。宣德中。廵撫周忱、兩薦為昆山太倉學(xué)官。謝曰。翊仕無害于義、恐負(fù)往日城門一慟耳。竟隱終身。門人私謚為安節(jié)先生。 【藏書】 龔生身為門卒、非有朝廷知遇之感、非有服肱一體之義、城門一慟、殆發(fā)于天性之所不容已也、其后兩薦不起、高隱終身、孰謂下卒中無節(jié)義之士哉、 李友直、字居正。保定清苑人。為北平布政司掾史。成祖初奉藩燕國。建文廷臣、有因齊藩不法、遂建議凡藩國所在、更置守臣。于是擢張昺為北平布政使。昺至。日求王府細(xì)事。將為不利。友直密聞于成祖。靖難兵起、遂擢用焉。友直質(zhì)樸直亮、知無不言。甚見嘉獎。日益信任。出理餉運。入嚴(yán)城守。率以命之。初授北平布政司右參議、后累升工部尚書。為人坦夷闿敏。雖不與物競、而持已正直、亦不屈于物。有恤人之心、施濟(jì)弗恡。與人言。必歸于忠厚。有之官往辭者、必勉以愛民之政。 【掾曹名臣錄】 當(dāng)燕藩未有釁端、而守臣推求細(xì)故、將為不利、友直之以實告、亦見其公正也、至于坦懷接物、不激不隨、官必勉以愛民、言必歸于忠厚、非獨優(yōu)于材而且豐于德矣、 徐晞、字孟晞。江陰人。在縣三考皆兵房。有戌絕勾丁而誤及者。其人祈脫、貧無可饋。具酒食、令妻勸觴而出避之。妻有麗色、晞絕裾而走。徹夜具文移脫免。他事類此。由佐貳起家、累遷至兵部郎中。時同官一主事、每向胥曹輒罵。意在晞、晞不為動。后主事歿、晞為棺殮送歸。正統(tǒng)初。授兵部右侍郎、鎮(zhèn)涼州莊浪諸要害地。遷南京戶部左侍郎。會征麓川、晞往督饋餉。凱還、以功升兵部尚書、卒。晞謙德有容。處事惟慎。士論以此多之。子訥、舉賢良、終尚實司丞。訥子世英、以薦授中書舍人、累官南京通政司左通政。 【同上】 救人而拒非禮之饋、方是真能救人、容人而施不報之恩、方見真能容人、即此二事、便見大臣風(fēng)度、斷非凡瑣之器也、人欲有所樹立、當(dāng)先從品行端方、居心長厚始矣、 況鍾、字伯律。江西靖安人。始為吏。以薦授主事。遷郎中。擢蘇州守。授璽書、假便宜從事。初視事。陽為不解事者。諸吏抱案牘、環(huán)立請判。鍾左右顧問吏、吏所欲行止、輒聽、而諸弊蠹悉識之。吏喜、謂太守易欺。三日、召詰之曰。某日某事、汝作如此擬、應(yīng)竊賄若干。某日某如之。羣胥股栗不敢辨。命引出六人、即庭下擲殺之??ぶ兄^太守神威、咸畏法不敢犯。乃掃剔諸宿蠹。置通關(guān)勘合簿、防欺詐。痛繩衛(wèi)卒之為暴橫者。又籍民善惡名、而榜列之示懲勸。令民婚喪必以禮。諭告反復(fù)、而校督其不如命者。威禁大行。疏減重賦官田、募民開墾荒田、以抵糧額。罷平江伯董漕、歲取民舡五百艘。辨誣軍。修河港。凡所論列、悉允施行。民困盡蘇。逃移復(fù)籍。復(fù)與周文襄晝收糧法。建濟(jì)農(nóng)倉。置綱運簿、防運夫侵盜。置館夫簿、防非禮需索。綜理周密、而行之又甚不難。大抵鍾為治、專戢豪狡、撫善良。至寒門下士、挾片藝、皆獲收。故吏畏民安。述職、錫宴賜詩。九載滿、民上章乞留者八萬人。詔進(jìn)正三品俸、仍視府事。卒于官吏民聚哭、為立祠焉。 【同上】 為胥吏者、一有輕視其官長之心、便作奸骫法、靡所不至、況公所為、懲一以警百也、數(shù)人雖斃、而人知畏法、所保全者多矣、跡其摘發(fā)奸伏、設(shè)立條教、繁簡得宜、旌善罰惡、勸懲悉當(dāng)、減煩重之賦、而民蘇困累、立收糧之法、而吏無侵盜、要皆為吏時、熟悉利弊、見之真故行之力也、至今江南人、猶稱為況青天、婦人稚子、無不知之、設(shè)專祠于學(xué)宮之內(nèi)、春秋致祭、其遺愛在人如此、 黃子威、名輅、以字行。江西進(jìn)賢人。少為吏員。以薦署屯田主事。改長洲縣丞。蒞政勤敏。省刑罰。升刑科給事中。遷刑部員外郎。吳淞大澇。蹇夏二尚書交薦、擢松江知府。首蠲秋稅、出廩給賑。請收古錢而罷鑄役。請免解京繕造材。民賴以蘇。在郡廉能明斷、治松者皆莫能及。以喪去官、松民乞留、廵撫胡槩以聞。上謂蹇尚書曰。松江煩劇難治、渠能得人心如此。從之。后以詿誤謫戍邊、民復(fù)請得宥、還職。久之老郡中、至今祠祀焉。 【南呂府志】 觀黃公為政、省刑罰、蠲秋稅、出廩賑給、請罷鑄役、免解京材、種種皆及民善政、良由為吏時、目擊民間苦累、無過于此、故一麾出守、行而宜之、民受其忠也、黃與況、同為江西吏員、蘓州松江、同為江南劇郡、號稱難治、二公治行、冠絕前后、至今皆有祠祀、誠千秋佳話哉、 平思忠、吳江人。初為縣吏。永樂中被薦、授禮部主客司主事。進(jìn)郎中。時帝方事招懷、主客務(wù)方殷。思忠有精力。事皆立辦。尚書呂震特器之。俄以事下獄。北使入貢、他任主客者、多不稱旨。震因以思忠為言、即日赦復(fù)其官。時以給事楊弘為陜西布政、欲使清強有力者伺察之、遂拜思忠陜西參政。未幾為人所誣、謫戍北邊。會市馬西域、詔釋其戌、給冠帶、使夷蕃諸國而還。后卒于家。初郡守況鍾、官主客、與思忠有交承之分。至是數(shù)延見思忠、執(zhí)禮甚恭。且令二子給侍。曰、非無仆隸、欲使兒輩、知公為吾故人爾。其見敬如此。然思忠居貧自守。未嘗以事干鍾。