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制 《周官·夏大司馬》：“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二千有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軍、師、旅、卒、兩、伍，皆眾名也。伍一比，兩一閭，卒一族，旅一黨，師一州，軍一鄉(xiāng)。家所出一人，將、帥、長、司馬者，其師吏也。言軍將皆命卿，則凡軍帥不特置，選於六官、六鄉(xiāng)之吏。自卿以下，德任者使兼官焉。《春秋傳》曰：“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薄对姟こＮ洹吩唬骸罢伊鶐煛！薄段耐酢吩唬骸傲鶐熂爸！贝酥転榱娭婌督?jīng)者也?！洞呵飩鳌吩唬?br />
“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贝诵卉娭婌丁秱鳌芬?。百人為卒，二十五人為兩，故《春秋傳》曰：“廣有一卒，卒偏之兩?！笔柙疲骸按私該?jù)在鄉(xiāng)時(shí)為卿大夫、州長、黨正、族師、閭胥、比長時(shí)尊卑命數(shù)而言。伍長不言下士者，以眾為官卑，故略而不言。大國、次國、小國皆以命數(shù)同者軍數(shù)則同。則上公為大國，侯、伯為次國，子、男為小國。魯是侯爵，而《魯頌》言：‘公徒三萬。’注云：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三軍合三萬七千五百人，言三萬者，舉成數(shù)也。
如襄公作三軍，則是前無三軍，惟僖公盛時(shí)有之。又，季武子為三軍，叔孫昭子不可，云：‘我，小侯也?！遣荽蠛钪畷r(shí)有之。楚之軍法：百人為卒，五十人為偏，二十五人曰兩。君之戎分為二廣，廣有一卒為承，承有偏有兩。以證此經(jīng)‘百人為卒，二十五人為兩’之意也?！保?。一軍，則二府，六史，胥十人，徒百人?！薄 №旖钍显唬骸按藙t六鄉(xiāng)為六軍。又按：《遂人職》云：‘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簡其兵器?！党芍^遂之軍法如六鄉(xiāng)，則六遂亦為六軍。注疏謂天子六鄉(xiāng)、六遂，合有十二軍，而止六軍何也？蓋六鄉(xiāng)為正軍，六遂為副ヘ。至於大國之三鄉(xiāng)、三遂，次國之二鄉(xiāng)、二遂，小國之一鄉(xiāng)、一遂，莫不皆然。但以王家迭用之則常六軍爾，故止言六軍，此鄉(xiāng)、遂制軍之法?！?br />
《小司徒》：“乃會(huì)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以起軍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貢賦（用，謂使民事之。伍、兩、旅、卒、師、軍，皆眾之名。兩、二十五人；卒，百人；旅，五百人；師，二千五百人；軍，萬二千五百人：此皆先王所因農(nóng)事而定軍令者也。欲其恩足相恤，義足相救，張容相別，音聲相識(shí)。作，為也，使功令之事。追，逐寇也?！洞呵铩罚骸肮啡朱稘?jì)西?！瘪?，伺捕盜賊也。疏曰：
“五人為伍，即五家為比，家出一人。在家為比，在軍為伍。五伍為兩，即五比為閭。閭，二十五家；兩，二十五人。四兩為卒，即四閭為族。族，百家；卒，百人。五卒為旅，即五族為黨。黨，五百家。旅，五百人。五旅為師，即五黨為州。州，二千五百家；師，二千五百人。五師為軍，即五州為鄉(xiāng)，鄉(xiāng)，萬二千五百家；軍，萬二千五百人。”《管子》：“內(nèi)政寄軍令。在鄉(xiāng)，五家為比；以營農(nóng)事，比長領(lǐng)之；及其出軍，家出一人，五人為伍，則伍長領(lǐng)之。在家，閭胥領(lǐng)之；閭在軍則為兩，司馬領(lǐng)之。在家為族師，在軍為卒長。在家為黨正，在軍為旅師。在家為州長，在軍為師帥。在鄉(xiāng)為大夫，在軍為軍將。”）。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數(shù)。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均，平也。周，猶遍也。一家男女七人以上，則授之以上地，所養(yǎng)者眾也。男女五人以下，則授之以下地，所養(yǎng)者寡也。正以七人、六人、五人為率者，有夫有婦然後為家。自二人以至十為九等。七、六、五者，為其中可任謂丁強(qiáng)任力役之事者也出老者一人而已，其馀男女強(qiáng)弱相半其大數(shù)）。凡起徒役者，毋過家一人，以其馀為羨，唯田與追胥竭作（鄭司農(nóng)云：“羨者，僥也。田，謂田獵也。追，謂追逐寇賊也。竭作者，盡行也?！保?。凡國之大事，致民；大故，致馀子（大事，謂戎事也；大故，謂災(zāi)寇者也。鄭司農(nóng)云：“凡國有大事，乃當(dāng)徵召。會(huì)聚百姓，則小司徒召聚之。馀子，謂羨也?！痹^馀子，卿大夫之子也，當(dāng)守於王宮者也。疏曰：“此謂六鄉(xiāng)之內(nèi)，上劑致?，一人為正卒，其馀皆為羨卒也。若六遂之內(nèi)，以下劑致?，一人為正卒，一人為羨卒，其馀皆為馀夫，饒遠(yuǎn)故也?！保?。” 《遂人》：“以歲時(shí)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簡其兵器，教之稼穡。凡治野，以下劑致?（致，猶會(huì)也。民雖受上田、中田、下田，及會(huì)之，以下劑為率，謂可任者家二人，優(yōu)遠(yuǎn)民也）?！?br />
陳氏《禮書》曰：“古者國有游ヘ，田有馀夫，軍有羨卒，皆所以副其正也。
六鄉(xiāng)以三劑致民：上地家七人，至毋過家一人，以其馀為羨，則一人為正卒，馀可任者皆羨卒也。六遂以下劑致民：上地可任者家三人，中地可任者二家五人，而皆以下地二人任之，則一人為正卒，一人為羨卒，其馀不預(yù)，所以優(yōu)野人也。
惟田與追胥竭作，鄉(xiāng)遂皆然。以田獵禽獸，人所同欲；追伺盜賊，人所同惡故也。
羨卒亦謂之馀子，則馀子自私言之，羨卒自公言之。故周詩曰：‘其軍三單。’先儒謂公劉始遷於豳，無羨卒是也?！?br />
班固《漢志》：“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猶立司馬之官，設(shè)六軍之眾，因井田而制軍賦。地方一里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同十為封，封十為畿，畿方千里。有稅有賦（師古曰：“稅者，田租也。賦謂發(fā)賦斂之賦也?！保?。稅以足食，賦以足兵。故四井為邑，四邑為邱。邱，十六井也，有戎馬一匹，牛三頭。
四邱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馬四匹，兵車一乘，牛十二頭，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是謂乘馬之法（鄭氏曰：“甲士在車士也?！保┮煌倮?，提封萬井（提，舉也，舉四封之內(nèi)），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園囿術(shù)路，三千六百井（沈斥，水田瀉鹵也。術(shù)，大道也。川，謂水之通流者。沈謂居深水之下也。斥，咸鹵之地），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匹，兵車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采，官也。因官食地，故曰采地），是謂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萬井，定出賦六萬四千井，戎馬四千匹，兵車千乘，此諸侯之大者也，是謂千乘之國。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匹，兵車萬乘，故稱萬乘之主。戎馬車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夏茇舍以苗，秋治兵以?，冬大閱以狩，皆於農(nóng)隙以講事焉。五國為屬，屬有長；十國為連，連有帥；三十國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為州，州有牧。連帥比年簡車，卒正三年簡徒，群牧五載大簡車徒，此先王為國立武足兵之大略也?！?br />
薛氏曰：“一封出車千乘。以杜氏法積算，十同千乘，當(dāng)有戎馬四千匹，牛一萬二千頭，甲士三千人，步卒七萬二千人，合四卒之?dāng)?shù)，可以為六軍。然而大國不過三軍，其有六軍者，猶天子六鄉(xiāng)、六遂迭用之耳。記曰：‘大國不過千乘?！w諸侯地不過百里，車不過千乘，以開方之法計(jì)之，方十里，為方一里者百，其賦十乘；方百里者，為方一里者萬，其賦千乘。然賦雖出千乘，而兵不過三軍，五百乘而已。則五百乘，三鄉(xiāng)之所出也；千乘，闔境之所出也。何則？鄉(xiāng)萬二千五百家，合三鄉(xiāng)則三萬七千五百家。凡起徒役，毋過家一人，則三軍為三萬七千五百人矣。三軍而車五百乘，則天子六軍，為車千乘矣?！?br />
又曰：“周制，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六軍，七萬五千人。千里之畿，提封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一井之田，八家耕之，總計(jì)六十四萬井之田，為五百一十二萬家。家之一夫，為五百一十二萬夫，以此夫眾而供萬乘之賦，是為七家而賦一兵。孫子曰：‘興師十萬，日費(fèi)千金，內(nèi)外騷動(dòng)，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w言一夫從軍，七家奉之，此亦見七家賦一兵也。自夫率之，七家相更以給軍，則王畿之內(nèi)，凡七征而役方一遍焉?！?br />
章氏曰：“司徒之可任者如此其多，《司馬法》之出士徒如彼其少，蓋古人之於兵不盡用之，《小司徒》只言其可任者，非實(shí)數(shù)也。後世反此。晉作州兵，乃是盡數(shù)調(diào)發(fā)，甚非先王之制。其他如魯成作邱甲；蘇秦謂齊宣王，臨淄之中七萬戶，不下戶三男子，而卒以二十一萬；曹操謂崔琰曰：‘昨按戶籍，可得三十萬眾，故為大州。’是皆以實(shí)數(shù)調(diào)發(fā)。惟孔明僅有此意，以蜀之大，其兵常不過十二萬，而所用八萬，常留四萬以為更代。蜀之強(qiáng)，以孔明不盡用之故。及蜀之亡，尚有十萬二千。數(shù)年之?，所折不過二萬耳?！?br />
◎成周兵制圖
王 六鄉(xiāng)六遂 六軍（七萬五千人）
大國（上公）
三鄉(xiāng)三遂 三軍（三萬七千五百人） 次國（侯、伯）
二鄉(xiāng)二遂 二軍（二萬五千人）
小國（子、男）
一鄉(xiāng)一遂 一軍（一萬二千五百人） 伍（五人） 伍長、公司馬，下士（一軍，伍長二千五百人，六軍共一萬五千人）
兩（二十五人）兩司馬，中士（一軍，兩司馬五百人，六軍共三千人）
卒（百人）
卒長，上士（一軍，卒長一百二十五人，六軍共七百五十人）。
旅（五百人）
旅帥，下大夫（一軍，旅師二十五人，六軍共一百五十人）。
師（二千五百人）師帥，中大夫（一軍，師帥五人，六軍共三十人）。
軍（萬二千五百人）軍將，卿（一軍，一人，六軍共六卿）?！ ≌率显唬骸巴蹒芮Ю?，近郊五十里，遠(yuǎn)郊百里。郊為鄉(xiāng)六，鄉(xiāng)百里。通十為同，為百里者十，提封九萬井，九十萬夫之地，除山川城邑之屬三萬六千井（為六萬四千井，六十四萬夫之地），除公田九分之一，為五十萬二千夫。又以一易、再易、三易通之，三分去一，為三十五萬四百夫。率三百五十家賦一乘（四邱為乘，故曰邱乘），積六鄉(xiāng)為千乘而馀。率七家賦一兵，積六鄉(xiāng)為七萬五千人。此六軍之制也。六遂及三等侯國，皆如鄉(xiāng)之法。畿方千里，為千里者十，如鄉(xiāng)之除為三百五十萬四千夫。賦車千乘，卒七十五萬人，為六軍者十，此通畿之師也（牧野之師，紂七十萬，意通圻皆發(fā)）。大司馬遞而征之（大司馬教兵，號(hào)名有縣鄙、家鄉(xiāng)、官野之異；等物有諸侯、軍吏、師都、鄉(xiāng)、遂、郊野之別。此見其遞征），十年而役一遍，凡三家可任者率十有一人，則終身無過一再給公上事，蓋先王忠厚之至，更勞均逸，不欲窮民之力也。古者畿內(nèi)之兵不出，所以重內(nèi)也。
卒有四方之役，即用諸侯人耳?；蚯采瞎珟浲踬x，亦不過元戎十乘，以先啟而行也（王有四方之事，冢宰徵師於諸侯，如《詩·常武》：“文王命卿士，太師皇父，整我六師。”冢宰也。小宰掌戎具，虎賁氏奉書，以牙璋發(fā)之）。而調(diào)兵諸侯，亦各從其方之便。高宗伐楚，蓋裒荊之旅；武王克商，實(shí)用西土。至於征徐以魯（《費(fèi)誓》），追貊以韓（《韓奕》），於淮夷以江、漢，略見於經(jīng)，可考也。平王出戍，遠(yuǎn)以見刺，當(dāng)是時(shí)，周都洛矣，自洛戍申、許，無乃未甚遠(yuǎn)，而周人已不堪，況後世有勞師萬里者哉？春秋之初，從王伐鄭，猶有蔡人、衛(wèi)人。二百四十二年?，王人會(huì)伐屢矣，未嘗見師之出。唯敗績於茅戎，王師自出，《春秋》深譏焉?！?br />
