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縣志》卷之十
風(fēng)俗人物 之七
征文
記
五代初建安溪縣記
詹敦仁(后周始令)
夫萬戶而置郡,千戶而置邑,古制也,泉之為郡古矣。小溪場西距漳、汀,東瀕溟海,乃泉之一鎮(zhèn)守也。地廣二百余里,三峰玉峙,一水環(huán)回。黃龍內(nèi)顧以驤騰,朱鳳后翔而飛翥。土之所宜者,桑麻谷粟;地之所產(chǎn)者,獐麈禽魚。民樂耕蠶,冶有銀鐵,稅有竹木之征,險有溪山之固。兩營之兵,額管二千余人,每歲之給,經(jīng)費六萬余貫。地實富饒,是豈不足以置縣歟!
敦仁奉命以來,視事之始,既嘉山川雄壯,尤喜人物伙繁,思筑而縣之,乃以狀請于郡太守。未幾而報可之令下,增割南安近地,新揭清溪美名。敬奉以還,大懼弗稱。矧新邑發(fā)岡自乾、亥而來,轉(zhuǎn)勢從辛、兌而入。向丙、己以奉離明之化,流寅、甲以伸震疊之威。左環(huán)右接,如抱如懷;前拱后植,若揖若拜。析為四鄉(xiāng)一十六里,通計一邑幾三千余戶,梓列以圖,卜契我龜。當(dāng)三農(nóng)收斂余暇,適二營番戍休閑。便近之戶,役止三日,而民不告勞;筑作之工,計不逾年,而兵不殫用。崇門豎樓,所以嚴(yán)其勢;繩廊周宇,所以處其吏。屋不華而加壯,寢僅足以為安。居民鱗次,雍雍然以和;官廨翼如,濟(jì)濟(jì)而有辨。由陸而至者,必出其途;自水而運者,會流于下。坐肆列邸,貿(mào)通有無;荷畚執(zhí)筐,各安職業(yè)。土沃而人稠,風(fēng)淳而俗樸。真東南形勝之地,實疆埸沖要之區(qū)也。初經(jīng)營于顯德大火之首冬,遂落成于明年小春之下浣。茍完茍美,不至侈矣;曰庶曰富,又何加焉!
其奈地華人質(zhì),業(yè)儒者寡,是豈教有未及者歟,殆亦習(xí)俗有待而化者歟!豈知夫秦奢魏褊,俗若未易以轉(zhuǎn)移;伯清惠和,聞?wù)呱心芤耘d起;顧在上之人所以作之者如何耳。敦仁不能遠(yuǎn)引古者之說以為喻,請以鄉(xiāng)邦之事而昌言之,可乎?爾閩之初,人未知學(xué);自常公觀察以來,有歐陽四門者出。豈曰彼能而我否,孰謂昔有而今無!蓋未然者,猶有所待而然;未至者,當(dāng)有所勉而至。齊變至魯,魯變至道。盛事鼎來,以答山川之靈;雄名日起,以續(xù)龍虎之號。曰教之,令固不敢不勉;而從令之教,爾邑之人當(dāng)交相勸勉,以副令之愿望。猗歟休哉!丙辰十月甲辰記。
清 隱 堂 記
詹敦仁
清源之西,逾百余里,有地曰清溪。去邑之西,又逾百余里,有山曰佛耳。峭絕高大,遠(yuǎn)跨三鄉(xiāng)。有田可耕而食,有山水可居而安。予既卜而筑之,爰取清幽之義,榜所居之堂曰"清隱。"
若夫煙收雨霽,云卷天高,山聳髻以軒騰,風(fēng)梳木而微動。殆若曉妝睹鏡,夜籟沉聲,寒泉聒耳,戛玉鳴琴。非宮非羽,五音不調(diào)而自協(xié);不絲不桐,五弦不撫而自鳴。此其所以為清者也。
然與其適于耳目之外,孰若得之胸襟之內(nèi)?春而耕,一犁雨足;秋而斂,萬頃云黃。饑餐飽適,遇酒狂歌,或詠月以嘲風(fēng),或眠云而漱石。是非、名利,榮辱、得喪,皆不足為身心之害,此又所以為真清者也,宜乎斯堂以清目之。
書 丞 廳 壁 記
陳宓(宋令)
親民莫如令,由漢以來,必置丞以貳之。曰丞者,贊助正救之云耳。令有疑必咨于丞,丞有言必忠于令。事或便民,議而行之;少有不便,止之惟恐或后??煞裣酀?jì),不立私見,惟是之歸。丞茍得人,令亦寡過。然則丞之任不輕矣!
安溪地逾百里,僻遠(yuǎn)而民貧。令于民事,固當(dāng)究心;丞于邑事,尤不當(dāng)坐視而不之告也。然居是職者,往往參而關(guān)市之征,曰:"吾能寬民薄稅足矣",至于邑事弗理,則曰:"非我也"。如是而曰"不負(fù)丞",可乎?
書 主 簿 廳 壁 記
陳 宓
安溪為邑幾三百年,司簿領(lǐng)者固多賢士,寓處壁記不立,漫莫可考。時傳充員逾歲,復(fù)廨宇于縣治之西,宗學(xué)教授陳德一概記其事矣,問先后名氏于耆老,才得二十人。竊謂居是官者,往往卑之,玩歲愒日,不屑以事業(yè)自見;況窮山小邑,益不足起其怠。是豈設(shè)官之意哉!
勾稽之事于民最切,民之休戚在貳,歲之出入在簿,書吏并緣為奸,特原于此。茍吾愛民之心不至,憚勞好佚,其害有不可勝言者,而以官卑自恕可乎?
按:此文舊志皆載宓作。味"時傳充員逾歲"六字恐是主簿趙時傳所作。
惠 民 藥 局 記
陳 宓
安溪視諸邑為最僻,深山窮谷,距縣有閱五六日至者。又氣候多燠,春夏之交,雨淖則河魚腹疾,旱則瘴痞作焉。俗信巫尚鬼,市絕無藥,有則低價以貿(mào)州之滯腐不售者。貧人利其廉,間服不瘳,則淫巫之說益信。于是有病不藥,不夭閼幸矣!詩曰:"藍(lán)水秋來八九月,芒花山瘴一齊發(fā)。時人信巫紙多燒,病不求醫(yī)命自活。"嗚呼!獸且有醫(yī),而忍吾赤子誕于巫、愚于賈哉!
嘉定庚午冬,為和劑局于中門之內(nèi)。招明醫(yī)一人,躬診視、修制之事;吏一人佐焉,掌凡出入之籍;工一人,供凡役。創(chuàng)惠民局于大門外,一吏掌之,月一易,所以佚其勞、革其奸也;主簿兼督之,所以重其事也。
夫長民使民有疾無醫(yī),有而不備,何以為心乎!后之君子,孰無是心!惟以是為民命所系,敬而無忽,務(wù)廣本朝仁民之德,而不屑屑于計利,則不獨人享其福也。天地鬼神,不可欺也,實可畏也。本錢五百緡,歲取贍安養(yǎng)院之余者入焉。
安 養(yǎng) 院 記
陳 宓
古者鰥寡、孤獨、疲癃、殘疾,皆上所養(yǎng)也。明詔州、縣立安濟(jì)坊、居養(yǎng)院,實三代遺意,州、縣奉承,職所當(dāng)舉。
安溪距城百里,計絕一隅,地?zé)o重貨,商旅不至,惟貧困無聊之民,僦力執(zhí)事,往來山谷間。地勢幽阻,秋冬之交,病作相望,倀倀無所棲。其或得托廬以息,而居人恐其或死累已,驅(qū)去之唯恐不速。以故羸困顛頓,往往不免,官無由知。
宓來茲一年,日所傷惻,乃相地于近縣西南,立屋十四間,庖湢粗備,名曰"安養(yǎng)院"以待之;擇忠厚者二人謹(jǐn)視之;取廢寺之粟,歲若干石以粥之;為惠民局于邑東以藥之;病愈則裹糧以送之;不幸有故,則棺殮以葬之。盡心所及,盡力所為,庶無負(fù)圣天子仁民之意?!?br />
嗚呼!民,吾同胞;令,又其司命者也。使至于此,罪將安歸!宓始不足為,其罪固已多,第勉勉以補(bǔ)過于后;后之君子,至于廣其所不及,豈若宓之不勇以致悔哉!于是書之以俟。
宋令黃堅叟重建鼓樓記
余克濟(jì)(邑人)
方唐之季,是邑僅以場名,至保大中始改為縣。時則清隱先生詹君肇基此土,首披荊棘以創(chuàng)縣治,雖仿佛古子、男之制,而間關(guān)草昧,百度猶闕。
我宋龍興,版圖混一,膺民社之寄者,皆奉天子之命而來。訊之圖諜,蕭君仁憲而下,增敞舊址。至于吳君在木,以縣前地形高仰,乃平而就下,建鼓樓于其上,俾四承之會,順流而南,自此風(fēng)氣以開,民物豐阜。
近世得人,邑治之中,百廢具舉。于是公堂有宇,既已鼎新,敕書有樓,又嘗再葺。惟鼓樓日兩衙,夜五漏,所以宣德而聳觀聽者在是,歷年滋久,東傾西墜。
嘉熙四年冬,三山黃公堅叟來宰茲邑,以為闕典。明年鳩工度材,即冬至之日始事,盡撤朽腐而新之,又明年冬十月畢工。正樓居中,挾樓旁翼,二亭兩峙,東為"宣詔",西以"觀民"。材木魁梧,勢面雄壯,杰出乎溪山之上。篆縣額者,蘇潮文瓘也。
宋令鐘國秀重修大成殿記
梁椿選(晉江寓賢)
咸淳元年春,上饒鍾侯來領(lǐng)縣事。仲秋釋奠,將徹饌,微聞殿宇騞騞有聲,心甚恐;竣事亟往視,則棟橈矣。召諸生告之曰:"禮殿蠹腐如此,無以植教基,奈何?"諸生曰:"姑補(bǔ)葺。"侯不可,命撤之。捐金為倡,授匠指畫,僚佐邑屬暨職事員秩致助有差,學(xué)長蘇君巍等分董其役。舊址增高二尺,兩廡各廣拓如之。棟宇崇宏,像設(shè)儼備。始事于是歲之臘,明年夏五月訖工。蘇君令諸友請記。
惟我朝以儒立國,重道右文,尊崇先圣先師,秩之祀典,是豈徒循舊比哉!上下四方之宇,往古來今之宙,非此一脈行乎其間,人之類殄久矣!夫子之道,固不以廟興廢為存亡;然示學(xué)者之依歸,尊正傳之宗主,賴有此耳!
今為吏者,惟知汲汲簿書期會之間,上以督責(zé)為功,下以取辦為能,至有漠然視學(xué)校為傳舍,圣師之居,頹敝摧壓,漫不之恤。風(fēng)俗日卑,人才日陋,莫有知其故者。鍾侯于邑焦熬,不憚撙節(jié),興此巨役,是則可書也巳。
宋令李著建美報亭記
(即今社稷壇)
錢師尹(縣尉)
紹興丙子之夏,令尹李公來治是邑。既視事,言于僚寀曰:"出治之序,莫先于學(xué)校,尤莫重于社稷。是邦凋敝之久,二者圯而弗修,其無乃曠于吏治!"邑尉錢師尹贊之曰:"韓吏部有言:'天下通得祀者,惟社稷與孔子。'句龍、棄以功,孔子以德。今學(xué)校、社稷之未修,上無以稱國家崇德報功之意,下無以慰士民之望,二者誠為切務(wù)。"公曰:"諾!然是二役也,不可以并作,子為我以次董之。"其冬先葺黌舍,仆者興,缺者補(bǔ),釋菜鼓篋,訚訚可觀。越明年冬,乃致功于社稷。除蓁蕪,周峙墉,干二壇,崇新特;因舊址復(fù)為三壇于側(cè)。西向南上,風(fēng)雨雷師位焉,所以省役而便民也。攻位既成,旁列茂松,前植細(xì)柳。有亭屹然,以處禮官;檐楹翼之,以待執(zhí)事。禮行事舉,農(nóng)益知勸,公乃命以"美報"揭亭之額。
夫春祈秋報,祀有常典;豐兇旱溢,歲無常數(shù)。今獨以報待神,則公之留意斯民,愿其歲享屢豐之樂,蓋可見矣。又況藍(lán)溪之陰,鳳山之陽,縣治居之;而斯亭之作,乃當(dāng)鳳咮之上,巖壑環(huán)繞,有以占一方之勝概;而亭之篆額,得公妙筆,雄健奇?zhèn)?,又有以增一亭之佳致。其賞心快目,殆若神物秘藏,久而不發(fā),以待公之來也。所宜遵仰景貺,年谷順成,風(fēng)雨惟時,迅雷不作,載芟之祈,歲無觖望,則美報之意,邑人推其所自,且不專賽于神矣。休哉!
重 修 美 報 亭 記
王孝廉(宋令)
《傳》曰:"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縣有社稷,春秋為民祀,重于神,實重于民也。惟此壇寓,經(jīng)久弗治,漫漶剝蝕,大懼弗稱重神之意。孝廉蒞政之初,揆時展事,駭目疚心,愿葺而繕之。獨念民政邈未就緒,經(jīng)營補(bǔ)理,甫二期而民與吏始翕然相安。若是而不致力于神,非闕典歟?