人尤多之。 【掾曹名臣錄】 平君為人、大率清剛耿介、不逐時趨者、故入仕后再起再廢、不能一日安于朝、至其退居里門、雖與太守有布衣之舊、亦復(fù)遠(yuǎn)嫌自重、此等人、爵祿不足以動其心、況公門中非義之財哉、 鄭牢、廣西府吏。凡鎮(zhèn)帥初至、土官率饋獻(xiàn)為故事。帥受之、即為所持。征蠻將軍山云始至、聞牢剛直。召問曰、饋可受乎。牢曰。潔衣被體、一污不可湔、將軍新潔衣也。云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黷貨法當(dāng)死。將軍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云曰、善。盡卻饋獻(xiàn)、嚴(yán)馭之。由是土官畏服、調(diào)發(fā)無敢后者。牢嘗逮事征夷將軍韓觀。觀醉、輒殺人。牢輒留之、醒乃以白。牢為士大夫所重、然竟以隸終。 【明史】 官衙中于不應(yīng)受之饋獻(xiàn)、因恐人之自疑而亦受之者、大抵皆黷貨者、巧于借詞之故智也、牢以潔衣為喻、而斷之以天子之法、可謂要言不煩矣、具此卓識、平日所以自律者可知、更能存心救人、遇威嚴(yán)好殺之帥、而曲行其保全民命之仁、其功德尤無量也、雖以隸終、而名標(biāo)青史、流芳百世、食報不已厚祿、 楊旬、夔州吏。子椿、年二十四、大魁天下。太守命旬解職。旬曰。念旬為吏四十年、家無余貲。惟留下三個慳囊、乞取來開看。第一個、有三十九文大錢。第二個、有四千余文中錢。第三個、有萬個小錢。太守問故。曰、每論獄囚、遇有入輕為重者、從死罪請改流罪、即投一大錢。從流罪請改杖罪、即投一中樣錢。從杖罪改放、便投一小錢。今日旬男中天下都魁、皆此慳囊所積也。尚敢舍公門而自放逸哉。 【感應(yīng)篇注】 按獄問罪、主張原在官司、然承行之吏、茍肯悉心體究、亦可以助官司所不及察、楊公為吏、將所平反罪囚、逐一登記、足知其四十年中、孜孜汲汲、以此為事、茍可矜全、不惜心力、故能積至一萬數(shù)千之多、名曰慳囊、所得多矣、彼同時之吏、必有舞文骫法、溪刻是尚者、錢財雖可飽囊、罪孽擢發(fā)難數(shù)、與此慳囊、直是人鬼關(guān)頭、豈止禍福分途而已耶、 楊時習(xí)、江西豐城人。初為吏、后為大理卿虞謙屬官。仁廟時、虞謙奏事。侍臣有言此當(dāng)榻前密請旨、不當(dāng)于朝班敷奏為賣恩者。又有言其屬官楊時習(xí)、先導(dǎo)之密陳、而謙不從者。遂降謙為大理寺少卿、而升時習(xí)為卿。其后大學(xué)士楊士奇奏對、言外間皆云時習(xí)實無先導(dǎo)之言。時習(xí)是臣江西人、亦親語臣本無此言。今冒居卿位、慚懼不安。士奇又言謙歷事三朝、頗為得大臣體者、且今所犯小過。上曰、吾亦悔之。因問時習(xí)其人若何。對曰。雖起于吏、然明習(xí)法律、公正廉潔。上喜、乃復(fù)虞謙大理卿、授時習(xí)交址按察使。時習(xí)居官。盡心王室。交人黎季犁官京師、求歸祭掃。時習(xí)知其將為變、連疏請留之、不得。后果叛。同事者皆署降狀、時習(xí)獨不屈。懷印歸朝、至則已籍其家矣。及檢得前疏、乃復(fù)官。 【掾曹名臣錄】 虞謙奏事忤旨、而時習(xí)以之得卿、所謂不虞之譽也、在常情方居之不疑、而時習(xí)慚懼不安、且自明其實無先導(dǎo)之言、即此見其舉止光明、居心廉退矣、至于識變幾先、克全晚節(jié)、其卓見尤不易及耳、 王得仁、名仁、以字行。江西新建人。本謝姓。初為衛(wèi)吏。宣德間、授汀州府經(jīng)歷。廉能勤敏、上下愛之。時衛(wèi)官卒橫甚、輒笞殺府隸。得仁按奏、置之辟。中官入閩、索府縣金。得仁遽欲上聞。其人踉蹌而去。秩滿當(dāng)遷、軍民數(shù)千人乞留。詔增秩再任。旋擢本府推官。數(shù)辨冤獄、卻饋遺、政績益著。沙仁賊陳政景反、得仁與守將擊敗之、禽政景等八十四人。諸將議窮搜、得仁恐濫及無辜、下令招撫。辨釋難民三百人。都指揮得通賊者姓名、將按籍行戮。得仁力請焚其籍、民多自拔歸。俄遘疾眾欲輿歸、得仁不可。曰、吾一動、賊必長驅(qū)。乃起坐帳中、諭將吏戮力平賊。遂卒。汀人哀慟、以祠祀請、從之。賜額曰忠愛之祠。子一夔、天順?biāo)哪隊钤W鄰?fù)謝姓。累官工部尚書、贈太子少保。 【同上】 由吏員而為經(jīng)歷、官卑職小、絕無依傍、乃能執(zhí)法不回、使橫卒伏辜、中官喪膽、非識力堅定、未易及此、迨奮力行間、而處處以救人為念、全活甚眾、此其仁心為質(zhì)、又非徒以強干為能者也、享身后之榮、而篤子孫之慶、宜哉、 熊尚初、南昌人。宣德間、初為吏。以才薦授都察院都事、轉(zhuǎn)經(jīng)歷。正統(tǒng)末、升泉州知府。剛方廉謹(jǐn)、有善政。會沙寇鄧茂七猖獗、尚初奉檄監(jiān)軍。不旬日、降賊數(shù)百人。明年寇逼境、守將不敢御、尚初率民兵討之。拒于古陵坡。中流矢卒。郡人立祠祀焉。 【南昌府志】 剛方廉謹(jǐn)、士君子所難、熊以吏員而能兼之、尤不易得也、監(jiān)軍討賊、不旬日而降者甚多、其威信遠(yuǎn)矣、使非中道蹉跌、勛業(yè)豈可□哉、 胡鼎、字宗器。