齊桓公問管仲行伯用師之道，仲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大國亦將修之，而小國設(shè)備，則難以速得志矣?！蹦俗鲀?nèi)政而寓軍令焉。三分其國為二十一鄉(xiāng)，工、商之鄉(xiāng)六（工、商各三也，二者不從戎役），士鄉(xiāng)十五（韋昭謂：“此士，軍士也。十五鄉(xiāng)合三萬人，是為三軍。農(nóng)，野處而不昵，不在都邑之?dāng)?shù)，則下云五鄙是也?！保瑓鸢?，以為三官，臣立三宰，工立三族，市立三鄉(xiāng)，澤立三虞，山立三衡。作內(nèi)政而寄軍令焉。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xiāng)，鄉(xiāng)有良人焉。以為軍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帥之（居則為軌，出則為伍，所謂寄政）；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小戎，兵車也。《詩》云：“小戎亻戔收。”）；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鄉(xiāng)，故二千人為旅，鄉(xiāng)良人帥之；五鄉(xiāng)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xiāng)之帥帥之。公將其一（工、商之鄉(xiāng)隸公），國子帥五鄉(xiāng)焉，高子帥五鄉(xiāng)焉。三軍，故有中軍之鼓，有國子之鼓，有高子之鼓。春以?振旅，秋以?治兵。是故卒伍整於里，軍旅整於郊。內(nèi)教既成，令勿遷徙。夜戰(zhàn)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zhàn)目相視，足以相識(shí)。凡三軍教士，三萬人，車八百乘（周制：戎車一乘，步卒七十二人，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今齊車一乘五十人，萬人為軍。以齊法參周制，車增三百乘，徒損三萬人。吳子云齊桓募士五萬人，未詳），蓋如鄉(xiāng)之法。五鄙制鄙。三十家為邑，邑有司（制野鄙之政，此以下與郊內(nèi)之政異）；十邑為卒，卒有卒帥；十卒為鄉(xiāng)，鄉(xiāng)有鄉(xiāng)帥；三鄉(xiāng)為縣，縣有縣帥；十縣為屬，屬有大夫。五屬，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屬焉。立五正（長也），各使聽一屬焉。
是故正之政聽屬（正，五正，聽大夫之治），牧政聽縣（牧，五屬大夫，聽縣帥之治），下政聽鄉(xiāng)（下政，縣帥。聽鄉(xiāng)帥之治）。自邑積至於五屬，為四十五萬家，率九家得一兵，得甲十萬；九十家一車，得車五千乘，可為三軍者四（長勺之戰(zhàn)，桓公自謂有帶甲十萬，車五千乘，蓋斥地甚大，非齊舊制）。蓋如遂之法，以通國之?dāng)?shù)，而遞征之率，車用六之一，士用十之三，大略依周變從輕便（當(dāng)時(shí)地廣，參用王畿之制）。正月之朝，鄉(xiāng)長復(fù)事。君親問焉，嚴(yán)蔽明蔽賢下比之罰。
其賢者則鄉(xiāng)長進(jìn)之，官長書之，公訾相之，謂之三選。國子、高子退而?鄉(xiāng)，鄉(xiāng)退而?連，連退而?里，里退而?軌，軌退而?伍，伍退而?家。五屬大夫復(fù)事，擇其寡過者而摘之，亦嚴(yán)蔽賢蔽明下比之罰。五屬大夫於是退而?屬，屬退而?縣，縣退而?鄉(xiāng)，鄉(xiāng)退而?卒，卒退而?邑，邑退而?家。政既成，以守則固，以征則強(qiáng)。
蘇氏曰：“嘗讀《周官·司馬法》，得軍旅什伍之?dāng)?shù)。其後讀管夷吾書，又得管子所以變周之制。蓋王者之兵，出於不得已，而非以求勝敵也，故其為法要以不可敗而已。至於威、文，非決勝無以定霸，故其法在必勝。繁而曲者所以為不可敗也，簡而直者所以為必勝也。周之制，萬二千五百人而為軍，萬之有二千，二千之有五百，其數(shù)奇而不齊，是以知其所以為繁且曲也。今夫天度三百六十，均之十二辰得三十者，此其正也。五日四分之一者，此其奇也。使天度而無奇，則千載之日，雖婦人孺子皆以坐而計(jì)，唯其奇而不齊，是故巧歷有所不能盡也。
圣人知其然，故為之章會(huì)統(tǒng)元，以盡其數(shù)，以極其變?！端抉R》曰：‘五人為伍，五伍為兩，萬二千五百人而為軍。二百五十，十取三焉而為奇，其馀七以為正四奇四正而八陣生焉?！蛞匀f二千五百人而均之，八陣之中，宜其有奇而不齊者，是以多為之曲折，以盡其數(shù)，以極其變，鉤聯(lián)蟠屈，各有條理。故三代之興，治其兵、農(nóng)、軍賦，皆數(shù)十百年而後得志於天下。自周之亡，秦漢陣法，不復(fù)三代。
其後諸葛獨(dú)識(shí)其遺制，以為可用，以取天下，然相持?jǐn)?shù)歲，魏人不敢決戰(zhàn)，而孔明亦卒無尺寸之功。豈八陣者先王所以為不可敗而非以逐利勝者邪？若夫管仲之制兵，其可謂截然而易曉矣。三分其國以為三軍。五人為軌，軌有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有長，十連為鄉(xiāng)，鄉(xiāng)有良人。五鄉(xiāng)一帥，萬人為一軍，公將其一，高、國將其二。三軍三萬人。如貫繩，如畫棋局，疏暢洞達(dá)，雖有智者無所施其巧，故其法令簡一，而民有馀力以致其死。昔者嘗讀《左氏春秋》，以為邱明最好兵法，蓋三代之制至於列國猶有存者，以區(qū)區(qū)之鄭，而魚麗鵝鸛之陣，見於其書。及至管仲，陣法不少概見者，何哉？蓋管仲欲以歲月服天下，故變古《司馬法》而為是簡略速勝之兵，是莫得而見其法也。其後吳、晉爭長於黃池，王孫雒教夫差以三萬人壓晉壘而戰(zhàn)，陣百為行，行百為陣，行陣皆徹，無有隱蔽，援桴而鼓之，勇怯盡應(yīng)，三軍皆歡，晉師大駭，卒以得志。由此觀之，不簡而直，不可以決勝。深惟後世不達(dá)繁簡之宜，以取敗北，而三代什伍之?dāng)?shù)，與管子所以治齊之兵，雖不可盡用，而其近如繁而曲者以之故守，近於簡而直者以之決戰(zhàn)，則庶乎其不可敗而有所必勝矣。”
林氏曰：“如韋昭之說，則是國內(nèi)無農(nóng)，其六鄉(xiāng)為工商，其十五則為兵而已。
五屬之地，則皆農(nóng)居之。四民之外，特有所謂士卒，則是兵農(nóng)分矣?；蛟积R變周制，欲速得志於天下，則?國內(nèi)之民，在十五鄉(xiāng)者專使之為士卒，亦必有田以授之，第不使出租稅，供他役，庶調(diào)發(fā)雖煩，而民亦不怨。若其工商之六鄉(xiāng)，為農(nóng)之五屬，則皆不以為兵?！?br />
△右齊兵制
晉曲沃武公，并翼僖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莊十六年）。獻(xiàn)公之十六年，始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以滅耿，滅霍，滅魏?；莨n之?dāng)?，作州兵（僖十五年，穆公獲晉侯。呂甥言於眾曰：“征繕以輔孺子，甲兵益多，庶有益乎！”眾說。晉於是乎作州兵。五黨為州，州二千五百家也。率一家起五人，則是一萬二千五百人，古制也?？追f達(dá)曰：“《周禮》，卿大夫以歲時(shí)登其夫家之眾寡，辨其可任者，州長則否。今以州長管人既少，督察易精，故使州長治之。”）。文公?於被廬，作三軍（僖公二十七年）。??將中軍，?溱佐之；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二軍則上軍為尊，三軍則中軍為尊。城濮之戰(zhàn)，賦車七百乘（五萬一千五百人）。按：楚?啟疆曰：
“晉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馀四十縣，遺守四千?！倍焦伪ツ?，甲車四千乘，則晉通國率亦五千乘。用七百乘，猶齊之法。其後作三行以御狄（二十八年）。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蔑將左行。成國不過三軍，今復(fù)置三行，以辟天子六軍之名，而實(shí)則為六軍（按：《吳子》“晉文公召為前行四萬，以獲其志?！币饧慈校?。清原之?，遂作五軍（三十年）。蓋文公雖增置三行，自知其僭，故罷之，更為上下新軍。襄公?於夷（文公六年），舍二軍以復(fù)三軍之制。景公必阝之戰(zhàn)（宣十二年），三軍增置大夫各一人，則猶三行也。至鞍之戰(zhàn)（成二年），?克請(qǐng)益車八百乘，始作六軍，賞鞍之功（上、中、下各增新軍，成六軍）。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旃皆為卿，僭更王度若此。厲公鄢陵之戰(zhàn)，罷新上軍（十六年）。悼公初尚四軍（襄公八年，楚伐鄭，子展曰：
“四軍無闕?！保?，其後新軍無帥，公使其什吏帥其卒乘、官屬，以從於下軍，明年遂舍之（襄十四年）。《傳》曰：“禮也，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蓋自文公僭王度，至悼公方革焉。 △右晉兵制 魯自禽父封於曲阜，及僖公能復(fù)周公之宇，其《詩》曰“公車千乘”，說者以為大國之賦也。又，“公徒三萬”，說者以為大國之軍也。故知三軍，魯之舊?！ ∑湓蝗f，舉成數(shù)也（實(shí)三萬七千五百人）。宣公奢泰，初稅畝，什二而稅，既益民稅。及成公謀伐齊（元年），作邱甲。邱各一甲，又益民賦，率一甸而加步卒二十四人、甲士一人，三甸而加一乘。兵車之賦，非復(fù)《司馬法》之舊矣。
程氏曰：“《周禮》：‘九夫?yàn)榫?，四井為邑，四邑為邱。邱十六井，出戎馬一匹、牛三頭。四邱為甸，甸方八里，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又：‘成方十里，出長轂一乘?！耪呋蛞缘闉槌?，或以乘為甸。以甸為乘，稍人掌邱乘之政令，《禮記》為社邱、乘粢盛是也。以乘為甸，衛(wèi)良夫乘甸兩牡是也。蓋乘者甸之賦，甸者乘之地。甸方八里，據(jù)地言之；成方十里，無溝洫言之，其實(shí)一也。今作邱甲者，即邱出甲一人，是一甸之中，共百人為兵也?！?梁》以為甲非人人之所能為，杜預(yù)以為邱出甸賦，加四倍，誤矣。
胡氏曰：“魯至昭公時(shí)，嘗?於紅，至增三之一耳。明年，戰(zhàn)於鞍，四卿并出（前此《春秋》未有累書帥師者）。襄公十一年，三桓改作三軍，三分魯而各征其一：季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其半為臣，若子若弟；叔孫氏使盡為臣，不然不舍。至是中軍削矣。昭公五年，遂舍中軍，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於公。季氏專將一軍，而孟、仲各專一軍之半，公無軍焉。八年，?於紅，自根牟至於商、衛(wèi)（根牟，魯東界。
商，宋也，魯西南境。衛(wèi)，北鄰也），革車千乘。故邾人告吳曰，魯賦八百乘，邾六百乘，蓋竭作也?？贾洞呵铩?，書?五，皆在昭、定之世。自?紅之後，繼大?於北蒲（十一年），於昌閭（二十二年），又於北蒲者再（定公十三年，十四年）。獨(dú)異於他公者，用見二公在位，君不得有其國，而奪於大夫。大夫不得專其政，而制於陪臣。各恃兵威以為強(qiáng)，假大?之名，陰擇其材力可任者以植私黨，使國人莫敢睥睨，終於不可制，蓋傷公室削弱，疾臣下恣橫也。迄哀公十二年用田賦，又以夫田而賦。軍旅之征，悉變邱乘之制，民無馀力矣（兵賦之法，因其田財(cái)。九夫?yàn)榫疄榍?，通出馬一匹、牛三頭。今欲別其田及家財(cái)，各為一賦，故言田賦。古者田以出粟為主而足食，賦以出軍為主而足兵。今開田而賦，軍旅之征非矣）。”
△右魯兵制
楚自若敖、?冒，篳路藍(lán)縷，以啟山林。武王始為軍政，作荊尸以伐隨，授師孑以立陳法（莊四年，楚武王荊尸授師孑焉以伐隨。按宣十二年，隨武子論楚之兵曰：“荊尸而舉?！倍蓬A(yù)曰：“荊，楚也。尸，陳也。楚武王始更此為陳法，遂以為名?！辨荩膫}屬，亦楚陳所利。大抵陳中有利於長兵者，有利於短兵者。