約費廢余,乃鳩厥工,官自取辦,民不知役。視壇及寓,補(bǔ)罅新舊,級磚蓋瓦,如鱗如翼。墻加以飾,門立以表。復(fù)于亭右植屋三間,命頭陀居之,以司汛掃。纖悉略備,制度得中,儉不至陋,華不至侈,民咸曰宜。仲春基役,涉夏訖工。司計黃勉,實董其事。謂予不敏,盍記歲月,于是乎書。
明邑令王廷佐 龔穎建學(xué)門記
史于光(晉江給事)
學(xué)校,古也;人才,學(xué)校之淑也;學(xué)校興,人才盛矣。安溪有學(xué),始于宋之咸平,更于紹興,毀于至元,重建于明朝開國之初,至正德辛巳修改,凡五興廢之間,人才升落之機(jī)也。辛巳規(guī)制尤展,殿堂、齋舍、廩庫、經(jīng)史閣諸亭,惟舊之葺;而學(xué)之門、繇道諸坊及福民祠之祀名宦鄉(xiāng)賢者,悉改而新焉。學(xué)門繇道之地,舊以頹廢半入于民居。茲復(fù)爾泮宮坊,峙于學(xué)門之外;福民祠,翼于欞星門外之東。道出通衢之交,儒林、文苑、騰蛟、起鳳之坊表焉。巍峨飛躍,有華觀仰,蓋由學(xué)宮第一關(guān)也。士子至是其有不興乎?迤而之泮宮坊,益竦然跂矣。進(jìn)而展拜于夫子之庭,執(zhí)業(yè)于明倫之堂,則廟美在望,儒珍滿前,能無溢情以媚乎?興,求之始也;跂,欲之基也;媚,得之輿也。漸之,涵之,依之,游之,士其幾矣。
故曰:山有云,澤則通之;林有木,春則茂之;士有學(xué),知本者興之。士之氣在鼓,鼓則通。興學(xué),所以鼓之也。興之者,邑令龔侯穎、教諭鄒君魯、訓(xùn)導(dǎo)涂君耿也。鄒、涂有經(jīng)理區(qū)畫、力贊樂成之功,而諭民還地,鳩工聚財,費以公移,民以逸使,則皆龔之功也。龔治安溪有聲,尤崇名教,辟左道,建書院以祀晦庵,修縣志以昭文獻(xiàn),皆其節(jié)之大者。而生員蒲生香亦是之勤,不避事事,皆可書也。故并書以勒之。
明令殷楘改建名宦祠記
顧珀(晉江,戶部侍郎)
天下府、州、縣名宦祠皆在治所,惟安溪縣名宦附在鄉(xiāng)賢祠。揆厥所自,緣時或窘于無財,或惜乎民力,或一時倉卒未暇較量,故混作一祠。且制作卑陋狹小,殊失我朝尊崇之意。
嘉靖十六年冬,殷侯蒞任,拜謁其祠,見其制度卑陋狹小,且與鄉(xiāng)賢同處,乃愀然不安,欲即改建;蒞任未幾,連歲欠豐,未敢以輕舉也。至十八年孟春,謀諸邑之士夫、耆老,計無所出。至孟秋,乃自捐俸資,鳩工集木,不取官帑,不用乎民力,不俟旬月,豎立于縣右之側(cè),倏然成功。祠大三間,夾以兩廈,前中大門,又前小門,周圍垣墻,皆煥然一新,誠足以安神妥靈,而可伸尊崇之敬也。工成,邑之庠生詹環(huán)祖、蔡志學(xué),耆民劉李、吳標(biāo)等,詣予請文以記之。
予雖老病林下,耳聞盛美,可無言乎?竊惟守令之職,治民事神而巳。殷侯至安溪,慈祥愷悌,節(jié)用愛民,無忝于治民之任;恭敬誠恪,不忽鬼神,無愧于事神之責(zé);允矣當(dāng)時賢令尹也!今觀此祠之建,區(qū)畫周密,軒豁高爽,排立名宦,神其孔安。春秋奉祭,神無不格。誠陋在昔之制作,而極今日之尊崇,其殆與詹公祠相為永久而并美焉。
然侯之功非止于是,至若城隍廟宇之重建,學(xué)校墻宇之修飭,又壇場、牌坊,又司館、藥局,一時悉為之改觀,皆曠世之制作矣,故并及之。
侯名楘,字文范,別號疊泉,江西南康府星子縣人。由國子生初任南海縣丞,升今職。
明令殷 楘重建安溪縣城隍廟記
詹源(邑人,副使)
古者開建國邑,必設(shè)城隍以為保障,而遂祀其神,為其有捍御功也。故我朝稽古定制,城隍之神,備載祀典,而自京師以旁達(dá)四方郡縣,莫不廟而祀之無間。安溪城隍在縣治東界,相承至今,隨時修建,因仍茍且,未有能恢張振作而高大之者。故其木植蠹腐,規(guī)制卑隘,日將就圯,殊失崇奉之意。
嘉靖丁酉冬,邑侯疊泉殷公自江右,下車之始,如制告廟行事,睇觀惻然,即有志興作而未遑也。既及期,政通人和,遂與邑尉鄒君奇圖為重建之計,乃曰:"營繕大事,匪財弗克,顧今公私俱困,無所于取,吾當(dāng)舉議以為眾倡。"于是首捐俸金,鄒君從而助之。復(fù)命耆民省諭民間,聽其愿輸助成,而不強(qiáng)其所不欲。民之平日尚義者皆感義樂從,爭相薦賄。不逾月,銀以兩計者約二百有奇,而公貯民力俱不輸。侯乃白于當(dāng)?shù)?,獲報可而遂行之。
召匠掄才,諏月量工,指示經(jīng)畫,務(wù)從高大。中為正堂,左右夾之以廈,覆以重檐,周以回廊,前為拜臺,后連寢室,東西翼以兩廡,外為大門,次為儀門,縱橫修廣,各中于度。始事于戊戌之孟冬,越明年己亥季秋而落之。易卑隘而就亢爽,更蠹腐而為閎壯,繚以周墻,加以涂墍,飾以丹雘,巍峨絢爛,跨耀云霄。民遠(yuǎn)近來觀者,莫不稱嘆,謂自有縣治以來未之有睹也。邑耆吳標(biāo)等謁予請記。
予惟昔孔子譏臧文仲之居蔡為不智者,以其不務(wù)民義而諂瀆鬼神也。今侯之廟城隍,人或以是議侯者,殊不知臧文仲之事,本非人道之所宜,而徒生事媚神徼福,故孔子譏之。若侯城隍之建,則固以其有功于民,合諸祀典,是正民義之所當(dāng)務(wù),而非有所徼而為之也,誰得以是而議侯哉?且樂因循以自廢者,往往忽神民之事于弗理,是固有所慢;喜紛更以自擾者,或至假神民之事以行私,是又不免有所欺。侯能敏于從政,不廢是役,又能克治以營公,倡義以集事,而不為私圖,則固無所慢,且無所欺于神,而況于民乎?無所慢者,才也;無所欺者,心也;不可以沒諸侯也。是故為之記,以俟知侯者考焉。
鄒君奇字仲高,別號紫崖,浙之余姚人。
明令王漸造重修學(xué)記
莊用賓(晉江,參政)
安溪縣有學(xué),自宋咸平始,嗣是沿革不一。逮明朝洪武六年,詔天下郡邑建學(xué)立師,安溪如制。正統(tǒng)年修,正德又修,率皆茍簡易蝕,倡之有其人,而為或弗力;是固力為之矣,而勢或見阻。廟宇不足以妥神棲,游息不足以居士業(yè),士無所勸,而民不知教。樹石紀(jì)實,建議于博士王國善,弟子蔡志學(xué)等奉行之,為邑侯王君敘成績也。
王君漸造,誠篤君子也,造次不能以辭自達(dá),而內(nèi)有條理。蒞政則首務(wù)學(xué)校,規(guī)模倜儻。前人創(chuàng)為之者,事方大概而制多未備。公議不煩于眾,而費不及于民,捐廩俸羨,鳩工聚財,俟以歲月,而成之以漸。文廟翼廡,倫堂齋舍,拓其規(guī)也;啟圣、文公二祠,養(yǎng)正書院,鼎其新也;鄉(xiāng)賢、敬一亭,飭其舊也。是雖窮山僻邑,望之巋如,察之密如,當(dāng)與上國大都斗盛爭侈者矣。
嗚呼!事有似緩而實切,理有相反而實以相成,腐儒俗吏皆未之知也。衛(wèi)靈問陳,孔子曰:"俎豆之事,吾嘗聞之矣。"陳亦為國之所不廢,若夫子之意,如后世傳注所云,則當(dāng)時國君之不用,豈特其君之過哉?孟子曰:"壯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則可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知孔子者,孟子也。俎豆非所以為軍旅,而軍旅之精義,必于俎豆乎得之。習(xí)為孝悌焉,習(xí)為忠信焉,何但駿奔末節(jié)之間?惜乎衛(wèi)靈之不深究其旨,而夫子之意,遂不白于后世。
安溪在郡治之西,而白葉坂一帶,又漳寇出沒之徑,百姓秋收之后,則束包以待走。自余分巡爌剿除以來,閭閻晏然,不聞有干戈之警。一時之兵威,豈直勝數(shù)百年之戾氣?意者其有資于學(xué)校者乎?
學(xué)校也者,俎豆夫子之地,而師之所教,弟子之所學(xué),非有出于孝悌忠信之外。人人孝悌,變詐之習(xí)不作,而和順之風(fēng)大同,則盜賊亦人耳,豈不能漸馴其暴氣,而默革其非心哉?夫以平日傾毀不治之所,一旦改觀易視,過之者猶聳然動其心,況士子之朝夕游詠地,其有不感發(fā)興起者乎?進(jìn)而相觀,退而相訓(xùn),孝悌忠信之化,吾知其沨沨乎大行于一邑,而夫子在天之靈,必陰干德教于冥冥之中。安溪寧靖之慶,豈區(qū)區(qū)筑城屯兵之所能專哉?夫子嘗曰:"有文事必有武備。"是故不答問陳之意也。
余公,兵憲也,以武備為文事;王公,牧職也,以文事為武備;二者相資,長久之術(shù)也。繼余公之后,飭武備而不弛,繼王公之后,修文事而不廢;安溪士民,其永有攸賴矣!
學(xué)基在縣治之東南,枕鳳山而瞰龍津,前峙筆架三峰,最為秀拔,卑陋不修久矣。議新之者,府倅陳公堯典也;主為之者,郡侯程公秀民也;余公爌行部至縣,又拓地以廣面勢;而始終成之者,皆王侯漸造之功也。王侯,廣之番禺人也。甲午科舉人,乙卯夏,來蒞茲邑,字履一,號九石。邑義民如林宏等各以所助金分董其役,而督理則本學(xué)訓(xùn)導(dǎo)孫統(tǒng),是皆有功不可不書者也。
明令陳彩重建學(xué)記
傅夏器(南安,吏部郎中)
惟文教關(guān)于天下,雖以兵燹之余,剝困之極,不可一日弛。嘉靖末,倭賊煽亂,延蔓陬薄,安邑文廟學(xué)舍毀。蒞茲土者,循故事,憚興作,祀位具于頹垣,講座鞠為茂草,文教罔乎若蒙矣。陳侯彩蒞政于茲,仁恕清慎,抉剔興廢,惕然一舉而新之。
當(dāng)此時,寇盜方平,兵甲未解,帥臣開府于閩中,束濕需儲,剝胸椎髓,催征不以歲月,誅求且累億千。有司竭力象上意指,日不暇給,胡所齒喙于他務(wù)?安溪邑治又居萬山中,巨家名族,率走集郡城,生徒家居、業(yè)館郡城中十而九,不復(fù)目擊其事,安所樂于赴工?陳侯志決而勤,事煉而簡,捐俸出帑,治材鳩眾。往者營廟之資,或以千計,侯直糜金百八十余;往者營修期,或以一、二年,侯直數(shù)月而卒事。地仍舊址,其貌維初;教緣舊法,其令維新;周旋俎豆,威儀翼翼;摳衣升堂,冠裳楚楚。對揚天人,開辟謨訓(xùn),豈非太平盛事耶?
列圣道學(xué)垂統(tǒng),先賢講德立教,地緯天經(jīng),映今輝古,無亦惟是一脈以綱紀(jì)人心。必惟瘡痍之甫定,是曳是掣,而曰焉用文之,奚而不喪也?昔魯泮修而史克作頌,晉雍啟而王冀摛辭。學(xué)博諸生,慶茲盛美,同言侯績。某敢為記以頌侯美,以勸勉邑諸生興起于圣人之道。
明令陳彩 蔡常毓新造縣城記
朱安期(晉江,參議)
安溪,泉巖邑也,與永春、德化兩縣俱居山谷中,壤地相接,素患寇攘,筑城設(shè)險宜亟久矣。明興二百年來,輒議輒寢,甚至垂成而罷。坊,居里之一,余十六里皆崇岡牙錯,垅坂緣亙,賊睨以為巢。若遠(yuǎn)而感化,邇而長泰,諸數(shù)里之民屢受其荼毒;警報至,則棄邑而避,莫為拯援,勢使然也。嘉靖間,劇發(fā)搜治,粗賴為安。乃當(dāng)路者諄諄一勞暫費之論,終莫能使上下相孚,以舉斯役,則以坊居之民與數(shù)里之民,量較利害,彼此相持,忌騷動,憚糜費。為之長者亦每阻于厲謗,落落難合,莫毅然任其責(zé)。而又率三四年一遷,或有故以去,孰能操意悉力,措無窮之惠,就難成之功哉?迨庚申七月,倭奴倡亂,由仙游出永春,突至安溪,公私殘毀,民始震悔,帖然相率請于當(dāng)?shù)溃瑠^議城役;當(dāng)?shù)揽芍沟禄笠鼜埞缶V度基定址,自西南及東畔一帶,依溪險阻,可以為基,議定而邑侯陳公彩至。時邑治殘破,井里蕭條,侯不阻其難,程土物,分財用,稱畚鍤,平板干,命日量工,不愆于素。逾年而城以內(nèi)工役就緒矣,乃以憂去。
邑人方皇皇焉懼斯役之罔終也,于是蔡侯繼至。當(dāng)城工未畢之際,物力匱竭之日,民之幾懈而謗怨將騰;侯乃一意撫綏,說以先民,民益趨事忘勞,思以體上官之意,而民可績。侯亦得以悉心經(jīng)畫,隨宜調(diào)度。患外城多圯,則砌以石;患土心易壞,則堅以葺。四門雖完,而門樓未建,串樓未覆,則無壯形勢而垂久遠(yuǎn);水門未開,泊岸未治,則無便民用而防水患。凡百偕作,自邇及遠(yuǎn),自內(nèi)及外,無不堅致完密,用以垂帡幪之庇于邑人,而建不拔之基于治所者,綜有條理,而其功不磨也。城功既完,而邑治未建,堂奧弗尊,出令無所。侯用憂惕,乃復(fù)展轉(zhuǎn)區(qū)畫,庶民趨之,不日成之;而堂階宅奧,咸煥然一新。侯之功益又大矣!于是邑士大夫、耆庶等思以永侯之功,相與建碑以示勿忘。邑學(xué)博汪君世清、盧君學(xué)顏以職在庠序,樂觀厥成,生員吳主恕承命謁余,以記請。
余惟天下之勢,不極不反,天下之事,不激不成;人情不大更變,不通不久。于今日安溪城成,大有慨焉。昔以承平極治之世,垂二百年議之而不足,今以凋瘁殘傷之后,不三四年成之而有余。人情豈甚相遠(yuǎn)哉?否泰相仍,盛衰倚伏之機(jī),大抵然也。天有是時,則人有是事,使非陳侯興之于始,則無肇斯役之功;非蔡侯得民感孚之深,經(jīng)略匡濟(jì)之裕,則何以竣二大役,不費公帑,不動聲色,如此成功之速哉?是皆可書也。
是役也,邑人詹彬咨詢協(xié)謀,預(yù)營其始;典史楊明課督諸務(wù);陰陽訓(xùn)術(shù)陳可宗專司會計;分董其役,則耆民陳宇、吳主謙等。城成而以報于巡撫軍門涂公、巡按察院王公。分巡興泉道蘇公親臨閱視,飭戎練兵,郡守萬君慶,二守丁君一中,咸嘉樂成而紀(jì)慶績云。工起于壬戌五月,訖于丙寅臘月。周圍約六百六十余丈有奇,城垣連女墻垛子高二丈一尺,闊一丈八尺;門四,水門二,東曰"朝宗",西曰"阜成",南曰"迎薰"北曰"拱極"。費出通縣丁米融派并稅畝等項,計七千四百兩有奇;串樓則官給銀,每丈六錢,照里班分定界址起蓋。戊辰,余為之記。乃今俞侯始至,新飭邑治興學(xué)紀(jì)事閱城碑并刻,厥績懋焉。
侯諱仲章,直隸旌德人。陳侯諱彩,江西廬陵人。蔡侯諱常毓,廣東東莞人。
明令蔡常毓重建安溪縣碑記
詹彬(戶部主事)
君子之簡命于上,以其民與事寄之而已。將欲民之安與,則必省工作,薄科斂,日取民情之所以欲逸、欲富、欲壽者,日兢兢焉而后可使之安;將欲事之集與,則必備餼廩,程工力,日取事體之孰利、孰害、孰緩、孰急者,日兢兢焉而后可使之集。是民之與事本不相離,而欲安民與集事亦兩不相能也。矧乃兵燹薦臻,輸將益棘,民之生日促,事之來蝟興。求以安民,而事之叢有不容已者;求以成事,而民之窘有甚可哀者。欲得兩利而兼濟(jì)焉,誠難矣!以余觀于邑侯蔡前峰有厚感焉。
邑自后周顯德中,余始祖敦仁公開先縣治,循是迄今,城池未設(shè),非特財力稱詘,抑亦以溪山為固,無事于設(shè)險也。邇因倭賊煽禍,奸人脅從,邑治被其災(zāi)者三焉,官廨民舍,蕩無一存。前令彬庵陳侯至,始度地筑堵城之,郛廓僅完,而侯以憂去,內(nèi)之虛者猶故也。今前峰蔡侯繼至,經(jīng)營造置,聚財鳩工,縣堂公宇,樓櫓神祠,以次修舉,建學(xué)之議,亦日以就緒。民不告病,事因以理。邑老稚觀者,嘖嘖稱嘆復(fù)見太平之盛。擬之陳侯,其難易較然也。
蓋陳侯之時,民雖疲而適興事之始,事雖侈而適勞民之初,其財其力,猶可以憤起者。今之時,視之昔為何如也?方張之水,崩崖流石,及其殺也,力不能漂一羽,其勢則然。是蔡侯所遭不為異與?使前乎令者得二侯之用心焉,則順時成功,民恃為安??v有寇患,當(dāng)不至是烈也。使繼陳侯非如蔡侯之賢能焉,則憚勞避謗,貽患后人,將日圯月頹,其所費當(dāng)百倍于今,又未可知也。天下之事,謀始者固難,而成終者尤難。往往能善其始矣,而率以不善繼者敗之何限也。推此,則蔡侯之功孰巨孰細(xì),必有能辨之者。侯亦何修而得此哉?
嘗讀《詩》,衛(wèi)遭難,文公徙居楚丘,營治宮室,終之致民富庶。詩人誦之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夫虛浮則無實,淺率則易窮,人能操心誠實而淵深,則何所為而不成?侯悃愊無華,行從其言,所以致此者,有其本矣。又孫子教田忌曰:"取君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是我二勝而一負(fù),彼二負(fù)而一勝。"夫馬不加多也,一品擬之,而坐得勝算者,誠調(diào)度之有方耳。施之治財干事,亦猶是也。觀之心以得其本,觀之度以得其才,事更有大于此者,尚望我侯為之,況于一邑哉?邑博石軒汪君世清、性所盧君學(xué)顏、鄉(xiāng)先輩南崖蔡志學(xué)、警庵吳焜率庠生彭昊、吳主恕等詣余求文為記。余宜以不文辭也,顧侯之功,犁然有當(dāng)余心,且席帡幪,又安敢以辭為哉!