福州侯官人??偨欠f悟、修潔寡言。其父嘗曰、兒不凡、宜以學(xué)顯、因資遣之。鼎既游庠序、未幾棄歸。時憲府謀辟從事、諸從史相與言、如胡某不宜掾耶。得胡掾者、宜增重。爭羅致鼎。鼎之在憲署也、志弗為貶。益樹奇操、人不敢干以私。嘗從孫僉憲分司于泉。孫兇惡而貪蔑、莫敢與計事。前后從史、不相能者、反為所中。鼎摘其奸利骫法、詣闕飛章劾之。孫竟得罪。諸長佐每視鼎盱眙曰、斯吏胸藏陽秋、吾可弗自檢哉。由憲府三最、內(nèi)選敘用。鼎為主掾、掌箋奏、識典故以決羣疑、咸服其能。會尚膳監(jiān)選清慎史、遂得官七品、階從仕郎。鼎晨入暮出、進(jìn)止有常所。既執(zhí)禮度、而儀觀清偉、青宮見而咨羨之。性謹(jǐn)密、內(nèi)有事、未嘗言于外?;騿栔?、直曰、所職上用、有司存焉、他吾不知也。退直無事。焚香振書。衣冠兀坐。神情翛然。如在物表。賓客非故知、莫與往來者。葢在兩京獨處者十余年、而人見之常如一日焉。 【掾曹名臣錄】 吏、畏官者也、茍能正直無私、則官反畏吏、以是知公道在人、不以勢位殊也、觀胡君之居官清慎、雅有儒者之風(fēng)、又非徒以強干為能者、賢者之不可量如是哉、 曾仍、字弘宗。福建莆田人。六歲失怙、日夜泣、水漿不入口、比長、禮度循習(xí)。應(yīng)辟為藩臬從事、矢心任公、持法惟謹(jǐn)。方伯廉訪而下、咸器愛之。既事、得冠帶、待次銓曹。時知府林慈、知縣張朝、教諭黃暹、相繼客死于京。仍悉為之棺殯、經(jīng)紀(jì)倉猝、而不愆于禮。教諭病且革、囊白金三十二兩、置仍袖中。曰、仆輩非所托、其幸藏諸。時無復(fù)與聞?wù)?。仍以虞患不他告、久之、完金授其子曰、此屬纊時寄也。鄉(xiāng)翰林學(xué)士林澹庵聞之、嘉其誼、語同列曰。掾之行顧爾、吾儒庸有弗及者乎。遂相與定交。任浙江小鹿廵檢。屬歲饑、民多亡匿為盜。仍安輯勞來、伺其長而尤者、還致之。發(fā)摘如神。盜用遁去、境賴以不擾。越三歲。致政而歸。 【同上】 居家而孝、從事而忠、人方攫金、此獨還金、不欺暗室之中、克敦友朋之誼、居然圣賢一路人、林學(xué)士謂吾儒有弗及、信然、 劉本道常州江陰人。少嗜學(xué)、有才畧。由掾史見知于靖遠(yuǎn)伯王驥、引置幕下。奏授刑部照磨、從征云南。凡戰(zhàn)克攻守之策、多咨訪之。正統(tǒng)中、閩賊猖熾、命寧陽侯陳懋往討。尚書金濂綜理軍務(wù)。以本道識達(dá)、請以自隨。軍中事宜、悉以委之。本道盡心戮力、活脅從者萬余人。放還婦女八百余口。凱旋、升戶部員外郎。景泰中、西北二邊境、民不能生。本道奏請給價買牛二千頭、并易谷種與之。貴州邊倉侵糧事覺、展轉(zhuǎn)連坐、推本道往治。不逾月、積弊洞徹?zé)o遺。且立法以為治規(guī)。時苗賊作亂、本道遺書總兵官李貴。貴如計討平之、奏上其功。本道曰。吾職在糧儲、用兵乃分外事也。固止之??⑹逻€、上嘉其廉能進(jìn)戶部侍郎??偠郊Z儲、興利除弊。上復(fù)賜二品服以寵異之。 【同上】 掾史嗜學(xué)有才畧、屢贊軍務(wù)、著績邊疆、經(jīng)濟(jì)卓然可觀、尤難得者、能活脅從萬余人、放還婦女八百余口、救濟(jì)宏多、陰功莫大、宜其以小吏而位躋卿貳、名垂史冊也、 賈斌、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景泰時、懲王振蒙蔽、大辟言路、吏民皆得上書。斌乃疏言宦官之害、引漢桓帝、唐文宗、宋徽、欽為戒。且獻(xiàn)所輯忠義集四卷。采史傳所記直諫盡忠守節(jié)之士、而宦官恃寵蠹政、可為鑒戒者附焉。乞命工刋布。禮部以其言當(dāng)、乞垂鑒納、不必刋行。帝報聞。 【明史】 有明閹寺弄權(quán)、流毒最酷、景泰時、雖懲王振之事、大辟言路、而根本未拔、余焰方張、斌以一令史抗疏直陳、且以古來忠臣義士、及宦官之蠹政者、臚列以獻(xiàn)、深得古大臣忠君愛國之體、惜其書未得刋行也、 廣東吏張褧、以詿誤為布政使陳選所黜革。時番禺知縣高瑤、發(fā)市舶太監(jiān)韋眷通番贓巨萬、選以聞諸朝。眷挾恨。因誣奏選、瑤、朋比為貪墨。詔遣刑部員外李行、同廵按御史徐同愛、訊之。眷意褧必怨選、引令誣證、褧堅不從。執(zhí)褧拷掠、終無異詞行、同愛、畏眷竟坐選如眷奏。與瑤俱被征、途中選病、行阻其醫(yī)藥、竟卒。褧聞選死、上書為選訟冤。其畧云。臣本小吏、詿誤觸法。被選黜罷、實臣自取。眷意臣憾選、厚賂噉臣。臣雖胥役。敢昧素心。眷知臣不可誘、嗾行等逮臣致理、考掠彌月。臣忍死吁天、終無異口。行等乃依傍眷語、文致其詞。選故剛正、不堪屈辱。憤懣旬日、嬰疾而殂。行幸其殞身、阻其醫(yī)療訖命之日、密走報眷。小人佞毒、一至于此。臣擯黜罪人、秉耒田野、百無所圖、誠痛忠良含屈、而為圣朝累也。書雖不報、天下高其義。 