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制

　　唐高祖入關(guān)，除苛政，約法十二條，唯制殺人、劫、盜、背軍、叛逆者死，馀悉蠲之。

　　武德二年，頒新格五十三條，唯吏受贓、詐冒盜府庫物，赦不原。凡斷屠日及正月、五月、九月不行刑。

　　四年，高祖躬錄囚徒，以人因亂冒法者眾，盜非劫傷其主及征人逃亡、官吏枉法，皆原之。已而又詔仆射裴寂等十五人更撰律令，大略以開皇為準(zhǔn)，凡律五百，麗以五十三條。

　　唐之刑書有四，曰：律、令、格、式。令者，尊卑貴賤之等數(shù)，國家之制度也；格者，百官有司之所常行之事也；式者，其所常守之法也。凡邦國之政，必從事於此三者。其有所違及人之為惡而入於罪戾者，一斷以律。律之為書，因隋之舊，為十有二篇：一曰名例，二曰衛(wèi)禁，三曰職制，四曰戶婚，五曰廄庫，六曰擅興，七曰賊盜，八曰斗訟，九曰詐偽，十曰雜律，十一曰捕亡，十二曰斷獄。其用刑有五：一曰笞笞。笞之為言恥也。凡過之小者，捶撻以恥之。漢用竹，後世更以楚?！稌吩?撲作教刑"是也。二曰杖，杖者，持也，可持以擊也。《書》曰"鞭作官刑"是也。三曰徒。徒者，奴也；蓋奴辱之?！吨芏Y》曰：其奴，男子入於罪隸，任之以事，寘之圜士而教之，量其罪之輕重，有年數(shù)而舍。四曰流?！稌吩?流宥五刑"，謂不忍刑殺，宥之於遠(yuǎn)也。五曰死，乃古大辟之刑也。自隋以前，死刑有五，曰：罄、絞、斬、梟、裂。而流、徒之刑，鞭笞兼用，數(shù)皆逾百。至隋始定為：笞刑五，自十至於五十；杖刑五，自六十至於百；徒刑五，自一年至於三年；流刑三，自一千里至於二千里；死刑二，絞、斬。除其鞭刑及梟首、轘裂之酷。又有議、請、減、贖、當(dāng)、免之法。唐皆因之。諸枷長五尺以上六尺以下，頰長二尺五寸以上六寸以下，共闊尺四寸以上六寸以下，徑三寸以上四寸以下。杻長六寸以上二尺以下，廣三寸，厚一寸。鉗重八兩以上一斤以下，長一尺以上，一尺五寸以下。鎖長八尺以上，丈二尺以下。

　　諸杖皆削去節(jié)目，長三尺五寸。訊囚杖，大頭三分二釐，小頭二分二釐。常行杖，大頭二分七釐，小頭一分七釐。笞杖，大頭二分，小頭一分半。其決笞者，腿分受，決杖者，背、腿、臀分受。須數(shù)等栲訊者亦同。笞以下，愿背、腿均受者，聽；即殿庭決者，皆背受。

　　太宗即位，以為古者斷獄，必訊於三槐九棘之官，今三公九卿，即其職也；乃詔："死罪，中書、門下五品以上及尚書平議之。"

　　帝嘗覽《明堂針灸圖》，見人之五臟皆近背，針灸失所，則其害致死，嘆曰："夫箠者，五刑之輕；死者，人之所重。安得犯至輕之刑而或至死？"乃詔罪人毋鞭背。

　　詔："三品以上，犯公罪流、私罪徒，皆不追身。"時(shí)引囚至岐州刺史鄭善果，上曰："善果雖有罪，官品不卑，豈可與諸囚為伍？"乃詔："自今三品以上犯罪，不須引過，聽於朝堂俟進(jìn)止。"

　　致堂胡氏曰："三品以上，貴近之臣也。大臣不欲與諸囚同引，得待臣以恥之道矣。然諸囚蒙引，而貴近之臣反不見引，設(shè)有誣陷冤抑欲面訴於君而止於朝堂，無由自進(jìn)，其所失又多矣。隋史萬歲實(shí)在朝堂，而楊素以往謁東宮讒之；朝堂雖近天子之居，至是遠(yuǎn)於萬里。故太宗不欲使三品以上與囚同引者，別引可也。"

　　二年，詔長孫無忌、房元齡等復(fù)定律令，議絞刑之屬五十，皆免死而斷右趾。其後蜀王府法曹參軍裴弘獻(xiàn)又駁律令不便者四十馀事，遂除斷趾法，為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二年。比古死刑，殄除其半。據(jù)有司定律五百條，分為十二卷。於隋代舊律減大辟入流九十二條，減入徒七十一條。

　　既定免死斷右趾法，帝又哀其斷毀支體，謂侍臣曰："肉刑，前代除之久矣，今復(fù)斷人趾，吾不忍也。"王珪、蕭瑀、陳叔達(dá)對曰："受刑者當(dāng)死而復(fù)生，豈憚斷一趾？去趾，所以見者知懼。今以死刑為斷趾，蓋寬之也。"其後裴弘獻(xiàn)駁律令，房元齡等又以為："古者五刑，刖居其一。今肉刑既廢，以笞、杖、徒、流、死為五刑，而又刖足，是六刑也。"於是除之。

　　五年，帝以大理丞張?zhí)N古奏罪不以實(shí)，斬之。既而大悔，詔"死罪雖令即決，皆三覆奏。"（見《詳讞門》）

　　六年，帝親錄囚徒，縱死罪三百九十人歸家，期以明年秋即刑。如期皆來，乃赦之。（見《赦門》）

　　十一年，頒新格於天下，凡律五百條，分為十二卷。定律一千五百四十六條，為三十卷；又刪武德以來敕三千馀條為七百條，以為格；又取尚書省列曹及諸寺、監(jiān)、十六衛(wèi)計(jì)帳以為式。

　　凡州縣皆有獄，而京兆、河南獄治京師，其諸司有罪及金吾捕者，又有大理獄。京師之囚，刑部月一奏，御史巡行之。每歲立春至秋分，及大祭祀、致齋、朔望、上下弦、二十四氣、雨及夜未明、假日、斷屠日月及假日，皆停死刑。京師決死，蒞以御史、金吾，在外則上佐，馀皆判官蒞之。五品以上罪論死，乘車就刑，大理正蒞之；或賜死於家。凡囚已刑，無親屬者，將作給棺，瘞於京城七里外，壙有磚銘，上揭以榜，家人得取以葬。諸獄之長官，五日一慮囚。夏置漿飲，月一沐之；疾病給醫(yī)藥，重者釋械，其家一人入侍，職事、散官三品以上，婦女子孫入侍。天下疑獄讞，大理寺不能決者，尚書省眾議之，錄可以為法者送秘書省。奏報(bào)不馳驛。經(jīng)覆而決者，刑部歲以正月遣使巡覆，所至，閱獄囚杻校、糧餉，治不如法者。

　　十六年，詔："盜賊之作，為害最深。州縣官人，多求虛譽(yù)，茍有盜發(fā)，不煩陳告；鄉(xiāng)村長正，知其此情，遞相勸止，十不言一。假有披論，先劾物主，爰及鄰伍，久嬰縲紲。有一於斯，實(shí)虧正化。自今以後，勿使更然。"

　　十七年，刑部以反逆連坐律兄弟沒官為輕，請改從死。敕八座議之，議者以為："秦漢魏晉之法，反者皆夷三族，今宜如刑部所請。"給事中崔仁師駁曰："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奈何以亡秦酷法變隆周中典？且誅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顧，何愛兄弟。"上從之。

　　高宗即位，詔律學(xué)之士撰《律疏》。又長孫無忌等增損格敕，其曹司常務(wù)曰《留司格》，頒之天下曰《散頒格》。龍朔、儀鳳中，司刑太常伯李敬元、左仆射劉仁軌相繼又加刊正。