是舉也,耆民王淋、彭恕等呈請,侯遂以狀白于撫院涂公、巡院胡公、分守楊公、守巡何公,郡守萬公,僉報可。其年冬十二月始事,越明年丙寅夏五月告成功。公堂扁曰"忠愛",堂后耳房曰"架閣庫",后穿亭扁曰"公廉"。又后堂扁曰"退思",堂之東曰"贊政廳",西曰"土地祠";甬道中曰"戒石亭",兩旁各五間,為房科書辦卷宗。前為儀門,門外東西二亭,曰"申明"、"旌善"。外為譙樓,樓之東曰"南北預(yù)備倉"。堂之東畔數(shù)步許,為典史衙。規(guī)制如舊,而宏壯偉麗,視昔煥然百倍矣。計費金五百有奇,咸出于侯之贖金俸資。士民感侯之義,各致助有差,故成功迅速如此也。
董其役,典史楊明、鄉(xiāng)官晴溪詹洧(余叔)也,若把總官黃大任、陰陽官吳主信、耆民陳恩、吳主謙分督其役,皆有功于縣治,例得兼書,庶來者尚有勸也。侯諱常毓,字需成,領(lǐng)已酉科鄉(xiāng)薦,歷今官,廣東東莞人,前峰其別號也。是為記。
明嘉靖間平寇興學(xué)記
王慎中(晉江,河南參政)
國家承平久矣,而康阜之盛,莫如今日。雖嶺限海帶,越在邊徼,如吾泉州之為郡,亦且生齒蕃殷,地力竭作,谷深山阻,崎嶇而曲折,皆有保聚之民,墾辟之壤;而玩忽涵養(yǎng)之過,巨奸大憝,往往伏其間,如果蓏大熟,則蠹藏焉。
安溪,故名邑也。其治境窮處為白葉堡,交乎漳、汀諸州,牙犬相入,箐簿溪澗,繚繞回復(fù);既去治所遠(yuǎn),而勢險可憑。民桀黠暴悍者穴而據(jù)之,為四遠(yuǎn)逋逃之藪,時出抄旁近村落。吏漫不省,以為細(xì)故。日增月長,所聚既多,旁近所抄,不足滿貪嗜,則出剽旁邑南安、永春間,而同安之剽尤劇,至曳兵行城市閭巷中,若踐無人之地,俘民男女以為質(zhì),而邀贖賂。兵革久弛,不逞之警,起于非意,游徼虞候之將卒,掉眩相目,視其得意去而已。
柏坡余公,新以按察僉事來巡此郡,慨然嘆曰:"是非民之不逞,惟吏不戒以養(yǎng)釁萌而滋悖蘗。"乃察文武吏之惰濫不恭者懲之,而選其可用,使各募壯勇從,公率以往,迫賊所穴而舍焉。自賊憑險為穴,無一兵敢邇峒竊睍,不虞公至,急不擇死,糾黨與將吏斗,而公授策探穴,林櫛壑薙,不失一賊。行視穴處,度所以絕其源而圖久安,置壘設(shè)戍,增守御之兵,而安溪與旁近諸邑之民,不復(fù)憂盜。可謂功偉而慮周,猶不慊于意,曰:"是徒致武,民未知義,維詩書弦歌馴習(xí)其口、耳,以善其心,庶其鼓動變化。"乃投戈休馬,即學(xué)宮進(jìn)子弟,考得失,加勸董焉,而教以為父子兄弟者,使歸相告語,諭勉于從善以相收養(yǎng),而無狎于不義。
顧惟教之所出,必在于學(xué)。適有議改創(chuàng),而工久不就,公核其媮冒,旬月而諸役皆起。又為拓地以廣面勢,而學(xué)完以美。民莫不于于來觀,其秀者,思游其中以講學(xué)進(jìn)德;其凡者,亦歡喜夸說見所未有。安溪之民幸脫于鋒鏑桴鼓之警,而且得講誦游歌之樂,謂公實有大造于我也。父兄以戒子弟:"公德我如是,其何以報?"子弟以告其官司,相與謀曰:"唯得世之能言者,論其事而載之,庶乎其可。"
夫世未嘗無事,而常待夫濟(jì)事之才。方同安之警,憂者固未敢處其勢之所終,公獨以身任責(zé),為民去患。不數(shù)年,不誅逋寇靖于一旦。使當(dāng)時少憚勞險,不自深入,則不可以得吏士死力;徒奮一入而無決勝之機(jī),戒令二三,賞罰淆雜,則使士雖致死而不可以成功;功成矣,而無分別安輯之略,則賊雖得,而不免玉與石焚之慘。人徒見公成功之敏,而不知其所以致之者,蓋其才有以待事之變而然也。
才之兼者,可以制事功,未可以興化教。公用意復(fù)出于是,究其施,將使文教昭明,禮義興起,以為畜眾銷萌之機(jī),而向者卓然之勞烈,可以永措而不復(fù)設(shè),又非獨其才之過人而已。是可記也。
公本以名進(jìn)士起家為行人,拜給事中,以抗直忤權(quán)力,謫為邑令、郡丞,皆有廉操惠政,宜其過人如此。
明僉憲余公平寇碑記
張岳(惠安,兵部侍郎)
安溪縣之西南崇信里白葉坂、九龍崗、大尖、小尖諸山,綿跨泉、漳、汀之交百數(shù)十里,重岡復(fù)嶺,箐林蒙密,奸民保聚其中,各有名字。聚多者至數(shù)百人,時出劫掠。去年冬出劫安溪,徑抵同安郭外,劫數(shù)大家,質(zhì)其男女以求贖,屯二十里外弗去。
僉憲余公適分巡泉境,聞之,調(diào)官民兵遣文武將吏分部追賊,賊回安溪,復(fù)保險旅拒。公馳入安溪,合諸兵,選其鋒銳,親將之,進(jìn)逼白葉坂口,斬首數(shù)十級,兵勢大振。休兵甄賞,效力死戰(zhàn)者得上賞,人人爭奮。遂進(jìn)逼諸險,搏斗數(shù)十合,相持幾一月。以其間探詢巢穴遠(yuǎn)近險易,分兵掩擊,賊之渠魁陳日暉與其黨悉就擒,遂空其巢。建議設(shè)營屯兵于白葉坂口,彈壓奸民,俾后不敢保聚。
是時泉中承饑饉之后,物力消耗;??芊埃瘓笕章?,方萃兵為防海之計,而安溪山寇又作,人情惶駭。官吏畏懦者為之閉城門,息行旅,幸其出境與不入境則已,所恃于兵將器械以為御者,則茫乎其不足恃也。使非余公決機(jī)之敏,以身先之,安能使眾心翕聚,奮發(fā)成功如此之速哉?
古人有言曰:"精神折沖。"今御盜未嘗無法也,所患仕者因循觀望,無切于為民之心,是以精神骫靡,不足以立事動人,養(yǎng)其患以至滋甚爾。當(dāng)公聞警之初,投袂而起也,一念之烈,如干將出匣,精光所射,群心竦然,孰能當(dāng)其鋒者?加以謀慮審,賞罰信必,其所設(shè)置于一時者,又皆足以弭后患而垂永久遠(yuǎn)。君之精神,初試即如此;推之天下,何事功不可立哉?
夫消息、盈虛之變,恒推遷于無窮,而賢監(jiān)司又不可必遇。有公之心,則寇雖作,不能為深患。萬一他日復(fù)有警報如安溪,而遇因循觀望無是心者以尸于上,人將何所托命哉?此安溪士民所以夢寐感公,飲食祝公,愿永公德于無窮也。
啟之郡守方侯克與知縣汪瑀,以教諭李鑰錄實,遣生員林存望來乞文,故為記之,俾刻于石,庶來者尚有勸也。
公諱爌,字德明,領(lǐng)辛卯鄉(xiāng)薦,登乙未進(jìn)士,前禮科左給事中,今升福建按察司僉事,系江西樂平人,柏坡其別號也。
筑 白 葉 坂 城 堡 記
陳達(dá)(三山,都御史)
嘉靖丙午歲,泉屬邑安溪西南崇信、龍涓、佛天、白葉坂諸處,盜據(jù)其險,時出剽掠漳之龍溪、長泰諸邑,騷然匪寧。按察僉事余公爌與郡守程公秀民協(xié)謀畫策,閱兵治糧。余公身先搗巢,鼓舞士卒,士雖素不受餼于公者,亦裹餉相從。用間諜,攜黨與,探歸路,伏兵襲之,擒厥渠魁。奏凱還,留兵鎮(zhèn)之,一時偉績也。余公曰:"持久野居,非所以為謀。"議白葉堡為賊往來之會,必塞其源,庶杜后覬。相地之宜,質(zhì)于巡臺及藩臬大僚,復(fù)請于朝,筑為城堡,戍以泉州衛(wèi)官軍二百人,移源口渡巡司添額兵共壓之。量將賊田分給備御,且屯且守。命下,適邑侯汪君瑀初任,悉以其事寄之。余公旋以制歸,僉憲汪公垍繼之。考其未備,復(fù)檄汪侯鑿井置廟,凡堡所宜者赫然畢舉。按圖審究,感德、桃州尤賊要道,復(fù)設(shè)巡司分番更直,首尾相應(yīng)??な胤焦送馁澁嫞朗刂鋫湟?。
是堡也,計度周圍一百四十丈,壘石為址,畚土為墻。中為分司,西為武所,東為巡司。旋為營房,上蓋窩鋪凡百余間。財取驛傳之余,力委能干之民。始于已酉八月,逾年告竣,實汪侯經(jīng)畫贊成之功也。
夫白葉,偏鄉(xiāng)也,非有國之險;堡,小城也,無百雉之制;宜無俟表揚。然不有定守,則亡命者易嘯聚,屯戍者靡棲止。是雖目前之圖,而有經(jīng)久之慮;一鄉(xiāng)之近,而保泉南之安;可以非大興作而忽諸?是不得以不記也。
明令俞仲章修建學(xué)記
黃光升(晉江,刑部尚書)
余嘗誦《魯泮水》之詩,而玩魯人頌禱之詞,不徒為"既飲旨酒,永錫難老"而已,尤以"敬明德、慎威儀,允文允武,維民之則"為勉。至其所化多士,亦唯在于"克廣德心"。于是而知古人建學(xué)之意,皆以道德相成,原非茍為文具爾也。
我朝內(nèi)自國子監(jiān),外達(dá)府、州、縣學(xué),咸祀孔子。蓋孔子道高德厚,萬世帝王、公、卿、大夫、士、庶人宗師。故春秋而祭,朔望而謁,時時瞻而望之,欲其時時效而法之也。
孔子之論為政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忠者,誠也,誠則不息矣。其論學(xué)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又曰:"國有道,不變?nèi)?;國無道,至死不變。"凡以忠信為德者,未有窮達(dá)而變者也。孟子舍諸子愿學(xué)孔子,其論學(xué)曰:"人有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有不為者,羞惡之心在我,一切不仁不義之事,不忍屑為之也;夫然后能當(dāng)仁而不讓,見義而必為,自為士以至為官,庶幾皆道德中人也。
明令馮時鳴作泮池欞星門外記
?。ㄈf歷十五年)
詹啟東(邑人,參政)
圣天子握歷之十五年,金陵天衢馮公實侯茲邑,向意廣勵諸士,諸所經(jīng)費毫不少怯;顧泮池未有,尚為曠典。金溪車君來視學(xué)篆,復(fù)以為請,侯曰:"我責(zé)也。"聞當(dāng)?shù)溃瑘罂?。則筮吉鳩工,并辰數(shù)力,規(guī)之斫之,疏之拓之。既磊壘之,又埏埴之,閱再弦朔,池遂告成,水滾滾大集。邑人明庵氏曰:"臨斯池也,觀斯水也,有遐思哉!"
夫水出山下為蒙,在澤中為困,斯池斯水,浚而導(dǎo)矣,蓄而達(dá)矣,其起于蒙、困,而成于亨無疑矣。自是雷出水則霖雨,解天地之元氣;風(fēng)行水則漣漪,渙宇宙之至文;水由于地,則珍怪比以伏藏;水上于天,則神物需而飛躍;此泮池之極觀也。泮之中,士之宮;泮之滸,士之所。將呰窳若頹瀾,唯士;將矜奮若觱沸,唯士;將澄不清淆不濁,唯士;將掘泥揚波,唯士。泮池重士乎?士重泮池乎?諸士子樂賢父母師保之能相與以有成也,且有味乎明庵氏之言也。
明安溪縣令題名記
章廷訓(xùn)
安邑舊無題名,題名自今創(chuàng)建始。題者何?紀(jì)司牧者名氏官里,若《春秋》凡例,書地、書名、書氏,而表年以首事者也。余承乏安溪,閱四年所矣。歷稽往牒,蒞官游宦,分猷理民者,不可屈指數(shù)?;涀哉捕厝使_先縣令迄于明興,上下數(shù)百載間,升落不同,致績亦異。志邑者取其功德最著,列之名宦,以標(biāo)表來世矣。而奉職循理,可以為治者亦例得兼書也。然自嘉、隆以后,舊志所未載者,不幾于湮滅無聞乎?今始搜獵典故,得四十九人,書其姓氏官里,付剞劂氏勒諸石。俾后之繼令者,得以循名而索實,而凡有德澤之在人心,事功之建立于安溪者,人咸睹而思之,曰:"此某,愛民父母也。"詎獨名之存已哉?
嘗觀傳循吏者,于漢文翁佚其字,王成佚其州邑,余有感而為是刻,而后令之傳可以無佚矣。是為記。
明令章廷訓(xùn)重建三壇碑記
李懋檜(禮部主事)
嘗聞國于天地,必有與立;唯賢守令立祀以庇民,能保世滋大,令名無窮也。安邑社稷、山川、邑厲三壇,原建城以內(nèi)。嘉靖辛酉邑毀兵烽,壇廢,舊基鬻于鄉(xiāng)宦,計今三十四年。每修祀事,輒行禮于草莽中。此何以故?蓋去舊從新,創(chuàng)建難;時詘舉贏,經(jīng)費難。非創(chuàng)建、經(jīng)費難,大都三壇之靈將有待而興也?!?br />
我侯按邑治,遂慨然興嗟曰:"茲壇不建,將何以妥神靈而崇祈報也?"即謀諸邑博滕君與可、黃君淡然及弟子員,相擇善地,屬耆老而告之曰:"古祀社稷,列地利也;山川、儐鬼神也;五祀,本事也;制也。三壇建,不可緩矣。"遂以事上于撫院許公孚遠(yuǎn)、按院劉公芳譽、分巡楊公際會、郡守汪君道亨,得請。乃鳩工伐石,壇社稷于鳳池右,山川于龍津南,邑厲于東岳左。并手偕作,石之以壝墠,繚之以垣墻,庖湢神廚有室,齋戒有所。高卑廣狹如舊制,越數(shù)月而告成。千萬世大功,建于久廢之后,侯秉心塞淵哉!
然侯非獨致力于事神者,蒞任數(shù)載,加意民瘼,搗鑄山巢穴,鉛鐵黨不得千百為患;巡阡陌災(zāi)傷,而貧赤者獲以饔飧自給;懲猾胥侵牟以嚴(yán)稅法;鋤豪右奸宄以辨冤獄。至投匿、投獻(xiàn)之弊,賭博、圖賴之風(fēng),為民生大蠹,侯悉祛之、革之、禁之、除之,俾不得肆其害于邑里,民稱便。弭盜安民,則有應(yīng)捕之革;坊水衛(wèi)城,則有泊岸之筑;紀(jì)官昭鑒,則有題名之記。且課士之勤,不廢寒暑,日與邑博黃先生講孔孟之正學(xué),深明夫?qū)W為已、仕為人之訓(xùn)。政教兼舉,神人胥悅。侯其備百順、享百福、柱石國家,長為山川民社主與!《詩》曰:"萬有千歲,眉壽無有害。"余謂天下無萬有千歲之功,功存而人亦存也。
庠士吳登率里老吳、林、劉等詣余求文為記。余雖不文,亦安能辭?是舉也,始事于萬歷二十二年十月,告成于二十三年二月,每壇費金三十,俱出公帑,不及于民。董其役者,署捕務(wù)永寧倉大使彭應(yīng)龍、典史徐文熹,例得兼書,俾來者有所稽也。侯諱廷訓(xùn),字汝欽,領(lǐng)隆慶庚午鄉(xiāng)薦,歷今官,直隸涇縣人,玉峰其別號也。是為記。
明令陸萬里作內(nèi)獄記
何喬遠(yuǎn)(晉江,桐江京卿)
縣獄,宋在縣內(nèi)西。有勘廳三間,扁曰"盡心",咸淳五年修,改名"求生堂"。下為兩廊,囚房四。明建于儀門之外。
萬歷中,令陸萬里作內(nèi)獄,邑人請予記。記曰:"喬遠(yuǎn)讀《大誥》,而見高皇帝所以教百官理獄之道也,時其飲食,潔其寢處,視其疾病,閉而幽之,隔而別之,若曰'令其法死,毋令以不法死';而其再三叮嚀之意,曰'身其康強(qiáng),子孫其逢昌。'然則名之為囚,而以囚死之,名之為囚,而以囚虐之者,高皇帝之所誅也。
安溪縣故有獄在儀門之外,卑陋不足居囚,囚罪無重輕,盡系一處。民以輕罪系者,老囚率衣食之索求,不遂,即虐之以楚撻。有犯竊盜罪者,老囚即教之誣引非辜,令皆被系,索取其資財。聽索取者,即教竊盜謬報曰'妄言';不則,楚撻如前,文致之于官,亦無所得脫。蓋亡辜被累,多有至三四十人,或一二十人者。
桂林陸公萬里來為令,數(shù)月,察知其情,懸金獄中,令受害者得鳴金自訴。久之,慮輕罪甘受老囚虐者不敢以聞,則復(fù)處羨帑余贖建內(nèi)獄一所,扃別老囚其中。輕罪者,令處外獄如故。民間有以竊盜告者,必人贓兼獲乃系之;不則,率與保任或解釋焉。于是獄中無株蔓之囚,即輕囚系獄亦無所苦。居一歲余,而公以被劾去。安溪人思公之盡心于民,無從見所以不忍其去者,命余記之。
夫古之君子,居是官焉則不敢玩其事。事之不玩,故其及于民者,周悉其精詳。是雖公之一節(jié),而其抑強(qiáng)扶弱之意,深有合于《大誥》所以幽閉隔別之道。此高皇帝當(dāng)時之所旌,而猶不免于去,則予記尚烏可已哉?"