【同上】 官衙胥吏、凡被官司責(zé)革者、官司去仕、摘其短而飛誣之、此中豈復(fù)有是非公論耶、褧被選黜、及選被誣、引褧為證、以常情論、此正可報怨之時、況重以中官之權(quán)勢乎、乃褧誘之以利不動、脅之以刑不改、且侃侃正論、為選身后訟冤、彼李行、徐同愛、固所稱士大夫也、而枉法媚奄、顛倒曲直、有愧于褧多矣、褧以被黜小吏、所上一書、載在正史、奕世傳誦、豈非偉然丈夫耶、 張昭、天順初為忠義前衛(wèi)吏。英宗復(fù)辟、甫數(shù)月、欲遣都指揮馬云等使西洋、廷臣莫敢諫。昭聞之、上疏曰。安內(nèi)救民、國家之急務(wù)。慕外勤遠(yuǎn)、朝廷之末策。漢光武閉關(guān)謝西域、唐太宗不受康國內(nèi)附、皆深知本計者也。今幾輔山東、仍歲災(zāi)歉。小民絕食逃竄。妻子衣不蔽體、被薦裹席。鬻子女無售者。家室不相完。轉(zhuǎn)死溝壑。未及埋瘞、已成市臠。此可為痛哭者也。望陛下用和番之費。益以府庫之財。急遣使賑恤、庶饑民可救。奏下公卿博議。言云等巳罷遣、宜籍記所市物俟命。帝命姑已之。 【同上】 昭為衛(wèi)吏、而能極陳災(zāi)傷之狀、沮人主好奕喜功之思、識見閎遠(yuǎn)、詞義激切、當(dāng)時廷臣、愧此多矣、民間困苦、摹寫曲盡、讀之驚心慘目、與古之繪流民圖以獻(xiàn)者、寧有異哉、 余杭蔣嘉。家貧棄儒、從刀筆為郡吏、藉之養(yǎng)親。事祖母繼母至孝。人以冤苦投、無不救解。成化二年、一夕暴卒。至廣廷中。見主者呼曰。汝壽當(dāng)終。念汝事親純孝篤性懇至。況復(fù)公門積德。許回生、增壽三紀(jì)。夫公門案牘、奉公守法、勿以賄賂未得、置而不行。勿以舞文弄法、乘威嚇詐、加意苛求。勿圖報。勿務(wù)名。勿辭難。勿始勤終怠。耐心委曲成就而后止。若力量不能、亦要勤勤懇懇、使寸心無愧。葢拯彼患難、全彼身名。救一命、活一家。不特一人所關(guān)、實其祖宗父母相延之興廢也。況鍾丸載黃堂、政治丕顯。徐晞財色不茍、濟(jì)困扶危、歷官二品。楊旬減囚積德、子奪大魁。皆案牘中所為、得此顯榮特報。則而效之、福報不爽。嘉以此言、敬錄于廳事。其后濟(jì)人益力。由吏曹辦事、得陶文襄之舉、歷官憲副。子儼、登第。儔、鄉(xiāng)舉。僖名儒。嘉壽至百歲。 蔣君為吏、敦孝積德、死而復(fù)生、為善之報、巳云不爽、尤可幸者、主者所言、入情入理、步步著實、覺案牘中有許多方便利濟(jì)之道、隨人可行、隨地可施、實公門中萬金良藥也、蔣君因此益加力行、遂以致富貴顯榮之報、愿為吏胥者、將主者此言、揭之壁間、以為朝夕之警焉、 商輅之父、為嚴(yán)州府吏。平生周急濟(jì)危。容過憫孤。積善好施。人多稱其隱德。在吏舍、嘗勸羣吏奉公守法、不可舞文害人。諸縣囚解府者、公委曲申救、多所全活。一夕太守遙見吏舍有光、翌日問羣吏家、夜來有何事。對曰。商某生一子。太守異之。語其父曰。子必貴。命抱來看??从櫋⒚鼜堻S羅傘復(fù)送還家、即輅也。后三元及第。 【人生必讀書】 一人之施濟(jì)有限、能勸羣吏人人為善、方是無量功德、人徒羨三元為曠世所希、不知皆其父自為府吏時、積累所致也、 顧芳。弘治初年間、為太倉吏典。凡迎送官府、停泊于城外賣餅江溶家。后溶被盜誣、至下獄。芳集眾訴其冤、遂得釋。溶以貧不能報、愿將十七齡少女、送顧芳為妾。芳固卻之不可得、暫留月余、使妻具禮送還之。后江溶益窘、鬻女于商。又?jǐn)?shù)年、顧考滿赴京、撥韓侍郎門下辦事。一日侍郎他往、顧偶坐前堂檻下。聞夫人出、趨避。夫人見其貌、似昔日恩主顧芳。使婢問之曰。君得非太倉顧提控 【明制、一品衙門、吏曰提控、】 乎。顧曰、然也。夫人跪而拜、乃言曰、是吾恩主也。吾受君之賜、復(fù)賴某商以女相畜、嫁充相公少房、尋繼正室。今天幸相逢、當(dāng)為相公言之。侍郎歸、乃備陳首末。侍郎曰、仁人也。上其事于朝。孝宗稱嘆。命查何部缺官、遂除芳禮部儀制司主事。生三子。皆中高第。享年百歲。 【同上】 明其冤而卻其報、全是一片至誠之心、何嘗逆料此女之必貴、且有相遇之日哉、惟無望報之心、而后之獲報乃愈奇、甚矣善事之當(dāng)為、天道之不爽也、 王文莊公鴻儒。甫成童、作書端勁、以貧依親屬為府史者、從治文書??な囟喂珗浴⒁姸嬷?。留居府中衣食之、親課其業(yè)、遂入郡學(xué)為諸生。提學(xué)副使陳選、嘗識其文曰、是經(jīng)世之文也。居鄉(xiāng)試第一、成進(jìn)士。授南京戶部主事、遷山西提學(xué)副使。劉忠宣公薦于孝皇、歷遷吏部左侍郎。以甄拔為已任。崇獎實行、不純采虛名。嘗曰。濟(jì)天下事、惟誠實者能之。趨名者亦趨利也。不見夏忠靖王鹽山乎。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親黨。唯知有天理而不知有身家。如是、社稷生民乃攸賴云。 【近古錄】 士之能書而貧難自給者、為人傭書、猶是以筆代耕、硯田餬口之事、如今之貼寫清書、皆此類也、此中豈無有志之士、毌遽目為賤役凡夫事也、文莊公之志行卓卓、何嘗以傭書稍為貶損哉、 鄭某。號樂泉。福建莆田人。父玨、郡學(xué)生、將貢而斥落。為藩司吏、官龍泉典史。九載滿職去。有惠政、民懷之。樂泉事父孝。長游燕趙間、遇賊、以已金予之、而完鄉(xiāng)人所寄之金。