弓矢利遠(yuǎn)是長兵，孑是短兵。蓋楚參用孑為陳）。成王地方千里，城濮之役（僖二十八年），子玉請(qǐng)戰(zhàn)，王怒，少與之師，唯西廣、東宮與若敖之六卒從之，大抵皆非正軍，制亦非古（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蓋兵屬子玉者。子西將左，子上將右，當(dāng)是西廣、東宮之兵。《傳》曰：“楚右?guī)煛⒆髱煗?，楚敗績。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倍旁唬骸叭娢┲熊娡辏瑒t不敗者止若放之六卒。楚軍有兩廣，即其親軍，今曰西廣，止分其一而已?！倍抛ⅲ骸皷|宮曰太子，有宮甲分取以給之?！卑矗骸拔脑?，商臣以宮甲圍成王，是宮中兵也。若敖，楚武王之祖父，葬若敖者，子玉之祖也?！倍蓬A(yù)曰：“六卒，子玉宗人之兵六百人，言不悉師以益之?！膘稌r(shí)子玉既為令尹，而乃請(qǐng)戰(zhàn)，蓋欲增兵耳。若敖之六卒，乃子玉家兵。觀宣公四年，楚子與若敖氏戰(zhàn)於皋滸，敢於敵君戰(zhàn)，則兵強(qiáng)可知）。
穆王，按晉文、襄霸之後，楚益強(qiáng)大，時(shí)則嚴(yán)環(huán)衛(wèi)之屬（文元年《傳》：“潘崇掌環(huán)列之尹?！倍拧蹲ⅰ罚骸皩m衛(wèi)之官，列兵而環(huán)王宮?！庇中辍秱鳌罚骸 皟?nèi)官序當(dāng)其夜，以待不虞。”注：“官，當(dāng)同環(huán)列之尹、都君子、王馬之屬，所以親衛(wèi)於王，出入同之?！保Ｘ屎阎畷?huì)，陳、鄭及宋受役於司馬，以田孟諸，時(shí)則有右盂、左盂、兩甄之制（文十年，會(huì)於厥貉，宋道楚子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fù)遂為右司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杜《注》：“盂，田獵陳名?！睂C，張兩甄，故置二左司馬，蓋期思公復(fù)遂一人為右司馬當(dāng)中央，則左司馬二人為兩甄矣。兩甄，猶言兩翼）。莊王霸強(qiáng)，克庸以來（文十六年），無日不討國人而訓(xùn)之于民生之不易；在軍，無日不討軍實(shí)而申儆之于勝之不可保。逮必阝之戰(zhàn)（宣十二年），軍制備矣。蓋兆於武王，備於莊王，《傳》莫詳焉。三軍以為正軍（《傳》曰：“楚子北，師次於必阝。沈尹將中軍，子重將左軍，子反將右軍?！贝巳娬?，蓋正軍也。是時(shí)孫叔敖為令尹秉政，不在三軍之?dāng)?shù)，如南轅反旆，軍進(jìn)退皆由之，故知令尹為兼統(tǒng)三軍矣），二廣以為親軍（《傳》載樂武子言楚軍制曰：“其軍之戎分二廣。右廣初駕，數(shù)及日中；左受之，至於昏，內(nèi)官序當(dāng)其夜?！编嵤显唬骸皬V，平橫陳之車?！倍蓬A(yù)《注》：“二廣，君之親兵?！卑础秱鳌罚骸俺臃肿蟆⒂覐V。右廣雞鳴而駕，日中而說；左則受之，日入而說。許偃御右廣，養(yǎng)由基為右。彭名御左廣，屈蕩為右。王乘左廣以逐趙旃?！倍蓬A(yù)《注》：“楚王更迭載之，故各有御?！薄秱鳌酚衷唬骸 巴跻娪覐V，將從之乘。屈蕩尸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終。’自是楚之乘廣先左?！鄙w左、右二廣，為王親軍。右廣初駕，以及日中；左廣受之，以及日入。
嘗在王側(cè)，內(nèi)官序當(dāng)其夜，若今之當(dāng)更，循環(huán)衛(wèi)。敵安當(dāng)掩襲？親軍之制詳矣。僖二十八年；西廣從子玉時(shí)，子王專軍政，故分西廣以屬之。今必阝之戰(zhàn)則二廣皆以侯玉迭載。其曰楚之乘廣先左，杜預(yù)雖云以乘左得勝，然實(shí)則楚人尚左，故親軍分為二廣，而王則乘左），游闕以為游兵（《傳》“使潘黨率游闕四十乘從唐侯?！庇侮I，蓋游兵往來游補(bǔ)闕者，觀兵陳何處為薄，則從而補(bǔ)之，所謂奇軍以防敗失，由正軍中逐旋分出，不系步伍之?dāng)?shù)也）。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傳》曰：“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庇衷唬骸俺訛槌藦V三十乘，分為左右?！薄端抉R法》“百人為卒，卒二十五人為兩，車十五乘為大偏，九乘為小偏，其尤大者，又有二十五乘之偏。”今一廣十五乘，則古大偏之法，而曰卒偏之兩者，孔穎達(dá)謂兩廣之別，各有一卒之兵百人也。一卒之外，復(fù)有十五乘之偏，并二十五人之兩，既言一卒，又云卒偏之兩，言卒之者，成辭婉句耳。蓋防正軍有敗，則以偏卒易之；正卒有闕，則以偏卒補(bǔ)之），於陳則分左右二拒（《傳》曰： “尹齊將右拒卒以逐下軍；使潘黨率游闕四十乘，從唐侯以為左拒，以從上軍?！币嗒q鄭二拒，蓋楚子在中軍，與晉中軍相對(duì)，臨戰(zhàn)分此二拒，右拒當(dāng)晉下軍，左拒當(dāng)晉上軍，故杜預(yù)謂為陳名）。調(diào)卒之法：商農(nóng)工賈，不敗其業(yè)，卒乘輯睦，不奸於事。行軍之典：則右轅，左追蓐，前茅慮無，中權(quán)後勁，百官象物而動(dòng)，軍政不戒而備（軍行：右轅，左追蓐。凡兵車有甲士，有步卒。甲士在車，不供碎役。分步卒為前、左、右三處。兵車一轅，服馬夾之。而言夾轅者，步卒被主分左右者。軍行時(shí)又分之，在兩廂挾轅，以為戰(zhàn)備?！秱鳌吩唬骸傲钜限@?！庇衷唬骸案某宿@?！背愐赞@為主，以轅表車，正是挾車，嚴(yán)兵以備不虞。其應(yīng)左右者，使之追步草蓐，令離道求草，不近兵車。蓐，謂臥止之草，以為宿備。
豫定左右之別，在道分使之，故云軍行。至於對(duì)陳，則在車左右，前茅慮無：《正義》曰：‘茅，明也?！谇罢?，明為思慮所無之事，恐卒有非常，則預(yù)告軍眾，使知而為備，如今軍行令人遠(yuǎn)在軍前，斥度候望，虞有伏兵。使逾行之，持以絳及白為幡，與軍人為私號(hào)，《曲禮》“前有水，則載青旌”之類是也。茅，明。《釋言》：“文舍人曰‘茅，昧之明也?！倍蓬A(yù)注：“或曰：時(shí)楚以茅為旌，義未詳?！敝袡?quán)是中軍大將軍進(jìn)退之權(quán)，三軍之心在此。權(quán)者，謂謀之高下輕重皆當(dāng)。後勁，以精兵為殿。後世勁兵多在前，或被擊敗則後無應(yīng)，勁兵之後，此最良法。百官象物而動(dòng)，物，猶類也，謂旌旗畫物類也。百官尊卑不同，象其所見之物而行動(dòng)。軍之政教，不待號(hào)令而自備?！吨芏Y·大司馬》：“仲秋教治兵辨旗物之用，王載太常，諸侯載?，軍吏載旗，師都載旌，鄉(xiāng)遂載物，郊野載?，百官載??！狈财煊熊姳娬弋嫯愇?，無者帛而已。尊卑所逮，各有物類，此云象物而動(dòng)，謂軍行時(shí)，當(dāng)指治兵之法）。行軍之翼日，則輜重至（乙卯，王乘左廣以逐趙旃。及昏，楚師軍於必阝，晉之馀師不能軍。丙辰，楚重至於必阝。杜《注》：“輜重也。”楚輜重嘗後正軍一日，蓋楚軍有法，輜重若與正軍過遠(yuǎn)，則有邀擊之患；過近，則重兵才亂，正軍亦潰。後世用兵先擊輜重取勝者多，蓋以非太近則太遠(yuǎn)，以是知楚輜重遠(yuǎn)大兵一日為得宜也）。凡此，皆軍政之善者也。若共王之世，公子?jì)臊R為簡之師，組甲被練，皆創(chuàng)名之（襄三年《傳》：“楚子重伐吳，為簡之師。使鄧廖帥組甲三百、被練三千?！焙啠^選擇也。杜預(yù)注：
“組甲、被練，皆戰(zhàn)備也。組甲，漆甲成組文。被練，練袍。”賈逵云：“組甲，以組綴甲，車士服之。被練，帛也，以帛綴甲，步卒服之?！笨追f達(dá)曰：“甲貴牢固，練若不固，宜皆用組，何當(dāng)造不牢之甲而令步卒服之？豈欲其被傷，故使甲不牢也。若練以綴甲，何以謂之被？又組是條繩，不可為衣服，安得以為甲里？杜言組甲，漆甲成組文，今時(shí)漆甲有為文者。被，練文。不言甲，必非甲名。被是被覆衣著之名，故以練袍被於身上，雖并無明證，而杜說近之?！眳巫嬷t曰：
“組甲、被練，皆擇兵之精者?！北痪?，若今之軟纏之類）?？低跻?掩為司馬，始井沃衍，牧隰皋，賦車籍馬，而有車兵、徒兵、甲?之?dāng)?shù)（襄二十五年，楚?掩為司馬，子木使莊賦，數(shù)甲兵。掩書土田，牧隰皋，井衍沃。量入?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兵甲、?之?dāng)?shù)。既成，以授子木）。靈王斥地益大，陳、蔡不羹，邑賦千乘，於是有五帥（《左氏傳》：“吳人敗諸豫章，獲其五帥?！保?br />
平王簡上國、東國之兵，都外都師，精練有法（昭十四年，楚平王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邱，且撫其民。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邊疆，息民五年，而復(fù)用師。杜預(yù)注：“上國，都在國都之西，西方居上流，故謂之上國?！卑聪略坪問|國之兵，亦如此，知此是簡西國之兵也。西國、東國，皆是楚人在國之東、西者?？追f達(dá)曰：“西為上，則東為下，下言東，則此是西，互見也。”）?！ ≈寥舫啥?，則若申、息之子弟（僖二十八年，楚子入居於申。子玉城濮之?dāng)?，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杜預(yù)曰：“申、息二邑子弟皆從子玉而死?！保?；士兵則若都君子；按之則若王馬之屬（昭二十七年《傳》：“左司馬戍帥都君子與王馬之屬以濟(jì)?！睅煻拧蹲ⅰ罚骸霸诙家刂坑袕?fù)除者?！辟Z逵云：“平常免其行役，事急則從乃使之耳?！本蛹扔惺?，則不調(diào)發(fā)，唯吳、楚多有此，事急則從。如越有君子六千人是也。王馬之屬，王養(yǎng)馬官屬校人之類，凡此皆以急調(diào)役，非常法）。其為舟師以待吳寇，而卒莫能以得志，故曰吳用木也，我用革也（楚用舟師，自康王始?？贾?jīng)傳，吳自成七年始入州來，暨共王卒，繼侵楚。明年，敗楚於皋舟之隘。是吳利在舟師，楚懼無以敵吳。後十年，康王始為舟師，以略吳疆，而吳乃滅巢。昭王時(shí)，救潛之役，令尹子常以舟師及河內(nèi)而還，竟無成功。其後，囊瓦伐吳，師於豫章，吳人見舟豫章，而潛師於巢，遂敗楚師。入郢之後，吳太子終累又?jǐn)〕蹘?，獲其帥，蓋楚雖以備舟，置舟師，而實(shí)莫能勝，亦地形用便有不同耳）?！ 饔页?br />
秦自非子為孝王養(yǎng)馬?、渭之?，封為附庸，至秦仲始大。秦仲之孫襄公，當(dāng)平王初，興兵討西戎以救周。平王東遷，遂有岐、豐之地，列為諸侯，地與戎相錯(cuò)。襄公?其車馬，備其兵甲，武事備矣。至穆公霸西戎，始作三軍。ゾ之役，三帥而車三百乘。又置陷陣（《吳子》：“秦置陷陣三萬?！保敹ü迥?，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乘救楚，兵力益以強(qiáng)盛。及孝公用商鞅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五而相收連坐，告奸者與斬?cái)呈淄p，匿奸者與降敵同罰，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有軍功者各以率（音律）受上爵，為私斗者各以輕重被刑，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行之十年，民勇於公戰(zhàn)，怯於私斗。又以秦地曠而人寡，晉地狹而人稠，誘三晉之人耕秦地，優(yōu)其田宅，而使秦人應(yīng)敵於外，大率百人則五十人為農(nóng)，五十人習(xí)戰(zhàn)，凡民年二十三，附之疇官，給郡縣一月而更謂卒，復(fù)給中都一歲謂正卒，復(fù)屯邊一歲謂戍卒，凡戰(zhàn)獲一首，賜爵一級(jí)（自公士至大庶長十八級(jí)，後通關(guān)內(nèi)、列侯，二十級(jí)）。皆以戰(zhàn)功相君長。長平之役，年十五以上悉發(fā)，又非商鞅之舊矣?！ 饔仪乇啤 √K秦說燕文侯曰：“燕東有朝鮮、遼東（二水名），北有林胡、樓煩（樓煩，屬雁門郡二胡國名，朔、嵐已北），西有?中、九原（二郡名），南有滹沱、易水，地方二千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shù)年。南有碣石、雁門之饒，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棘栗矣，此所謂之天府也?！闭f趙肅侯曰：“當(dāng)今之時(shí)，山東之建國，莫強(qiáng)於趙。趙地方二千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數(shù)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臣竊以天下地圖按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向而攻秦，破秦必矣。說韓宣惠王曰：”韓，氏有鞏、洛、成皋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二縣名）、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天下之強(qiáng)弓勁弩，皆從韓出。?子（南方?子，蠻夷柘弩，皆善材）、少府、時(shí)力、距來者（韓有?子弩，又有少府所造二種之弩。按：時(shí)力，謂作之得時(shí)，力倍於常，故名時(shí)力。