　　趙冬曦上書言："臣聞夫今之律者，昔乃有千馀條。近者，隋之奸臣將弄其法，故著律曰：'犯罪而律無正條者，應(yīng)出罪則舉重以明輕，應(yīng)入罪則舉輕以明重。'立夫一言而廢其數(shù)百條。自是迄今，竟無刊革，遂使死生罔由乎法律，輕重必因乎愛憎。受罰者不知其然，舉事者不知其犯，臣恐賈誼見之，必為之慟哭矣。立法者，貴乎下人盡知，則天下不敢犯耳，何必飾其文義，簡其科條哉！夫科條省則下人難知，文義深則法吏得便。下人難知，則暗陷機(jī)阱矣，安得無犯法之人哉；法吏得便，則比附而用之矣，安得無弄法之臣哉。臣請律、令、格、式，復(fù)更刊定其科條，言罪直書其事，無假文飾。其以、準(zhǔn)、加、減、比附、量情，及舉輕以明重，不應(yīng)為而為之類，皆勿用之。使愚夫愚婦，聞之必悟，則相率而遠(yuǎn)之矣，亦安肯知而故犯哉。茍有犯者，雖貴必坐，則宇宙之內(nèi)，肅肅然咸服矣。故曰法明則人信，法一則主尊，《書》曰：'刑期於無刑。'誠哉是言！"

　　永徽以後，武氏得志而刑濫，當(dāng)時(shí)大獄，以尚書刑部、御史臺、大理寺雜按，謂之"三司"，而法吏以慘酷為能，至不釋枷而笞捶以死者，皆不禁。律有杖百，凡五十九條，犯者皆至死而杖未畢，乃詔："內(nèi)有盜竊及蠹害尤甚者，量留一十二條，自馀四十七條，并宜停。"然無益也。

　　武后時(shí)，內(nèi)史裴居道、鳳閣侍郎韋方質(zhì)等又刪武德以後至於垂拱詔敕為新格，藏於有司，曰《垂拱留司格》。中書令韋安石又續(xù)其後至於神龍，為《散頒格》。后自徐敬業(yè)之反，疑天下人多圖己，又自以久專國事，且內(nèi)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不服，欲大誅殺以威之，乃盛開告密之門。時(shí)有飛騎十馀人飲於坊曲，一人言："向知?jiǎng)e無勛賞，不若奉盧陵。"一人起，出詣北門告之。座未散，皆捕得，系羽林獄。言者斬，馀以知而不告皆絞；告者除五品官。有告密者，臣下不得問，皆給驛馬，供五品食，使詣行在。雖農(nóng)夫樵人，皆得召見，廩於客館，所言或稱旨，則不次除官，無實(shí)者不問。於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禮，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見，擢為游擊將軍，令按制獄。元禮性殘忍，推一人，必令引數(shù)十百人。太后數(shù)召見賞賜，以張其權(quán)。於是尚書都事長安周興、萬年人來俊臣之徒效之，紛紛繼起。興累遷至秋官侍郎，俊臣累遷至御史中丞。相與私畜無賴數(shù)百人，專以告密為事。欲陷一人，輒令數(shù)處俱告，事狀如一?？〕寂c司刑評事洛陽萬國俊共撰《羅織經(jīng)》數(shù)千言，教其徒網(wǎng)羅無辜，織成反狀，構(gòu)造布置，皆有支節(jié)。太后得告密者輒令元禮等推之。競為訊囚酷法，作大枷，有"定百脈"、"突地吼"、"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shí)"等名字?；蛞源P(guān)手足而轉(zhuǎn)之，謂之"鳳皇曬翅"；或以物絆其腰，引枷向前，謂之"驢駒拔橛"；或使跪捧枷，累甓其上，謂之"仙人獻(xiàn)果"；或使立高木之上，引枷尾向後，謂之"玉女登梯"；或倒懸，石縋其首；或以醋灌鼻；或以鐵圈谷其首而加楔，至有腦裂髓出者。每得囚，輒先陳其械具以示之，皆戰(zhàn)栗流汗，望風(fēng)自誣。每有赦令，俊臣輒令獄卒先殺重囚，然後宣示。太后以為忠，益寵任之。中外畏此數(shù)人，甚於虎狼。又置制獄於麗景門內(nèi)，入是獄者，非死不出，人戲呼為"例竟門"。時(shí)法官競為深酷，唯司刑丞徐有功、杜景儉獨(dú)存平恕，被告者皆曰："遇來、侯必死，遇徐、杜必生。"

　　致堂胡氏曰："自古酷刑，未有甚於武后之時(shí)，其技與其具，皆非人理，蓋出於佛氏地獄之事也。佛之意本以怖愚人，使之信也。然其說自南、北朝瀾漫至唐，未有用以治獄者，何獨(dú)言武后之時(shí)效之也？佛之言在冊，知之者少；形於繪畫，則人人得見。而慘刻之吏，智巧由是滋矣。閻立本圖地獄變相，至今尚有之，況當(dāng)時(shí)群僧得志，繪事偶像之盛，從可知矣。是故惟仁人之言，其利溥。佛本以善言之，謂治鬼罪於幽陰間耳，不虞其弊使人真受此苦也。吁，亦不仁之甚矣！"

　　長壽元年，左臺中丞來俊臣羅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農(nóng)卿裴宣禮、前文昌左丞盧獻(xiàn)、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謀反。先是，來俊臣奏，請降敕一問即承反者得減死。及知古等下獄，俊臣以此誘之，仁杰對曰："大周革命，萬物惟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shí)！"俊臣乃少寬之。仁杰密裂衾帛書冤狀，令其子持之稱變，得召見。則天覽之，以問俊臣，對曰："仁杰等下獄，臣未嘗褫其巾帶，寢處安甚，茍無事實(shí)，安肯承反。"太后使通事舍人周綝往視之，俊臣暫假仁杰等巾帶，羅立於西，使綝視之；綝不敢視，唯東顧唯諾而已?？〕荚p為仁杰等謝死表，使綝奏之。樂恩晦男未十歲，沒入司農(nóng)，上變，得召見，太后問狀，對曰："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為俊臣等所弄，陛下不信臣言，可擇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為反狀以付俊臣，無不承反矣。"太后意稍悟，召見仁杰曰："卿承反何也？"對曰："不承，則已死於拷掠矣。"太后曰："何為作謝死表？"對曰："無之。"出表示之，乃知其詐，於是出此七族，俱坐流貶。

　　太后自垂拱以來，任用酷吏，先誅唐宗室貴戚數(shù)百人，次及大臣數(shù)百家，其刺史、郎將以下，不可勝數(shù)。每除一官，戶婢竊相謂曰："鬼樸又來矣。"不旬月，輒遭掩捕、族誅。監(jiān)察御史朝邑嚴(yán)善恩公直敢言。時(shí)告密者不可勝數(shù)，皆誘人奴婢告其主以希功賞，太后亦厭其煩，命善恩按問，引虛伏罪者八百五十馀人。羅織之黨為之不振，乃相與構(gòu)陷善思，坐流貶。