寄者請分、固卻不受。 【同上】 明制、生員被黜者、罰充書吏、鄭以微員而有惠政、所去見思、愈于坐守一氈、無所短長者矣、子孝且義、其流澤豈有既耶、 蔚能。陜西朝邑人。起家吏員。由光祿寺典寺卿、進(jìn)禮部右侍郎。在光祿三十余年。未嘗持一禁臠歸家。嘗偕僚聯(lián)名、疏請查入內(nèi)供應(yīng)器皿。下禁獄、問所繇。能奮曰。上怒不可測。能老矣。當(dāng)獨任、不以累諸公也。降官、未嘗有后言。 【藏書】 事當(dāng)羣情畏避之地、公道一時難明、有人能擔(dān)當(dāng)一分、則受庇者不少矣、蔚公只此一節(jié)、亦足知其平日為吏、存心利濟(jì)、非沾沾一身之計者也、 楊自懲。鄞縣人。初為吏、存心仁厚。時令。好苛刻、自懲常為寬解、不使含冤。日久、令大信之。家甚貧、私遺一無所受。而囚人在禁無食者、撒已食之粥以濟(jì)之。令鞫事。常怒一罪人。自懲從旁請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何況于怒。令為之霽威。生子守陳、吏部侍郎、謚文懿。次守址、吏部尚書。孫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俱以名節(jié)著。今科第猶綿綿不絕。此上天福善之不爽也。 【廸吉錄】 一片哀矜惻怛之心、隨處而施、故能使大令信服、而全活甚多、宜子孫之鼎盛也、為書吏而欲昌厥后、當(dāng)以此為法、 黃岡王思旻、為縣刑房吏。有被盜誣者、陷獄中。王心知其枉、力言于令、獲釋。思旻后以三考為泰州判官。歲大水。值廵方御史至。思旻具饑民冊、求請發(fā)賑。御史弗許、王抱冊投水中。御史憫其意、令人急拯之、允所請、丁憂歸。卜葬山中。見一處形勢完美、恐不能得、徘徊久之。遇前被誣者曰、此非王恩人乎、何為至此。語之故、且指其處。曰、此我家山也。吾荷再生恩、豈惜此一抔土乎。遂??遷葬焉。孫濟(jì)、進(jìn)士、官參政。曾孫廷瞻、官大司寇。廷陳、官翰林、與李夢陽何大復(fù)等、號稱嘉靖七才子。至今科第聯(lián)綿。 【黃岡縣志】 王之脫人于獄、特心知其冤而白之、非為買山計也、其人雖感激、亦不知此山之可以報王也、十余年后、兩相需而適相遇、似冥冥中有陰相之者、語云、陰地由于心地、于此益信、身在官衙、此等被誣于盜之事、所見不少、盍惻然動念為之觧救、培此方寸善地、比之百般計巧以圖吉壤、不且□而有獲耶、 徐一元。字在川、昆山人。任交河主簿。先曾在嚴(yán)文靖公幕、因三吳大水、為草蠲糧疏上之、得請、全活數(shù)百萬人。后子孫皆貴。至五世孫干學(xué)、庚戌探花。秉義、癸丑探花。元文、己亥狀元。同胞三及第、從古未有、人以為世德之報云。 【配命錄】 王峯徐氏、兄弟甲科、一門鼎盛、其先世積德行善、定非一端、此事載配命錄中、與家乘相合、尤信而有征者、故并錄之、以為世勸、凡地方水旱災(zāi)傷之事、動關(guān)民命、官司雖有職掌、而心力或多不周、身在公門者、果能盡心籌劃、力圖救濟(jì)、雖無顯名、必有厚報此正所謂陰德也、 萬歷戊戌狀元趙秉忠。父某、作邑掾。有襲蔭指揮系冤獄、趙力出之。指揮感極、無以為報。請以女奉箕箒。趙搖手曰、此名家女、使不得。強之、又曰、使不得。如是再四、竟不從。后其子上公交車、途有拊其輿者曰、使不得的中狀元、如是者再。及第歸、語其父。父太息曰。此二十年前事。吾未嘗告人。何神明之告爾也。 【丹桂籍】 救人之冤甚力、卻人之女甚堅、掾吏中之忠信而正直者也、子中大魁、而若或示之符契、正以見天不負(fù)善人、雖未嘗告人之言、鬼神無不陰識之也、 徐珪。應(yīng)城人。為刑部典吏。先是千戶朱能、以女滿倉兒、付媒者鬻于樂婦張。紿曰、周皇親家也。后轉(zhuǎn)鬻樂工袁璘所。能歿、妻聶訪得之。女怨母鬻已、詭言非已母。聶與子刼女歸。璘訟于刑部郎中丁哲、員外郎王爵。訊得情、璘語不遜。哲笞璘、數(shù)日死。御史陳玉、主事孔琦、驗璘尸、瘞之。東廠中官楊鵬。從子嘗與女淫。教璘妻訴冤于鵬、而令張指女為妹。又令賈校尉屬女、亦如張言。媒者遂言聶女前鬻周皇親矣。奏下鎮(zhèn)撫司、坐哲爵等罪。復(fù)下法司錦衣衛(wèi)讞、索女皇親周彧家、無有。復(fù)命大臣及科道廷訊、張與女始吐實。都察院奏哲因公杖人死、罪當(dāng)徒。爵、玉、琦、及聶母女、當(dāng)杖。獄上、珪憤懣抗疏曰。聶女之獄、哲斷之審矣。鵬拷聶使誣服、鎮(zhèn)撫司共相欺蔽。陛下令法司錦衣會問、懼東廠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隱。夫女誣母、僅擬杖。哲等無罪、反加以徒。輕重倒置如此、皆東廠威刼所致也。臣愿陛下革去東廠。戮鵬叔侄。并賈校尉、及此女于市。謫戍鎮(zhèn)撫司官極邊。進(jìn)哲、爵、琦、玉、各一階、以洗其冤。臣一介微軀、知祻必不免。顧與其死于東廠鎮(zhèn)撫司、孰若死于朝廷。愿斬臣頭以行臣言。帝怒、下都察院考訊。抵以奏事不實、贖徒還役。時孫盤以進(jìn)士觀政在部。