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宗
△靖康元年（丙午，一一二六）
１、正月丁卯朔，（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靖康元年正月丁卯乃朔日也，原本脫寫“朔”字，今據(jù)增。） 金人犯濬州，（案：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斡離不陷濬州系於正月二日戊辰。王偁《東都事略》、《宋史·本紀(jì)》、薛應(yīng)旂《續(xù)鑒》、畢沅《續(xù)鑒》，亦均在戊辰。李《十朝綱要》：梁方平、何灌師潰退保、滑州在戊辰；灌奔還，金人乘舟濟河在己巳。） 內(nèi)侍梁方平領(lǐng)兵在黃河北岸，賊騎奄至，倉卒奔潰。時南岸守橋者望見虜中旗幟，燒斷橋纜，陷沒凡數(shù)千人，虜因得不濟。方平即遁，（案：《靖康前錄》云：梁方平到濬，日與其徒縱飲，探報不明，奭敵無備，洎賊至，乃始奔駭，至橋南縱火而遁。橋雖已斷，飄於北岸，猶二十八虹，賊少加葺，遂濟河?！侗泵藭帯分^賊至而河冰合，遂濟，未知孰是。李《十朝綱要》：是年二月辛酉，梁方平伏誅。《靖康要錄》：二月二十三日，臣僚上言：“金人侵犯河北，梁方平、何灌各統(tǒng)精兵，控扌戹河津，方平敗衄，棄河不守；灌望風(fēng)而遁，遂致敵國馮陵畿甸，當(dāng)行軍法，其罪惟均。今灌以重傷死於牖下，而方平未正典刑，無所畏憚，國威不振，士論惜之。陛下方欲法藝祖，以武功定禍亂，統(tǒng)御將帥，使有罪者必誅?！碑?dāng)日方平始奉圣旨，依軍法戮於都市?！毒缚登颁洝罚憾眨樟悍狡叫邓烷_封府，治不守河之罪，斬於茅橋下。） 何灌軍亦望風(fēng)潰散，我?guī)熢诤幽险邿o一人。（案：《三朝北盟會編》：何灌度不能支，亦收馀卒退守氾水關(guān)，賊躡其后。比至氾水，灌兵又驚潰，乃引其馀兵還至京師。是年四月二十九日，臣僚上言：“何灌敗事，其子孫應(yīng)行削奪羈管，庶使將帥知逃遁者禍及子孫，有以累其心。”奉圣旨：“何灌子孫并勒停送唐州羈管?！焙喂鄳?zhàn)死，於本月乙亥日可考。）
初，虜至邯鄲，（案：原本脫“邯”字，據(jù)陳均《九朝編年備要》及宇文懋昭《大金國志》補。） 遣郭藥師為前驅(qū)，付以千騎，藥師求益，復(fù)以千騎與之。藥師疾馳三百里，質(zhì)明，遂至濬，具言州縣無備。邀取金繒、暴宮禁間事者，皆藥師為之也。議親征。（《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藥師引金人渡河，《靖康前錄》載此較詳?！肚颁洝吩疲荷颥g見郭藥師，藥師留食，藥師自言：“今日藥師以二十騎先據(jù)橋南。”軍走過，而為藥師所邀。遂不藉人，兵焚橋而去，擁入流者數(shù)千人，常勝軍止傷三人。蓋藥師深知宋人虛實，故輕捷敢先也。陳桱《通鑒續(xù)編》、薛應(yīng)旂《續(xù)通鑒》并稱方平帥禁旅屯黎陽河北岸，金將迪吉補奄至。不載藥師，恐失實。藥師《金史》有傳，而朱勝非《秀水閑居錄》及《中興姓氏錄》二書言其始末，較本書為詳，今附錄於此?！缎闼e居錄》曰：宣和間經(jīng)營燕地，虜將郭藥師首來歸附，既得燕山，授以節(jié)鉞，專付兵柄，繼檢校師傅官，賜第都城，寵數(shù)無虛日。藥師喜飲酒，尚醞絕品曰小糟真珠紅者，日賜一樽，置驛送。嘗至京師，召赴禁中，凡寢殿奧密珍奇之物，悉令縱觀。眷待優(yōu)異如此。