　　右補(bǔ)闕新鄭朱敬則以太后本任威刑以禁異議，今既革命，眾心已定，宜省刑尚寬。乃上疏，以為："李斯相秦，用刻薄變詐以屠諸侯，不知易之以寬和，卒至土崩，此不知變之禍也。漢高祖定天下，陸賈、叔孫通說之以禮義，傳世十二，此知變之善也。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兇構(gòu)難，不設(shè)鉤距，無以應(yīng)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開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盡露，神道助直，無罪不除，蒼生晏然，紫宸易主。然而急趨無善跡，促柱少和聲，向時(shí)之妙策，乃當(dāng)今之芻狗也。伏愿覽秦、漢之得失，考時(shí)事之合宜，審糟粕之可遺，覺蘧廬之須毀，去萋菲之牙角，頓奸險(xiǎn)之鋒芒，窒羅織之原，掃朋黨之跡，使天下蒼生坦然大悅，豈不樂哉！"太后善之，賜帛三百段。侍御史周矩上疏曰："推劾之吏皆相矜以虐，泥耳籠頭，枷研楔彀，摺膺簽爪，懸髪薰耳，號曰'獄持'?；蚶廴展?jié)食，連宵緩問，晝夜搖撼，使不得眠，號曰'宿囚'。此等既非木石，且救目前，茍求賒死。臣竊聽輿議，皆稱天下太平，何苦須反！豈被告者盡是英雄，欲求帝王邪？但不勝楚毒自誣耳。愿陛下察之。今滿朝側(cè)息不安，皆以為陛下朝與之密，夕與之讎，不可保也。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愿陛下緩刑用仁，天下幸甚！"太后頗采其言，制獄稍衰。

　　太后謂侍臣曰："頃者周興、來俊臣按獄，多連引朝臣，云其謀反；國有常法，朕安敢違。中間疑其不實(shí)，使近臣就獄引問，得其手狀，皆自承服，朕不以為疑。自興、俊臣死，不復(fù)聞有反者，然則前死者不有冤邪？"夏官侍郎姚元崇對曰："自垂拱以來坐謀反死者，率皆興等羅織，自以為功。陛下使近臣問之，近臣亦不自保，何敢動搖！所問者若有翻覆，懼遭慘毒，不若速死。賴天啟圣心，興等伏誅，臣以百口為陛下保，自今內(nèi)外之臣無復(fù)反者；若微有實(shí)狀，臣請受知而不告之罪。"太后悅曰："曏時(shí)宰相皆順成其事，陷朕為淫刑之主；聞卿所言，深合朕心。"賜元崇錢千緡。時(shí)人多為魏元忠訟冤者，太后復(fù)召為肅政中丞。元忠前後坐棄市流竄者四。嘗侍宴，太后問曰："卿往者數(shù)負(fù)謗，何也？"對曰："臣猶鹿耳，羅織之徒欲得臣肉為羹，臣安所避之！"

　　元宗開元三年，黃門監(jiān)盧懷慎等著《開元格》。其後李林甫又著新格，凡所損益數(shù)千條；宋璟著後格，皆以開元名書。天寶初，又詔刑部尚書蕭炅稍增損之。

　　十年，前廣州都督裴伸先下獄，中書令張嘉貞奏請決杖，兵部侍郎張說進(jìn)曰："臣聞'刑不上大夫'，以其近於君也。故曰'士可殺，不可辱'。臣今秋巡邊，中途聞姜皎朝堂決杖流。皎三品，亦有微功，不宜決杖廷辱，以卒伍待之。且律有八議，勛貴在焉。今伸先亦不可輕，不宜決罰。"上然其言。嘉貞不悅，退謂說曰："何言事之深也！"說曰："宰臣，時(shí)來則為。若貴臣盡當(dāng)受杖，但恐吾輩行當(dāng)及之。此言非為伸先，乃為天下士君子也。"

　　容齋洪氏《隨筆》曰："唐太宗自臨治兵，以部陳不整，命大將軍張士貴杖中郎將等，怒其杖輕，下士貴吏。魏徵諫曰："將軍之職，為國牙爪，使之執(zhí)杖，已非治法，況以杖輕下吏乎？"上亟釋之。明皇開元三年，御史大夫宋璟坐監(jiān)朝堂杖人杖輕，貶睦州刺史，姚崇為宰相，弗能止；盧懷慎亦為相，疾亟，表言璟明時(shí)重器，所坐者小，望垂矜錄，上深納之。太宗、明皇，有唐賢君也，而以杖人輕之故，加罪大將軍、御史大夫，可謂失政刑矣。"

　　吳氏《能改齋漫錄》曰："陳政敏《遁齋閑覽》言：杜子美'脫身簿尉中，始與箠楚辭'，韓退之'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箠楚塵埃間'，杜牧之'參軍與簿尉，塵土驚羌勷，一語不中治，鞭笞身滿瘡'，謂唐時(shí)參軍、簿、尉有過，不免受杖。鮑彪謂'詳考杜、韓所言，捶有罪者也。牧之亦言驚見有罪者如此，非身受杖也。退之《江陵途中》云：棲棲法曹掾，何處事卑陬，何況親犴獄，敲榜發(fā)奸偷。此豈身受杖者邪？'然《太平廣記》載李遜決包尉臀杖十下，及《舊唐書》于頔為湖州刺史，改蘇州，追憾湖州舊尉，封杖以計(jì)強(qiáng)決之，則鮑論亦未當(dāng)。"

　　按：以裴伸先之事觀之，則唐三品官固有受杖者。又張士貴、宋璟所監(jiān)蒞者，其受刑必皆伸先之流，則捶楚非特簿尉末僚而已。

　　十六年，御史中丞李林甫奏："天下定贓估，互有高下。如山南絹賤，河南絹貴，賤處計(jì)贓不至三百即入死刑，貴處至七百以上方至死刑。即輕重不侔，刑典安寄。請?zhí)煜露ㄚE估，絹每匹計(jì)五百五十價(jià)為限。"敕依。其應(yīng)徵贓入公私，依常式。至上元時(shí)，敕："先準(zhǔn)格例，每例五百五十價(jià)估當(dāng)絹一匹。自今以後，應(yīng)定贓數(shù)，宜約當(dāng)時(shí)絹估，并準(zhǔn)實(shí)錢，庶葉從寬，俾在不易。"

　　十八年，刑部奏天下死罪止二十四人。

　　致堂胡氏曰："以文觀之，四海九州之大，一歲死罪止有二十四人，幾於刑措矣。以實(shí)論之，元宗以奢汰逸樂教有邦，則獄訟安得一一伸理，曲直安得一一辨白；無乃慕刑措之名，飾太平之盛，有當(dāng)死而蒙宥者乎？官吏之慘舒，一視上之好惡。君好之，則臣為之；上行之，則下從之。故《詩》云：'誘民孔易。'茍欲措刑不用，雖囹圄常空可也。然訟獄曲直不得其分，奸猾逋誅，蠹害脫死，而平人冤抑者眾矣。是故善為治者，必去華而務(wù)實(shí)，則不為人所罔也。"

　　三十三年，殿中侍御楊汪為張瑝等所殺。先時(shí)瑝父張審素為嶲州都督，人告其贓污，制遣汪按之?？偣芏Y將兵七百圍汪，殺告者，謂汪曰："善奏審素則生，不然則死。"會救兵至，擊斬之。汪奏審素謀反，審素坐斬，籍沒其家。時(shí)瑝及弟琇俱幼，坐流嶺表；尋逃歸，謀伺便復(fù)讎。三月，手殺萬頃於都城，系表於斧，言父冤狀；欲之江外殺與萬頃同謀陷其父者，至汜水，為有司所得。議者多言二子父死非罪，稚年孝烈能復(fù)父讎，宜加矜宥；張九齡亦欲活之。裴耀卿、李林甫以為如此，壞國法；上亦以為然，謂九齡曰："孝子之情，義不顧死；然殺人而赦之，此涂不可啟也。"乃下敕曰："國家設(shè)法，期於止殺。各伸為子之志，誰非徇孝之人！展轉(zhuǎn)相讎，何有限極！咎繇作士，法在必行。曾參殺人，亦不可恕。宜付河南府杖殺。"士民皆憐之。