上疏、謂近諫官以言為諱、而非寵幸、觸權(quán)奸者、乃在胥吏、臣竊羞之。珪后以薦授桐鄉(xiāng)丞、歷贑州通判。以平盜功、擢知州。 【明史】 直道自在人心、朝野豈無公論、惟持祿保位之心勝、遂致依違顧忌、明知其非而不敢言、徐君一刑曹吏耳、絕無顧忌、痛切指陳、存天下是非之公、正國家刑罰之失、典吏之名、榮于公卿臺諫矣、 吳成器。休寧人。由小吏為會稽典史。倭三百余、刦會稽。為官軍所逐、走登龕山。成器遮擊、盡殪之。未幾、又破賊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經(jīng)歷、旋授紹興通判。論功、進(jìn)秩二級。成器與賊大小數(shù)十戰(zhàn)、皆捷。身先士卒進(jìn)止有方畧。所部無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戰(zhàn)處、立祠祀之。 【同上】 成器御寇立功、居然將帥□才、而出身亦由小吏、是胥曹中不惟可以習(xí)吏治、并可以講武畧也、其所以每戰(zhàn)必克、士民愛慕者、尤在于秋毫無犯、孰非本平日好行方便、不宜妄取之心、所推而暨之者乎、 猗氏人原良相者。性愿謹(jǐn)。明末為倉老人。受郭某交代、皆平斛。及役滿而代之者、荊某也。其人狡黠、故尖其斛、折數(shù)多。良相夜寢倉中、拜禱于神。夜分、忽有紅光。見東南隅。繼聞空中擲米聲。覺米大充溢、漸逼臥處。質(zhì)明、則倉廩悉滿??h令聞之、往驗、溢米六十余石。人以為忠厚之報云。 【隴蜀余聞】 當(dāng)含冤莫訴之時、而鬼神為之默濟(jì)其厄、忠厚之報、彰彰若此、世有為善不免受累、而天獨巧于相報、皆此類也、 萬厯間、增城縣獄卒名亞孻 【音如阿來】 者、素稱樸健。值臘月逼除、獄有重囚五十余人、號哭不止、聲聞于外。亞孻亟止之、問其故。眾曰。歲朝將臨、合邑之人、無不完聚。我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能相見。且系重犯、勢不可出、是以悲耳。亞孻俯首良久曰、無難也。我與爾等約、今夕各還爾家。俟正月二日、齊來赴獄。我釋爾罪、應(yīng)死。爾俱不來、我亦死。爾來而或失一人、我亦死。爾人人來。我至壽盡亦死。等死耳、何如行此善事而死也。是時法網(wǎng)闊疏、且值改歲、不甚嚴(yán)稽。悉放回家。明年初二日、前囚陸續(xù)而至。按名呼入、不失一人。亞孻鼓掌大笑曰、善哉。遂趺坐而逝。獄眾感德、浣濯其體而加漆焉。以其事言于縣??h上廵按御史、請為縣獄之神。今肉身尚在獄中。 【□?!?以獄卒而縱囚、雖不可為訓(xùn)、然其輕視一巳之死、而切于救眾人之死、則固仁人義士之所存心也、以視凌虐囚徒、因而為利者、何啻什伯哉、 江陰門軍張旺、恨一讎家。一夕匿火、將焚其室。道經(jīng)觀溝。有畫師吳碧山未寢、聞步履聲。窺而見旺、有怪鬼數(shù)百隨行。頃見旺回、則皆青衣童子前導(dǎo)。詰旦叩其故。旺曰。我恨某不能巳、本欲焚其室。既而默念冤冤相報、將無已時、故止。旺自是猛然回首、棄家入山修道、遂證仙果。 【丹桂籍】 一念殺機、兇鬼隨之、一念悔悟、吉神導(dǎo)之、公門中人常作是想、則欺人害人之心、乍發(fā)即止、雖未能證道登仙、而轉(zhuǎn)禍為祥、逢兇化吉、所得巳多矣、 櫟陽尉郭鄩。困頓無一善狀。親友漸相疏斥。每困倦時、見二物如猿、跳躍其旁。心甚惡之、卻之不得。后自悔過。折節(jié)改行。忽一日二物見形、作人言曰。我乃主世之災(zāi)耗者。君有罪、故來相擾。今君有悔過遷善之心。當(dāng)從此逝矣。 【同上】 災(zāi)耗二物、竟至有形可見、今人處此、必思所以祈禳之術(shù)、豈知悔過遷善、遂不復(fù)相犯、所謂人有善念、吉曜照臨者也、吏役中有機巧過人、而動遭刑辱、困窮不免者、焉知非二星作祟之故、尚其以改行從善、為祈禳之上策乎、 潘奎為本郡掾。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嚴(yán)。胥吏無敢啟口。有豪甚殘暴、往往誣陷殺人、賄諸役煅煉、人無敢辨。一日當(dāng)審錄退、奎伏地為諸囚白冤、并數(shù)豪不法事甚具。守乃覆訊得實、悉解放、捕豪下獄。后奎于吏舍生子、守夢諸神騎乘鼓吹、送一兒至吏舍。醒而念曰。有德者必有后、是潘奎家也。月給粟周之。所生子即尚書恩也。 【江南通志】 鄉(xiāng)豪之誣陷良善、惟恃錢多、足以飽啖吏胥耳、使吏胥盡如潘也、雖錢如山積、技何所施、潘真仁人也、義士也、雪冤枉、除民害、功德最大、神物降生、克昌厥后、夫復(fù)何疑、 朱仲南、為縣主刑吏。景泰末、無錫大饑。民無食者、羣聚而之有谷之家強貸焉。有谷之家、指為盜。上之郡、郡守擬以辟。仲南爭之曰、法當(dāng)笞足矣。守怒其狥、榜掠甚毒。嚴(yán)訊至再、無異辭、獄以不成。英宗復(fù)辟。諸囚邀赦出。仲南曰。我為小吏、活三十六人、亦可以無負(fù)矣。遂解役歸。 