明令高金體辟古吉字街記
詹仰庇(邑人,刑部侍郎)
邑治陽居正南,陰則北街環(huán)之,舊有東西兩道,相配如翼,縱橫方正,形如"吉"字。街后西畔一路,沒入民居,堙為蔬圃。按《舊志》:"豪勢家不便居宅,遂致東開西塞。"陰陽不和,脈絡(luò)不通,譬之天道有春生無秋收,譬之人身有左肱無右股。邑薦紳士民,由來病之,后先拘攣,難于發(fā)端。臨安高侯金體來蒞邑,詢謠俗利病興革所宜,邑父老子弟以其事聞。侯曰:"有往制,固不可莫之復(fù)也。抑古稱'惠迪吉',夫遵職循理,愷悌廉平,以庇覆爾閭閻畎畝,其吉在令;恪志奉公,孝弟敦睦,率若化誨,其吉在爾民。詎直陰陽之說是究是圖哉?"遂命辟之。旬日之間,康莊如舊,東西相偶,什伍臚列,庶民往來,嘖嘖稱便。父老子弟謂予記之。
予謂原陘、都鄙、市廛,經(jīng)環(huán)野涂九七五軌之?dāng)?shù),載在《周官》,靡不詳備??鬃用榔褱箱獕ξ?,襄公占陳道無表樹,政有紀(jì)綱,無巨細(xì)也。侯采群議,順輿情,掃數(shù)十年竊據(jù)之地,以為坦坦,周復(fù)自此,而飭之館宇,時其啟閉,所關(guān)豈小小哉?侯為政,無伸豪右,無抑閭左,無曲法出,無奇法入,平讞而亭,平禮而施,戛戛乎挈矩父母也;宜有斯舉,以便蒸黎。
或曰:"街以'吉'名,'吉'從士從口。四民先士,士吐詞摛藻,手口相應(yīng),左右逢源,彼美西方,久塞忽開,有右文之象焉。作人興學(xué),動與吉會,此又天人之符,教成之征也。"敢并記之。
重建清水山門碑記
明令 周宗璧
清水祖師誕生于宋,化身于清水洞中。原其部下有護(hù)法四神,守山門以卻魔者,向侍祖師之傍,年深像壞。不佞來令是方,偶以祈雨之役,請師沛霖,意欲新飭。其住僧以為護(hù)法神宜在山門,因本剎無山門,所以無寶像。不佞乃首事集諸檀信,建山門于剎前,嗣為塑整其像。
適夜宿巖中,僧有不平,云:"本剎四面之山,皆祖師故物。鄉(xiāng)人攘而據(jù)之,相訐有年。"噫!夫古人尚有舍頭腦身家以供佛,無非為本來事種功德,豈有奪僧之焚資而為已業(yè)乎?因召其人而諭以因果??录矣欣铣梢嗄芙?,輒翻然還僧。爰聞古志,自佛國二大碑以內(nèi),寺前裂竹、龍淵池、羅漢樹、含笑花不過徑者云。外有張巖、空映月、放生池、尼姑院、蔡田室、出水石。半嶺前后二室、茶園等地界,皆寺之舊有。一登陟之,而祖師化身之處,寇萊公誥敕之文,及我朝諸名公所題卓峻名跡,真祖師道場也。何無識之人乃改郭清為清水,而沒其勝跡乎?今已改回本剎矣。時余在寺,而為創(chuàng)山門以守神居,徧閱其界,而為之清楚以還佛產(chǎn)。洎余下山,而淋雨大至。此一役也,三事皆成,因勒之珉,以垂永久。
歲丙戌春王之吉,文林郎知安溪縣事,東甌周宗璧撰。
清令韓曉重造新城碑記
李光龍(邑人,翰林檢討)
邑離郡計程可九十里,直郡西北隅,編里一十有八。其山水從四百里外蟠簇飛峙,萃于鳳山、龍津,故邑以溪名,猶郡以泉名,首縣以江名,匪永、德所同也。《泉郡志》稱:"安溪感化里,號小泉州。"蓋以是溪居海上流,人物貨財,水陸輻輳,鹽鐵大利,直通上四郡,不獨鄰郡連邑也。城在斗口,去常樂、感德、崇善三里約二百里而遙,去長泰只約十余里而近,與南安連界。以故郡之征發(fā)期會,朝下夕至;縣之追呼于山,再程始達(dá)。其民又多恃遠(yuǎn)而頑,殊少急公。治平且然,一遭荒亂,縣之疲于奔命,可勝道哉?
考城始于嘉靖丙寅,易三縣官,經(jīng)營五載而始就。其初屢中倭故,非極亂不圖治,欲議戰(zhàn)先議守,以今揆古,天時人事,大抵然矣。閩中山海交煽,十載未靖,而海國為甚。泉屬邑六城,同時摧墮,民鳥獸散。其情形則非攻非守,無戰(zhàn)無知,痛心駭目,真古今未有之禍。即取二十一史中,稽其荒亂,以古覆今,能不重為嘆恨?猶幸我朝盛治,威靈震疊,王師一怒,余魂釜游。凡受封疆寄者,仰承王猷,冀寬九重南顧憂,有不恨寇如仇,愛民如子,竭生平之蓄積,以赴功能之會者乎?恨深則骨勇,愛極則心慈,既勇而慈,乃設(shè)險守國,勢又不得不用吾民也。用其力,則觸目盡骨髓干矣;用其財,則三年酷派僅余荒畝矣。向鳥獸散者,顛踣川谷,招呼不前,市如墟矣。當(dāng)事即仁勇,使無一腔精誠,溢于格調(diào)之外,兼運以智計,伸之縮之,縱之操之,則能猝辦應(yīng)驟,五十日而成城,極倥傯焦勞之會,而有從容暇豫之風(fēng),士無譏,民無怨哉?六邑是役,皆干城之選,而吾韓侯,則邑父老子弟所睹記彰彰者矣。
考摧城之變,在乙未初夏。時王師前鋒政入關(guān),賊懾而遁,然尚沿海岸也。逮秋日,而中軍入泉,泉、漳諸邑城,同時報復(fù),王即首諭大選士為域民而撫之,于是海內(nèi)之奇杰響赴,遴其最,畀為巖邑令。侯首得吾邑,單車抵署,謁廟齋神,尚遲偏師一掃也。非憑城無以固志,乃大集一邑紳士衿耆,使各獻(xiàn)議,僉詢協(xié)同,酌以特裁,恭詳于部、撫、按、道、鎮(zhèn)、府、館諸大人,罔不諧嘉,報命于大將軍世子,敬以丙申正月朔有五日,刑牲啟土禮。委僚屬合督之,紳士副督之,吏史耆老分六門,限丈尺,眾督之。其用財節(jié)取諸眾現(xiàn)當(dāng)之九甲,而十甲紓其勞也。其用民夫,自坊及里,由近暨遠(yuǎn),迭為番休,什伍而均節(jié)之也。其審形勢,則以三方臨河,灣環(huán)如帶,獨北擁山麓,賊從所窺伺,力新則功堅固始基之也。其用備筑諸器物,使田家及匠作新舊半之,俾役丁自攜,完日償之,不濫派溢額重苦民也。其用收貯給散,不專寄耳目,令督員互相勾稽,侯時自摘發(fā)之,雖有巧,難作蠹也。其自用精神,朝夕畚插間,終始無怠容,則我紳士愧之;勸勉慰其懈者,而間以意外之惠獎賞其勤者,則匠丁懷之?;蛑^遠(yuǎn)里追呼不前,恐誤期會,奈何?愀然曰:"凋殘未蘇,忍恣驅(qū)之?與其重虐,寧可獲罪。"斯其精誠惻怛沁人臟腑間若此。
民初以慮始為難,疑未即赴,赴亦惜力。既而鼓舞邪許,一洗悍習(xí),自相伍者十之,貧富不較,勞逸不分,至婢仆子女亦群趨將事,往來使君車下。侯笑而過之,禁令毋叱喝之也。最異者,日役工千有四百,計五十日,不啻數(shù)萬。轉(zhuǎn)石運磚雉堞轆轤間,保無錯趾折肱之患。夫民構(gòu)一巨室,時日匪祥,或以病告,不則跌矣;況茲大役,而卒??导?,絕無不虞,神若或陰相之矣。識者謂侯深時利之學(xué),精人和之道,得道者多助,復(fù)城一事,聊見其端。
城竣,而侯蒿目山中,又起而用兵矣。以二月望有五日報成于王,周圍約六百六十余丈有奇。垣連女墻、垛子高二丈一尺,闊一丈八尺。門四,水門二,較舊加高壯。匾南曰"澄清",北曰"拱秀",東曰"定濤",西曰"安泰"。登高而望之,真如鳳舞龍翔矣。于是二學(xué)師率庠友及與有城勞者,咸樂厥成,謂侯是役,宇我,屋我,招徠而固護(hù)我,我等可無余力再竭,彰大功以垂永久?僉謂余光龍:"若日久從侯乘城,詳睹侯之精誠感孚,人天交佑,非但勤慎廉敏而已,當(dāng)頌揚毋后。"余以不文辭者再,以草野衰廢辭者三,眾固強(qiáng)之,惟侯亦不以拙樸乏偉觀嫌也。敬與紳士合詞而縷述之,以勒于石,樹之道左。其費計千 百 十有奇,征自十八里九甲免役之?dāng)?shù)。其與督工若官、若吏、若衿、若鄉(xiāng)耆及樂助諸姓名列于碑陰。時皇清順治丙申季春之吉。
郡丞來承祉攝篆重修儒學(xué)碑記
粘本盛
士之于學(xué),猶農(nóng)之于畔,工之于肆,固有少習(xí)心安,異物不遷之所。學(xué)宮之重,有由然矣。然古人養(yǎng)老享賓,聽訟受成,以至獻(xiàn)囚獻(xiàn)馘,禮、樂、兵、刑,靡不具乎其中。蓋教化攸系,民物具瞻,無論京師首善,即鄉(xiāng)國黨術(shù),尤賴有大賢之司長為之父母師儒,立其原而端其表。故言偃弦歌,以學(xué)為治,鄭僑鄉(xiāng)校,以治通學(xué)。昕夕涵泳,習(xí)聞習(xí)見者,不必皆士,而皆可以士。后世以芹藻之事,僅屬學(xué)宮,而吏治民風(fēng),若與環(huán)璧橋門判然分歧,占畢諸生,亦且借黌序為梯榮之寄,鞠草荒庭,有所不顧,反不如農(nóng)畔、工肆者之守而勿失。何也?無父母師儒為之立其原而端其表也。
漢文翁、何武,嘗多方廣勵。文翁修學(xué)宮于成都,每出,召明經(jīng)飭行者與俱,俾傳教令,蜀地大化。何武行部,必先即學(xué)宮,見諸生試誦論,然后入傳舍,故循良著稱。當(dāng)時之吏治、民風(fēng),至今猶可見焉。清溪為溫陵望邑,山水區(qū)會,先儒之所過化,人醇風(fēng)樸,其間德業(yè)文章,昭昭若揭者,孰非出于明倫執(zhí)經(jīng)之子耶?
學(xué)宮建于邑內(nèi)城南,邇歲兵燹頻仍,欞宇傾圯,蒿萊叢生。有司鞅掌簿書,倥傯戎馬間,未遑過問??滴踉耆梢铮ず钏抉R來公攝視安篆,甫至,謁先師文廟,四顧瞿然曰:"是豈所以崇圣人而敦名教哉?"遂重捐俸金,率諸學(xué)長,鳩工庀材,百爾偕作,殿堂、門廡、甍垣之屬,皆繕葺崇奐,巍然一新。不動公帑,不傷民力。都人士嘖嘖謀勒石以志不朽,群請序于余,以余起家安庠,今又知公有素也。
公起關(guān)中名儒,以清白世其家,著述甚富。方蒞泉時,海疆多故,飛鴻播野。公沿海奔馳,極意軫恤,出橐金給民牛、種,墾荒田六千余頃。又輸資重為筑堡蓋屋,捐米施粥,全活萬計。然公素絲自儉,一蔬一薪,毫不累及民間。至于課士聽獄,刑清政簡,除里弊,減夫役,種種善政,輒欲跨文、何而上之。斯其以學(xué)為治者乎?斯其以治通學(xué)者乎?
時王春將告竣,適關(guān)侯以是月榮任,而理所未竟之緒,力贊厥成焉,是天若留此以成來公與善之盛舉也,因得并書。來公諱承祉,號駢茀,高陵人,登辛卯恩拔。關(guān)侯諱弘異,號馮友,粵東順德人,登歲進(jìn)士。而董其役者,博士孝廉張公諱晃、段公諱有彩也。是為記。
重 建 青 林 巖 記
關(guān)弘異(清令)
邑以西四十里許為依仁,統(tǒng)圖有古剎名巖曰"龍安",嗣曰"青林"。層巒遠(yuǎn)翠,幽勝迥然,五代時清豁禪師所建也,從茲而興廢不知凡幾矣!
余康熙二年春正抵署,適造舟取材,匠役播毒,據(jù)民吁念切,單騎馳禁。雨暴至,避宿于斯。因瞻梵堂,棟折垣傾,惻然有聿新之舉,而里中陳、白、蔡諸生,住僧遁機(jī)與有績焉。盍記之?
且有奇者,堂大柱八,圍周數(shù)尺,高三丈,俱蠡蠹不堪。偶搜密叢中,得八株,恰如高大。旋慮興崇殿,非銀同某匠難以勝任。有老人往呼之偕來,初不知為神也。匠到,正符興工,董督如意,詢備知,乃共詫以為神也。噫!不亦靈奇矣乎?
當(dāng)廢而興,數(shù)有嘿司。予繼前人而重修,后人又繼予而重修,自是剎益古,巖益名,豈不彰彰較著也哉?是為記。
新建龍津浮梁碑記
謝宸荃(縣令)
自昔邑以溪名,曷取乎溪也?意自邑達(dá)郡,仕帆估舶,往來上下,與夫粟米之轉(zhuǎn)輸,樵蘇之弛負(fù),皆溪焉是賴,是有取乎溪爾!然從永安迤邐而東,山徑百里,朝裹糧而夕晉江,豈盡從事于舟楫乎?龍山南市,屹然相望,其限之也,溪實為之。舍溪而徒,必截流以登,使無以善是溪者,則是溪也利害相半,邑何必以溪著也?山川邱陵,特地險之自然,端賴有人焉起而裁成輔相之。
余叨牧茲土,甫下車,輒徘徊龍津之旁,見涉者爭渡,喧聲如雷,幾有相胥及溺之恐。徒杠輿梁,余責(zé)誰諉乎?第以初蒞藍(lán)水,舊案山積,簿書旁午,竊有志焉而未逮也。茲荷各上臺政簡刑清,與民休息。余得以其暇相度岸址,鳩工庀材,爰造舟為梁,披星戴月,躬自督率,二十日而成。雖落雁臨波,難比杜預(yù)半規(guī)之式;長螭橫渡,殊慚李冰七星之工,然自此而揭厲無艱矣,自此而溯洄靡懼矣。朝來入市,不羨祖龍之鞭;暮欲歸田,可廢沙棠之棹。且也鎖連絕岸,叱馭無勞;梁偃長空,問津可免。是溪也,誠有享其安瀾而忘其險阻者,猶得云利害相半乎?
然是役之興,雖曰人事,亦有天數(shù)焉。余始議經(jīng)營,將復(fù)舊制。一夕溪雨滂沱,昔之纜浮梁者,半從山麓而出。邑之人咸加詫異,以余有以格夫山靈也。余敢貪天功為已力哉?
說者曰:"邑三面阻溪,環(huán)流映帶,民物康阜以之,人文巨麗以之,使非設(shè)梁以殺其流,建亭以護(hù)其勢,則邑?zé)o以善是溪,溪無以利吾邑,彼潺潺者又何取乎?"余聞其言而韙之。刳木為舟,數(shù)十有八,上覆以板,旁設(shè)欄楯閑之。有亭翼然,位于中央,顏之曰"露沾霞浮"、"呼風(fēng)吸月",一以表勝概,一以新舊俗。此都人士,庶幾食溪之福,曉然于邑之以溪名,而誠有取乎溪也。爰勒石而為之記,邑之紳士里民例得共書,并鐫姓名于后。時皇清康熙十二年癸丑孟秋之吉。
?。ā栋蚕h志》卷之十終)
風(fēng)俗人物 之七
征文
記
五代初建安溪縣記
詹敦仁(后周始令)
夫萬戶而置郡,千戶而置邑,古制也,泉之為郡古矣。小溪場西距漳、汀,東瀕溟海,乃泉之一鎮(zhèn)守也。地廣二百余里,三峰玉峙,一水環(huán)回。黃龍內(nèi)顧以驤騰,朱鳳后翔而飛翥。土之所宜者,桑麻谷粟;地之所產(chǎn)者,獐麈禽魚。民樂耕蠶,冶有銀鐵,稅有竹木之征,險有溪山之固。兩營之兵,額管二千余人,每歲之給,經(jīng)費六萬余貫。地實富饒,是豈不足以置縣歟!