金人南侵，藥師率大將張令徽、劉舜仁俱叛，與之合從犯闕。既議和解，虜酋須索犒軍金幣數(shù)千萬，雖極竭不能充足。虜使云：“藥師嘗至宣和殿，見庫中金一塊數(shù)千兩者，何謂不足？”《中興姓氏》錄《叛逆?zhèn)鳌吩疲核帋熞匝嗌礁呀荡蠼?，盡以宮禁奢侈、中國無備之事告之大金，導(dǎo)之京師。將二千騎至濬州，先據(jù)橋南，以邀王師，擁入河者數(shù)千，直至城下，大金用之。大金退，每用藥師陷河北諸州。斡離不回至燕山，知常勝軍反覆，下令盡發(fā)歸本貫，至松亭關(guān)，遣女真數(shù)千騎，盡掊殺之，以藥師為燕京留守，又遷平州。后粘罕以余睹叛，疑藥師預(yù)謀，追至元帥府，獄鞫之，既而獲免。藥師家富於財，牛馬不知其數(shù)，婢奴千人。粘罕謂財能動人，盡奪之，囚歸女真之域。子安國，亮?xí)r預(yù)南侵之謀，亮犯淮上，統(tǒng)兵為先鋒，亮被弒，安國為亂兵所殺。）
?。病⒓核?，詔曰：“朕以金國渝盟，藥師叛命，侵軼邊鄙，劫掠吏民；雖在纘承之初，敢忘付讬之重？事非獲已，師實有名，（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作“兵出有名”。據(jù)《三朝北盟會編》載此詔文并作“師實有名”。） 已戒六師，躬行天討。（案：《靖康要錄》、《北盟會編》此下有“將士銳於敵愾，夢卜兆於襲祥，庶寧邦國之虞，克紹祖宗之烈”四句。） 應(yīng)親征合行事件，令有司并依真宗皇帝幸澶淵故事，（案：《靖康要錄》、《北盟會編》此下有“疾速檢舉施行”六字，） 命吳敏為親征行營副使許便宜從事。尚書兵部侍郎李綱，顯謨閣直學(xué)士、新知開封府聶山為參謀官，團結(jié)兵馬於殿前司?！?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己巳，李綱為親征行營使，吳敏副之。誤也。綱於初五日辛未始有親征行營使之命，此止與聶山同為參謀官耳。王宗沐《續(xù)通鑒》庚午日，李綱議守尚稱為行營參謀官，與此合。李《十朝綱要》、陳均《九朝編年備要》及《靖康要錄》，并於辛未日始書李綱為親征行營使，皆不誤。徐夢莘《北盟會編》，除吳敏等指揮在是月四日庚午，而李綱為親征行營使亦在五日辛未。王偁《東都事略》，吳敏知樞密院事在乙巳，綱為行營使在庚午，略有參錯，然究非同日事也。親征之議發(fā)於李綱，說詳封有功《編年》，今附錄於此。封氏《編年》曰：朝廷聞金人據(jù)濬州，何灌、梁方平俱歸，勤王之師未有至者。大臣建議不一，或曰：“河北人心已動，脫或渡河，計期必戰(zhàn)，鋒不可當(dāng)，我?guī)熑舫?，望敵必潰，此兵家所忌。望陛下南渡大江，或西奔關(guān)中，集天下兵，選將出師，分兵四系，俾匹馬不可歸也?！被蛟唬骸熬┏悄颂煜轮?，本既搖動，何以支梧天下乎？今京城雄師尚數(shù)十萬，可以堅壁戒嚴(yán)，收民清野，使敵人攻不得前，退無所掠，師老氣沮，俟勤王之師，內(nèi)外犄角，使犬羊之群，羅拜請命。”李綱曰：“二者之論，皆非所長。昔者契丹擁百萬之師，直抵澶淵，當(dāng)時若從避幸之請，堅壁之言，豈得天下太平？百有馀年，賴祖宗威靈，社稷之福，惟寇萊公堅欲御駕親征，鑾輿既渡，遂殄撻攬，戎人喪氣，遣使請和，河北遂復(fù)今日之事，與之同，豈可緩也？”雖然紛拏，終歸李綱之議。）