　　致堂胡氏曰："復(fù)讎固人之至情以立，臣子之大義也。讎而不復(fù)，則人道滅絕，天理淪亡。故曰：'父之讎，不與共戴天；君之讎視父。'張審素未嘗反，為人妄告，楊汪受命往按，遽以反聞，審素坐斬，此汪之罪也?，壟c琇忿其父死之冤，亡命報(bào)之，其失在不訟於司寇，其志亦可矜矣。張九齡欲宥之，豈非為此乎。而裴、李、降敕之言，何其戾哉！設(shè)法之意，固欲止殺。然子志不伸，豈所以為教？且曰'曾參殺人，亦不可恕'，是有見於殺人者死，而無見於復(fù)讎之義也。楊汪非理殺張審素，而瑝、琇殺汪，事適均等，但以非司寇而擅殺當(dāng)之，仍矜其志，則免死而流放之可耳；若直殺之，是楊氏以一人而當(dāng)張氏三人之命，不亦頗乎？"

　　二十五年，夷州刺史楊濬坐贓當(dāng)死，上命杖之六十，流古州。左丞相裴耀卿上疏，以為："決杖贖死，恩則甚優(yōu)；解體受笞，事頗為辱，止可施之徒隸，不當(dāng)及於士人。"上從之。

　　大理少卿徐嶠奏："今歲天下斷死刑五十八人，大理獄院，由來相傳殺氣太盛，烏雀不棲，今有鵲巢其樹。"於是百官以為幾致刑措，上表稱賀。

　　按：《通鑒》紀(jì)此事於開元之二十五年，然當(dāng)時(shí)李林甫方用事，崇獎(jiǎng)奸邪，屏斥忠直，監(jiān)察御史周子諒以彈牛仙客杖死殿廬，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以失寵被讒，無罪同日賜死，皆是年事也。其為濫刑也大矣，而方以理院鵲巢為刑措之祥，何邪？

　　天寶初，李林甫為相，起大獄以誣陷異己者，寵任吉溫、羅希奭為御史。二人皆隨林甫所欲深淺，鍛煉成獄，無能自脫者，時(shí)人謂之"羅鉗吉網(wǎng)"。所殺數(shù)十百人。

　　六載，敕自今以後所斷絞、斬刑者，宜削除此條，仍令法官約近例詳定處分?！∮衷t曰："徒非重刑，而役者寒暑不釋械系；杖，古以代肉刑，或犯非巨蠹而捶以至死，其皆免，以配諸軍自效。民年八十以上及重疾有罪，皆勿坐。侍丁犯法，原之，俾終養(yǎng)。"

　　肅宗至德二載，廣平王俶克復(fù)東京，百官受安祿山父子官者陳希烈等三百馀人，皆素服悲泣請罪。俶以上旨釋之，尋勒赴西京。崔器令詣朝堂請罪，如西京百官之儀，然後收系大理、京兆獄。其府縣所由、祇承人等受賊驅(qū)使追捕者，皆系之。上御丹鳳樓，下制："士庶受官祿，為賊用者，令三司條件聞奏；其因戰(zhàn)被虜，或所居密近，因與賊往來者，皆聽自首除罪；其子女為賊所污者，勿問。"以禮部尚書李峴、兵部侍郎呂諲為詳理使，與御史大夫崔器共按陳希烈等。獄峴以殿中侍御史李棲筠為詳理判官，棲筠多務(wù)平恕，故人皆怨諲、器之刻深，而峴獨(dú)得美譽(yù)。器、諲上言："諸陷賊官，背國從偽，準(zhǔn)律皆應(yīng)處死。"上欲從之。峴以為："賊陷兩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屬皆陛下親戚或勛舊子孫，今一概以叛法處死，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賊者尚多，若寬之，足開自新之路；若盡誅之，是堅(jiān)其附賊之心也?！稌吩唬?殲厥渠魁，脅從罔治。'諲、器守文，不達(dá)大體。惟陛下圖之。"爭之累日，上從峴議，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於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斬達(dá)奚珣等十八人於城南獨(dú)柳樹下，陳希烈等七人賜自盡於大理寺，應(yīng)受杖者於京兆府門。

　　代宗寶應(yīng)元年，詔："制敕與一頓杖者，其數(shù)止四十；至到與一頓及重杖一頓、痛杖一頓者，皆至六十。并不至死。"

　　帝性仁恕，河、洛平，詔河北、河?xùn)|吏民任偽官者，一切不問。得史朝義將士妻子四百馀人，皆赦之。仆固懷恩反，免其家，不緣坐。諫者常諷帝政寬，朝廷不肅。帝笑曰："艱難時(shí)無以逮下，顧刑法峻急，有威無恩，朕不忍也。"即位五年，府縣寺獄無重囚。故時(shí)，別敕決人捶無數(shù)。有司言："應(yīng)決重杖之人，令式先無分別。京城知是蠹害，決者多死；外州見流嶺南，決不至死。決有兩種，法開二門。請?jiān)斕幏帧?故有是詔。

　　德宗建中三年，刑部侍郎班宏奏："其十惡中謀反、大逆、叛、惡逆四等，請準(zhǔn)律用刑；其馀犯別罪合處斬者，今後并請重杖一頓處死，以代極法。重杖既是死刑，諸司使不在奏請決重杖限。"敕旨依

　　貞元八年，敕："比來所斷罪，拘守科條，或至死刑，猶先決杖，處之極法，更此傷殘，惻隱之懷，實(shí)所不忍。今後罪至死者，先決杖宜停。"

　　按：鞭撲在有虞為至輕之刑，在五刑之下，至漢文帝除肉刑，始以笞代斬趾，而笞數(shù)既多，反以殺人。其後以為笞者多死，其罪不至死者，遂不復(fù)笞，而止於徒、流。魏晉以下，笞數(shù)皆多，笞法皆重，至唐而後，復(fù)有重杖、痛杖之律，只曰一頓，而不為之?dāng)?shù)，行罰之人得以輕重其手，欲活則活之，欲斃則斃之。夫生之與死，箠楚之與刀鋸，亦大有間矣。今重杖、痛杖之法，乃出入乎生死之間，而使奸吏因緣為市，是何理也？至於當(dāng)絞、斬者皆先決杖，或百或六十，則與秦之具五刑何異？建元時(shí)始定重杖為死刑，貞元時(shí)始令死刑不先決杖，蓋革累朝弊法云。

　　憲宗時(shí)，刑部侍郎許孟容等刪天寶以後敕為《開元格後敕》。

　　時(shí)李吉甫、李絳為相，吉甫言："治天下必任賞罰，陛下頻降赦令，蠲逋賑饑，恩德至矣。然典刑未舉，中外有懈怠心。"絳曰："今天下雖未大治，亦未甚亂，乃古平國用中典之時(shí)。自古欲治之君，必先德化，至暴亂之世，始專任刑法。吉甫之言過矣。"帝以為然。司空于頔亦諷帝用刑以收威柄，帝謂宰相曰："頔懷奸謀，欲朕失人心也。"

　　元和八年，詔："兩京、關(guān)內(nèi)、河?xùn)|、河北、淮南、山南東西道死罪十惡、殺人、鑄錢、造印，若強(qiáng)盜持杖劫京兆界中及他盜贓逾三匹者，論如故。其馀死罪皆流天德五城，父祖子孫欲隨者，勿禁。"

　　《唐史　刑法志》論曰："刑者，政之輔也。政得其道，仁義興行，而禮讓成俗，然猶不敢廢刑，所以為民防也，寬之而已。今不隆其本、顧風(fēng)俗謂何而廢常刑，是弛民之禁，啟其奸，猶積水而決其防。故自元宗廢徒、杖刑，至是又廢死刑，民未知德，而徒以為幸也。"

　　穆宗時(shí)，每有司斷大獄，令中書舍人一人參酌而輕重之，號"參酌院"。其後罷之。

　　大理少卿崔杞奏曰："國家法度，高祖、太宗定制二百馀年矣。《周禮》正月布刑，張之門閭及都鄙邦國，所以屢丁寧，使四方謹(jǐn)行之。大理寺，陛下守法之司也。今別設(shè)參酌之官，有司定罪，乃議其出入，是子奪系於人情，而法官不得守其職。昔子路問政，孔子曰：'必也正名乎。'臣以為參酌之名不正，宜廢。"乃罷之。