敦仁奉命以來,視事之始,既嘉山川雄壯,尤喜人物伙繁,思筑而縣之,乃以狀請于郡太守。未幾而報可之令下,增割南安近地,新揭清溪美名。敬奉以還,大懼弗稱。矧新邑發(fā)岡自乾、亥而來,轉(zhuǎn)勢從辛、兌而入。向丙、己以奉離明之化,流寅、甲以伸震疊之威。左環(huán)右接,如抱如懷;前拱后植,若揖若拜。析為四鄉(xiāng)一十六里,通計一邑幾三千余戶,梓列以圖,卜契我龜。當(dāng)三農(nóng)收斂余暇,適二營番戍休閑。便近之戶,役止三日,而民不告勞;筑作之工,計不逾年,而兵不殫用。崇門豎樓,所以嚴(yán)其勢;繩廊周宇,所以處其吏。屋不華而加壯,寢僅足以為安。居民鱗次,雍雍然以和;官廨翼如,濟(jì)濟(jì)而有辨。由陸而至者,必出其途;自水而運者,會流于下。坐肆列邸,貿(mào)通有無;荷畚執(zhí)筐,各安職業(yè)。土沃而人稠,風(fēng)淳而俗樸。真東南形勝之地,實疆埸沖要之區(qū)也。初經(jīng)營于顯德大火之首冬,遂落成于明年小春之下浣。茍完茍美,不至侈矣;曰庶曰富,又何加焉!
其奈地華人質(zhì),業(yè)儒者寡,是豈教有未及者歟,殆亦習(xí)俗有待而化者歟!豈知夫秦奢魏褊,俗若未易以轉(zhuǎn)移;伯清惠和,聞?wù)呱心芤耘d起;顧在上之人所以作之者如何耳。敦仁不能遠(yuǎn)引古者之說以為喻,請以鄉(xiāng)邦之事而昌言之,可乎?爾閩之初,人未知學(xué);自常公觀察以來,有歐陽四門者出。豈曰彼能而我否,孰謂昔有而今無!蓋未然者,猶有所待而然;未至者,當(dāng)有所勉而至。齊變至魯,魯變至道。盛事鼎來,以答山川之靈;雄名日起,以續(xù)龍虎之號。曰教之,令固不敢不勉;而從令之教,爾邑之人當(dāng)交相勸勉,以副令之愿望。猗歟休哉!丙辰十月甲辰記。
清 隱 堂 記
詹敦仁
清源之西,逾百余里,有地曰清溪。去邑之西,又逾百余里,有山曰佛耳。峭絕高大,遠(yuǎn)跨三鄉(xiāng)。有田可耕而食,有山水可居而安。予既卜而筑之,爰取清幽之義,榜所居之堂曰"清隱。"
若夫煙收雨霽,云卷天高,山聳髻以軒騰,風(fēng)梳木而微動。殆若曉妝睹鏡,夜籟沉聲,寒泉聒耳,戛玉鳴琴。非宮非羽,五音不調(diào)而自協(xié);不絲不桐,五弦不撫而自鳴。此其所以為清者也。
然與其適于耳目之外,孰若得之胸襟之內(nèi)?春而耕,一犁雨足;秋而斂,萬頃云黃。饑餐飽適,遇酒狂歌,或詠月以嘲風(fēng),或眠云而漱石。是非、名利,榮辱、得喪,皆不足為身心之害,此又所以為真清者也,宜乎斯堂以清目之。
書 丞 廳 壁 記
陳宓(宋令)
親民莫如令,由漢以來,必置丞以貳之。曰丞者,贊助正救之云耳。令有疑必咨于丞,丞有言必忠于令。事或便民,議而行之;少有不便,止之惟恐或后??煞裣酀?jì),不立私見,惟是之歸。丞茍得人,令亦寡過。然則丞之任不輕矣!
安溪地逾百里,僻遠(yuǎn)而民貧。令于民事,固當(dāng)究心;丞于邑事,尤不當(dāng)坐視而不之告也。然居是職者,往往參而關(guān)市之征,曰:"吾能寬民薄稅足矣",至于邑事弗理,則曰:"非我也"。如是而曰"不負(fù)丞",可乎?
書 主 簿 廳 壁 記
陳 宓
安溪為邑幾三百年,司簿領(lǐng)者固多賢士,寓處壁記不立,漫莫可考。時傳充員逾歲,復(fù)廨宇于縣治之西,宗學(xué)教授陳德一概記其事矣,問先后名氏于耆老,才得二十人。竊謂居是官者,往往卑之,玩歲愒日,不屑以事業(yè)自見;況窮山小邑,益不足起其怠。是豈設(shè)官之意哉!
勾稽之事于民最切,民之休戚在貳,歲之出入在簿,書吏并緣為奸,特原于此。茍吾愛民之心不至,憚勞好佚,其害有不可勝言者,而以官卑自恕可乎?
按:此文舊志皆載宓作。味"時傳充員逾歲"六字恐是主簿趙時傳所作。
惠 民 藥 局 記
陳 宓
安溪視諸邑為最僻,深山窮谷,距縣有閱五六日至者。又氣候多燠,春夏之交,雨淖則河魚腹疾,旱則瘴痞作焉。俗信巫尚鬼,市絕無藥,有則低價以貿(mào)州之滯腐不售者。貧人利其廉,間服不瘳,則淫巫之說益信。于是有病不藥,不夭閼幸矣!詩曰:"藍(lán)水秋來八九月,芒花山瘴一齊發(fā)。時人信巫紙多燒,病不求醫(yī)命自活。"嗚呼!獸且有醫(yī),而忍吾赤子誕于巫、愚于賈哉!
嘉定庚午冬,為和劑局于中門之內(nèi)。招明醫(yī)一人,躬診視、修制之事;吏一人佐焉,掌凡出入之籍;工一人,供凡役。創(chuàng)惠民局于大門外,一吏掌之,月一易,所以佚其勞、革其奸也;主簿兼督之,所以重其事也。
夫長民使民有疾無醫(yī),有而不備,何以為心乎!后之君子,孰無是心!惟以是為民命所系,敬而無忽,務(wù)廣本朝仁民之德,而不屑屑于計利,則不獨人享其福也。天地鬼神,不可欺也,實可畏也。本錢五百緡,歲取贍安養(yǎng)院之余者入焉。
安 養(yǎng) 院 記
陳 宓
古者鰥寡、孤獨、疲癃、殘疾,皆上所養(yǎng)也。明詔州、縣立安濟(jì)坊、居養(yǎng)院,實三代遺意,州、縣奉承,職所當(dāng)舉。
安溪距城百里,計絕一隅,地?zé)o重貨,商旅不至,惟貧困無聊之民,僦力執(zhí)事,往來山谷間。地勢幽阻,秋冬之交,病作相望,倀倀無所棲。其或得托廬以息,而居人恐其或死累已,驅(qū)去之唯恐不速。以故羸困顛頓,往往不免,官無由知。
宓來茲一年,日所傷惻,乃相地于近縣西南,立屋十四間,庖湢粗備,名曰"安養(yǎng)院"以待之;擇忠厚者二人謹(jǐn)視之;取廢寺之粟,歲若干石以粥之;為惠民局于邑東以藥之;病愈則裹糧以送之;不幸有故,則棺殮以葬之。盡心所及,盡力所為,庶無負(fù)圣天子仁民之意?!?br />
嗚呼!民,吾同胞;令,又其司命者也。使至于此,罪將安歸!宓始不足為,其罪固已多,第勉勉以補(bǔ)過于后;后之君子,至于廣其所不及,豈若宓之不勇以致悔哉!于是書之以俟。
宋令黃堅叟重建鼓樓記
余克濟(jì)(邑人)
方唐之季,是邑僅以場名,至保大中始改為縣。時則清隱先生詹君肇基此土,首披荊棘以創(chuàng)縣治,雖仿佛古子、男之制,而間關(guān)草昧,百度猶闕。
我宋龍興,版圖混一,膺民社之寄者,皆奉天子之命而來。訊之圖諜,蕭君仁憲而下,增敞舊址。至于吳君在木,以縣前地形高仰,乃平而就下,建鼓樓于其上,俾四承之會,順流而南,自此風(fēng)氣以開,民物豐阜。
近世得人,邑治之中,百廢具舉。于是公堂有宇,既已鼎新,敕書有樓,又嘗再葺。惟鼓樓日兩衙,夜五漏,所以宣德而聳觀聽者在是,歷年滋久,東傾西墜。
嘉熙四年冬,三山黃公堅叟來宰茲邑,以為闕典。明年鳩工度材,即冬至之日始事,盡撤朽腐而新之,又明年冬十月畢工。正樓居中,挾樓旁翼,二亭兩峙,東為"宣詔",西以"觀民"。材木魁梧,勢面雄壯,杰出乎溪山之上。篆縣額者,蘇潮文瓘也。
宋令鐘國秀重修大成殿記
梁椿選(晉江寓賢)
咸淳元年春,上饒鍾侯來領(lǐng)縣事。仲秋釋奠,將徹饌,微聞殿宇騞騞有聲,心甚恐;竣事亟往視,則棟橈矣。召諸生告之曰:"禮殿蠹腐如此,無以植教基,奈何?"諸生曰:"姑補(bǔ)葺。"侯不可,命撤之。捐金為倡,授匠指畫,僚佐邑屬暨職事員秩致助有差,學(xué)長蘇君巍等分董其役。舊址增高二尺,兩廡各廣拓如之。棟宇崇宏,像設(shè)儼備。始事于是歲之臘,明年夏五月訖工。蘇君令諸友請記。
惟我朝以儒立國,重道右文,尊崇先圣先師,秩之祀典,是豈徒循舊比哉!上下四方之宇,往古來今之宙,非此一脈行乎其間,人之類殄久矣!夫子之道,固不以廟興廢為存亡;然示學(xué)者之依歸,尊正傳之宗主,賴有此耳!
今為吏者,惟知汲汲簿書期會之間,上以督責(zé)為功,下以取辦為能,至有漠然視學(xué)校為傳舍,圣師之居,頹敝摧壓,漫不之恤。風(fēng)俗日卑,人才日陋,莫有知其故者。鍾侯于邑焦熬,不憚撙節(jié),興此巨役,是則可書也巳。
宋令李著建美報亭記
(即今社稷壇)
錢師尹(縣尉)
紹興丙子之夏,令尹李公來治是邑。既視事,言于僚寀曰:"出治之序,莫先于學(xué)校,尤莫重于社稷。是邦凋敝之久,二者圯而弗修,其無乃曠于吏治!"邑尉錢師尹贊之曰:"韓吏部有言:'天下通得祀者,惟社稷與孔子。'句龍、棄以功,孔子以德。今學(xué)校、社稷之未修,上無以稱國家崇德報功之意,下無以慰士民之望,二者誠為切務(wù)。"公曰:"諾!然是二役也,不可以并作,子為我以次董之。"其冬先葺黌舍,仆者興,缺者補(bǔ),釋菜鼓篋,訚訚可觀。越明年冬,乃致功于社稷。除蓁蕪,周峙墉,干二壇,崇新特;因舊址復(fù)為三壇于側(cè)。西向南上,風(fēng)雨雷師位焉,所以省役而便民也。攻位既成,旁列茂松,前植細(xì)柳。有亭屹然,以處禮官;檐楹翼之,以待執(zhí)事。禮行事舉,農(nóng)益知勸,公乃命以"美報"揭亭之額。
夫春祈秋報,祀有常典;豐兇旱溢,歲無常數(shù)。今獨以報待神,則公之留意斯民,愿其歲享屢豐之樂,蓋可見矣。又況藍(lán)溪之陰,鳳山之陽,縣治居之;而斯亭之作,乃當(dāng)鳳咮之上,巖壑環(huán)繞,有以占一方之勝概;而亭之篆額,得公妙筆,雄健奇?zhèn)?,又有以增一亭之佳致。其賞心快目,殆若神物秘藏,久而不發(fā),以待公之來也。所宜遵仰景貺,年谷順成,風(fēng)雨惟時,迅雷不作,載芟之祈,歲無觖望,則美報之意,邑人推其所自,且不專賽于神矣。休哉!
重 修 美 報 亭 記
王孝廉(宋令)
《傳》曰:"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縣有社稷,春秋為民祀,重于神,實重于民也。惟此壇寓,經(jīng)久弗治,漫漶剝蝕,大懼弗稱重神之意。孝廉蒞政之初,揆時展事,駭目疚心,愿葺而繕之。獨念民政邈未就緒,經(jīng)營補(bǔ)理,甫二期而民與吏始翕然相安。若是而不致力于神,非闕典歟?