?。?、是日，聞斡離不兵拒河，濬州不守。夜漏二鼓，道君皇帝車駕東出通津門，道君皇后及皇子帝妃等相續(xù)以行。命平?jīng)鲕姽?jié)度使、中太一宮使范訥統(tǒng)勝捷軍扈從，百官多潛遁。（《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道君東幸事，載李綱《靖康傳信錄》最詳?！毒缚狄洝罚菏窃率迦眨系谰实鄱蓳P子江至鎮(zhèn)江府。李《十朝綱要》：是年二月乙未，道君皇帝發(fā)鎮(zhèn)江府；辛酉，次揚州。均與之合。《傳信錄》云：初，道君以正月三日夜，乘船通津門，獨蔡攸及內(nèi)侍數(shù)人扈從，以舟行為緩，則乘肩輿，又以為緩，則於岸側(cè)得般運磚瓦船乘載，饑甚，於舟人處得餅一枚分食之。是夜行數(shù)百里，抵南都，館於州宅，得衣被之屬，市驢騾乘之。至符離，始登舟，及泗上少憩，宇文粹中及童貫、高俅之徒始至。童貫以勝捷兵三千扈從，渡淮如維揚。高俅以禁衛(wèi)三千留泗上，控扼淮津。既抵維揚，父老邀車駕不可渡江，而道君決意南幸，遂如鎮(zhèn)江。道君太上皇后居揚州，王子、帝姬皆流寓沿路州縣，聞賊退，多先歸者?！端问贰け炯o(jì)》及陳桱、薛應(yīng)旂《續(xù)鑒》并云：蔡攸為行宮使，宇文粹中副之。陳均《編年備要》云：時蔡京父子欲避難南奔，以官司舟船皆隸發(fā)運使，乃以宋為江淮荊浙等路發(fā)運使。，攸之妻黨也。於是蔡氏、宋氏皆傾家南下。）
?。础庍h軍節(jié)度使朱勔放歸田里；責(zé)太傅、楚國公致仕王黼為崇信軍節(jié)度使，永州安置；賜翊衛(wèi)大夫、安德軍承宣使李彥死。黼、彥仍籍沒家貲。（《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此云黼、彥仍籍沒家貲，而二十五日辛卯又云詔籍其貲，疑有一誤?！度泵藭帯罚憾娜崭?，王黼削奪在身官爵，長流衡州，附載《靖康遺錄》云：是日，籍王黼第，得金寶以億萬計。則王黼籍貲當(dāng)在二十四日。王宗沐、薛應(yīng)旂《續(xù)通鑒》云：黼聞金兵至，不俟命載其孥以東，故有是責(zé)。）
?。怠⒔鹑俗鞣ざ珊颖凭┏?。（《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原本作己丑，在癸酉前。然是月丁卯朔，不宜癸酉前有己丑日?！督鹗贰け炯o(jì)》在己巳日，《宋史·本紀(jì)》及畢沅《續(xù)通鑒》在壬申日，今從《金史》附於此。沈琯《南歸錄》曰：沈琯見國王，國王曰：“南岸已無一人，你來日須去到汴京?！苯鹑藢さ眯〈邮艊R，可載五七人，浮水過者，所損甚多，步兵尚未至，於上下流得大船，遂渡驍騎，至六日方渡畢，其步兵始至，而老弱者留滹州。壬申為是月初六日，己巳為是月初三日。據(jù)沈琯謂六日方渡畢，蓋己巳始渡而壬申渡畢耳。）
?。?、庚午，以尚書兵部侍郎李綱為尚書右丞、東京留守，同知樞密院李綱副之，（案：“李綱”，原本誤“李稅”，據(jù)宋本《東都事略》及《宋史·本紀(jì)》改。） 聶山為隨軍轉(zhuǎn)運使。
時從官以邊事求見者，皆非時賜對。綱侍班延和殿下，適宰執(zhí)奏事，議欲奉鑾輿出狩襄、鄧。綱語知東上邠門事朱孝莊曰：“有急切公事，欲與宰執(zhí)廷辨?！毙⑶f曰：“舊例，未有宰執(zhí)未退而從官求對者?！本V曰：“此何時，而用例邪！”孝莊即具奏。詔引綱立於執(zhí)政之末，因啟奏曰：“聞諸道路，宰執(zhí)欲奉陛下出狩避狄，果有之，宗社危矣。