距來者，謂弩勢勁利，足距來敵也。見《淮南子》），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卒而射，百發(fā)不暇止，遠(yuǎn)者括蔽洞胸，近者鏑?心。韓卒之劍戟，皆出於冥山（冥山在朔州北）、棠?（在豫州偃城）、墨陽（《淮南子》曰：“墨陽之莫邪也?！保?、合賻（《戰(zhàn)國策》作合伯，《春秋後語》則合相）、鄧師、宛馮（鄧國有功鑄劍，因名鄧師。宛人於馮池鑄劍，故號(hào)宛馮。在滎陽）、龍淵、太阿（二劍名），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雁，當(dāng)敵則斬，堅(jiān)甲鐵幕，革抉、?芮（抉音決，謂以革為射決。決，射?也。?音伐，謂?也。芮，謂系盾之紛綬也），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jiān)甲，疏勁弩，帶利劍，一人當(dāng)百，不足言也?！闭f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許、郾、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妻阝；東有淮、穎、煮棗、無胥；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棗，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dāng)?shù)，曾無所芻牧。人民之眾，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訇?訇殷殷（?訇，麾宏反。殷，音隱），若有三軍之眾。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即魏氏武卒也。注見後班固《刑法志》），蒼頭二十萬（謂以青巾裹頭，以異於眾?！盾髯印罚骸拔河猩n頭二十萬是也。”），奮擊二十萬，廝徒十萬（廝養(yǎng)之卒，謂養(yǎng)馬賤者，亦為兵）。車六百乘，騎五千匹，此其過越句踐、武王遠(yuǎn)矣。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瑯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此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粟如邱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五家，即五國），進(jìn)如鋒矢，戰(zhàn)如雷霆，解如風(fēng)雨，即有軍役，未嘗背泰山，絕清河，涉勃海也（言臨淄自足，齊有軍役，不用度河取二部）。臨淄之中七萬戶。臣竊度之，不下戶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fā)於遠(yuǎn)縣，而臨淄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闭f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強(qiáng)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地方五千馀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伯王之資也?！卑喙獭稘h書·刑法志》曰：“春秋之後，滅弱吞小，并為戰(zhàn)國。稍增講武之禮，以為戲樂，用相夸視（師古曰：“視讀曰示?！保６馗鹘堑郑◣煿旁唬骸暗忠舳《Y反，解在《武紀(jì)》?！保?，先王之禮，沒於淫樂中矣。雄桀之士，因?輔時(shí)，作為權(quán)詐，以相傾覆，吳有孫武，齊有孫臏（師古曰：“臏音頻忍反?！保?，魏有吳起，秦有商鞅，皆禽敵立勝。垂著篇籍。當(dāng)此之時(shí)，合從、連衡（師古曰：“衡，橫也。戰(zhàn)國時(shí)、齊、楚、韓、魏、燕、趙為從，秦國為衡。從音子容反，謂其地形南北從長也。秦地形東西橫長，故為衡也?！保D(zhuǎn)相攻伐，代為雌雄（師古曰：“代，亦迭也?！保?。
齊愍以技擊︹，（孟康曰：“兵家之技巧。技巧者，習(xí)手足，便器械，積機(jī)關(guān)，以立攻守之勝?！保┪夯菀晕渥鋳^（師古曰：“奮，盛起?！保卣岩凿J士勝（師古曰：“銳，勇利?！保?。世方爭於功利，而馳說者以孫、吳為宗。時(shí)唯荀卿明於王道而非之曰：‘彼孫、吳者，上?利而貴變?cè)p，施於暴亂昏?之國，君臣有?（師古曰：“言有?隙不諧和。”），上下離心，政謀不良，故可變而詐也。夫仁人在上，為下所?（?讀作仰），猶子弟之衛(wèi)父兄，若手足之?頭目，何可當(dāng)也（?，御難也）。鄰國望我，歡若親戚，芬若椒蘭，顧視其上，猶焚灼仇仇，人情豈肯為其所惡而攻其所好哉？故以桀攻桀，猶有巧拙；以桀攻堯，若卵投石，夫何幸之有（師古曰：“言往必破碎?！保 对姟吩唬骸渫踺d旆，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師古曰：“《殷頌·長發(fā)》之詩也。武王，謂湯也。虔，敬也。遏，止也。言湯建號(hào)興師，猶本仁義，雖執(zhí)戚鉞，以敬為先，故得如火之盛，無能止也。”）。’言以仁義綏民者，無敵於天下也。若齊之技擊，得一首則受賜金。事小敵脆，則?俞可用也（師古曰：“?俞，與偷同，謂茍且。”）；事鉅敵堅(jiān)，則渙然離矣，是亡國之兵也。魏氏武卒，衣三屬之甲（服虔曰：“作大甲三屬，竟人身也?！碧K林曰：“兜鍪也。盆領(lǐng)也，髀?也?！比绱驹唬骸吧仙硪?，髀?一，脛繳一，凡三屬也。”師古曰：“屬，聯(lián)也?！保偈?，負(fù)矢五十個(gè)，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師古曰：“個(gè)讀曰{?固}，{?固}枚也。胄，兜鍪也。冠胄帶劍者，著兜鍪而又帶劍也。贏，謂擔(dān)負(fù)也，音盈?！保?，日中而趨百里（師古曰：“中，一日之中?！保?，中試則復(fù)其戶，利其田宅（師古曰：“中試，試之而中科條也。復(fù)，謂免其賦稅也。
利田宅者，給其便利之處也。中音竹仲反。復(fù)音方目反?！保?。如此，則其地雖廣，其稅必寡，其氣力數(shù)年而衰，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狹厄，其使民也酷烈（師古曰：“狹，地小也。隘，險(xiǎn)固也?？幔厝枰?。烈，猛威也?！保?br />
劫之以?，隱之以厄（鄭氏曰：“秦地多隘，藏隱其民於隘中也。臣瓚曰：“秦政急峻，隱括其民於隘狹之法?！保鹬再p慶，道之以刑罰（師古曰：“狃，串習(xí)也，音女救反。道讀曰導(dǎo)?！保?，使民所以要利於上者，非戰(zhàn)無由也。功賞相長，五甲首而隸五家（服虔曰：“能得著甲者五人首，使得隸役五家也。”如淳曰：“役隸五家，是為相君長?！保?，是最為有數(shù)，故能四者有勝於天下。然皆干賞蹈利之兵，庸徒鬻賣之道耳（師古曰：“鬻音育?！保?，未有安制矜節(jié)之理也（師古曰：“矜，持也。”）。故雖地廣兵︹，?思?思?？痔煜轮缓隙曹堃岩玻ㄌK林曰：“?思音慎而無禮則葸之葸。?思，懼貌也?！睆堦淘唬骸败?，踐轢也。”師古曰：“?思音先祀反，軋音於黠反?！保?。至乎齊桓、晉文之兵，可謂入其域而有節(jié)制矣（孟康曰，“入王兵之域而未盡善也?！保华q未本仁義之統(tǒng)也。故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銳士（師古曰：“直，亦當(dāng)也。”）；秦之銳士，不可以當(dāng)桓、文之節(jié)制；桓、文之節(jié)制，不可以敵湯、武之仁義?！试唬骸茙熣卟魂悾◣煿旁唬骸皯?zhàn)陳之義，本因陳列為民，而名音變耳。字則作陳，更無別體。而末代學(xué)者輒改其字旁從車，非經(jīng)史之本文也。今宜依古，不從流俗也?！保?，善陳者不戰(zhàn)，善戰(zhàn)者不敗，善敗者不亡?！舴蛩?百僚，咎繇作士（師古曰：“土師，理官，謂司寇之職也。”），命以‘蠻夷猾夏，寇賊奸宄’，而刑無所用，所謂善師不陳者也。
湯、武征伐，陳師誓眾，而放禽桀、紂（師古曰：“謂《湯誓》、《泰誓》、《牧誓》是也?！保?，所謂善陳不戰(zhàn)者也。齊桓南服︹楚，使貢周室（師古曰：
“謂僖四年伐楚，次於陘，責(zé)包茅不入，王祭不供也?！保狈ド饺?，為燕開路（師古曰：“謂莊三十年伐山戎，以其病燕故?！保?，存亡繼絕，功為伯首（師古曰：“謂存三亡國，衛(wèi)、邢、魯也。伯讀曰霸。”）。所謂善戰(zhàn)不敗者也。楚昭王遭闔廬之禍，國滅出亡（師古曰：“謂定四年，吳入郢，楚子出，涉睢，濟(jì)江，入於?中也。）?！备咐纤椭?。王曰：‘父老反矣，何患無君？’父老曰：
‘有君如是其賢也！’相與從之?；?走赴秦，號(hào)哭請(qǐng)救。（師古曰：“謂申包胥如秦乞師也。夯，古奔字。”）秦人為之出兵（師古曰：“謂秦子蒲、子武帥車五百乘以救楚也?！保?。二國并力，遂走吳師（師古曰：“謂子蒲大敗夫概王於沂，?射之子從子西敗吳師於軍祥），昭王返國（師古曰：“吳師已歸，楚子入郢?！保?，所謂善敗不亡者也。若秦因四世之勝，據(jù)河山之阻，任用白起、王翦豺狼之徒，奮其爪牙，禽獵六國，以并天下（師古曰：“言如獵之取獸?！保?。
窮武極詐，士民不附，卒隸之徒，還為敵讎（師古曰：“謂陳勝、吳廣、英布之徒也。”），?起?合，果共軋之（師古曰：“?，疾風(fēng)也，如?之起，言其速也；如?之合，言其盛也。?，音必遙反。”）。斯為下矣。凡兵，所以存亡繼絕，救亂除害也。故伊、呂之將，子孫有國，與商、周并（師古曰：“言其同盛衰也?！保?。至於末世，茍任詐力，以快貪殘。爭城，殺人盈城；爭地，殺人滿野。孫、吳、商、白之徒，皆身誅戮於前，而國滅亡於後（師古曰：“孫武、孫臏、吳起、商鞅、白起也。”）。報(bào)應(yīng)之?，各以類至，其道然矣?！?br />
自周室以東，諸侯強(qiáng)大，僭侈兵法軍制，國自為政，俱非先王之舊，晉、楚、齊、秦其尤也。魯雖弱國，而軍制亦屢變，故摭《左氏內(nèi)》、《外傳》諸書，略考諸國之兵制。至戰(zhàn)國時(shí)，六王爭強(qiáng)，軍政雖無可考，而略見於蘇秦之說。班孟堅(jiān)《西漢·刑法志》，論兵多述春秋、戰(zhàn)國時(shí)事，頗有可考，故具載之。
秦始皇既并天下，分為三十六郡，郡置材官；聚天下兵器於咸陽，鑄為鍾钅?；講武之禮，罷為角?。是時(shí)北筑長城四十馀萬，南戍五嶺五十馀萬，驪山、阿房之役，各七十馀萬。兵不足用而後發(fā)謫矣，其後里門之左一切發(fā)之而勝、廣起（里門左，謂閭里之左。凡居者以富強(qiáng)為右，貧弱為左。秦役戍多富者，役盡兼取貧弱而發(fā)之也）?！ ∩烬S易氏曰：“始皇既并天下，北筑長城，南戍五嶺，又有驪山、阿房之役，兵不足用，乃至發(fā)謫。先發(fā)弛刑之類，次發(fā)西賈人之類，次發(fā)治獄不直者之類，次以隱官刑徒者，次以嘗有市籍者，又其次則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先發(fā)里門之左，名閭左之戍，未及發(fā)右而二世立，復(fù)調(diào)材士五萬人以衛(wèi)咸陽，民不聊生，天下騷動(dòng)，而勝、廣起矣。是時(shí)楚兵百萬，而秦發(fā)近縣不及，乃赦驪山徒、奴產(chǎn)子以擊盜。及關(guān)東盜賊益熾，又發(fā)關(guān)中卒以擊之，而章邯三歲將兵，亡失已十?dāng)?shù)萬，坑於降楚者又二十馀萬。沛公入關(guān)而秦遂以亡。原秦之亡，皆起於兵備廢弛而倚辦於倉卒。高祖鑒其弊，而於郡國京師兵備嚴(yán)整，且內(nèi)外有相制之勢，漢法之善者也。
按班史以銷鋒鏑、弛武備為秦之所以亡，山齋因而發(fā)明其說。然愚以為秦之亡，非關(guān)於兵弛也。當(dāng)時(shí)盡吞六雄，威震六合，彼胡、越僻在裔夷，豈能為纖芥之害，而發(fā)百萬之師以戍之。驪山、阿房之役，又復(fù)數(shù)十萬，健卒壯士，虛耗於無用之時(shí)，糜爛於不切之役，蓋側(cè)目倒戈相挺而并起者皆秦兵也?！妒酚洝费?，先是諸侯吏卒繇使屯戍過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及章邯以秦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乘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怨，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guān)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又盡誅吾父母妻子，奈何？”諸將微聞其語，以告項(xiàng)羽，羽乃盡坑秦卒二十馀萬人。夫此二十萬人者，即十馀年前王翦、王賁等將之以橫行天下，誅滅六雄者也。國有興廢，而士心之勇怯頓殊，異哉！然章邯之降也，特以畏趙高之讒、二世之誅，而其兵固非小弱，亦未嘗甚敗衄也。而此二十萬人者，亦復(fù)弭耳解甲，而曾無異辭。雖明知必蹈禍機(jī)，反幸諸侯之入關(guān)以紓禍，所謂“寡助之至，親戚叛之”者歟！