約費廢余,乃鳩厥工,官自取辦,民不知役。視壇及寓,補(bǔ)罅新舊,級磚蓋瓦,如鱗如翼。墻加以飾,門立以表。復(fù)于亭右植屋三間,命頭陀居之,以司汛掃。纖悉略備,制度得中,儉不至陋,華不至侈,民咸曰宜。仲春基役,涉夏訖工。司計黃勉,實董其事。謂予不敏,盍記歲月,于是乎書。
明邑令王廷佐 龔穎建學(xué)門記
史于光(晉江給事)
學(xué)校,古也;人才,學(xué)校之淑也;學(xué)校興,人才盛矣。安溪有學(xué),始于宋之咸平,更于紹興,毀于至元,重建于明朝開國之初,至正德辛巳修改,凡五興廢之間,人才升落之機(jī)也。辛巳規(guī)制尤展,殿堂、齋舍、廩庫、經(jīng)史閣諸亭,惟舊之葺;而學(xué)之門、繇道諸坊及福民祠之祀名宦鄉(xiāng)賢者,悉改而新焉。學(xué)門繇道之地,舊以頹廢半入于民居。茲復(fù)爾泮宮坊,峙于學(xué)門之外;福民祠,翼于欞星門外之東。道出通衢之交,儒林、文苑、騰蛟、起鳳之坊表焉。巍峨飛躍,有華觀仰,蓋由學(xué)宮第一關(guān)也。士子至是其有不興乎?迤而之泮宮坊,益竦然跂矣。進(jìn)而展拜于夫子之庭,執(zhí)業(yè)于明倫之堂,則廟美在望,儒珍滿前,能無溢情以媚乎?興,求之始也;跂,欲之基也;媚,得之輿也。漸之,涵之,依之,游之,士其幾矣。
故曰:山有云,澤則通之;林有木,春則茂之;士有學(xué),知本者興之。士之氣在鼓,鼓則通。興學(xué),所以鼓之也。興之者,邑令龔侯穎、教諭鄒君魯、訓(xùn)導(dǎo)涂君耿也。鄒、涂有經(jīng)理區(qū)畫、力贊樂成之功,而諭民還地,鳩工聚財,費以公移,民以逸使,則皆龔之功也。龔治安溪有聲,尤崇名教,辟左道,建書院以祀晦庵,修縣志以昭文獻(xiàn),皆其節(jié)之大者。而生員蒲生香亦是之勤,不避事事,皆可書也。故并書以勒之。
明令殷楘改建名宦祠記
顧珀(晉江,戶部侍郎)
天下府、州、縣名宦祠皆在治所,惟安溪縣名宦附在鄉(xiāng)賢祠。揆厥所自,緣時或窘于無財,或惜乎民力,或一時倉卒未暇較量,故混作一祠。且制作卑陋狹小,殊失我朝尊崇之意。
嘉靖十六年冬,殷侯蒞任,拜謁其祠,見其制度卑陋狹小,且與鄉(xiāng)賢同處,乃愀然不安,欲即改建;蒞任未幾,連歲欠豐,未敢以輕舉也。至十八年孟春,謀諸邑之士夫、耆老,計無所出。至孟秋,乃自捐俸資,鳩工集木,不取官帑,不用乎民力,不俟旬月,豎立于縣右之側(cè),倏然成功。祠大三間,夾以兩廈,前中大門,又前小門,周圍垣墻,皆煥然一新,誠足以安神妥靈,而可伸尊崇之敬也。工成,邑之庠生詹環(huán)祖、蔡志學(xué),耆民劉李、吳標(biāo)等,詣予請文以記之。
予雖老病林下,耳聞盛美,可無言乎?竊惟守令之職,治民事神而巳。殷侯至安溪,慈祥愷悌,節(jié)用愛民,無忝于治民之任;恭敬誠恪,不忽鬼神,無愧于事神之責(zé);允矣當(dāng)時賢令尹也!今觀此祠之建,區(qū)畫周密,軒豁高爽,排立名宦,神其孔安。春秋奉祭,神無不格。誠陋在昔之制作,而極今日之尊崇,其殆與詹公祠相為永久而并美焉。
然侯之功非止于是,至若城隍廟宇之重建,學(xué)校墻宇之修飭,又壇場、牌坊,又司館、藥局,一時悉為之改觀,皆曠世之制作矣,故并及之。
侯名楘,字文范,別號疊泉,江西南康府星子縣人。由國子生初任南海縣丞,升今職。
明令殷 楘重建安溪縣城隍廟記
詹源(邑人,副使)
古者開建國邑,必設(shè)城隍以為保障,而遂祀其神,為其有捍御功也。故我朝稽古定制,城隍之神,備載祀典,而自京師以旁達(dá)四方郡縣,莫不廟而祀之無間。安溪城隍在縣治東界,相承至今,隨時修建,因仍茍且,未有能恢張振作而高大之者。故其木植蠹腐,規(guī)制卑隘,日將就圯,殊失崇奉之意。
嘉靖丁酉冬,邑侯疊泉殷公自江右,下車之始,如制告廟行事,睇觀惻然,即有志興作而未遑也。既及期,政通人和,遂與邑尉鄒君奇圖為重建之計,乃曰:"營繕大事,匪財弗克,顧今公私俱困,無所于取,吾當(dāng)舉議以為眾倡。"于是首捐俸金,鄒君從而助之。復(fù)命耆民省諭民間,聽其愿輸助成,而不強(qiáng)其所不欲。民之平日尚義者皆感義樂從,爭相薦賄。不逾月,銀以兩計者約二百有奇,而公貯民力俱不輸。侯乃白于當(dāng)?shù)?,獲報可而遂行之。
召匠掄才,諏月量工,指示經(jīng)畫,務(wù)從高大。中為正堂,左右夾之以廈,覆以重檐,周以回廊,前為拜臺,后連寢室,東西翼以兩廡,外為大門,次為儀門,縱橫修廣,各中于度。始事于戊戌之孟冬,越明年己亥季秋而落之。易卑隘而就亢爽,更蠹腐而為閎壯,繚以周墻,加以涂墍,飾以丹雘,巍峨絢爛,跨耀云霄。民遠(yuǎn)近來觀者,莫不稱嘆,謂自有縣治以來未之有睹也。邑耆吳標(biāo)等謁予請記。
予惟昔孔子譏臧文仲之居蔡為不智者,以其不務(wù)民義而諂瀆鬼神也。今侯之廟城隍,人或以是議侯者,殊不知臧文仲之事,本非人道之所宜,而徒生事媚神徼福,故孔子譏之。若侯城隍之建,則固以其有功于民,合諸祀典,是正民義之所當(dāng)務(wù),而非有所徼而為之也,誰得以是而議侯哉?且樂因循以自廢者,往往忽神民之事于弗理,是固有所慢;喜紛更以自擾者,或至假神民之事以行私,是又不免有所欺。侯能敏于從政,不廢是役,又能克治以營公,倡義以集事,而不為私圖,則固無所慢,且無所欺于神,而況于民乎?無所慢者,才也;無所欺者,心也;不可以沒諸侯也。是故為之記,以俟知侯者考焉。
鄒君奇字仲高,別號紫崖,浙之余姚人。
明令王漸造重修學(xué)記
莊用賓(晉江,參政)
安溪縣有學(xué),自宋咸平始,嗣是沿革不一。逮明朝洪武六年,詔天下郡邑建學(xué)立師,安溪如制。正統(tǒng)年修,正德又修,率皆茍簡易蝕,倡之有其人,而為或弗力;是固力為之矣,而勢或見阻。廟宇不足以妥神棲,游息不足以居士業(yè),士無所勸,而民不知教。樹石紀(jì)實,建議于博士王國善,弟子蔡志學(xué)等奉行之,為邑侯王君敘成績也。
王君漸造,誠篤君子也,造次不能以辭自達(dá),而內(nèi)有條理。蒞政則首務(wù)學(xué)校,規(guī)模倜儻。前人創(chuàng)為之者,事方大概而制多未備。公議不煩于眾,而費不及于民,捐廩俸羨,鳩工聚財,俟以歲月,而成之以漸。文廟翼廡,倫堂齋舍,拓其規(guī)也;啟圣、文公二祠,養(yǎng)正書院,鼎其新也;鄉(xiāng)賢、敬一亭,飭其舊也。是雖窮山僻邑,望之巋如,察之密如,當(dāng)與上國大都斗盛爭侈者矣。
嗚呼!事有似緩而實切,理有相反而實以相成,腐儒俗吏皆未之知也。衛(wèi)靈問陳,孔子曰:"俎豆之事,吾嘗聞之矣。"陳亦為國之所不廢,若夫子之意,如后世傳注所云,則當(dāng)時國君之不用,豈特其君之過哉?孟子曰:"壯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則可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知孔子者,孟子也。俎豆非所以為軍旅,而軍旅之精義,必于俎豆乎得之。習(xí)為孝悌焉,習(xí)為忠信焉,何但駿奔末節(jié)之間?惜乎衛(wèi)靈之不深究其旨,而夫子之意,遂不白于后世。
安溪在郡治之西,而白葉坂一帶,又漳寇出沒之徑,百姓秋收之后,則束包以待走。自余分巡爌剿除以來,閭閻晏然,不聞有干戈之警。一時之兵威,豈直勝數(shù)百年之戾氣?意者其有資于學(xué)校者乎?
學(xué)校也者,俎豆夫子之地,而師之所教,弟子之所學(xué),非有出于孝悌忠信之外。人人孝悌,變詐之習(xí)不作,而和順之風(fēng)大同,則盜賊亦人耳,豈不能漸馴其暴氣,而默革其非心哉?夫以平日傾毀不治之所,一旦改觀易視,過之者猶聳然動其心,況士子之朝夕游詠地,其有不感發(fā)興起者乎?進(jìn)而相觀,退而相訓(xùn),孝悌忠信之化,吾知其沨沨乎大行于一邑,而夫子在天之靈,必陰干德教于冥冥之中。安溪寧靖之慶,豈區(qū)區(qū)筑城屯兵之所能專哉?夫子嘗曰:"有文事必有武備。"是故不答問陳之意也。
余公,兵憲也,以武備為文事;王公,牧職也,以文事為武備;二者相資,長久之術(shù)也。繼余公之后,飭武備而不弛,繼王公之后,修文事而不廢;安溪士民,其永有攸賴矣!
學(xué)基在縣治之東南,枕鳳山而瞰龍津,前峙筆架三峰,最為秀拔,卑陋不修久矣。議新之者,府倅陳公堯典也;主為之者,郡侯程公秀民也;余公爌行部至縣,又拓地以廣面勢;而始終成之者,皆王侯漸造之功也。王侯,廣之番禺人也。甲午科舉人,乙卯夏,來蒞茲邑,字履一,號九石。邑義民如林宏等各以所助金分董其役,而督理則本學(xué)訓(xùn)導(dǎo)孫統(tǒng),是皆有功不可不書者也。
明令陳彩重建學(xué)記
傅夏器(南安,吏部郎中)
惟文教關(guān)于天下,雖以兵燹之余,剝困之極,不可一日弛。嘉靖末,倭賊煽亂,延蔓陬薄,安邑文廟學(xué)舍毀。蒞茲土者,循故事,憚興作,祀位具于頹垣,講座鞠為茂草,文教罔乎若蒙矣。陳侯彩蒞政于茲,仁恕清慎,抉剔興廢,惕然一舉而新之。
當(dāng)此時,寇盜方平,兵甲未解,帥臣開府于閩中,束濕需儲,剝胸椎髓,催征不以歲月,誅求且累億千。有司竭力象上意指,日不暇給,胡所齒喙于他務(wù)?安溪邑治又居萬山中,巨家名族,率走集郡城,生徒家居、業(yè)館郡城中十而九,不復(fù)目擊其事,安所樂于赴工?陳侯志決而勤,事煉而簡,捐俸出帑,治材鳩眾。往者營廟之資,或以千計,侯直糜金百八十余;往者營修期,或以一、二年,侯直數(shù)月而卒事。地仍舊址,其貌維初;教緣舊法,其令維新;周旋俎豆,威儀翼翼;摳衣升堂,冠裳楚楚。對揚天人,開辟謨訓(xùn),豈非太平盛事耶?
列圣道學(xué)垂統(tǒng),先賢講德立教,地緯天經(jīng),映今輝古,無亦惟是一脈以綱紀(jì)人心。必惟瘡痍之甫定,是曳是掣,而曰焉用文之,奚而不喪也?昔魯泮修而史克作頌,晉雍啟而王冀摛辭。學(xué)博諸生,慶茲盛美,同言侯績。某敢為記以頌侯美,以勸勉邑諸生興起于圣人之道。
明令陳彩 蔡常毓新造縣城記
朱安期(晉江,參議)
安溪,泉巖邑也,與永春、德化兩縣俱居山谷中,壤地相接,素患寇攘,筑城設(shè)險宜亟久矣。明興二百年來,輒議輒寢,甚至垂成而罷。坊,居里之一,余十六里皆崇岡牙錯,垅坂緣亙,賊睨以為巢。若遠(yuǎn)而感化,邇而長泰,諸數(shù)里之民屢受其荼毒;警報至,則棄邑而避,莫為拯援,勢使然也。嘉靖間,劇發(fā)搜治,粗賴為安。乃當(dāng)路者諄諄一勞暫費之論,終莫能使上下相孚,以舉斯役,則以坊居之民與數(shù)里之民,量較利害,彼此相持,忌騷動,憚糜費。為之長者亦每阻于厲謗,落落難合,莫毅然任其責(zé)。而又率三四年一遷,或有故以去,孰能操意悉力,措無窮之惠,就難成之功哉?迨庚申七月,倭奴倡亂,由仙游出永春,突至安溪,公私殘毀,民始震悔,帖然相率請于當(dāng)?shù)溃瑠^議城役;當(dāng)?shù)揽芍沟禄笠鼜埞缶V度基定址,自西南及東畔一帶,依溪險阻,可以為基,議定而邑侯陳公彩至。時邑治殘破,井里蕭條,侯不阻其難,程土物,分財用,稱畚鍤,平板干,命日量工,不愆于素。逾年而城以內(nèi)工役就緒矣,乃以憂去。
邑人方皇皇焉懼斯役之罔終也,于是蔡侯繼至。當(dāng)城工未畢之際,物力匱竭之日,民之幾懈而謗怨將騰;侯乃一意撫綏,說以先民,民益趨事忘勞,思以體上官之意,而民可績。侯亦得以悉心經(jīng)畫,隨宜調(diào)度。患外城多圯,則砌以石;患土心易壞,則堅以葺。四門雖完,而門樓未建,串樓未覆,則無壯形勢而垂久遠(yuǎn);水門未開,泊岸未治,則無便民用而防水患。凡百偕作,自邇及遠(yuǎn),自內(nèi)及外,無不堅致完密,用以垂帡幪之庇于邑人,而建不拔之基于治所者,綜有條理,而其功不磨也。城功既完,而邑治未建,堂奧弗尊,出令無所。侯用憂惕,乃復(fù)展轉(zhuǎn)區(qū)畫,庶民趨之,不日成之;而堂階宅奧,咸煥然一新。侯之功益又大矣!于是邑士大夫、耆庶等思以永侯之功,相與建碑以示勿忘。邑學(xué)博汪君世清、盧君學(xué)顏以職在庠序,樂觀厥成,生員吳主恕承命謁余,以記請。
余惟天下之勢,不極不反,天下之事,不激不成;人情不大更變,不通不久。于今日安溪城成,大有慨焉。昔以承平極治之世,垂二百年議之而不足,今以凋瘁殘傷之后,不三四年成之而有余。人情豈甚相遠(yuǎn)哉?否泰相仍,盛衰倚伏之機(jī),大抵然也。天有是時,則人有是事,使非陳侯興之于始,則無肇斯役之功;非蔡侯得民感孚之深,經(jīng)略匡濟(jì)之裕,則何以竣二大役,不費公帑,不動聲色,如此成功之速哉?是皆可書也。
是役也,邑人詹彬咨詢協(xié)謀,預(yù)營其始;典史楊明課督諸務(wù);陰陽訓(xùn)術(shù)陳可宗專司會計;分董其役,則耆民陳宇、吳主謙等。城成而以報于巡撫軍門涂公、巡按察院王公。分巡興泉道蘇公親臨閱視,飭戎練兵,郡守萬君慶,二守丁君一中,咸嘉樂成而紀(jì)慶績云。工起于壬戌五月,訖于丙寅臘月。周圍約六百六十余丈有奇,城垣連女墻垛子高二丈一尺,闊一丈八尺;門四,水門二,東曰"朝宗",西曰"阜成",南曰"迎薰"北曰"拱極"。費出通縣丁米融派并稅畝等項,計七千四百兩有奇;串樓則官給銀,每丈六錢,照里班分定界址起蓋。戊辰,余為之記。乃今俞侯始至,新飭邑治興學(xué)紀(jì)事閱城碑并刻,厥績懋焉。
侯諱仲章,直隸旌德人。陳侯諱彩,江西廬陵人。蔡侯諱常毓,廣東東莞人。
明令蔡常毓重建安溪縣碑記
詹彬(戶部主事)
君子之簡命于上,以其民與事寄之而已。將欲民之安與,則必省工作,薄科斂,日取民情之所以欲逸、欲富、欲壽者,日兢兢焉而后可使之安;將欲事之集與,則必備餼廩,程工力,日取事體之孰利、孰害、孰緩、孰急者,日兢兢焉而后可使之集。是民之與事本不相離,而欲安民與集事亦兩不相能也。矧乃兵燹薦臻,輸將益棘,民之生日促,事之來蝟興。求以安民,而事之叢有不容已者;求以成事,而民之窘有甚可哀者。欲得兩利而兼濟(jì)焉,誠難矣!以余觀于邑侯蔡前峰有厚感焉。
邑自后周顯德中,余始祖敦仁公開先縣治,循是迄今,城池未設(shè),非特財力稱詘,抑亦以溪山為固,無事于設(shè)險也。邇因倭賊煽禍,奸人脅從,邑治被其災(zāi)者三焉,官廨民舍,蕩無一存。前令彬庵陳侯至,始度地筑堵城之,郛廓僅完,而侯以憂去,內(nèi)之虛者猶故也。今前峰蔡侯繼至,經(jīng)營造置,聚財鳩工,縣堂公宇,樓櫓神祠,以次修舉,建學(xué)之議,亦日以就緒。民不告病,事因以理。邑老稚觀者,嘖嘖稱嘆復(fù)見太平之盛。擬之陳侯,其難易較然也。
蓋陳侯之時,民雖疲而適興事之始,事雖侈而適勞民之初,其財其力,猶可以憤起者。今之時,視之昔為何如也?方張之水,崩崖流石,及其殺也,力不能漂一羽,其勢則然。是蔡侯所遭不為異與?使前乎令者得二侯之用心焉,則順時成功,民恃為安??v有寇患,當(dāng)不至是烈也。使繼陳侯非如蔡侯之賢能焉,則憚勞避謗,貽患后人,將日圯月頹,其所費當(dāng)百倍于今,又未可知也。天下之事,謀始者固難,而成終者尤難。往往能善其始矣,而率以不善繼者敗之何限也。推此,則蔡侯之功孰巨孰細(xì),必有能辨之者。侯亦何修而得此哉?
嘗讀《詩》,衛(wèi)遭難,文公徙居楚丘,營治宮室,終之致民富庶。詩人誦之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夫虛浮則無實,淺率則易窮,人能操心誠實而淵深,則何所為而不成?侯悃愊無華,行從其言,所以致此者,有其本矣。又孫子教田忌曰:"取君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是我二勝而一負(fù),彼二負(fù)而一勝。"夫馬不加多也,一品擬之,而坐得勝算者,誠調(diào)度之有方耳。施之治財干事,亦猶是也。觀之心以得其本,觀之度以得其才,事更有大于此者,尚望我侯為之,況于一邑哉?邑博石軒汪君世清、性所盧君學(xué)顏、鄉(xiāng)先輩南崖蔡志學(xué)、警庵吳焜率庠生彭昊、吳主恕等詣余求文為記。余宜以不文辭也,顧侯之功,犁然有當(dāng)余心,且席帡幪,又安敢以辭為哉!