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傳位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上默然。白時中曰：“都城豈可以守？”綱曰：“天下城池，豈復(fù)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舍此欲何之？若能率勵將士，慰安民心，豈有不可守之理！”時內(nèi)侍領(lǐng)京城所陳良弼自內(nèi)殿出奏曰：“京城樓櫓創(chuàng)修，百未及一二，城東樊家岡一帶，濠河淺狹，決難保守，愿詳議之?！鄙项櫨V曰：“卿可同蔡懋、良弼往觀，朕於此俟卿?！本V詣東壁觀城濠，回奏延和殿，車駕猶未興也。上顧問：“如何？”綱曰：“城堅且高。樓櫓誠未備，然所以守不在此。濠河惟樊家岡一帶，以禁地不許開之，誠為淺狹，然可以精兵強弩據(jù)也?！鄙项櫞蟪荚唬骸安邔渤觯俊苯阅?。綱進曰：“今日之計，莫如整厲士馬，聲言出戰(zhàn)，固結(jié)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鄙显唬骸罢l可將者？”綱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祿畜養(yǎng)大臣，蓋將用之於有事之日。今白時中、李邦彥等，皆書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貌，（案：“位貌”，《靖康要錄》作“位號”。） 撫馭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時中厲聲曰：“李綱莫能出戰(zhàn)否？”綱曰：“陛下不以臣為懦，儻使治兵，愿以死報；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鎮(zhèn)服士卒?！鄙蠁枅?zhí)政有何闕，趙野以尚書右丞對，時宇文粹中扈從東幸故也。上即命除綱右丞。綱曰：“臣今正謝，猶服綠，非所以示中外?！奔磿r賜袍帶并笏，綱服之以謝，且言：“方時艱難，臣不敢辭?！鄙先?，進膳，賜宰執(zhí)食於崇政殿門外廡，再召對於福寧殿，去留之計猶未決也。召命綱與綱留守。綱言：“唐明皇聞潼關(guān)失守，即時幸蜀，宗廟朝廷，碎於賊手，累年僅能復(fù)之，范祖禹以為其失在於不能堅守以待勤王之師。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虜騎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龍脫於淵，車駕朝發(fā)而都城夕亂，雖臣等留守，何補於事！宗廟朝廷，且將邱墟，愿陛下審思之?！鄙弦忸H回，而內(nèi)侍王孝竭從旁奏曰：“中宮、國公已行，陛下豈可留此！”上色變，降榻曰：“卿等毋執(zhí)，朕將親往陜西，起兵以復(fù)都城，決不可留此！”綱泣拜俯伏，以死請。會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為然，上意稍定，即取紙，書“可回”二字，用寶，俾中使追還中宮、國公。顧謂綱曰：“卿留，朕治兵奭寇，專以委卿?！本V曰：“受命?！迸c綱同出，宿於尚書省，宰執(zhí)於內(nèi)東門司。中宮、國公之行已遠，是夕未還。中夜，上遣中使諭宰執(zhí)，欲詰旦決行。質(zhì)明，綱入朝，（案：《靖康傳信錄》：自尚書省趨朝，道路紛紛復(fù)傳有南狩之事，太廟神主已出寓太常寺矣。） 