“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贝诵卉娭婌丁秱鳌芬?。百人為卒，二十五人為兩，故《春秋傳》曰：“廣有一卒，卒偏之兩?！笔柙疲骸按私該?jù)在鄉(xiāng)時(shí)為卿大夫、州長、黨正、族師、閭胥、比長時(shí)尊卑命數(shù)而言。伍長不言下士者，以眾為官卑，故略而不言。大國、次國、小國皆以命數(shù)同者軍數(shù)則同。則上公為大國，侯、伯為次國，子、男為小國。魯是侯爵，而《魯頌》言：‘公徒三萬。’注云：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三軍合三萬七千五百人，言三萬者，舉成數(shù)也。
如襄公作三軍，則是前無三軍，惟僖公盛時(shí)有之。又，季武子為三軍，叔孫昭子不可，云：‘我，小侯也?！遣荽蠛钪畷r(shí)有之。楚之軍法：百人為卒，五十人為偏，二十五人曰兩。君之戎分為二廣，廣有一卒為承，承有偏有兩。以證此經(jīng)‘百人為卒，二十五人為兩’之意也?！保?。一軍，則二府，六史，胥十人，徒百人?！薄 №旖钍显唬骸按藙t六鄉(xiāng)為六軍。又按：《遂人職》云：‘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簡其兵器?！党芍^遂之軍法如六鄉(xiāng)，則六遂亦為六軍。注疏謂天子六鄉(xiāng)、六遂，合有十二軍，而止六軍何也？蓋六鄉(xiāng)為正軍，六遂為副ヘ。至於大國之三鄉(xiāng)、三遂，次國之二鄉(xiāng)、二遂，小國之一鄉(xiāng)、一遂，莫不皆然。但以王家迭用之則常六軍爾，故止言六軍，此鄉(xiāng)、遂制軍之法?！?br />
《小司徒》：“乃會(huì)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以起軍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貢賦（用，謂使民事之。伍、兩、旅、卒、師、軍，皆眾之名。兩、二十五人；卒，百人；旅，五百人；師，二千五百人；軍，萬二千五百人：此皆先王所因農(nóng)事而定軍令者也。欲其恩足相恤，義足相救，張容相別，音聲相識(shí)。作，為也，使功令之事。追，逐寇也?！洞呵铩罚骸肮啡朱稘?jì)西?！瘪?，伺捕盜賊也。疏曰：
“五人為伍，即五家為比，家出一人。在家為比，在軍為伍。五伍為兩，即五比為閭。閭，二十五家；兩，二十五人。四兩為卒，即四閭為族。族，百家；卒，百人。五卒為旅，即五族為黨。黨，五百家。旅，五百人。五旅為師，即五黨為州。州，二千五百家；師，二千五百人。五師為軍，即五州為鄉(xiāng)，鄉(xiāng)，萬二千五百家；軍，萬二千五百人。”《管子》：“內(nèi)政寄軍令。在鄉(xiāng)，五家為比；以營農(nóng)事，比長領(lǐng)之；及其出軍，家出一人，五人為伍，則伍長領(lǐng)之。在家，閭胥領(lǐng)之；閭在軍則為兩，司馬領(lǐng)之。在家為族師，在軍為卒長。在家為黨正，在軍為旅師。在家為州長，在軍為師帥。在鄉(xiāng)為大夫，在軍為軍將。”）。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數(shù)。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均，平也。周，猶遍也。一家男女七人以上，則授之以上地，所養(yǎng)者眾也。男女五人以下，則授之以下地，所養(yǎng)者寡也。正以七人、六人、五人為率者，有夫有婦然後為家。自二人以至十為九等。七、六、五者，為其中可任謂丁強(qiáng)任力役之事者也出老者一人而已，其馀男女強(qiáng)弱相半其大數(shù)）。凡起徒役者，毋過家一人，以其馀為羨，唯田與追胥竭作（鄭司農(nóng)云：“羨者，僥也。田，謂田獵也。追，謂追逐寇賊也。竭作者，盡行也?！保?。凡國之大事，致民；大故，致馀子（大事，謂戎事也；大故，謂災(zāi)寇者也。鄭司農(nóng)云：“凡國有大事，乃當(dāng)徵召。會(huì)聚百姓，則小司徒召聚之。馀子，謂羨也?！痹^馀子，卿大夫之子也，當(dāng)守於王宮者也。疏曰：“此謂六鄉(xiāng)之內(nèi)，上劑致?，一人為正卒，其馀皆為羨卒也。若六遂之內(nèi)，以下劑致?，一人為正卒，一人為羨卒，其馀皆為馀夫，饒遠(yuǎn)故也?！保?。” 《遂人》：“以歲時(shí)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簡其兵器，教之稼穡。凡治野，以下劑致?（致，猶會(huì)也。民雖受上田、中田、下田，及會(huì)之，以下劑為率，謂可任者家二人，優(yōu)遠(yuǎn)民也）?！?br />
陳氏《禮書》曰：“古者國有游ヘ，田有馀夫，軍有羨卒，皆所以副其正也。
六鄉(xiāng)以三劑致民：上地家七人，至毋過家一人，以其馀為羨，則一人為正卒，馀可任者皆羨卒也。六遂以下劑致民：上地可任者家三人，中地可任者二家五人，而皆以下地二人任之，則一人為正卒，一人為羨卒，其馀不預(yù)，所以優(yōu)野人也。
惟田與追胥竭作，鄉(xiāng)遂皆然。以田獵禽獸，人所同欲；追伺盜賊，人所同惡故也。
羨卒亦謂之馀子，則馀子自私言之，羨卒自公言之。故周詩曰：‘其軍三單。’先儒謂公劉始遷於豳，無羨卒是也?！?br />
班固《漢志》：“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猶立司馬之官，設(shè)六軍之眾，因井田而制軍賦。地方一里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同十為封，封十為畿，畿方千里。有稅有賦（師古曰：“稅者，田租也。賦謂發(fā)賦斂之賦也?！保?。稅以足食，賦以足兵。故四井為邑，四邑為邱。邱，十六井也，有戎馬一匹，牛三頭。
四邱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馬四匹，兵車一乘，牛十二頭，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是謂乘馬之法（鄭氏曰：“甲士在車士也?！保┮煌倮?，提封萬井（提，舉也，舉四封之內(nèi)），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園囿術(shù)路，三千六百井（沈斥，水田瀉鹵也。術(shù)，大道也。川，謂水之通流者。沈謂居深水之下也。斥，咸鹵之地），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匹，兵車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采，官也。因官食地，故曰采地），是謂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萬井，定出賦六萬四千井，戎馬四千匹，兵車千乘，此諸侯之大者也，是謂千乘之國。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匹，兵車萬乘，故稱萬乘之主。戎馬車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夏茇舍以苗，秋治兵以?，冬大閱以狩，皆於農(nóng)隙以講事焉。五國為屬，屬有長；十國為連，連有帥；三十國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為州，州有牧。連帥比年簡車，卒正三年簡徒，群牧五載大簡車徒，此先王為國立武足兵之大略也?！?br />
薛氏曰：“一封出車千乘。以杜氏法積算，十同千乘，當(dāng)有戎馬四千匹，牛一萬二千頭，甲士三千人，步卒七萬二千人，合四卒之?dāng)?shù)，可以為六軍。然而大國不過三軍，其有六軍者，猶天子六鄉(xiāng)、六遂迭用之耳。記曰：‘大國不過千乘?！w諸侯地不過百里，車不過千乘，以開方之法計(jì)之，方十里，為方一里者百，其賦十乘；方百里者，為方一里者萬，其賦千乘。然賦雖出千乘，而兵不過三軍，五百乘而已。則五百乘，三鄉(xiāng)之所出也；千乘，闔境之所出也。何則？鄉(xiāng)萬二千五百家，合三鄉(xiāng)則三萬七千五百家。凡起徒役，毋過家一人，則三軍為三萬七千五百人矣。三軍而車五百乘，則天子六軍，為車千乘矣?！?br />
又曰：“周制，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六軍，七萬五千人。千里之畿，提封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一井之田，八家耕之，總計(jì)六十四萬井之田，為五百一十二萬家。家之一夫，為五百一十二萬夫，以此夫眾而供萬乘之賦，是為七家而賦一兵。孫子曰：‘興師十萬，日費(fèi)千金，內(nèi)外騷動(dòng)，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w言一夫從軍，七家奉之，此亦見七家賦一兵也。自夫率之，七家相更以給軍，則王畿之內(nèi)，凡七征而役方一遍焉?！?br />
章氏曰：“司徒之可任者如此其多，《司馬法》之出士徒如彼其少，蓋古人之於兵不盡用之，《小司徒》只言其可任者，非實(shí)數(shù)也。後世反此。晉作州兵，乃是盡數(shù)調(diào)發(fā)，甚非先王之制。其他如魯成作邱甲；蘇秦謂齊宣王，臨淄之中七萬戶，不下戶三男子，而卒以二十一萬；曹操謂崔琰曰：‘昨按戶籍，可得三十萬眾，故為大州。’是皆以實(shí)數(shù)調(diào)發(fā)。惟孔明僅有此意，以蜀之大，其兵常不過十二萬，而所用八萬，常留四萬以為更代。蜀之強(qiáng)，以孔明不盡用之故。及蜀之亡，尚有十萬二千。數(shù)年之?，所折不過二萬耳?！?br />
◎成周兵制圖
王 六鄉(xiāng)六遂 六軍（七萬五千人）
大國（上公）
三鄉(xiāng)三遂 三軍（三萬七千五百人） 次國（侯、伯）
二鄉(xiāng)二遂 二軍（二萬五千人）
小國（子、男）
一鄉(xiāng)一遂 一軍（一萬二千五百人） 伍（五人） 伍長、公司馬，下士（一軍，伍長二千五百人，六軍共一萬五千人）
兩（二十五人）兩司馬，中士（一軍，兩司馬五百人，六軍共三千人）
卒（百人）
卒長，上士（一軍，卒長一百二十五人，六軍共七百五十人）。
旅（五百人）
旅帥，下大夫（一軍，旅師二十五人，六軍共一百五十人）。
師（二千五百人）師帥，中大夫（一軍，師帥五人，六軍共三十人）。
軍（萬二千五百人）軍將，卿（一軍，一人，六軍共六卿）?！ ≌率显唬骸巴蹒芮Ю?，近郊五十里，遠(yuǎn)郊百里。郊為鄉(xiāng)六，鄉(xiāng)百里。通十為同，為百里者十，提封九萬井，九十萬夫之地，除山川城邑之屬三萬六千井（為六萬四千井，六十四萬夫之地），除公田九分之一，為五十萬二千夫。又以一易、再易、三易通之，三分去一，為三十五萬四百夫。率三百五十家賦一乘（四邱為乘，故曰邱乘），積六鄉(xiāng)為千乘而馀。率七家賦一兵，積六鄉(xiāng)為七萬五千人。此六軍之制也。六遂及三等侯國，皆如鄉(xiāng)之法。畿方千里，為千里者十，如鄉(xiāng)之除為三百五十萬四千夫。賦車千乘，卒七十五萬人，為六軍者十，此通畿之師也（牧野之師，紂七十萬，意通圻皆發(fā)）。大司馬遞而征之（大司馬教兵，號(hào)名有縣鄙、家鄉(xiāng)、官野之異；等物有諸侯、軍吏、師都、鄉(xiāng)、遂、郊野之別。此見其遞征），十年而役一遍，凡三家可任者率十有一人，則終身無過一再給公上事，蓋先王忠厚之至，更勞均逸，不欲窮民之力也。古者畿內(nèi)之兵不出，所以重內(nèi)也。
卒有四方之役，即用諸侯人耳?；蚯采瞎珟浲踬x，亦不過元戎十乘，以先啟而行也（王有四方之事，冢宰徵師於諸侯，如《詩·常武》：“文王命卿士，太師皇父，整我六師。”冢宰也。小宰掌戎具，虎賁氏奉書，以牙璋發(fā)之）。而調(diào)兵諸侯，亦各從其方之便。高宗伐楚，蓋裒荊之旅；武王克商，實(shí)用西土。至於征徐以魯（《費(fèi)誓》），追貊以韓（《韓奕》），於淮夷以江、漢，略見於經(jīng)，可考也。平王出戍，遠(yuǎn)以見刺，當(dāng)是時(shí)，周都洛矣，自洛戍申、許，無乃未甚遠(yuǎn)，而周人已不堪，況後世有勞師萬里者哉？春秋之初，從王伐鄭，猶有蔡人、衛(wèi)人。二百四十二年?，王人會(huì)伐屢矣，未嘗見師之出。唯敗績於茅戎，王師自出，《春秋》深譏焉?！?br />