是舉也,耆民王淋、彭恕等呈請,侯遂以狀白于撫院涂公、巡院胡公、分守楊公、守巡何公,郡守萬公,僉報可。其年冬十二月始事,越明年丙寅夏五月告成功。公堂扁曰"忠愛",堂后耳房曰"架閣庫",后穿亭扁曰"公廉"。又后堂扁曰"退思",堂之東曰"贊政廳",西曰"土地祠";甬道中曰"戒石亭",兩旁各五間,為房科書辦卷宗。前為儀門,門外東西二亭,曰"申明"、"旌善"。外為譙樓,樓之東曰"南北預(yù)備倉"。堂之東畔數(shù)步許,為典史衙。規(guī)制如舊,而宏壯偉麗,視昔煥然百倍矣。計費金五百有奇,咸出于侯之贖金俸資。士民感侯之義,各致助有差,故成功迅速如此也。
董其役,典史楊明、鄉(xiāng)官晴溪詹洧(余叔)也,若把總官黃大任、陰陽官吳主信、耆民陳恩、吳主謙分督其役,皆有功于縣治,例得兼書,庶來者尚有勸也。侯諱常毓,字需成,領(lǐng)已酉科鄉(xiāng)薦,歷今官,廣東東莞人,前峰其別號也。是為記。
明嘉靖間平寇興學(xué)記
王慎中(晉江,河南參政)
國家承平久矣,而康阜之盛,莫如今日。雖嶺限海帶,越在邊徼,如吾泉州之為郡,亦且生齒蕃殷,地力竭作,谷深山阻,崎嶇而曲折,皆有保聚之民,墾辟之壤;而玩忽涵養(yǎng)之過,巨奸大憝,往往伏其間,如果蓏大熟,則蠹藏焉。
安溪,故名邑也。其治境窮處為白葉堡,交乎漳、汀諸州,牙犬相入,箐簿溪澗,繚繞回復(fù);既去治所遠(yuǎn),而勢險可憑。民桀黠暴悍者穴而據(jù)之,為四遠(yuǎn)逋逃之藪,時出抄旁近村落。吏漫不省,以為細(xì)故。日增月長,所聚既多,旁近所抄,不足滿貪嗜,則出剽旁邑南安、永春間,而同安之剽尤劇,至曳兵行城市閭巷中,若踐無人之地,俘民男女以為質(zhì),而邀贖賂。兵革久弛,不逞之警,起于非意,游徼虞候之將卒,掉眩相目,視其得意去而已。
柏坡余公,新以按察僉事來巡此郡,慨然嘆曰:"是非民之不逞,惟吏不戒以養(yǎng)釁萌而滋悖蘗。"乃察文武吏之惰濫不恭者懲之,而選其可用,使各募壯勇從,公率以往,迫賊所穴而舍焉。自賊憑險為穴,無一兵敢邇峒竊睍,不虞公至,急不擇死,糾黨與將吏斗,而公授策探穴,林櫛壑薙,不失一賊。行視穴處,度所以絕其源而圖久安,置壘設(shè)戍,增守御之兵,而安溪與旁近諸邑之民,不復(fù)憂盜。可謂功偉而慮周,猶不慊于意,曰:"是徒致武,民未知義,維詩書弦歌馴習(xí)其口、耳,以善其心,庶其鼓動變化。"乃投戈休馬,即學(xué)宮進(jìn)子弟,考得失,加勸董焉,而教以為父子兄弟者,使歸相告語,諭勉于從善以相收養(yǎng),而無狎于不義。
顧惟教之所出,必在于學(xué)。適有議改創(chuàng),而工久不就,公核其媮冒,旬月而諸役皆起。又為拓地以廣面勢,而學(xué)完以美。民莫不于于來觀,其秀者,思游其中以講學(xué)進(jìn)德;其凡者,亦歡喜夸說見所未有。安溪之民幸脫于鋒鏑桴鼓之警,而且得講誦游歌之樂,謂公實有大造于我也。父兄以戒子弟:"公德我如是,其何以報?"子弟以告其官司,相與謀曰:"唯得世之能言者,論其事而載之,庶乎其可。"
夫世未嘗無事,而常待夫濟(jì)事之才。方同安之警,憂者固未敢處其勢之所終,公獨以身任責(zé),為民去患。不數(shù)年,不誅逋寇靖于一旦。使當(dāng)時少憚勞險,不自深入,則不可以得吏士死力;徒奮一入而無決勝之機(jī),戒令二三,賞罰淆雜,則使士雖致死而不可以成功;功成矣,而無分別安輯之略,則賊雖得,而不免玉與石焚之慘。人徒見公成功之敏,而不知其所以致之者,蓋其才有以待事之變而然也。
才之兼者,可以制事功,未可以興化教。公用意復(fù)出于是,究其施,將使文教昭明,禮義興起,以為畜眾銷萌之機(jī),而向者卓然之勞烈,可以永措而不復(fù)設(shè),又非獨其才之過人而已。是可記也。
公本以名進(jìn)士起家為行人,拜給事中,以抗直忤權(quán)力,謫為邑令、郡丞,皆有廉操惠政,宜其過人如此。
明僉憲余公平寇碑記
張岳(惠安,兵部侍郎)
安溪縣之西南崇信里白葉坂、九龍崗、大尖、小尖諸山,綿跨泉、漳、汀之交百數(shù)十里,重岡復(fù)嶺,箐林蒙密,奸民保聚其中,各有名字。聚多者至數(shù)百人,時出劫掠。去年冬出劫安溪,徑抵同安郭外,劫數(shù)大家,質(zhì)其男女以求贖,屯二十里外弗去。
僉憲余公適分巡泉境,聞之,調(diào)官民兵遣文武將吏分部追賊,賊回安溪,復(fù)保險旅拒。公馳入安溪,合諸兵,選其鋒銳,親將之,進(jìn)逼白葉坂口,斬首數(shù)十級,兵勢大振。休兵甄賞,效力死戰(zhàn)者得上賞,人人爭奮。遂進(jìn)逼諸險,搏斗數(shù)十合,相持幾一月。以其間探詢巢穴遠(yuǎn)近險易,分兵掩擊,賊之渠魁陳日暉與其黨悉就擒,遂空其巢。建議設(shè)營屯兵于白葉坂口,彈壓奸民,俾后不敢保聚。
是時泉中承饑饉之后,物力消耗;??芊埃瘓笕章?,方萃兵為防海之計,而安溪山寇又作,人情惶駭。官吏畏懦者為之閉城門,息行旅,幸其出境與不入境則已,所恃于兵將器械以為御者,則茫乎其不足恃也。使非余公決機(jī)之敏,以身先之,安能使眾心翕聚,奮發(fā)成功如此之速哉?
古人有言曰:"精神折沖。"今御盜未嘗無法也,所患仕者因循觀望,無切于為民之心,是以精神骫靡,不足以立事動人,養(yǎng)其患以至滋甚爾。當(dāng)公聞警之初,投袂而起也,一念之烈,如干將出匣,精光所射,群心竦然,孰能當(dāng)其鋒者?加以謀慮審,賞罰信必,其所設(shè)置于一時者,又皆足以弭后患而垂永久遠(yuǎn)。君之精神,初試即如此;推之天下,何事功不可立哉?
夫消息、盈虛之變,恒推遷于無窮,而賢監(jiān)司又不可必遇。有公之心,則寇雖作,不能為深患。萬一他日復(fù)有警報如安溪,而遇因循觀望無是心者以尸于上,人將何所托命哉?此安溪士民所以夢寐感公,飲食祝公,愿永公德于無窮也。
啟之郡守方侯克與知縣汪瑀,以教諭李鑰錄實,遣生員林存望來乞文,故為記之,俾刻于石,庶來者尚有勸也。
公諱爌,字德明,領(lǐng)辛卯鄉(xiāng)薦,登乙未進(jìn)士,前禮科左給事中,今升福建按察司僉事,系江西樂平人,柏坡其別號也。
筑 白 葉 坂 城 堡 記
陳達(dá)(三山,都御史)
嘉靖丙午歲,泉屬邑安溪西南崇信、龍涓、佛天、白葉坂諸處,盜據(jù)其險,時出剽掠漳之龍溪、長泰諸邑,騷然匪寧。按察僉事余公爌與郡守程公秀民協(xié)謀畫策,閱兵治糧。余公身先搗巢,鼓舞士卒,士雖素不受餼于公者,亦裹餉相從。用間諜,攜黨與,探歸路,伏兵襲之,擒厥渠魁。奏凱還,留兵鎮(zhèn)之,一時偉績也。余公曰:"持久野居,非所以為謀。"議白葉堡為賊往來之會,必塞其源,庶杜后覬。相地之宜,質(zhì)于巡臺及藩臬大僚,復(fù)請于朝,筑為城堡,戍以泉州衛(wèi)官軍二百人,移源口渡巡司添額兵共壓之。量將賊田分給備御,且屯且守。命下,適邑侯汪君瑀初任,悉以其事寄之。余公旋以制歸,僉憲汪公垍繼之。考其未備,復(fù)檄汪侯鑿井置廟,凡堡所宜者赫然畢舉。按圖審究,感德、桃州尤賊要道,復(fù)設(shè)巡司分番更直,首尾相應(yīng)??な胤焦送馁澁嫞朗刂鋫湟?。
是堡也,計度周圍一百四十丈,壘石為址,畚土為墻。中為分司,西為武所,東為巡司。旋為營房,上蓋窩鋪凡百余間。財取驛傳之余,力委能干之民。始于已酉八月,逾年告竣,實汪侯經(jīng)畫贊成之功也。
夫白葉,偏鄉(xiāng)也,非有國之險;堡,小城也,無百雉之制;宜無俟表揚。然不有定守,則亡命者易嘯聚,屯戍者靡棲止。是雖目前之圖,而有經(jīng)久之慮;一鄉(xiāng)之近,而保泉南之安;可以非大興作而忽諸?是不得以不記也。
明令俞仲章修建學(xué)記
黃光升(晉江,刑部尚書)
余嘗誦《魯泮水》之詩,而玩魯人頌禱之詞,不徒為"既飲旨酒,永錫難老"而已,尤以"敬明德、慎威儀,允文允武,維民之則"為勉。至其所化多士,亦唯在于"克廣德心"。于是而知古人建學(xué)之意,皆以道德相成,原非茍為文具爾也。
我朝內(nèi)自國子監(jiān),外達(dá)府、州、縣學(xué),咸祀孔子。蓋孔子道高德厚,萬世帝王、公、卿、大夫、士、庶人宗師。故春秋而祭,朔望而謁,時時瞻而望之,欲其時時效而法之也。
孔子之論為政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忠者,誠也,誠則不息矣。其論學(xué)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又曰:"國有道,不變?nèi)?;國無道,至死不變。"凡以忠信為德者,未有窮達(dá)而變者也。孟子舍諸子愿學(xué)孔子,其論學(xué)曰:"人有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有不為者,羞惡之心在我,一切不仁不義之事,不忍屑為之也;夫然后能當(dāng)仁而不讓,見義而必為,自為士以至為官,庶幾皆道德中人也。
明令馮時鳴作泮池欞星門外記
?。ㄈf歷十五年)
詹啟東(邑人,參政)
圣天子握歷之十五年,金陵天衢馮公實侯茲邑,向意廣勵諸士,諸所經(jīng)費毫不少怯;顧泮池未有,尚為曠典。金溪車君來視學(xué)篆,復(fù)以為請,侯曰:"我責(zé)也。"聞當(dāng)?shù)溃瑘罂?。則筮吉鳩工,并辰數(shù)力,規(guī)之斫之,疏之拓之。既磊壘之,又埏埴之,閱再弦朔,池遂告成,水滾滾大集。邑人明庵氏曰:"臨斯池也,觀斯水也,有遐思哉!"
夫水出山下為蒙,在澤中為困,斯池斯水,浚而導(dǎo)矣,蓄而達(dá)矣,其起于蒙、困,而成于亨無疑矣。自是雷出水則霖雨,解天地之元氣;風(fēng)行水則漣漪,渙宇宙之至文;水由于地,則珍怪比以伏藏;水上于天,則神物需而飛躍;此泮池之極觀也。泮之中,士之宮;泮之滸,士之所。將呰窳若頹瀾,唯士;將矜奮若觱沸,唯士;將澄不清淆不濁,唯士;將掘泥揚波,唯士。泮池重士乎?士重泮池乎?諸士子樂賢父母師保之能相與以有成也,且有味乎明庵氏之言也。
明安溪縣令題名記
章廷訓(xùn)
安邑舊無題名,題名自今創(chuàng)建始。題者何?紀(jì)司牧者名氏官里,若《春秋》凡例,書地、書名、書氏,而表年以首事者也。余承乏安溪,閱四年所矣。歷稽往牒,蒞官游宦,分猷理民者,不可屈指數(shù)?;涀哉捕厝使_先縣令迄于明興,上下數(shù)百載間,升落不同,致績亦異。志邑者取其功德最著,列之名宦,以標(biāo)表來世矣。而奉職循理,可以為治者亦例得兼書也。然自嘉、隆以后,舊志所未載者,不幾于湮滅無聞乎?今始搜獵典故,得四十九人,書其姓氏官里,付剞劂氏勒諸石。俾后之繼令者,得以循名而索實,而凡有德澤之在人心,事功之建立于安溪者,人咸睹而思之,曰:"此某,愛民父母也。"詎獨名之存已哉?
嘗觀傳循吏者,于漢文翁佚其字,王成佚其州邑,余有感而為是刻,而后令之傳可以無佚矣。是為記。
明令章廷訓(xùn)重建三壇碑記
李懋檜(禮部主事)
嘗聞國于天地,必有與立;唯賢守令立祀以庇民,能保世滋大,令名無窮也。安邑社稷、山川、邑厲三壇,原建城以內(nèi)。嘉靖辛酉邑毀兵烽,壇廢,舊基鬻于鄉(xiāng)宦,計今三十四年。每修祀事,輒行禮于草莽中。此何以故?蓋去舊從新,創(chuàng)建難;時詘舉贏,經(jīng)費難。非創(chuàng)建、經(jīng)費難,大都三壇之靈將有待而興也?!?br />
我侯按邑治,遂慨然興嗟曰:"茲壇不建,將何以妥神靈而崇祈報也?"即謀諸邑博滕君與可、黃君淡然及弟子員,相擇善地,屬耆老而告之曰:"古祀社稷,列地利也;山川、儐鬼神也;五祀,本事也;制也。三壇建,不可緩矣。"遂以事上于撫院許公孚遠(yuǎn)、按院劉公芳譽、分巡楊公際會、郡守汪君道亨,得請。乃鳩工伐石,壇社稷于鳳池右,山川于龍津南,邑厲于東岳左。并手偕作,石之以壝墠,繚之以垣墻,庖湢神廚有室,齋戒有所。高卑廣狹如舊制,越數(shù)月而告成。千萬世大功,建于久廢之后,侯秉心塞淵哉!
然侯非獨致力于事神者,蒞任數(shù)載,加意民瘼,搗鑄山巢穴,鉛鐵黨不得千百為患;巡阡陌災(zāi)傷,而貧赤者獲以饔飧自給;懲猾胥侵牟以嚴(yán)稅法;鋤豪右奸宄以辨冤獄。至投匿、投獻(xiàn)之弊,賭博、圖賴之風(fēng),為民生大蠹,侯悉祛之、革之、禁之、除之,俾不得肆其害于邑里,民稱便。弭盜安民,則有應(yīng)捕之革;坊水衛(wèi)城,則有泊岸之筑;紀(jì)官昭鑒,則有題名之記。且課士之勤,不廢寒暑,日與邑博黃先生講孔孟之正學(xué),深明夫?qū)W為已、仕為人之訓(xùn)。政教兼舉,神人胥悅。侯其備百順、享百福、柱石國家,長為山川民社主與!《詩》曰:"萬有千歲,眉壽無有害。"余謂天下無萬有千歲之功,功存而人亦存也。
庠士吳登率里老吳、林、劉等詣余求文為記。余雖不文,亦安能辭?是舉也,始事于萬歷二十二年十月,告成于二十三年二月,每壇費金三十,俱出公帑,不及于民。董其役者,署捕務(wù)永寧倉大使彭應(yīng)龍、典史徐文熹,例得兼書,俾來者有所稽也。侯諱廷訓(xùn),字汝欽,領(lǐng)隆慶庚午鄉(xiāng)薦,歷今官,直隸涇縣人,玉峰其別號也。是為記。
明令陸萬里作內(nèi)獄記
何喬遠(yuǎn)(晉江,桐江京卿)
縣獄,宋在縣內(nèi)西。有勘廳三間,扁曰"盡心",咸淳五年修,改名"求生堂"。下為兩廊,囚房四。明建于儀門之外。
萬歷中,令陸萬里作內(nèi)獄,邑人請予記。記曰:"喬遠(yuǎn)讀《大誥》,而見高皇帝所以教百官理獄之道也,時其飲食,潔其寢處,視其疾病,閉而幽之,隔而別之,若曰'令其法死,毋令以不法死';而其再三叮嚀之意,曰'身其康強(qiáng),子孫其逢昌。'然則名之為囚,而以囚死之,名之為囚,而以囚虐之者,高皇帝之所誅也。
安溪縣故有獄在儀門之外,卑陋不足居囚,囚罪無重輕,盡系一處。民以輕罪系者,老囚率衣食之索求,不遂,即虐之以楚撻。有犯竊盜罪者,老囚即教之誣引非辜,令皆被系,索取其資財。聽索取者,即教竊盜謬報曰'妄言';不則,楚撻如前,文致之于官,亦無所得脫。蓋亡辜被累,多有至三四十人,或一二十人者。
桂林陸公萬里來為令,數(shù)月,察知其情,懸金獄中,令受害者得鳴金自訴。久之,慮輕罪甘受老囚虐者不敢以聞,則復(fù)處羨帑余贖建內(nèi)獄一所,扃別老囚其中。輕罪者,令處外獄如故。民間有以竊盜告者,必人贓兼獲乃系之;不則,率與保任或解釋焉。于是獄中無株蔓之囚,即輕囚系獄亦無所苦。居一歲余,而公以被劾去。安溪人思公之盡心于民,無從見所以不忍其去者,命余記之。
夫古之君子,居是官焉則不敢玩其事。事之不玩,故其及于民者,周悉其精詳。是雖公之一節(jié),而其抑強(qiáng)扶弱之意,深有合于《大誥》所以幽閉隔別之道。此高皇帝當(dāng)時之所旌,而猶不免于去,則予記尚烏可已哉?"