至祥曦殿，見禁衛(wèi)擐甲，乘輿服御，皆已陳列，六宮幞被皆將升車。綱厲聲謂禁衛(wèi)曰：“爾等愿以死守宗社乎，愿扈從以巡幸乎？”禁衛(wèi)呼曰：“愿以死守，不居此，將安之？”綱出，與殿帥王宗濋等入見曰：“陛下已許臣留，今復(fù)戒行，何也？且六軍之情已變，彼父母妻子皆在都城中，豈可舍去！萬一有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衛(wèi)？且虜已逼，彼知乘輿之去未遠，以健馬疾追，何以奭之？”上感悟，始命輟行。綱謂同列曰：“上意已定，敢有異議者斬！”因出傳旨，禁衛(wèi)皆拜伏呼萬歲，其聲震地。（《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案：《續(xù)宋編年通鑒》原注引呂中曰：當(dāng)虜人之入寇也，人以為車駕不當(dāng)守京城，使其從行幸之計，可以無蒙塵之禍乎？曰：靖康之禍在於無備而不在於守與避也。為靖康計者，固當(dāng)避狄，而亦非倉猝之可避也。使其早從幸關(guān)中之謀，乘虜未至，則車駕行幸猶可以達，否則早從上皇治兵西京之訓(xùn)，集天下勤王之師，京城或可以守。虜既迫京師而謀避狄，乘輿一去，禁衛(wèi)聞虜至而四潰矣。此李綱所以不主其所議也。《續(xù)編年通鑒》文多與《紀(jì)事本末》同，惟《續(xù)鑒》載白時中請上南幸，或云欲上西幸洛陽。吳敏曰：“京城百萬生靈，奈何棄之？”《紀(jì)事本末》無此數(shù)語。是時請南幸者，張邦昌與白時中》也，《靖康前錄》載之；請西幸者蔡絳也，其弟蔡絳《北征紀(jì)實》述之。今附錄於此，知《續(xù)鑒》亦有所本。《靖康前錄曰：時白時中、張邦昌皆欲邀翠華以幸襄陽，上問：“宗社何如？”時中輒對曰：“招募英雄以圖克復(fù)，自藝祖都汴垂二百年，金湯之固，器甲之利，在所不言；禁旅云屯，自昔號為驍勇。比年以來，外則童貫失陷，內(nèi)則高俅不招刺，軍政不修，然比之勤王之師，強弱自不相侔。”《北征紀(jì)實》曰：季兄翛欲上言：“昔澶淵之役，虜人料天子必幸蜀，因伏兵於殽澠道上，適為我兵搜出，此虜人已陳之芻狗也。然彼方謂我獨西兵可用，誠是也。都邑不可守，藉守亦必破，況天子不乘危，且上兵伐謀。今太上既將南幸，為新天子計，不若行狩陜西，反據(jù)形勢以臨之，鳩集藩翰大臣，數(shù)道并進，乘我銳氣，下兵以圖收復(fù)，此萬全矣。金人若犯都邑，既掩空城，謀折氣沮無可得做，而我在陜西鳩兵稍成就，計已四五月，則天時地利，彼俱不得，必引而去，重載而歸，可一舉破也。都城為患，不過一火而已，此疥癬爾。雖恐殽澠道險，勤王之兵，則可從南陽走武關(guān)，入長安，亦漢、唐大路，不過回遠。比殽澠差數(shù)日間，會兵而后鼓行，此所謂從天而下也?！倍呷眨坏脤?，至元日，季兄始得對於延和殿。當(dāng)季兄待對殿閣時，三人同班：一給事王云，一中書舍人張忞也。云方訟言，大臣皆失措，李士美已失魂矣。某問：“著都不能答，至今謀不定，奈何！今尚書來，何所建白耶？”季兄即以前說及之。云曰：“云所以求對者，正為此。告尚書，大家著力。”季兄見上，上大然之，曰：“卿可帥長安，為朕先去，鳩兵斂賦，俟朕之來也?！倍碓埔嗌希蟛坏迷扑嘀?。然后來與翛在穎橋鎮(zhèn)得一見云，因及城守之事，云曰：“國家不過開元、天寶事爾，今卻城守，致大禍者某人?！比私粤T對，而上以季兄劄子手付大臣，曰：“翛可日下?lián)Q資政殿大學(xué)士，除知永興軍先去，俟朕至?！笔侨胀恚肿h遣差排頓遞官大臣，因共薦舍人席益，召至福寧殿，天子面諭所以，仍曰：“卿可先去，大郡則喻以車駕親出，可備五萬人芻糧賞賜，小縣則言大臣領(lǐng)兵撫師，爾皆預(yù)為之備。卿可置司於鄧州，聞朕出，即復(fù)來迎?！庇质挂孀员俟購哪详柾ń饐惵?，而益以待制安撫兩路便宜行事，益又奏無兼侍，乞攜母氏先行，天子亦可之。謀已定矣。）