　　文宗時(shí)，命尚書省郎官各刪本司敕，而丞與侍郎覆視，中書、門下參其可否而奏之，為《太和格後敕》。

　　太和九年，李訓(xùn)、鄭注謀誅宦官不克，仇士良等擒宰相王涯、舒元輿等入左軍，被以桎梏，掠拷不勝苦，自誣服，稱與李訓(xùn)謀行大逆，尊立鄭注。於是以左神策出兵三百人，以李訓(xùn)首引王涯、王璠、羅立言、郭行馀，右神策出兵三百人，擁賈餗、舒元輿、李孝本獻(xiàn)於廟社，徇於兩市。命百官臨視，腰斬於獨(dú)柳之下，梟其首於興安門外。親屬無問親疏皆死，孩稚無遺，妻子不死者沒為官婢。

　　昭義軍節(jié)度使劉從諫上表請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儒生，荷國榮寵，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構(gòu)逆。訓(xùn)等實(shí)欲討除內(nèi)臣，兩中尉自為救死之謀，遂致相殺；誣以反逆，誠恐非辜。設(shè)若宰相實(shí)有異圖，當(dāng)委之有司，正其典刑，豈有內(nèi)臣擅領(lǐng)甲兵，恣行剽劫，延及士庶，橫被殺傷，流血千門，僵尸萬計(jì)，搜羅枝蔓，中外恫疑。臣欲身詣闕庭，面陳臧否，恐并陷孥戮，事亦無成。謹(jǐn)當(dāng)修飭封疆，訓(xùn)練士卒，內(nèi)為陛下心腹，外為陛下藩垣，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cè)！"士良等甚憚之。

　　武宗時(shí)，詔："竊盜贓滿千錢者死。"

　　故時(shí)，竊盜無死，所以原民情迫於饑寒也。武宗有此令，宣宗立，乃罷之。會昌五年制節(jié)文："據(jù)律，已去任者，公罪流以下，勿論。公罪之條，情有輕重，茍涉欺詐，豈得勿論？向後公罪有情狀難恕，并不在勿論之限。"

　　宣宗時(shí)，左衛(wèi)率府倉曹參軍張戣以刑律分類為門而附以格敕，為《大中刑律統(tǒng)類》詔刑部頒行之。

　　大中五年，敕："今後有官典犯贓及諸色取受，但是全未發(fā)覺以前能經(jīng)官陳首，即準(zhǔn)律文與減等；如知事發(fā)，已有萌肇，雖未被追捕勘問，亦不許陳首之限。"

　　七年，敕："法司斷罪，每脊杖一下，折法杖十下；臀杖一下折笞杖五下，則吏無逾制，法守常規(guī)。"

　　八年，敕："估絹結(jié)贓，天下一例，依上都以一千一百九十文為陌，計(jì)贓絹一匹。"

　　僖宗乾符四年，敕："法律有去任勿論之條，頗為僥幸。今後應(yīng)州縣官更所犯諸罪，五年之後去任，勿論；五年內(nèi)，同見任官例追收，據(jù)事定例。"

　　梁太祖開平四年，中書門下奏："新刪定《令》三十卷，《式》二十卷，《格》一十卷，《律》并《目錄》十三卷，《律疏》三十卷，共一百三卷，請目為《大梁新定格式律令》頒下施行。"從之。

　　後唐莊宗同光二年，刑部及御史臺奏廢偽梁《新格》，行本朝舊章。今集眾商量，《開元格》多是條流公事，《開成格》關(guān)於刑獄，今欲且請行《開成格》從之。

　　三年，大理寺奏："準(zhǔn)《斷獄律》，諸立春後秋分以前，不得奏決死刑，違者徒一年。今寺司相次有案牘，若準(zhǔn)律文，候秋分後申奏，必慮刑獄遲滯者。"詔曰："刑以秋冬，雖關(guān)惻隱；罪多連累，翻慮淹延。若或十人之中止於一夫抵罪，豈可以輕附重，禁錮逾時(shí)！言念哀矜，又難全廢。其諸司囚徒，罪無輕重，并宜各委本司據(jù)罪詳斷，輕者即時(shí)疏理，重者候過立春，至秋分然後行法。如是事系軍機(jī)，須行嚴(yán)令，或謀為逆惡，或蘊(yùn)蓄奸邪，或行劫殺人，難於留滯，并不在此限。"

　　明宗天成二年，大理寺奏："按《斷獄律》，諸死罪不待覆奏報(bào)而決者，流二千里；即奏報(bào)應(yīng)決者，聽三日乃行刑，若限未滿而行刑者，徒一年。伏以人命至重，死不再生。近年以來，全不覆奏，或蒙赦宥，已被誅夷。乞敕所司，應(yīng)在京有犯極刑者，令決前、決日各一覆奏，聽進(jìn)止；有兇逆犯軍令者，亦詳臨時(shí)一覆奏。"奉敕依。

　　容齋洪氏《隨筆》曰："五代之際，時(shí)君以殺為嬉，視人命如草芥，唐明宗頗有仁心，獨(dú)能斟酌悛救。天成三年，京師巡檢軍使渾公兒口奏，有百姓二人，以竹竿習(xí)戰(zhàn)斗之事。帝即傳宣令付石敬塘處置，敬塘殺之。次日，樞密使安重誨敷奏，方知悉是幼童為戲。下詔自咎，以為失刑，減常膳十日，以謝幽冤；罰敬塘一月俸；渾公兒削官，杖脊、配流登州；小兒骨肉，賜絹五十匹，粟麥各百石，便令如法埋葬。仍戒諸道州府，凡有極刑，并須子細(xì)裁遣。此事見《舊五代史》，《新書》去之。"

　　長興四年，大理正張仁瑑奏："伏見諸道州府刑殺罪人，雖有骨肉尋時(shí)，不容收瘞，皆給喪葬行人皆於城外，或殘害尸髪，多致邀求。準(zhǔn)《獄官令》，諸大辟罪，并官給酒食，聽親故辭訣，宣告犯狀，日未後行刑。注云："決之經(jīng)宿，所司即為埋瘞；若有親故，亦任收葬。又條，諸囚死無親戚者，官給棺，於官地埋瘞，置磚銘於壙內(nèi)，立牌於冢上，書其姓名。請依令指揮。"從之。

　　閩主曦欲杖御史中丞，諫議大夫鄭元弼諫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中丞，儀刑百辟，豈宜加之箠楚！"乃釋之。

　　致堂胡氏曰："庶人貧賤，不能備禮，故不責(zé)以行禮；大夫尊貴，不可加刑，故不使之受刑。非固欲然，因其勢也。賈誼得圣人之意，故引投鼠忌器之喻，自是漢不加刑於大臣，大臣有罪，皆自殺。而臨川王氏反此義為之說曰：'禮，不可以庶人為下而不用；刑，不可以大夫?yàn)樯隙皇?其意非為化民成俗而興禮教也，直欲殺戮故老以制異己耳，豈非邪說害義之大乎！以區(qū)區(qū)之閩，無道之曦，猶能為鄭元弼正論而自屈；談經(jīng)佐王，乃祖韓非、商鞅之術(shù)，曾元弼之不若，而世猶尊信之。何哉！"

　　晉天福十二年，敕："應(yīng)天下凡關(guān)強(qiáng)盜捉獲，不計(jì)贓物多少，按驗(yàn)不虛，并宜處死。"

　　時(shí)四方盜賊多，朝廷患之，故重其法，仍分命使者捕。逐蘇逢吉自草詔意云："應(yīng)賊及四鄰?fù)?，皆全族處斬?眾以為："盜猶不可族，況鄰保乎？"逢吉固爭，不得已，但省去"全族"字。由是捕賊使者張令柔殺平陰十七村民。逢吉為人文深好殺，在河?xùn)|幕府，嘗令帝靜獄祈福，逢吉盡殺獄囚還報(bào)。