明令高金體辟古吉字街記
詹仰庇(邑人,刑部侍郎)
邑治陽居正南,陰則北街環(huán)之,舊有東西兩道,相配如翼,縱橫方正,形如"吉"字。街后西畔一路,沒入民居,堙為蔬圃。按《舊志》:"豪勢家不便居宅,遂致東開西塞。"陰陽不和,脈絡(luò)不通,譬之天道有春生無秋收,譬之人身有左肱無右股。邑薦紳士民,由來病之,后先拘攣,難于發(fā)端。臨安高侯金體來蒞邑,詢謠俗利病興革所宜,邑父老子弟以其事聞。侯曰:"有往制,固不可莫之復(fù)也。抑古稱'惠迪吉',夫遵職循理,愷悌廉平,以庇覆爾閭閻畎畝,其吉在令;恪志奉公,孝弟敦睦,率若化誨,其吉在爾民。詎直陰陽之說是究是圖哉?"遂命辟之。旬日之間,康莊如舊,東西相偶,什伍臚列,庶民往來,嘖嘖稱便。父老子弟謂予記之。
予謂原陘、都鄙、市廛,經(jīng)環(huán)野涂九七五軌之?dāng)?shù),載在《周官》,靡不詳備??鬃用榔褱箱獕ξ?,襄公占陳道無表樹,政有紀(jì)綱,無巨細(xì)也。侯采群議,順輿情,掃數(shù)十年竊據(jù)之地,以為坦坦,周復(fù)自此,而飭之館宇,時其啟閉,所關(guān)豈小小哉?侯為政,無伸豪右,無抑閭左,無曲法出,無奇法入,平讞而亭,平禮而施,戛戛乎挈矩父母也;宜有斯舉,以便蒸黎。
或曰:"街以'吉'名,'吉'從士從口。四民先士,士吐詞摛藻,手口相應(yīng),左右逢源,彼美西方,久塞忽開,有右文之象焉。作人興學(xué),動與吉會,此又天人之符,教成之征也。"敢并記之。
重建清水山門碑記
明令 周宗璧
清水祖師誕生于宋,化身于清水洞中。原其部下有護(hù)法四神,守山門以卻魔者,向侍祖師之傍,年深像壞。不佞來令是方,偶以祈雨之役,請師沛霖,意欲新飭。其住僧以為護(hù)法神宜在山門,因本剎無山門,所以無寶像。不佞乃首事集諸檀信,建山門于剎前,嗣為塑整其像。
適夜宿巖中,僧有不平,云:"本剎四面之山,皆祖師故物。鄉(xiāng)人攘而據(jù)之,相訐有年。"噫!夫古人尚有舍頭腦身家以供佛,無非為本來事種功德,豈有奪僧之焚資而為已業(yè)乎?因召其人而諭以因果??录矣欣铣梢嗄芙?,輒翻然還僧。爰聞古志,自佛國二大碑以內(nèi),寺前裂竹、龍淵池、羅漢樹、含笑花不過徑者云。外有張巖、空映月、放生池、尼姑院、蔡田室、出水石。半嶺前后二室、茶園等地界,皆寺之舊有。一登陟之,而祖師化身之處,寇萊公誥敕之文,及我朝諸名公所題卓峻名跡,真祖師道場也。何無識之人乃改郭清為清水,而沒其勝跡乎?今已改回本剎矣。時余在寺,而為創(chuàng)山門以守神居,徧閱其界,而為之清楚以還佛產(chǎn)。洎余下山,而淋雨大至。此一役也,三事皆成,因勒之珉,以垂永久。
歲丙戌春王之吉,文林郎知安溪縣事,東甌周宗璧撰。
清令韓曉重造新城碑記
李光龍(邑人,翰林檢討)
邑離郡計程可九十里,直郡西北隅,編里一十有八。其山水從四百里外蟠簇飛峙,萃于鳳山、龍津,故邑以溪名,猶郡以泉名,首縣以江名,匪永、德所同也。《泉郡志》稱:"安溪感化里,號小泉州。"蓋以是溪居海上流,人物貨財,水陸輻輳,鹽鐵大利,直通上四郡,不獨鄰郡連邑也。城在斗口,去常樂、感德、崇善三里約二百里而遙,去長泰只約十余里而近,與南安連界。以故郡之征發(fā)期會,朝下夕至;縣之追呼于山,再程始達(dá)。其民又多恃遠(yuǎn)而頑,殊少急公。治平且然,一遭荒亂,縣之疲于奔命,可勝道哉?
考城始于嘉靖丙寅,易三縣官,經(jīng)營五載而始就。其初屢中倭故,非極亂不圖治,欲議戰(zhàn)先議守,以今揆古,天時人事,大抵然矣。閩中山海交煽,十載未靖,而海國為甚。泉屬邑六城,同時摧墮,民鳥獸散。其情形則非攻非守,無戰(zhàn)無知,痛心駭目,真古今未有之禍。即取二十一史中,稽其荒亂,以古覆今,能不重為嘆恨?猶幸我朝盛治,威靈震疊,王師一怒,余魂釜游。凡受封疆寄者,仰承王猷,冀寬九重南顧憂,有不恨寇如仇,愛民如子,竭生平之蓄積,以赴功能之會者乎?恨深則骨勇,愛極則心慈,既勇而慈,乃設(shè)險守國,勢又不得不用吾民也。用其力,則觸目盡骨髓干矣;用其財,則三年酷派僅余荒畝矣。向鳥獸散者,顛踣川谷,招呼不前,市如墟矣。當(dāng)事即仁勇,使無一腔精誠,溢于格調(diào)之外,兼運以智計,伸之縮之,縱之操之,則能猝辦應(yīng)驟,五十日而成城,極倥傯焦勞之會,而有從容暇豫之風(fēng),士無譏,民無怨哉?六邑是役,皆干城之選,而吾韓侯,則邑父老子弟所睹記彰彰者矣。
考摧城之變,在乙未初夏。時王師前鋒政入關(guān),賊懾而遁,然尚沿海岸也。逮秋日,而中軍入泉,泉、漳諸邑城,同時報復(fù),王即首諭大選士為域民而撫之,于是海內(nèi)之奇杰響赴,遴其最,畀為巖邑令。侯首得吾邑,單車抵署,謁廟齋神,尚遲偏師一掃也。非憑城無以固志,乃大集一邑紳士衿耆,使各獻(xiàn)議,僉詢協(xié)同,酌以特裁,恭詳于部、撫、按、道、鎮(zhèn)、府、館諸大人,罔不諧嘉,報命于大將軍世子,敬以丙申正月朔有五日,刑牲啟土禮。委僚屬合督之,紳士副督之,吏史耆老分六門,限丈尺,眾督之。其用財節(jié)取諸眾現(xiàn)當(dāng)之九甲,而十甲紓其勞也。其用民夫,自坊及里,由近暨遠(yuǎn),迭為番休,什伍而均節(jié)之也。其審形勢,則以三方臨河,灣環(huán)如帶,獨北擁山麓,賊從所窺伺,力新則功堅固始基之也。其用備筑諸器物,使田家及匠作新舊半之,俾役丁自攜,完日償之,不濫派溢額重苦民也。其用收貯給散,不專寄耳目,令督員互相勾稽,侯時自摘發(fā)之,雖有巧,難作蠹也。其自用精神,朝夕畚插間,終始無怠容,則我紳士愧之;勸勉慰其懈者,而間以意外之惠獎賞其勤者,則匠丁懷之?;蛑^遠(yuǎn)里追呼不前,恐誤期會,奈何?愀然曰:"凋殘未蘇,忍恣驅(qū)之?與其重虐,寧可獲罪。"斯其精誠惻怛沁人臟腑間若此。
民初以慮始為難,疑未即赴,赴亦惜力。既而鼓舞邪許,一洗悍習(xí),自相伍者十之,貧富不較,勞逸不分,至婢仆子女亦群趨將事,往來使君車下。侯笑而過之,禁令毋叱喝之也。最異者,日役工千有四百,計五十日,不啻數(shù)萬。轉(zhuǎn)石運磚雉堞轆轤間,保無錯趾折肱之患。夫民構(gòu)一巨室,時日匪祥,或以病告,不則跌矣;況茲大役,而卒??导?,絕無不虞,神若或陰相之矣。識者謂侯深時利之學(xué),精人和之道,得道者多助,復(fù)城一事,聊見其端。
城竣,而侯蒿目山中,又起而用兵矣。以二月望有五日報成于王,周圍約六百六十余丈有奇。垣連女墻、垛子高二丈一尺,闊一丈八尺。門四,水門二,較舊加高壯。匾南曰"澄清",北曰"拱秀",東曰"定濤",西曰"安泰"。登高而望之,真如鳳舞龍翔矣。于是二學(xué)師率庠友及與有城勞者,咸樂厥成,謂侯是役,宇我,屋我,招徠而固護(hù)我,我等可無余力再竭,彰大功以垂永久?僉謂余光龍:"若日久從侯乘城,詳睹侯之精誠感孚,人天交佑,非但勤慎廉敏而已,當(dāng)頌揚毋后。"余以不文辭者再,以草野衰廢辭者三,眾固強(qiáng)之,惟侯亦不以拙樸乏偉觀嫌也。敬與紳士合詞而縷述之,以勒于石,樹之道左。其費計千 百 十有奇,征自十八里九甲免役之?dāng)?shù)。其與督工若官、若吏、若衿、若鄉(xiāng)耆及樂助諸姓名列于碑陰。時皇清順治丙申季春之吉。
郡丞來承祉攝篆重修儒學(xué)碑記
粘本盛
士之于學(xué),猶農(nóng)之于畔,工之于肆,固有少習(xí)心安,異物不遷之所。學(xué)宮之重,有由然矣。然古人養(yǎng)老享賓,聽訟受成,以至獻(xiàn)囚獻(xiàn)馘,禮、樂、兵、刑,靡不具乎其中。蓋教化攸系,民物具瞻,無論京師首善,即鄉(xiāng)國黨術(shù),尤賴有大賢之司長為之父母師儒,立其原而端其表。故言偃弦歌,以學(xué)為治,鄭僑鄉(xiāng)校,以治通學(xué)。昕夕涵泳,習(xí)聞習(xí)見者,不必皆士,而皆可以士。后世以芹藻之事,僅屬學(xué)宮,而吏治民風(fēng),若與環(huán)璧橋門判然分歧,占畢諸生,亦且借黌序為梯榮之寄,鞠草荒庭,有所不顧,反不如農(nóng)畔、工肆者之守而勿失。何也?無父母師儒為之立其原而端其表也。
漢文翁、何武,嘗多方廣勵。文翁修學(xué)宮于成都,每出,召明經(jīng)飭行者與俱,俾傳教令,蜀地大化。何武行部,必先即學(xué)宮,見諸生試誦論,然后入傳舍,故循良著稱。當(dāng)時之吏治、民風(fēng),至今猶可見焉。清溪為溫陵望邑,山水區(qū)會,先儒之所過化,人醇風(fēng)樸,其間德業(yè)文章,昭昭若揭者,孰非出于明倫執(zhí)經(jīng)之子耶?
學(xué)宮建于邑內(nèi)城南,邇歲兵燹頻仍,欞宇傾圯,蒿萊叢生。有司鞅掌簿書,倥傯戎馬間,未遑過問??滴踉耆梢铮ず钏抉R來公攝視安篆,甫至,謁先師文廟,四顧瞿然曰:"是豈所以崇圣人而敦名教哉?"遂重捐俸金,率諸學(xué)長,鳩工庀材,百爾偕作,殿堂、門廡、甍垣之屬,皆繕葺崇奐,巍然一新。不動公帑,不傷民力。都人士嘖嘖謀勒石以志不朽,群請序于余,以余起家安庠,今又知公有素也。
公起關(guān)中名儒,以清白世其家,著述甚富。方蒞泉時,海疆多故,飛鴻播野。公沿海奔馳,極意軫恤,出橐金給民牛、種,墾荒田六千余頃。又輸資重為筑堡蓋屋,捐米施粥,全活萬計。然公素絲自儉,一蔬一薪,毫不累及民間。至于課士聽獄,刑清政簡,除里弊,減夫役,種種善政,輒欲跨文、何而上之。斯其以學(xué)為治者乎?斯其以治通學(xué)者乎?
時王春將告竣,適關(guān)侯以是月榮任,而理所未竟之緒,力贊厥成焉,是天若留此以成來公與善之盛舉也,因得并書。來公諱承祉,號駢茀,高陵人,登辛卯恩拔。關(guān)侯諱弘異,號馮友,粵東順德人,登歲進(jìn)士。而董其役者,博士孝廉張公諱晃、段公諱有彩也。是為記。
重 建 青 林 巖 記
關(guān)弘異(清令)
邑以西四十里許為依仁,統(tǒng)圖有古剎名巖曰"龍安",嗣曰"青林"。層巒遠(yuǎn)翠,幽勝迥然,五代時清豁禪師所建也,從茲而興廢不知凡幾矣!
余康熙二年春正抵署,適造舟取材,匠役播毒,據(jù)民吁念切,單騎馳禁。雨暴至,避宿于斯。因瞻梵堂,棟折垣傾,惻然有聿新之舉,而里中陳、白、蔡諸生,住僧遁機(jī)與有績焉。盍記之?
且有奇者,堂大柱八,圍周數(shù)尺,高三丈,俱蠡蠹不堪。偶搜密叢中,得八株,恰如高大。旋慮興崇殿,非銀同某匠難以勝任。有老人往呼之偕來,初不知為神也。匠到,正符興工,董督如意,詢備知,乃共詫以為神也。噫!不亦靈奇矣乎?
當(dāng)廢而興,數(shù)有嘿司。予繼前人而重修,后人又繼予而重修,自是剎益古,巖益名,豈不彰彰較著也哉?是為記。
新建龍津浮梁碑記
謝宸荃(縣令)
自昔邑以溪名,曷取乎溪也?意自邑達(dá)郡,仕帆估舶,往來上下,與夫粟米之轉(zhuǎn)輸,樵蘇之弛負(fù),皆溪焉是賴,是有取乎溪爾!然從永安迤邐而東,山徑百里,朝裹糧而夕晉江,豈盡從事于舟楫乎?龍山南市,屹然相望,其限之也,溪實為之。舍溪而徒,必截流以登,使無以善是溪者,則是溪也利害相半,邑何必以溪著也?山川邱陵,特地險之自然,端賴有人焉起而裁成輔相之。
余叨牧茲土,甫下車,輒徘徊龍津之旁,見涉者爭渡,喧聲如雷,幾有相胥及溺之恐。徒杠輿梁,余責(zé)誰諉乎?第以初蒞藍(lán)水,舊案山積,簿書旁午,竊有志焉而未逮也。茲荷各上臺政簡刑清,與民休息。余得以其暇相度岸址,鳩工庀材,爰造舟為梁,披星戴月,躬自督率,二十日而成。雖落雁臨波,難比杜預(yù)半規(guī)之式;長螭橫渡,殊慚李冰七星之工,然自此而揭厲無艱矣,自此而溯洄靡懼矣。朝來入市,不羨祖龍之鞭;暮欲歸田,可廢沙棠之棹。且也鎖連絕岸,叱馭無勞;梁偃長空,問津可免。是溪也,誠有享其安瀾而忘其險阻者,猶得云利害相半乎?
然是役之興,雖曰人事,亦有天數(shù)焉。余始議經(jīng)營,將復(fù)舊制。一夕溪雨滂沱,昔之纜浮梁者,半從山麓而出。邑之人咸加詫異,以余有以格夫山靈也。余敢貪天功為已力哉?
說者曰:"邑三面阻溪,環(huán)流映帶,民物康阜以之,人文巨麗以之,使非設(shè)梁以殺其流,建亭以護(hù)其勢,則邑?zé)o以善是溪,溪無以利吾邑,彼潺潺者又何取乎?"余聞其言而韙之。刳木為舟,數(shù)十有八,上覆以板,旁設(shè)欄楯閑之。有亭翼然,位于中央,顏之曰"露沾霞浮"、"呼風(fēng)吸月",一以表勝概,一以新舊俗。此都人士,庶幾食溪之福,曉然于邑之以溪名,而誠有取乎溪也。爰勒石而為之記,邑之紳士里民例得共書,并鐫姓名于后。時皇清康熙十二年癸丑孟秋之吉。
?。ā栋蚕h志》卷之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