?。?、辛未，御宣德門，百官將士班樓前起居。上降輦勞問將士，命李綱、吳敏敘金人犯順，欲危宗社，決策固守，各令勉勵之意，俾邠門官宣諭六軍，將士每句聲諾皆感泣流涕，於是固守之議始決。賜諸軍班直緡錢有差。命綱為親征行營使，侍衛(wèi)親軍馬軍都指揮使曹曚副之，（案：“曹曚”原本誤作“曹朦”，據(jù)《宋史·本紀(jì)》及薛應(yīng)旂、畢沅《續(xù)通鑒》改。） 置司於大晟府，辟置官屬，賜銀錢各百萬，（案：《靖康要錄》：辟參謀官、書寫機宜、勾當(dāng)公事、管勾文字準(zhǔn)備差使，統(tǒng)制、統(tǒng)領(lǐng)準(zhǔn)備差使百馀人；選差三省、吏部、戶房人吏數(shù)十人，賜銀絹錢一萬貫匹兩。） 朝請、武功大夫以下及將校官誥宣帖三千道，許便宜從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８、壬申，詔每路差近上內(nèi)侍一員，督帥臣將勤王兵入援。（《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太學(xué)生陳東上書曰：“竊知上皇已幸亳社，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貫等統(tǒng)兵二萬從行。臣深慮此數(shù)賊遂引上皇迤邐南渡，萬一變生，實可寒心。蓋東南之地，沃壤數(shù)千里，郡縣千百，中都百色，悉取給焉。其風(fēng)聲氣俗，素尚侈靡，人所動心。其監(jiān)司郡守、州縣之官，率皆數(shù)賊門生，一時奸雄豪彊及市井惡小，無不附之。近除發(fā)運使宋，是京子攸之妻黨；貫昨討方寇，市恩亦眾，兼聞私養(yǎng)死士，自為之備。臣嘗上書言六賊罪惡，（案：陳東等上書言六賊惡在宣和七年十二月甲子日。） 賊心自知，不免反怨朝廷，夤緣上皇遂請此行。臣竊恐?jǐn)?shù)賊南渡之后，必假上皇之威，乘勢竊發(fā)，振臂一呼，群惡響應(yīng)，離間陛下父子，事必有至難言者，則東南之地恐非朝廷有，其為患豈夷狄比哉！望悉追數(shù)賊，悉正典刑。別差忠信可委之人，扈從上皇如亳，庶全陛下父子之恩以安宗廟?！鄙先恢?。（《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
?。保?、癸酉，斡離不軍至京城西北，（案：斡離不即《金史》之宗望也?！督鹗贰ぷ谕緜鳌吩疲罕久郁斞a，又作斡離不，太祖第二子也?！洞蠼饑尽の与x不傳》：一名宗杰，乃武元第四子，江南誤呼作“二太子”。其說與《金史》不同?！吨信d奭侮錄》作“阿里勃”。） 屯牟駝岡。天駟監(jiān)即孳生馬監(jiān)之所，（案：《靖康傳信錄》：牟駞岡者，城外西北隅地也。岡勢隱轔如沙磧，然三面據(jù)水，前枕霧澤陂，即孳生馬監(jiān)之所?！办F澤陂”，《靖康要錄》作“震澤陂”。） 芻豆山積，異時郭藥師來朝，得旨打球於其間，金人兵至，徑趨其所，藥師導(dǎo)之也。自虜騎臨河，梁方平燒橋而遁，虜不得遽渡，小舟能容數(shù)人者以濟，凡五日，騎兵方絕，步兵猶未集也；旋濟全行，無復(fù)隊伍。既濟據(jù)牟駝嶺，獲馬二萬匹，笑謂沈琯曰：“南朝可謂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輩豈得渡哉！”（《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