　　漢法既嚴(yán)，而侍衛(wèi)都指揮使史弘肇尤殘忍，寵任孔目官解暉，凡入軍獄者，使之隨意鍛煉，無不自誣。及三叛連兵，民間震動驚訛，弘肇掌部禁兵，巡邏京城，得罪人，不問情輕重，於法如何，皆專殺不請，或決口、斷舌、斮筋、折脛，無虛日，雖奸盜屏息，而冤死者甚眾。

　　周太祖廣順二年，敕："民有訴訟，必先歷縣州及觀察使處決，不直，乃聽詣臺省?；蜃圆荒軙?，倩人書者，必書所倩姓名、居處；若無可倩，聽執(zhí)素紙。所訴必須已事，無得挾私妄訴。"

　　世宗顯德四年，中書門下奏："準(zhǔn)宣，法書行用多時(shí)，文意古質(zhì)，條目繁細(xì)，使人難會，兼前後敕格，差繆重疊，亦難詳究。宜令中書門下并行刪定，務(wù)從簡要，所貴天下易為頒行者。伏以今奉制旨刪律令之書，求政理之本，經(jīng)圣賢之損益，為今古之章程，歷代以來謂之彝典。朝廷之所行用者，《律》一十二卷、《律疏》三十卷、《式》二十卷、《令》三十卷、《開成格》一十卷、《大中統(tǒng)類》一十二卷，及皇朝制敕等。折獄定刑，無出於此。律令則文辭古質(zhì)，看覽者難以詳明；格敕則條目繁多，儉閱者或有疑誤。加以邊遠(yuǎn)之地，貪猾之徒，緣此為奸，浸以成弊。方屬盛明之運(yùn)，宜伸畫一之規(guī)，所冀民不陷刑，吏知所守。臣等商量，望準(zhǔn)圣旨施行，仍差侍御史知雜事張湜等十人編集新格，敕成部帙。律令之有難解者，就文訓(xùn)釋；格敕之有繁雜者，隨事刪除。止要詣理省文，兼且直書易會。其中有重輕未當(dāng)，便於古而不便於今，矛楯相攻，可於此而不可於彼，盡宜改正，無或率拘。候編集畢日，委御史臺、尚書省四品以上官及兩省五品以上官參詳可否，送中書門下議定，奏取進(jìn)止。"從之。至五年七月七日，中書門下及兵部尚書張昭遠(yuǎn)等奏："其所編集，勒成一部，別有目錄，凡二十一卷，目之為《大周刑統(tǒng)》，伏請頒行天下，與律疏令式通行。其《刑法統(tǒng)類》、《開成格》編敕等，采掇既盡，不在法司行使之限，自來有宣命指揮公事及三司臨時(shí)條法，州縣見今施行，不在編集之?dāng)?shù)。應(yīng)該京百司公事，逐司各有見行條件，望令本司刪集，送中書門下詳議聞奏者。"奉敕宜依。

　　五年，敕："州縣自長官以下，因公事行責(zé)情杖，量情狀輕重，用不得過臀杖十五；因責(zé)情杖致死者，具事由聞奏。"又敕："諸盜經(jīng)斷後仍更行盜，前後三犯，并曾經(jīng)官司推問伏罪者，不問赦前後、贓少多，并決殺。"

　　容齋洪氏《隨筆》曰："周世宗英毅雄杰，以衰亂之世，區(qū)區(qū)五六年間，威武之聲，震懾夷夏，可謂一時(shí)賢主，而享年不及四十，身沒半歲，國隨以亡。固天方授宋，使之驅(qū)除。然考其行事，失於好殺，周法太嚴(yán)，群臣職事，小有不舉，往往寘之極刑，雖素有才幹聲名，無所開宥，此其所短也。薛居正《舊史　紀(jì)》載翰林醫(yī)官馬道元進(jìn)狀，訴壽州界被賊殺其子，獲正賊見在宿州，本州不為勘斷。帝大怒，遣竇儀乘驛往按之。及獄成，坐族死者二十四人。家儀奉辭之日，帝旨甚峻，故儀之用刑，傷於深刻，知州趙礪坐除名。此事本只馬氏子一人遭殺，何至於族誅二十四家，其他可以類推矣（見《竇儀傳》）。

　　又曰："周世宗用法太嚴(yán)，予既書於《續(xù)筆》矣。薛居正《舊史》記載其事甚備，而歐陽公多芟去。今略記於此。樊愛能、何徽以用兵先潰，軍法當(dāng)誅，無可言者。其他如宋州巡檢供奉官竹奉璘以捕盜不獲，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以監(jiān)納取耗，刑部員外郎陳渥以檢田失實(shí)，濟(jì)州馬軍都指揮使康儼以橋道不謹(jǐn)，內(nèi)供奉官孫延希以督修永福殿而役夫有就瓦中啖飯者，密州防御副使侯希進(jìn)以不奉使者命檢視夏苗，左藏庫使符令光以造軍士複襦不辦，楚州防御使張順以隱落稅錢，皆抵極刑，而其罪有不至死者。"

　　宋太祖皇帝建隆三年，定大辟詳覆法。

　　上懲五代藩鎮(zhèn)專殺之弊，初令諸州奏大辟案，委刑部詳覆；既又令諸州錄參與司法掾同斷獄。

　　二月，詔曰："王者禁人為非，乃設(shè)法令，臨下以簡，必務(wù)哀矜。世屬亂離，則糾之以猛；人知恥格，則濟(jì)之以寬。竊盜之生，本非巨蠹。近朝立制，重於律文，甚非愛人之旨。自今竊盜贓滿五貫足陌者死。"

　　唐建中定令，竊盜滿三匹者死。會昌之後，竊盜贓錢一貫以上抵極法。大中初，以其太重，復(fù)遵建中之制。漢乾祐以來，用法嚴(yán)急，民盜一錢者死。周太祖深懲其弊，定令竊盜贓滿三匹棄市。建隆二年，增為錢三千，陌以八十為限。至是，又有是詔法，益寬矣。

　　容齋洪氏《隨筆》曰："國朝削并僭偽，救民水火之中，然亦有因仍舊弊，未暇更張者，故須賴於賢士大夫昌言之。江左初平，太宗選張齊賢為江南西路轉(zhuǎn)運(yùn)使，諭以民間不便事，令一一條奏。先是諸州罪人多錮送闕下，緣路非理而死者，常十五六。齊賢至蘄州，見南劍州吏送罪人，索得州帖視之，二人皆逢販私鹽者，為荷鹽籠得鹽二斤；又六人皆嘗見販鹽而不告者，并黥決傳送，而五人已死於路。江州司理院自正月至二月，經(jīng)過寄禁罪人，計(jì)三百二十四人。建州民二人，本田家客戶，嘗於主家塘內(nèi)，以錐刺得魚一斤半，并杖脊、黥面，送闕下。齊賢上言：'乞俟至京，擇官慮問，如顯有負(fù)屈者，本州官吏量加懲罰。自今只令發(fā)遣正身。'及虔州，送三囚，嘗市得牛肉，并家屬十二人悉詣闕，而殺牛賊不獲，齊賢憫之，即遣其妻子還。自是江南送罪人者減大半。是皆相循習(xí)所致也，一賢改為，其利民如此。"

　　三年，定折杖法。凡流刑四：加役流，脊杖二十，配役三年；流三千里，脊杖二十；二千五百里，脊杖十八；二千里，脊杖十七；并配役一年。徒刑五：徒三年，脊杖二十；二年半，脊杖十八；二年，脊杖十七；一年半，脊杖十五；一年，脊杖十三。杖刑五：杖一百，臀杖二十；九十，臀杖十八；八十，臀杖十七；七十，臀杖十五；六十，臀杖十三。笞刑五：笞五十，臀杖十下；四十、三十，臀杖八下；二十、十，臀杖七下。常行官杖如周顯德五年制，長三尺五寸，大頭闊不過二寸，厚及小頭徑不得過九分。徒、流、笞通用常行杖，徒罪決而不役。