【同上】 強貸有應(yīng)得之罪、坐之以盜、則失入矣、仲南揆情凖法、執(zhí)之甚堅、甘受榜掠而不辭、即使終不邀赦、而在我之心已盡、可無愧于三十六人也、主刑之吏、均當(dāng)以此為法、 李太宰邦彥、父曾為銀工。或以為誚。邦彥羞之歸告其母。母曰。宰相家出銀工、乃可羞耳。銀工家出宰相、此美事、何羞焉。 【智囊】 銀工之子為相、此必其能行善事、積有陰德、與尋常業(yè)冶、惟利是計者不同、此正可為白屋出公卿、行善獲美報者、立一榜樣、世人遇此、往往不稱羨之、效法之、而反有薄之之意、何所見之謬也、胥吏之役、不賤于銀工、而以讀書識字之人、處是非法紀(jì)之地、茍欲為善積德、較之一手藝人、更易推廣、試觀古今來、祖父為胥吏、而子孫登科第、作公卿者、在在有之、三復(fù)李母之訓(xùn)、當(dāng)益思其致此之由、而厚自培植也、 方麟。號節(jié)庵。蘓州昆山人。棄舉子業(yè)為商、未幾、棄商為郡從事。 【即府吏也?!?其友怪而問之。方翁曰。子烏知士之不為商、不為從事、而為商與從事之不為士乎。會歲歉。盡出所有以賑饑乏。朝廷義其所為、榮以冠服。選授建寧州吏目、方翁不赴。惟竭力農(nóng)耕、殖其家。樂善好施。以士業(yè)授二子鵬、鳳、皆舉進(jìn)士。志節(jié)較然。有聲朝寧。顧太史九和云。吾等見翁與二子書。亹亹皆忠孝節(jié)義之言。出于流俗、類古之知道者。陽明子曰。古者四民異業(yè)。其要在有益于生人之道而已。自王道熄而學(xué)術(shù)乖、人失其心、交騖勢利以相驅(qū)軼。于是有歆士而卑農(nóng)。榮宦游而恥工賈。夷考其實。射財罔利有甚焉。方翁士商從事之說、隱然有當(dāng)于古者四民之義。是以二子皆敦古道、敏志于學(xué)。其居官臨民、務(wù)在濟(jì)世及物、求盡其心也。 【王陽明集】 論尋常擇術(shù)、郡吏不如為商、商又不如為士也、然茍以濟(jì)世為念、則又不在此論、如方翁之棄士商而為郡吏、豈知其有益于人、乃在士商之上耶、得陽明之論、可以勵世之為郡吏者、更可以愧世之為士商而不如郡吏者、 吳江朱大經(jīng)、繇吏員任倉大使。甫半歲、乞歸。訓(xùn)蒙度日。取予不茍。令公劉時俊、訪求邑中善士鄉(xiāng)耆?;蛞源蠼?jīng)對。公書匾具禮。差養(yǎng)民官旌其廬。 【近古錄】 由吏員而得官、人所視為進(jìn)身媒利之階者也、乃不半歲而乞歸、其志遠(yuǎn)矣、茍無善行、何足動有司之景慕也、以塵埃趨走之吏、為矜式一鄉(xiāng)之人、是故君子貴乎自立、 段常。浙江鄞縣人。初為功曹掾。有患疫癘者、眾徙以避。常曰。夫舍中人、皆兄弟也。而急乃棄之乎。躬視湯藥。或竟夕不還。其人有妾而弗蠲也。 【素不貞潔。】 眾疑之。常每往、必與仆偕、明燭達(dá)旦。久之、人始服其至誠云。后移役蘭溪、晨出、路遺一青布囊、中有金也、歸而懸諸廨舍。往跡其人于亡所。俄有泣而至者曰、我里役也。掌收都料、持五十金輸縣。時天未曙、假寐道左。會縣官倉卒至、前驅(qū)辟而遺之、死無償矣。常即挈而授之。其人以十金為謝。常曰、君謂有還金而望取分者耶。辭而去。后奉化尹曹、蘭溪尹唐、同食于棘闈、談及段掾事。嘆曰、孰謂世無好人哉。 【同上】 此種居心行事、求之古人中、亦不可多得、雖以掾吏終身、而聞其風(fēng)者、足使貪夫廉、薄夫敦、其功不在夷惠下也、 韓樂吾。名貞。字以中。興化縣人。陶甓為生、居破窯中。受業(yè)于心齋仲子。漸習(xí)識字、粗涉文史。久之學(xué)有得、以倡道化俗為任。無論工賈傭隸。咸從之游。隨機因質(zhì)誘誨之。顧化而善良者以千數(shù)。有縣令某、聞而嘉賞之、遺米二石、白金一鍰、受米而還其金。令問政。對曰。儂窶人、無輔左右。苐凡與儂居者。幸無訟牒煩公府。此儂所以報明府。令檢案牘稽之、果然、益敬禮焉。號曰樂吾。從祀鄉(xiāng)賢。 【觀感錄】 樂吾一窯匠耳、而曰講學(xué)以倡道、人鮮不異而笑之、今觀其因人誘誨、從游者化而善良、與居者均無訟牒、則其功又豈在講學(xué)者下哉、吏胥托身官府、茍能隨事勸導(dǎo)、為之觧紛而釋怨、其人之樂從而有益也、又豈在窯匠下也、 李可從。字信吾。陜西盩厔人。慷慨有志畧。充才官。明季闖賊犯河南、信吾倡義勤王。隨督師汪喬年。監(jiān)紀(jì)孫兆祿、討賊。臨行、抉其一齒留其家、與妻訣曰。此行誓不殲賊不生還。家無憶我、有齒在也。賊陷襄城、信吾從汪公抵死出敵。汪數(shù)目之、曰爾何官。信吾曰、才官耳。愿效死命。汪奇之。城破、汪自刎未死、罵賊被磔。孫亦被執(zhí)、賊方加刄、信吾以身蔽翼、遂同遇害。其子颙招魂葬于西郭。襄城人為表其墓、曰義林。颙孤貧能自立。講學(xué)明道、崛起關(guān)中。為理學(xué)宗工。一時賢達(dá)、皆尊師之。即所稱李二曲先生也。 【李氏家□】 襄城之陷、一時三帥、望風(fēng)而靡、信吾以營卒捍衛(wèi)督帥、同死王事、襄城士大夫招魂以葬、私謚忠武、有以哉、有子二曲、讀書行孝、蔚為儒宗、雖未仕宦、而顯親揚名、莫大乎是、所以報信吾者、不亦厚與、 李珠。字明祥。泰州人。充州吏、事州守王瑤湖。聞學(xué)有感、勇決嗜學(xué)、躬體實踐、久之名聞遠(yuǎn)邇。