齊桓公問管仲行伯用師之道，仲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大國亦將修之，而小國設(shè)備，則難以速得志矣?！蹦俗鲀?nèi)政而寓軍令焉。三分其國為二十一鄉(xiāng)，工、商之鄉(xiāng)六（工、商各三也，二者不從戎役），士鄉(xiāng)十五（韋昭謂：“此士，軍士也。十五鄉(xiāng)合三萬人，是為三軍。農(nóng)，野處而不昵，不在都邑之?dāng)?shù)，則下云五鄙是也?！保瑓鸢?，以為三官，臣立三宰，工立三族，市立三鄉(xiāng)，澤立三虞，山立三衡。作內(nèi)政而寄軍令焉。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xiāng)，鄉(xiāng)有良人焉。以為軍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帥之（居則為軌，出則為伍，所謂寄政）；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小戎，兵車也。《詩》云：“小戎亻戔收。”）；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鄉(xiāng)，故二千人為旅，鄉(xiāng)良人帥之；五鄉(xiāng)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xiāng)之帥帥之。公將其一（工、商之鄉(xiāng)隸公），國子帥五鄉(xiāng)焉，高子帥五鄉(xiāng)焉。三軍，故有中軍之鼓，有國子之鼓，有高子之鼓。春以?振旅，秋以?治兵。是故卒伍整於里，軍旅整於郊。內(nèi)教既成，令勿遷徙。夜戰(zhàn)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zhàn)目相視，足以相識(shí)。凡三軍教士，三萬人，車八百乘（周制：戎車一乘，步卒七十二人，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今齊車一乘五十人，萬人為軍。以齊法參周制，車增三百乘，徒損三萬人。吳子云齊桓募士五萬人，未詳），蓋如鄉(xiāng)之法。五鄙制鄙。三十家為邑，邑有司（制野鄙之政，此以下與郊內(nèi)之政異）；十邑為卒，卒有卒帥；十卒為鄉(xiāng)，鄉(xiāng)有鄉(xiāng)帥；三鄉(xiāng)為縣，縣有縣帥；十縣為屬，屬有大夫。五屬，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屬焉。立五正（長也），各使聽一屬焉。
是故正之政聽屬（正，五正，聽大夫之治），牧政聽縣（牧，五屬大夫，聽縣帥之治），下政聽鄉(xiāng)（下政，縣帥。聽鄉(xiāng)帥之治）。自邑積至於五屬，為四十五萬家，率九家得一兵，得甲十萬；九十家一車，得車五千乘，可為三軍者四（長勺之戰(zhàn)，桓公自謂有帶甲十萬，車五千乘，蓋斥地甚大，非齊舊制）。蓋如遂之法，以通國之?dāng)?shù)，而遞征之率，車用六之一，士用十之三，大略依周變從輕便（當(dāng)時(shí)地廣，參用王畿之制）。正月之朝，鄉(xiāng)長復(fù)事。君親問焉，嚴(yán)蔽明蔽賢下比之罰。
其賢者則鄉(xiāng)長進(jìn)之，官長書之，公訾相之，謂之三選。國子、高子退而?鄉(xiāng)，鄉(xiāng)退而?連，連退而?里，里退而?軌，軌退而?伍，伍退而?家。五屬大夫復(fù)事，擇其寡過者而摘之，亦嚴(yán)蔽賢蔽明下比之罰。五屬大夫於是退而?屬，屬退而?縣，縣退而?鄉(xiāng)，鄉(xiāng)退而?卒，卒退而?邑，邑退而?家。政既成，以守則固，以征則強(qiáng)。
蘇氏曰：“嘗讀《周官·司馬法》，得軍旅什伍之?dāng)?shù)。其後讀管夷吾書，又得管子所以變周之制。蓋王者之兵，出於不得已，而非以求勝敵也，故其為法要以不可敗而已。至於威、文，非決勝無以定霸，故其法在必勝。繁而曲者所以為不可敗也，簡而直者所以為必勝也。周之制，萬二千五百人而為軍，萬之有二千，二千之有五百，其數(shù)奇而不齊，是以知其所以為繁且曲也。今夫天度三百六十，均之十二辰得三十者，此其正也。五日四分之一者，此其奇也。使天度而無奇，則千載之日，雖婦人孺子皆以坐而計(jì)，唯其奇而不齊，是故巧歷有所不能盡也。
圣人知其然，故為之章會(huì)統(tǒng)元，以盡其數(shù)，以極其變?！端抉R》曰：‘五人為伍，五伍為兩，萬二千五百人而為軍。二百五十，十取三焉而為奇，其馀七以為正四奇四正而八陣生焉?！蛞匀f二千五百人而均之，八陣之中，宜其有奇而不齊者，是以多為之曲折，以盡其數(shù)，以極其變，鉤聯(lián)蟠屈，各有條理。故三代之興，治其兵、農(nóng)、軍賦，皆數(shù)十百年而後得志於天下。自周之亡，秦漢陣法，不復(fù)三代。
其後諸葛獨(dú)識(shí)其遺制，以為可用，以取天下，然相持?jǐn)?shù)歲，魏人不敢決戰(zhàn)，而孔明亦卒無尺寸之功。豈八陣者先王所以為不可敗而非以逐利勝者邪？若夫管仲之制兵，其可謂截然而易曉矣。三分其國以為三軍。五人為軌，軌有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有長，十連為鄉(xiāng)，鄉(xiāng)有良人。五鄉(xiāng)一帥，萬人為一軍，公將其一，高、國將其二。三軍三萬人。如貫繩，如畫棋局，疏暢洞達(dá)，雖有智者無所施其巧，故其法令簡一，而民有馀力以致其死。昔者嘗讀《左氏春秋》，以為邱明最好兵法，蓋三代之制至於列國猶有存者，以區(qū)區(qū)之鄭，而魚麗鵝鸛之陣，見於其書。及至管仲，陣法不少概見者，何哉？蓋管仲欲以歲月服天下，故變古《司馬法》而為是簡略速勝之兵，是莫得而見其法也。其後吳、晉爭長於黃池，王孫雒教夫差以三萬人壓晉壘而戰(zhàn)，陣百為行，行百為陣，行陣皆徹，無有隱蔽，援桴而鼓之，勇怯盡應(yīng)，三軍皆歡，晉師大駭，卒以得志。由此觀之，不簡而直，不可以決勝。深惟後世不達(dá)繁簡之宜，以取敗北，而三代什伍之?dāng)?shù)，與管子所以治齊之兵，雖不可盡用，而其近如繁而曲者以之故守，近於簡而直者以之決戰(zhàn)，則庶乎其不可敗而有所必勝矣。”
林氏曰：“如韋昭之說，則是國內(nèi)無農(nóng)，其六鄉(xiāng)為工商，其十五則為兵而已。
五屬之地，則皆農(nóng)居之。四民之外，特有所謂士卒，則是兵農(nóng)分矣?；蛟积R變周制，欲速得志於天下，則?國內(nèi)之民，在十五鄉(xiāng)者專使之為士卒，亦必有田以授之，第不使出租稅，供他役，庶調(diào)發(fā)雖煩，而民亦不怨。若其工商之六鄉(xiāng)，為農(nóng)之五屬，則皆不以為兵?！?br />
△右齊兵制
晉曲沃武公，并翼僖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莊十六年）。獻(xiàn)公之十六年，始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以滅耿，滅霍，滅魏?；莨n之?dāng)?，作州兵（僖十五年，穆公獲晉侯。呂甥言於眾曰：“征繕以輔孺子，甲兵益多，庶有益乎！”眾說。晉於是乎作州兵。五黨為州，州二千五百家也。率一家起五人，則是一萬二千五百人，古制也?？追f達(dá)曰：“《周禮》，卿大夫以歲時(shí)登其夫家之眾寡，辨其可任者，州長則否。今以州長管人既少，督察易精，故使州長治之。”）。文公?於被廬，作三軍（僖公二十七年）。??將中軍，?溱佐之；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二軍則上軍為尊，三軍則中軍為尊。城濮之戰(zhàn)，賦車七百乘（五萬一千五百人）。按：楚?啟疆曰：
“晉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馀四十縣，遺守四千?！倍焦伪ツ?，甲車四千乘，則晉通國率亦五千乘。用七百乘，猶齊之法。其後作三行以御狄（二十八年）。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蔑將左行。成國不過三軍，今復(fù)置三行，以辟天子六軍之名，而實(shí)則為六軍（按：《吳子》“晉文公召為前行四萬，以獲其志?！币饧慈校?。清原之?，遂作五軍（三十年）。蓋文公雖增置三行，自知其僭，故罷之，更為上下新軍。襄公?於夷（文公六年），舍二軍以復(fù)三軍之制。景公必阝之戰(zhàn)（宣十二年），三軍增置大夫各一人，則猶三行也。至鞍之戰(zhàn)（成二年），?克請(qǐng)益車八百乘，始作六軍，賞鞍之功（上、中、下各增新軍，成六軍）。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旃皆為卿，僭更王度若此。厲公鄢陵之戰(zhàn)，罷新上軍（十六年）。悼公初尚四軍（襄公八年，楚伐鄭，子展曰：
“四軍無闕?！保?，其後新軍無帥，公使其什吏帥其卒乘、官屬，以從於下軍，明年遂舍之（襄十四年）。《傳》曰：“禮也，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蓋自文公僭王度，至悼公方革焉。 △右晉兵制 魯自禽父封於曲阜，及僖公能復(fù)周公之宇，其《詩》曰“公車千乘”，說者以為大國之賦也。又，“公徒三萬”，說者以為大國之軍也。故知三軍，魯之舊?！ ∑湓蝗f，舉成數(shù)也（實(shí)三萬七千五百人）。宣公奢泰，初稅畝，什二而稅，既益民稅。及成公謀伐齊（元年），作邱甲。邱各一甲，又益民賦，率一甸而加步卒二十四人、甲士一人，三甸而加一乘。兵車之賦，非復(fù)《司馬法》之舊矣。
程氏曰：“《周禮》：‘九夫?yàn)榫?，四井為邑，四邑為邱。邱十六井，出戎馬一匹、牛三頭。四邱為甸，甸方八里，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又：‘成方十里，出長轂一乘?！耪呋蛞缘闉槌?，或以乘為甸。以甸為乘，稍人掌邱乘之政令，《禮記》為社邱、乘粢盛是也。以乘為甸，衛(wèi)良夫乘甸兩牡是也。蓋乘者甸之賦，甸者乘之地。甸方八里，據(jù)地言之；成方十里，無溝洫言之，其實(shí)一也。今作邱甲者，即邱出甲一人，是一甸之中，共百人為兵也?！?梁》以為甲非人人之所能為，杜預(yù)以為邱出甸賦，加四倍，誤矣。
胡氏曰：“魯至昭公時(shí)，嘗?於紅，至增三之一耳。明年，戰(zhàn)於鞍，四卿并出（前此《春秋》未有累書帥師者）。襄公十一年，三桓改作三軍，三分魯而各征其一：季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其半為臣，若子若弟；叔孫氏使盡為臣，不然不舍。至是中軍削矣。昭公五年，遂舍中軍，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於公。季氏專將一軍，而孟、仲各專一軍之半，公無軍焉。八年，?於紅，自根牟至於商、衛(wèi)（根牟，魯東界。
商，宋也，魯西南境。衛(wèi)，北鄰也），革車千乘。故邾人告吳曰，魯賦八百乘，邾六百乘，蓋竭作也?？贾洞呵铩?，書?五，皆在昭、定之世。自?紅之後，繼大?於北蒲（十一年），於昌閭（二十二年），又於北蒲者再（定公十三年，十四年）。獨(dú)異於他公者，用見二公在位，君不得有其國，而奪於大夫。大夫不得專其政，而制於陪臣。各恃兵威以為強(qiáng)，假大?之名，陰擇其材力可任者以植私黨，使國人莫敢睥睨，終於不可制，蓋傷公室削弱，疾臣下恣橫也。迄哀公十二年用田賦，又以夫田而賦。軍旅之征，悉變邱乘之制，民無馀力矣（兵賦之法，因其田財(cái)。九夫?yàn)榫疄榍?，通出馬一匹、牛三頭。今欲別其田及家財(cái)，各為一賦，故言田賦。古者田以出粟為主而足食，賦以出軍為主而足兵。今開田而賦，軍旅之征非矣）。”
△右魯兵制
楚自若敖、?冒，篳路藍(lán)縷，以啟山林。武王始為軍政，作荊尸以伐隨，授師孑以立陳法（莊四年，楚武王荊尸授師孑焉以伐隨。按宣十二年，隨武子論楚之兵曰：“荊尸而舉?！倍蓬A(yù)曰：“荊，楚也。尸，陳也。楚武王始更此為陳法，遂以為名?！辨荩膫}屬，亦楚陳所利。大抵陳中有利於長兵者，有利於短兵者。
弓矢利遠(yuǎn)是長兵，孑是短兵。蓋楚參用孑為陳）。成王地方千里，城濮之役（僖二十八年），子玉請(qǐng)戰(zhàn)，王怒，少與之師，唯西廣、東宮與若敖之六卒從之，大抵皆非正軍，制亦非古（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蓋兵屬子玉者。子西將左，子上將右，當(dāng)是西廣、東宮之兵。《傳》曰：“楚右?guī)煛⒆髱煗?，楚敗績。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倍旁唬骸叭娢┲熊娡辏瑒t不敗者止若放之六卒。楚軍有兩廣，即其親軍，今曰西廣，止分其一而已?！倍抛ⅲ骸皷|宮曰太子，有宮甲分取以給之?！卑矗骸拔脑?，商臣以宮甲圍成王，是宮中兵也。若敖，楚武王之祖父，葬若敖者，子玉之祖也?！倍蓬A(yù)曰：“六卒，子玉宗人之兵六百人，言不悉師以益之?！膘稌r(shí)子玉既為令尹，而乃請(qǐng)戰(zhàn)，蓋欲增兵耳。若敖之六卒，乃子玉家兵。觀宣公四年，楚子與若敖氏戰(zhàn)於皋滸，敢於敵君戰(zhàn)，則兵強(qiáng)可知）。