　　四年，判大理寺竇儀上重定《刑統(tǒng)》三十卷，削去令、式、宣、敕一百九十條，增入制敕十五，又錄律內(nèi)馀律準(zhǔn)此者凡四十四條，附於《名例》之次。後別取格令宣敕之削出及後來續(xù)降要用者，凡一百六條，編為四卷，曰《新編敕》。其釐革一司、一務(wù)、一州、一縣之內(nèi)類不在焉。詔與《刑統(tǒng)》并刊行。儀等酌參輕重，尤為詳備，世稱其平允。是後削平諸國，州府皆頒下之。

　　開寶二年五月，上以暑氣方盛，深念縲系之苦，乃下手詔："兩京、諸州，令長史督掌獄掾五日一檢視，灑掃獄戶，洗滌杻械。貧不自存者給飲食，病者給醫(yī)藥。輕系小罪，即時(shí)決遣，無得淹滯。"自是，每歲仲夏必申明是詔，以誡官吏。

　　八年三月，有司言："自三年至今，詔所貸死罪凡四千一百八人。"上注意刑辟，哀矜無辜，嘗讀《虞書》，嘆曰："堯舜之時(shí)，四兇之罪止從投竄。何近代憲網(wǎng)之密邪！"蓋有意於措刑也。故自開寶以來，犯大辟非情理深害者，多貸其死云

　　太宗太平興國三年，改司寇參軍為司理參軍，以司寇院為司理院，令於選部中選歷任清白、能折獄辨訟者為之，秩滿，免選赴集。又置判官一員，委諸州於牙校中擇幹局曉法律高貲者為之，給以月俸，秩滿，上其殿最，以定黜陟。有逾濫者，坐長吏以下。其後又詔諸州察司理參軍有不明推鞫，致刑獄淹滯，具名以聞；蔽匿不舉者，罪之。是歲，命有司取國初以來敕條，纂為《太平興國編敕》十五卷，行於世。太平興國時(shí)，始用士人為司理判官。

　　六年，詔："自今長吏每五日一慮囚，情得者即決之。"詔："自今系囚如證左明白而捍拒不伏合訊掠者，集官屬同訊問之，勿令胥吏拷?jīng)Q。"上頗慮天下有滯獄，復(fù)建三限之制：大事四十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有不須追捕而易決者，不過三日。

　　九年三月，令諸州十日一具囚帳及所犯罪名、禁系日數(shù)以聞，刑部專加糾察。

　　時(shí)上閱諸州所奏囚簿，有禁系至三百人者，乃下詔申嚴(yán)淹獄之戒。令今後門留、寄禁、取保在外并邸店養(yǎng)疾人等，并準(zhǔn)禁囚例件析以聞。其鞫獄違限及可斷不斷、事小禁系者，有司奏駁之。

　　六月，詔遣殿中侍御史李范等四十人分往江南、江浙、西川、荊湖、嶺南等道按問刑獄。情得者，即決之。若須證逮者，并具獄、論如律。吏之弛怠者，劾其罪以聞。其臨事強(qiáng)明、刑獄無滯者，亦以名來上。

　　十年五月，令竊盜滿十貫者，奏裁；七貫，決杖、黥面、隸本城；五貫，配役三年；三貫，二年；一貫，一年。他如舊制。

　　九月，詔："自今京朝、幕職、州縣官，并須習(xí)讀律令格式。秩滿至京者，當(dāng)加試問，其全不明習(xí)者，量加殿罰。"

　　淳化元年，令刑部定置詳覆官五員，專閱天下所上案牘，勿復(fù)公遣鞫獄。置御史臺推勘官二十人，并以京朝官充。若諸州有大獄，則乘傳就鞫獄。辭日，上必臨遣諭旨曰："無滋蔓，無留滯。"或賜以裝錢。還，必召見，問以所推事狀，著為彝式。

　　二年二月，判司天監(jiān)苗守信等，請正月一日及每月八日，太歲、三元、天赦日及上慶誕日，皆不斷極刑。事下有司。有司言："晉天福七年詔書，應(yīng)大辟罪，遇大祠、冬正、受朝、立春、立夏及大雨雪并不論決。自今請?zhí)珰q、三元及上慶誕日，兩京、諸州不決死罰，馀如故。"從之。五月，置諸路提點(diǎn)刑獄司，常命參官主之，管內(nèi)州府十日一具囚帳供報(bào)，有疑獄之未決者，即馳傳以視之。州郡敢積稽留大獄，久而不改，及以偏辭按讞，情不得實(shí)，并官吏用情者，悉以聞?！“嗽拢贾脤徯淘红督?，以樞密直學(xué)士李昌齡知院事，兼置詳議官六員。凡獄具上奏，先由審刑院印訖，以付大理寺、刑部斷覆以聞，乃下審刑詳議，中覆裁決訖，以付中書。當(dāng)者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復(fù)以聞，如命論決。令左右巡使五日一案視開封司錄司、左右軍巡及四推司系囚，因督促之，有冤滯者以聞。

　　三年，令諸州決死刑有號呼不伏及親屬稱冤者，即以白長吏，移司推鞫。

　　是年春，京西、江、浙大饑，民多相率持杵棒投券富家，取其粟，坐強(qiáng)盜棄市者甚眾。蔡州民張緒等二百一十八人，皆當(dāng)死。知州張策，推官江嗣宗共議取其為首者杖脊，馀悉論杖罪。以其事上聞，上感悟，下詔褒之，令本州大發(fā)廩以賑饑民。遂遣使分詣諸道巡撫，自臨遣而謂之曰："彼皆平民，因艱食強(qiáng)取餱、糧以圓活命爾。若其情非巨蠹，悉為末減其法，不可從強(qiáng)盜之科。其兇很難制為患閭里者，固便宜從事，務(wù)於除惡。"繇是獲全活者殆千計(jì)。

　　十月，詔曰："比者申命使臣分聽獄訟，徒終歲序，蔑有平反，曷助哀矜，祇增煩擾，其諸路提點(diǎn)刑獄司宜罷，以其事歸轉(zhuǎn)運(yùn)司。"

　　至道二年，敕："大理寺所決天下案牘，大事限二十五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審刑院詳覆，大事十五日，中事十日，小事五日。"

　　真宗咸平三年，判大理寺王欽若言："本寺公案常有五七道，今者逾月之內(nèi)，絕無案牘，足彰恥格之化，式漸太和之風(fēng)。請付史館，用昭圣政。"從之。

　　四年，知黃州王禹偁奏令諸路置病囚院，持杖劫賊徒、流以上有疾者處之，馀悉責(zé)保於外。是年，天下斷死罪八百人。

　　上覽囚簿，憮然動容，語宰執(zhí)曰："雜犯死罪條目至多，官吏倘不盡心，豈無枉濫？故事，死罪獄具，三覆奏，蓋甚重慎，何代罷之？"遂命檢討沿革。終慮淹系，不克行。

　　六年，詔："有盜主財(cái)者，五貫以上，杖脊、黥面、配牢城；十貫以上，奏裁；勿得私黥涅。"

　　舊制，士庶家僮仆有犯，或私黥其面。上以今之僮仆本傭雇良民，故有是詔。

　　景德元年，詔："諸道州軍斷獄，內(nèi)有宣敕不定刑名，止言當(dāng)行極斷者，所在即寘大辟，頗乖平允。自今凡言處斷、重?cái)唷O斷、決配、朝典之類，未得論決，具獄以聞。"