士大夫異其為人、爭相褒美。珠遜謝不居。惟以導(dǎo)人為善為功課。一時州縣吏書皂快、感化遷善者甚眾。有欲棄役就學(xué)者。珠曰。茍實心為善、在公門尤易施功。何必棄役。聞?wù)邍@服。珠事親極孝。母歿不能葬。及期數(shù)日前。啟壙得天全錢百緡。珠號天泉。適與錢合。人皆以為孝感所致。后配享崇儒祠。李二曲曰。道無往而不在。學(xué)無人而不可。茍辦肯心、何論儔類。若明祥者、可以鑒矣。安得各衙門吏書。盡如明祥之慷慨篤信。則有益于官民、有造于地方非少。孰謂公門非行道之地耶。 【觀感錄】 善莫大于及物、德莫厚于感人、而能感官衙之人、使之共遷于善、此中所全更多、益勝于享高爵厚祿、不能有所化導(dǎo)者多矣、奚必棄役而別求利濟(jì)哉、 周蕙。字廷芳。號小泉。山丹衛(wèi)人。為戊卒。年二十、聽人講大學(xué)首章。奮然感動。戍蘭州守墩、聞容思段公集諸儒講理學(xué)、時往聽之。有聞即服行。久之諸儒令坐聽。既而與坐講。既而以為畏友、有疑與訂論焉。遂殫力就學(xué)。篤信力行。慨然以程朱自任。有總兵恭順侯吳瑾者、聞其賢、欲延教其子。先生固辭。或問故、曰、吾軍士也。召役則可。若以為師、師豈可召哉。聞?wù)邍@服。侯遂親送二子于其家以受教。嘗正冠婚喪祭之禮示學(xué)者、秦人至今遵之。迨老、以父游江南、歷險蹤訪、沒于楊子江。人皆稱其孝、而又重悲其死云。后崇祀鄉(xiāng)賢。李二曲曰。小泉先生、崛起行伍之中、闡洛閩絕詣、以振頹俗。遠(yuǎn)邇向風(fēng)、賢愚欽仰。思庵薛子、不遠(yuǎn)數(shù)千里從之學(xué)。卒得其傳、為一時醇儒。其后呂文簡公、又問道于薛、以集關(guān)中大成。淵源所自、皆先生發(fā)之。有功于關(guān)學(xué)甚偉。然其初特一軍卒耳。甚矣人貴自立也。 【同上】 廝養(yǎng)中有此大人物、可見人性皆善、力學(xué)在人、無人不可與講學(xué)、無地不可以為學(xué)也、始則為人所役、繼則為世所師、天爵尊于人爵也、凡役于人者、慎毌視為可以不學(xué)、薄待其身哉、 程品。廬陵人。崇正間、以吏員謁選至京。適武舉陳啟新、以疏請罷科目考選、擢為吏科給事。品抗疏糾啟新。其畧曰。啟新非參科目也。是壞國體也。廢孔孟也??酌现畷?、修齊平治之要、立身行政之本。忠孝節(jié)義、由此而出。罷推知考選、語尤不經(jīng)。按臣廵方、有入境。有考核。有復(fù)命。有歲參。有風(fēng)聞。又有大計黜陟。法網(wǎng)不為不密。賢者自應(yīng)選舉以風(fēng)世、不肖者自應(yīng)擯斥以示懲云云。 【吉安府志】 程以吏員出身、而方言罷科目考選之非、其心之大公無我、已可槩見、至謂孔孟之書、為忠孝節(jié)義所從出、是其讀孔孟之書、而身體力行者、莫謂吏胥中無讀書有得之人也、 歐陽光任。興國人。為邑掾。以公事至吉安、拾遺金一囊、守以待亡者。訊得實、完而歸之。居家多賑貧乏、掩枯胔、鄉(xiāng)閭仰其善行。 【瀲水志林】 人自廁身公門、每以天下無不可取之財、方將設(shè)詐以攘奪之、遇一切貧乏急難之人、則更漠然不復(fù)動念矣、今獨拾金不昧、又復(fù)賑貧乏、掩枯骨、即此而觀、其于衙門、必不肯為非理橫索、倚勢害人之事、莫謂吏胥中無輕財好義之善人也、 王璋字豐年。浙江人。以掾吏起家??滴鯐r、知興國縣。精強有干才。政治多所興厘。閩海降兵屯墾邑中。璋條請按籍授田、析置諸鄉(xiāng)、俾不得聚處合勢。卒伍有宄法者、按律繩之、皆斂戢不敢動。以鹽政罣誤去。后屯弁應(yīng)耿逆、煽起為寇、驛騷者數(shù)年。故老皆言使王侯無去、當(dāng)不至此也。 【同上】 以掾吏起家、于民生吏治、留心已久、故為令多所興厘、更能約束悍卒、以衛(wèi)善良、使故老思之不置、可謂賢矣、事在康熙間、□風(fēng)未遠(yuǎn)、尤足慨慕也、 朱瑾。字玉衡。直隸肅寧縣人。母早故、事父能得歡心。鄉(xiāng)里有孝子之目。家貧。棄儒業(yè)為府刑曹吏。醇謹(jǐn)無欺、為府官所信任。交河縣貧民韓爵、拾糞夜起、遇羣盜脅令負(fù)贓至廟中。賊分贓畢、以布衫遺爵、誣為盜首、縣擬重辟。瑾廉得其情、力請于府、竟得開脫。爵知之、貧無以報、將子女為奴婢。瑾峻拒不納、曰、此官府明察、我無與也。又本邑染布鋪內(nèi)殺人??h吏視為奇貨。株連闔村、十家苦累不堪。瑾力言于府、立令省釋。悉追償所費。被誣之村、至今尸祝焉。壽終七十。生三子。俱庠生。孫闊、庚戌進(jìn)士、今任山西祁縣知縣。 執(zhí)役官衙、窺見官府審理獄囚、有所省釋、方且攘為已功、乘機詐取、不苛索于事先、必受謝于事后、況拾糞被誣、闔村株累、實由瑾一言而釋者耶、力行救人之事、而不居其功、不受其謝、吏胥中有此婆心盛德、宜其后嗣之克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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