穆王，按晉文、襄霸之後，楚益強(qiáng)大，時(shí)則嚴(yán)環(huán)衛(wèi)之屬（文元年《傳》：“潘崇掌環(huán)列之尹?！倍拧蹲ⅰ罚骸皩m衛(wèi)之官，列兵而環(huán)王宮?！庇中辍秱鳌罚骸 皟?nèi)官序當(dāng)其夜，以待不虞。”注：“官，當(dāng)同環(huán)列之尹、都君子、王馬之屬，所以親衛(wèi)於王，出入同之?！保Ｘ屎阎畷?huì)，陳、鄭及宋受役於司馬，以田孟諸，時(shí)則有右盂、左盂、兩甄之制（文十年，會(huì)於厥貉，宋道楚子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fù)遂為右司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杜《注》：“盂，田獵陳名?！睂C，張兩甄，故置二左司馬，蓋期思公復(fù)遂一人為右司馬當(dāng)中央，則左司馬二人為兩甄矣。兩甄，猶言兩翼）。莊王霸強(qiáng)，克庸以來（文十六年），無日不討國人而訓(xùn)之于民生之不易；在軍，無日不討軍實(shí)而申儆之于勝之不可保。逮必阝之戰(zhàn)（宣十二年），軍制備矣。蓋兆於武王，備於莊王，《傳》莫詳焉。三軍以為正軍（《傳》曰：“楚子北，師次於必阝。沈尹將中軍，子重將左軍，子反將右軍?！贝巳娬?，蓋正軍也。是時(shí)孫叔敖為令尹秉政，不在三軍之?dāng)?shù)，如南轅反旆，軍進(jìn)退皆由之，故知令尹為兼統(tǒng)三軍矣），二廣以為親軍（《傳》載樂武子言楚軍制曰：“其軍之戎分二廣。右廣初駕，數(shù)及日中；左受之，至於昏，內(nèi)官序當(dāng)其夜?！编嵤显唬骸皬V，平橫陳之車?！倍蓬A(yù)《注》：“二廣，君之親兵?！卑础秱鳌罚骸俺臃肿蟆⒂覐V。右廣雞鳴而駕，日中而說；左則受之，日入而說。許偃御右廣，養(yǎng)由基為右。彭名御左廣，屈蕩為右。王乘左廣以逐趙旃?！倍蓬A(yù)《注》：“楚王更迭載之，故各有御?！薄秱鳌酚衷唬骸 巴跻娪覐V，將從之乘。屈蕩尸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終。’自是楚之乘廣先左?！鄙w左、右二廣，為王親軍。右廣初駕，以及日中；左廣受之，以及日入。
嘗在王側(cè)，內(nèi)官序當(dāng)其夜，若今之當(dāng)更，循環(huán)衛(wèi)。敵安當(dāng)掩襲？親軍之制詳矣。僖二十八年；西廣從子玉時(shí)，子王專軍政，故分西廣以屬之。今必阝之戰(zhàn)則二廣皆以侯玉迭載。其曰楚之乘廣先左，杜預(yù)雖云以乘左得勝，然實(shí)則楚人尚左，故親軍分為二廣，而王則乘左），游闕以為游兵（《傳》“使潘黨率游闕四十乘從唐侯?！庇侮I，蓋游兵往來游補(bǔ)闕者，觀兵陳何處為薄，則從而補(bǔ)之，所謂奇軍以防敗失，由正軍中逐旋分出，不系步伍之?dāng)?shù)也）。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傳》曰：“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庇衷唬骸俺訛槌藦V三十乘，分為左右?！薄端抉R法》“百人為卒，卒二十五人為兩，車十五乘為大偏，九乘為小偏，其尤大者，又有二十五乘之偏。”今一廣十五乘，則古大偏之法，而曰卒偏之兩者，孔穎達(dá)謂兩廣之別，各有一卒之兵百人也。一卒之外，復(fù)有十五乘之偏，并二十五人之兩，既言一卒，又云卒偏之兩，言卒之者，成辭婉句耳。蓋防正軍有敗，則以偏卒易之；正卒有闕，則以偏卒補(bǔ)之），於陳則分左右二拒（《傳》曰： “尹齊將右拒卒以逐下軍；使潘黨率游闕四十乘，從唐侯以為左拒，以從上軍?！币嗒q鄭二拒，蓋楚子在中軍，與晉中軍相對(duì)，臨戰(zhàn)分此二拒，右拒當(dāng)晉下軍，左拒當(dāng)晉上軍，故杜預(yù)謂為陳名）。調(diào)卒之法：商農(nóng)工賈，不敗其業(yè)，卒乘輯睦，不奸於事。行軍之典：則右轅，左追蓐，前茅慮無，中權(quán)後勁，百官象物而動(dòng)，軍政不戒而備（軍行：右轅，左追蓐。凡兵車有甲士，有步卒。甲士在車，不供碎役。分步卒為前、左、右三處。兵車一轅，服馬夾之。而言夾轅者，步卒被主分左右者。軍行時(shí)又分之，在兩廂挾轅，以為戰(zhàn)備?！秱鳌吩唬骸傲钜限@?！庇衷唬骸案某宿@?！背愐赞@為主，以轅表車，正是挾車，嚴(yán)兵以備不虞。其應(yīng)左右者，使之追步草蓐，令離道求草，不近兵車。蓐，謂臥止之草，以為宿備。
豫定左右之別，在道分使之，故云軍行。至於對(duì)陳，則在車左右，前茅慮無：《正義》曰：‘茅，明也?！谇罢?，明為思慮所無之事，恐卒有非常，則預(yù)告軍眾，使知而為備，如今軍行令人遠(yuǎn)在軍前，斥度候望，虞有伏兵。使逾行之，持以絳及白為幡，與軍人為私號(hào)，《曲禮》“前有水，則載青旌”之類是也。茅，明。《釋言》：“文舍人曰‘茅，昧之明也?！倍蓬A(yù)注：“或曰：時(shí)楚以茅為旌，義未詳?！敝袡?quán)是中軍大將軍進(jìn)退之權(quán)，三軍之心在此。權(quán)者，謂謀之高下輕重皆當(dāng)。後勁，以精兵為殿。後世勁兵多在前，或被擊敗則後無應(yīng)，勁兵之後，此最良法。百官象物而動(dòng)，物，猶類也，謂旌旗畫物類也。百官尊卑不同，象其所見之物而行動(dòng)。軍之政教，不待號(hào)令而自備?！吨芏Y·大司馬》：“仲秋教治兵辨旗物之用，王載太常，諸侯載?，軍吏載旗，師都載旌，鄉(xiāng)遂載物，郊野載?，百官載??！狈财煊熊姳娬弋嫯愇?，無者帛而已。尊卑所逮，各有物類，此云象物而動(dòng)，謂軍行時(shí)，當(dāng)指治兵之法）。行軍之翼日，則輜重至（乙卯，王乘左廣以逐趙旃。及昏，楚師軍於必阝，晉之馀師不能軍。丙辰，楚重至於必阝。杜《注》：“輜重也。”楚輜重嘗後正軍一日，蓋楚軍有法，輜重若與正軍過遠(yuǎn)，則有邀擊之患；過近，則重兵才亂，正軍亦潰。後世用兵先擊輜重取勝者多，蓋以非太近則太遠(yuǎn)，以是知楚輜重遠(yuǎn)大兵一日為得宜也）。凡此，皆軍政之善者也。若共王之世，公子?jì)臊R為簡之師，組甲被練，皆創(chuàng)名之（襄三年《傳》：“楚子重伐吳，為簡之師。使鄧廖帥組甲三百、被練三千?！焙啠^選擇也。杜預(yù)注：
“組甲、被練，皆戰(zhàn)備也。組甲，漆甲成組文。被練，練袍。”賈逵云：“組甲，以組綴甲，車士服之。被練，帛也，以帛綴甲，步卒服之?！笨追f達(dá)曰：“甲貴牢固，練若不固，宜皆用組，何當(dāng)造不牢之甲而令步卒服之？豈欲其被傷，故使甲不牢也。若練以綴甲，何以謂之被？又組是條繩，不可為衣服，安得以為甲里？杜言組甲，漆甲成組文，今時(shí)漆甲有為文者。被，練文。不言甲，必非甲名。被是被覆衣著之名，故以練袍被於身上，雖并無明證，而杜說近之?！眳巫嬷t曰：
“組甲、被練，皆擇兵之精者?！北痪?，若今之軟纏之類）?？低跻?掩為司馬，始井沃衍，牧隰皋，賦車籍馬，而有車兵、徒兵、甲?之?dāng)?shù)（襄二十五年，楚?掩為司馬，子木使莊賦，數(shù)甲兵。掩書土田，牧隰皋，井衍沃。量入?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兵甲、?之?dāng)?shù)。既成，以授子木）。靈王斥地益大，陳、蔡不羹，邑賦千乘，於是有五帥（《左氏傳》：“吳人敗諸豫章，獲其五帥?！保?br />
平王簡上國、東國之兵，都外都師，精練有法（昭十四年，楚平王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邱，且撫其民。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邊疆，息民五年，而復(fù)用師。杜預(yù)注：“上國，都在國都之西，西方居上流，故謂之上國?！卑聪略坪問|國之兵，亦如此，知此是簡西國之兵也。西國、東國，皆是楚人在國之東、西者?？追f達(dá)曰：“西為上，則東為下，下言東，則此是西，互見也。”）?！ ≈寥舫啥?，則若申、息之子弟（僖二十八年，楚子入居於申。子玉城濮之?dāng)?，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杜預(yù)曰：“申、息二邑子弟皆從子玉而死?！保?；士兵則若都君子；按之則若王馬之屬（昭二十七年《傳》：“左司馬戍帥都君子與王馬之屬以濟(jì)?！睅煻拧蹲ⅰ罚骸霸诙家刂坑袕?fù)除者?！辟Z逵云：“平常免其行役，事急則從乃使之耳?！本蛹扔惺?，則不調(diào)發(fā)，唯吳、楚多有此，事急則從。如越有君子六千人是也。王馬之屬，王養(yǎng)馬官屬校人之類，凡此皆以急調(diào)役，非常法）。其為舟師以待吳寇，而卒莫能以得志，故曰吳用木也，我用革也（楚用舟師，自康王始?？贾?jīng)傳，吳自成七年始入州來，暨共王卒，繼侵楚。明年，敗楚於皋舟之隘。是吳利在舟師，楚懼無以敵吳。後十年，康王始為舟師，以略吳疆，而吳乃滅巢。昭王時(shí)，救潛之役，令尹子常以舟師及河內(nèi)而還，竟無成功。其後，囊瓦伐吳，師於豫章，吳人見舟豫章，而潛師於巢，遂敗楚師。入郢之後，吳太子終累又?jǐn)〕蹘?，獲其帥，蓋楚雖以備舟，置舟師，而實(shí)莫能勝，亦地形用便有不同耳）?！ 饔页?br />
秦自非子為孝王養(yǎng)馬?、渭之?，封為附庸，至秦仲始大。秦仲之孫襄公，當(dāng)平王初，興兵討西戎以救周。平王東遷，遂有岐、豐之地，列為諸侯，地與戎相錯(cuò)。襄公?其車馬，備其兵甲，武事備矣。至穆公霸西戎，始作三軍。ゾ之役，三帥而車三百乘。又置陷陣（《吳子》：“秦置陷陣三萬?！保敹ü迥?，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乘救楚，兵力益以強(qiáng)盛。及孝公用商鞅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五而相收連坐，告奸者與斬?cái)呈淄p，匿奸者與降敵同罰，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有軍功者各以率（音律）受上爵，為私斗者各以輕重被刑，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行之十年，民勇於公戰(zhàn)，怯於私斗。又以秦地曠而人寡，晉地狹而人稠，誘三晉之人耕秦地，優(yōu)其田宅，而使秦人應(yīng)敵於外，大率百人則五十人為農(nóng)，五十人習(xí)戰(zhàn)，凡民年二十三，附之疇官，給郡縣一月而更謂卒，復(fù)給中都一歲謂正卒，復(fù)屯邊一歲謂戍卒，凡戰(zhàn)獲一首，賜爵一級(jí)（自公士至大庶長十八級(jí)，後通關(guān)內(nèi)、列侯，二十級(jí)）。皆以戰(zhàn)功相君長。長平之役，年十五以上悉發(fā)，又非商鞅之舊矣?！ 饔仪乇啤 √K秦說燕文侯曰：“燕東有朝鮮、遼東（二水名），北有林胡、樓煩（樓煩，屬雁門郡二胡國名，朔、嵐已北），西有?中、九原（二郡名），南有滹沱、易水，地方二千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shù)年。南有碣石、雁門之饒，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棘栗矣，此所謂之天府也?！闭f趙肅侯曰：“當(dāng)今之時(shí)，山東之建國，莫強(qiáng)於趙。趙地方二千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數(shù)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臣竊以天下地圖按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向而攻秦，破秦必矣。說韓宣惠王曰：”韓，氏有鞏、洛、成皋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二縣名）、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天下之強(qiáng)弓勁弩，皆從韓出。?子（南方?子，蠻夷柘弩，皆善材）、少府、時(shí)力、距來者（韓有?子弩，又有少府所造二種之弩。按：時(shí)力，謂作之得時(shí)，力倍於常，故名時(shí)力。距來者，謂弩勢勁利，足距來敵也。見《淮南子》），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卒而射，百發(fā)不暇止，遠(yuǎn)者括蔽洞胸，近者鏑?心。韓卒之劍戟，皆出於冥山（冥山在朔州北）、棠?（在豫州偃城）、墨陽（《淮南子》曰：“墨陽之莫邪也?！保?、合賻（《戰(zhàn)國策》作合伯，《春秋後語》則合相）、鄧師、宛馮（鄧國有功鑄劍，因名鄧師。宛人於馮池鑄劍，故號(hào)宛馮。