　　二年，詔："大理寺、刑部所舉詳斷、詳覆官，止試斷獄案五道，差官與二司互考。"又詔："刑部、大理寺、三司法直官、副法直官，令吏部銓選流內(nèi)官一任三考以上、謹(jǐn)幹無過、工書判者，具名引對、試斷案五道，中格者授之。三司、大理寺一年，刑部三年無私罪者，授京官。"先是，悉自令史遞補(bǔ)。端拱中，寇準(zhǔn)典選，奏用士人。至是，復(fù)舉前詔。

　　三年四月，樞密院直學(xué)士劉綜等詣三司、開封府、御史臺、殿前侍衛(wèi)司編敘系囚。翌日。上御崇政殿臨決，殺人者論如律；雜犯死罪、流、徒、遞降一等；杖以下釋之。日旰既罷，令軍頭引見司覆奏所決刑名，審視訖，乃施行。是後，每歲暑月，上必親臨慮問，率以為常。

　　四年，復(fù)置諸路提典刑獄司官。所在專察視囚禁，審詳案牘。州郡不得迎送，相與聚會。內(nèi)出御寶印紙為歷，書其績效，中書、樞密院籍其名，代還考課，議功行賞。如刑獄枉濫不能摘舉，官吏曠弛不能彈奏，務(wù)從畏避者，寘以深罪。

　　知審刑院朱巽上言："官吏因公事受財(cái)，許為曲法，決遣之際，依法科行，規(guī)避枉法之罪。證左明白者，望以枉法論，至死者，加役流。"從之。

　　河北提點(diǎn)刑獄陳綱上言："杖罪械系者，其枷未有定制，望今特置，以十五斤為準(zhǔn)。"從之。

　　大中祥符二年，詔御史臺、開封府及在京凡有刑按之處，今特置司糾察，令金部員外郎、知制誥周起等充，凡徒以上罪，即時(shí)具收禁移報(bào)，內(nèi)未盡理及淹延者，追取款詞，詳閱駁奏。

　　尉衛(wèi)卿、權(quán)判刑部慎從吉言："準(zhǔn)淳化三年敕，諸路所奏獄空，須是司理院、州司、倚郭縣俱無系囚。又準(zhǔn)後敕，諸路自今獄空，更不降詔獎(jiǎng)諭；奏至，委刑部以逐處旬奏禁狀，點(diǎn)勘不謬，即具以聞。伏見提點(diǎn)刑獄司所奏獄空，本司比對，多不應(yīng)舊敕。外州妄覬獎(jiǎng)諭，沽市虛名。近者邠、滄二州勘鞫大辟囚，干詿數(shù)人，裁一夕即行斬決。伏見前代京師決獄尚五覆奏，蓋欲慎重大辟，豈宜一日之內(nèi)，便決死刑？朝廷比務(wù)審詳，恐有冤濫，非有求於急速。其間州府不體朝旨，邀為己功，但務(wù)獄空，必?zé)o所益。欲望依準(zhǔn)前詔，不行獎(jiǎng)諭。其諸州府軍監(jiān)，以公事多少分為三等：第一等，公事多處，五日；其次，十日；其次，二十日；并須州司、司理院、倚郭縣全無禁囚及責(zé)保寄店之類，方為獄空委提點(diǎn)刑獄司據(jù)等第目數(shù)勘驗(yàn)詣實(shí)，書於卯歷。"從之。

　　四年，詔："自今決杖令眾者，舊十日，減為三日；半月以上，勿過五日；暑月免之。"

　　七年，殿中侍御史曹定上言："諸州長吏有罪，恐為訟訴，即投牒自首，雖情狀至重，亦以例免。"詔："自今如實(shí)未有顯露，即以狀報(bào)轉(zhuǎn)運(yùn)使；如格當(dāng)原免，亦書於歷。"　十月，御史臺鞫殺人賊，獄具，知雜王隋請臠割之，上曰："五刑自有常制，何必為此況此？賊本情已見，一死足矣。"又內(nèi)供奉官楊守珍使陜西督捕賊，因請"擒獲強(qiáng)盜至死者，望以付臣凌遲，用戒後來。"詔："所捕賊送所屬，依法論決，毋為慘毒。"

　　按：以此二則觀之，則知法外凌遲之刑，祖宗時(shí)未嘗用也。

　　天禧二年，上封者言："今斷天下之獄，皆在大理；詳天下之法，總在審刑。二者，海內(nèi)之準(zhǔn)繩也。且今之律令則具有明文，制敕則常有更改。凡定罪之要，言敕，則多指故失；言罪，則皆坐公、私。四者定刑，重輕殊邈。犯情輕而法重，則近舞文；按狀重而處條輕，則為失實(shí)。此之審克，尤在盡心。入私則犯徒追官，為公則贖金記過，稱故則不得末減，稱失則例有降差。承前斷公、私、故、失之名，止是法官臨時(shí)裁處，既無著定，深慮差殊。欲望令經(jīng)應(yīng)歷刑法司定公私罪名，參詳畫一。其違制稱失者，亦須審詳，失錯(cuò)情輕者，明件條奏，使不能因緣為奸，輕重其法。杜其萌漸，實(shí)在於斯。"詔審刑院、大理寺、刑部、開封府同議定以聞。既而法官參詳："自今捕盜掌獄官，不稟長吏而捶囚，不甚傷而得情者，止以違制失公坐；過差而不得情，挾私拷?jīng)Q有所規(guī)求者，以違制私坐。又捕盜官承前有捕捉稽時(shí)不即聞州者，咸以違制論，罪涉太重，望令犯者以違制失論。又律分公私罪，云私，謂不緣公事私自犯者。雖緣公，不吐實(shí)情，心挾隱欺，亦同私罪。公，謂緣公事致罪而無私者。雖私曲，相須公事，得正違法，猶以公坐。望令斷獄，并以上文審定。又律有被制書有所施行而違者，徒二年；失錯(cuò)者，杖一百。今請法官斷罪，除每行條貫元敕指定違制外，自馀情輕失錯(cuò)者，止從違制失論；其公私相半而私情重者，奏裁。"從之。四月，敕："命官犯贓，不以輕重，并劾舉之；私罪，杖以下勿論。"

　　四年，詔："自今天下犯十惡、劫殺、謀殺、故殺、斗殺、放火、強(qiáng)劫、正枉法贓、偽造符印、厭魅咒詛、造妖書妖言、傳授妖術(shù)、合造毒藥、禁軍諸軍逃亡、為盜罪至死者，每遇十二月，權(quán)住區(qū)斷，過天慶節(jié)即決之；馀犯至死者，十二月及春夏，未得區(qū)遣，禁錮奏裁。"

　　咸平中，殿中侍御史趙湘上言："圣王行法，必順天道。漢制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臣竊以為古之善政，亦有當(dāng)於今，舉而行之，無虧大體。伏見十二月，陛下圣誕之月，萬方祝頌之時(shí)，而大辟罪人決斷如故。又十一月一陽始出，其氣尚微，以至微之陽，處重陰之下，蓋議獄緩刑，所以助陽抑陰也。伏望特降明詔，以十一月、十二月內(nèi)，天下大辟正者，更令詳覆；已結(jié)正者，未令決斷。所在州府，厚加矜恤，掃除獄房，供給飲食、薪炭之屬，而嚴(yán)防護(hù)，無致他故。情可憫者，奏聽敕裁。合依法者，盡冬月乃斷。在京大辟人，既當(dāng)春孟之月，亦行慶施惠之時(shí)。伏望萬機(jī)之暇，臨軒躬覽，情可憫者，特從末減，亦所以布圣澤於無窮，極遇民之抵罪。且未斷兩月，亦未至淹延。如此則議獄詳刑，助順生氣。若用刑順於陰陽，則四時(shí)之氣和，氣和則百榖豐實(shí)，水旱不作矣。"上覽之，曰："此誠嘉事。然古今異制，沿革不同，行之則慮有淹滯，或因緣為奸矣。"至是，乃有是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