在滎陽）、龍淵、太阿（二劍名），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雁，當(dāng)敵則斬，堅(jiān)甲鐵幕，革抉、?芮（抉音決，謂以革為射決。決，射?也。?音伐，謂?也。芮，謂系盾之紛綬也），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jiān)甲，疏勁弩，帶利劍，一人當(dāng)百，不足言也?！闭f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許、郾、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妻阝；東有淮、穎、煮棗、無胥；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棗，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dāng)?shù)，曾無所芻牧。人民之眾，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訇?訇殷殷（?訇，麾宏反。殷，音隱），若有三軍之眾。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即魏氏武卒也。注見後班固《刑法志》），蒼頭二十萬（謂以青巾裹頭，以異於眾?！盾髯印罚骸拔河猩n頭二十萬是也。”），奮擊二十萬，廝徒十萬（廝養(yǎng)之卒，謂養(yǎng)馬賤者，亦為兵）。車六百乘，騎五千匹，此其過越句踐、武王遠(yuǎn)矣。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瑯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此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馀里，帶甲數(shù)十萬，粟如邱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五家，即五國），進(jìn)如鋒矢，戰(zhàn)如雷霆，解如風(fēng)雨，即有軍役，未嘗背泰山，絕清河，涉勃海也（言臨淄自足，齊有軍役，不用度河取二部）。臨淄之中七萬戶。臣竊度之，不下戶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fā)於遠(yuǎn)縣，而臨淄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闭f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強(qiáng)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地方五千馀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伯王之資也?！卑喙獭稘h書·刑法志》曰：“春秋之後，滅弱吞小，并為戰(zhàn)國。稍增講武之禮，以為戲樂，用相夸視（師古曰：“視讀曰示?！保６馗鹘堑郑◣煿旁唬骸暗忠舳《Y反，解在《武紀(jì)》?！保?，先王之禮，沒於淫樂中矣。雄桀之士，因?輔時(shí)，作為權(quán)詐，以相傾覆，吳有孫武，齊有孫臏（師古曰：“臏音頻忍反?！保?，魏有吳起，秦有商鞅，皆禽敵立勝。垂著篇籍。當(dāng)此之時(shí)，合從、連衡（師古曰：“衡，橫也。戰(zhàn)國時(shí)、齊、楚、韓、魏、燕、趙為從，秦國為衡。從音子容反，謂其地形南北從長也。秦地形東西橫長，故為衡也?！保D(zhuǎn)相攻伐，代為雌雄（師古曰：“代，亦迭也?！保?。
齊愍以技擊︹，（孟康曰：“兵家之技巧。技巧者，習(xí)手足，便器械，積機(jī)關(guān)，以立攻守之勝?！保┪夯菀晕渥鋳^（師古曰：“奮，盛起?！保卣岩凿J士勝（師古曰：“銳，勇利?！保?。世方爭於功利，而馳說者以孫、吳為宗。時(shí)唯荀卿明於王道而非之曰：‘彼孫、吳者，上?利而貴變?cè)p，施於暴亂昏?之國，君臣有?（師古曰：“言有?隙不諧和。”），上下離心，政謀不良，故可變而詐也。夫仁人在上，為下所?（?讀作仰），猶子弟之衛(wèi)父兄，若手足之?頭目，何可當(dāng)也（?，御難也）。鄰國望我，歡若親戚，芬若椒蘭，顧視其上，猶焚灼仇仇，人情豈肯為其所惡而攻其所好哉？故以桀攻桀，猶有巧拙；以桀攻堯，若卵投石，夫何幸之有（師古曰：“言往必破碎?！保 对姟吩唬骸渫踺d旆，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師古曰：“《殷頌·長發(fā)》之詩也。武王，謂湯也。虔，敬也。遏，止也。言湯建號(hào)興師，猶本仁義，雖執(zhí)戚鉞，以敬為先，故得如火之盛，無能止也。”）。’言以仁義綏民者，無敵於天下也。若齊之技擊，得一首則受賜金。事小敵脆，則?俞可用也（師古曰：“?俞，與偷同，謂茍且。”）；事鉅敵堅(jiān)，則渙然離矣，是亡國之兵也。魏氏武卒，衣三屬之甲（服虔曰：“作大甲三屬，竟人身也?！碧K林曰：“兜鍪也。盆領(lǐng)也，髀?也?！比绱驹唬骸吧仙硪?，髀?一，脛繳一，凡三屬也。”師古曰：“屬，聯(lián)也?！保偈?，負(fù)矢五十個(gè)，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師古曰：“個(gè)讀曰{?固}，{?固}枚也。胄，兜鍪也。冠胄帶劍者，著兜鍪而又帶劍也。贏，謂擔(dān)負(fù)也，音盈?！保?，日中而趨百里（師古曰：“中，一日之中?！保?，中試則復(fù)其戶，利其田宅（師古曰：“中試，試之而中科條也。復(fù)，謂免其賦稅也。
利田宅者，給其便利之處也。中音竹仲反。復(fù)音方目反?！保?。如此，則其地雖廣，其稅必寡，其氣力數(shù)年而衰，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狹厄，其使民也酷烈（師古曰：“狹，地小也。隘，險(xiǎn)固也?？幔厝枰?。烈，猛威也?！保?br />
劫之以?，隱之以厄（鄭氏曰：“秦地多隘，藏隱其民於隘中也。臣瓚曰：“秦政急峻，隱括其民於隘狹之法?！保鹬再p慶，道之以刑罰（師古曰：“狃，串習(xí)也，音女救反。道讀曰導(dǎo)?！保?，使民所以要利於上者，非戰(zhàn)無由也。功賞相長，五甲首而隸五家（服虔曰：“能得著甲者五人首，使得隸役五家也。”如淳曰：“役隸五家，是為相君長?！保?，是最為有數(shù)，故能四者有勝於天下。然皆干賞蹈利之兵，庸徒鬻賣之道耳（師古曰：“鬻音育?！保?，未有安制矜節(jié)之理也（師古曰：“矜，持也。”）。故雖地廣兵︹，?思?思?？痔煜轮缓隙曹堃岩玻ㄌK林曰：“?思音慎而無禮則葸之葸。?思，懼貌也?！睆堦淘唬骸败?，踐轢也。”師古曰：“?思音先祀反，軋音於黠反?！保?。至乎齊桓、晉文之兵，可謂入其域而有節(jié)制矣（孟康曰，“入王兵之域而未盡善也?！保华q未本仁義之統(tǒng)也。故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銳士（師古曰：“直，亦當(dāng)也。”）；秦之銳士，不可以當(dāng)桓、文之節(jié)制；桓、文之節(jié)制，不可以敵湯、武之仁義?！试唬骸茙熣卟魂悾◣煿旁唬骸皯?zhàn)陳之義，本因陳列為民，而名音變耳。字則作陳，更無別體。而末代學(xué)者輒改其字旁從車，非經(jīng)史之本文也。今宜依古，不從流俗也?！保?，善陳者不戰(zhàn)，善戰(zhàn)者不敗，善敗者不亡?！舴蛩?百僚，咎繇作士（師古曰：“土師，理官，謂司寇之職也。”），命以‘蠻夷猾夏，寇賊奸宄’，而刑無所用，所謂善師不陳者也。
湯、武征伐，陳師誓眾，而放禽桀、紂（師古曰：“謂《湯誓》、《泰誓》、《牧誓》是也?！保?，所謂善陳不戰(zhàn)者也。齊桓南服︹楚，使貢周室（師古曰：
“謂僖四年伐楚，次於陘，責(zé)包茅不入，王祭不供也?！保狈ド饺?，為燕開路（師古曰：“謂莊三十年伐山戎，以其病燕故?！保?，存亡繼絕，功為伯首（師古曰：“謂存三亡國，衛(wèi)、邢、魯也。伯讀曰霸。”）。所謂善戰(zhàn)不敗者也。楚昭王遭闔廬之禍，國滅出亡（師古曰：“謂定四年，吳入郢，楚子出，涉睢，濟(jì)江，入於?中也。）?！备咐纤椭?。王曰：‘父老反矣，何患無君？’父老曰：
‘有君如是其賢也！’相與從之?；?走赴秦，號(hào)哭請(qǐng)救。（師古曰：“謂申包胥如秦乞師也。夯，古奔字。”）秦人為之出兵（師古曰：“謂秦子蒲、子武帥車五百乘以救楚也?！保?。二國并力，遂走吳師（師古曰：“謂子蒲大敗夫概王於沂，?射之子從子西敗吳師於軍祥），昭王返國（師古曰：“吳師已歸，楚子入郢?！保?，所謂善敗不亡者也。若秦因四世之勝，據(jù)河山之阻，任用白起、王翦豺狼之徒，奮其爪牙，禽獵六國，以并天下（師古曰：“言如獵之取獸?！保?。
窮武極詐，士民不附，卒隸之徒，還為敵讎（師古曰：“謂陳勝、吳廣、英布之徒也。”），?起?合，果共軋之（師古曰：“?，疾風(fēng)也，如?之起，言其速也；如?之合，言其盛也。?，音必遙反。”）。斯為下矣。凡兵，所以存亡繼絕，救亂除害也。故伊、呂之將，子孫有國，與商、周并（師古曰：“言其同盛衰也?！保?。至於末世，茍任詐力，以快貪殘。爭城，殺人盈城；爭地，殺人滿野。孫、吳、商、白之徒，皆身誅戮於前，而國滅亡於後（師古曰：“孫武、孫臏、吳起、商鞅、白起也。”）。報(bào)應(yīng)之?，各以類至，其道然矣?！?br />
自周室以東，諸侯強(qiáng)大，僭侈兵法軍制，國自為政，俱非先王之舊，晉、楚、齊、秦其尤也。魯雖弱國，而軍制亦屢變，故摭《左氏內(nèi)》、《外傳》諸書，略考諸國之兵制。至戰(zhàn)國時(shí)，六王爭強(qiáng)，軍政雖無可考，而略見於蘇秦之說。班孟堅(jiān)《西漢·刑法志》，論兵多述春秋、戰(zhàn)國時(shí)事，頗有可考，故具載之。
秦始皇既并天下，分為三十六郡，郡置材官；聚天下兵器於咸陽，鑄為鍾钅?；講武之禮，罷為角?。是時(shí)北筑長城四十馀萬，南戍五嶺五十馀萬，驪山、阿房之役，各七十馀萬。兵不足用而後發(fā)謫矣，其後里門之左一切發(fā)之而勝、廣起（里門左，謂閭里之左。凡居者以富強(qiáng)為右，貧弱為左。秦役戍多富者，役盡兼取貧弱而發(fā)之也）?！ ∩烬S易氏曰：“始皇既并天下，北筑長城，南戍五嶺，又有驪山、阿房之役，兵不足用，乃至發(fā)謫。先發(fā)弛刑之類，次發(fā)西賈人之類，次發(fā)治獄不直者之類，次以隱官刑徒者，次以嘗有市籍者，又其次則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先發(fā)里門之左，名閭左之戍，未及發(fā)右而二世立，復(fù)調(diào)材士五萬人以衛(wèi)咸陽，民不聊生，天下騷動(dòng)，而勝、廣起矣。是時(shí)楚兵百萬，而秦發(fā)近縣不及，乃赦驪山徒、奴產(chǎn)子以擊盜。及關(guān)東盜賊益熾，又發(fā)關(guān)中卒以擊之，而章邯三歲將兵，亡失已十?dāng)?shù)萬，坑於降楚者又二十馀萬。沛公入關(guān)而秦遂以亡。原秦之亡，皆起於兵備廢弛而倚辦於倉卒。高祖鑒其弊，而於郡國京師兵備嚴(yán)整，且內(nèi)外有相制之勢，漢法之善者也。
按班史以銷鋒鏑、弛武備為秦之所以亡，山齋因而發(fā)明其說。然愚以為秦之亡，非關(guān)於兵弛也。當(dāng)時(shí)盡吞六雄，威震六合，彼胡、越僻在裔夷，豈能為纖芥之害，而發(fā)百萬之師以戍之。驪山、阿房之役，又復(fù)數(shù)十萬，健卒壯士，虛耗於無用之時(shí)，糜爛於不切之役，蓋側(cè)目倒戈相挺而并起者皆秦兵也?！妒酚洝费?，先是諸侯吏卒繇使屯戍過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及章邯以秦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乘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怨，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guān)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又盡誅吾父母妻子，奈何？”諸將微聞其語，以告項(xiàng)羽，羽乃盡坑秦卒二十馀萬人。夫此二十萬人者，即十馀年前王翦、王賁等將之以橫行天下，誅滅六雄者也。國有興廢，而士心之勇怯頓殊，異哉！然章邯之降也，特以畏趙高之讒、二世之誅，而其兵固非小弱，亦未嘗甚敗衄也。而此二十萬人者，亦復(fù)弭耳解甲，而曾無異辭。雖明知必蹈禍機(jī)，反幸諸侯之入關(guān)以紓禍，所謂“寡助之至，親戚叛之”者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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