是夕，金人攻宣澤門，（案：“宣澤門”，《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西水門”。） 以火船數(shù)十順流而下。李綱臨城，募敢死士二千人，列布拐子城下，火船至，摘以長鉤，投石碎之；又於中流排置檥木，及運蔡京家山石疊門道間，就水中斬獲百馀人，迨旦始定。
自上御樓之后，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備奭，每壁用正兵萬二千馀人，而保甲、居民、廂軍之屬不與焉。修樓櫓，掛氈幕，安奸座，設(shè)弩床，運磚石，施燎炬，垂櫑木，備火油，凡防守之具畢。四壁各備以從官，宗室、武臣為提舉官，諸門皆以中貴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團結(jié)馬步軍四萬人為前后左右軍，中軍軍八千人，有統(tǒng)制、統(tǒng)領(lǐng)、將領(lǐng)、隊將等，日肄習(xí)之。以前軍居通津門外，（案：“通津門，”《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東水門”。） 護延豐倉，倉有豆粟四十馀萬石，其后勤王之師集城外者，賴之以濟。后軍居朝陽門外，（案：“朝陽門”，《靖康傳信錄》作“宋門”。） 占樊家岡，使虜騎不敢近。而左、右、中軍居城中以備緩急。自五日至八日，治戰(zhàn)守之具粗畢，而虜?shù)殖窍乱印?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以尚書駕部員外郎鄭望之假工部侍郎充軍前計議使，親衛(wèi)大夫、康州防奭使高世則副之，望之即行。少頃，虜亦遣吳孝民至，舉鞭與望之遙相揖，約孝民至城西相見。是夜，望之與世則縋城下，入何灌帳中。虜使二人亦至，孝民因言欲割大河為界，副以犒軍金帛。望之與辨論久之，孝民不答，遂與望之來，開遠門入，至都亭驛》，已過四鼓。（《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鄭望之撰有《靖康城下奉使錄》，自述其事較詳，今附於此。《奉使錄》曰：靖康元年正月七日，望之任尚書駕部員外郎，往太仆司選馬，兵部尚書路允迪來傳語，約同到都堂問子細。既到都堂，見官吏紛擾，望之徑入太宰李邦彥邠子。宰執(zhí)具在，亦有從官三五員，少宰張邦昌正行步前，執(zhí)望之手曰：“鄭郎中在此，可往?！睍r有一內(nèi)官在側(cè)，邦昌即令任珪奏云：“已差駕部員外郎鄭望之去?！蓖自疲骸安恢问?？”邦昌云：“適得何灌奏，言金人已到城北，朝廷且遣使人出來勞軍，卻恐有商量?！蓖衷疲骸捌蛞娚?，得使旨乃行。”邦昌云：“有甚旨？賢且往軍前，看他家如何？”俄有內(nèi)官一人同珪來；傳宣令押奉使出門，借尚書工部侍郎充奉使大金軍前計議使，副使差高世則，是時愴惶，更不暇往國信所關(guān)鞍馬袍帶。邦昌顧小吏，取公服，允迪假金帶鞍轡狨坐上馬，到安遠門登城，見何灌人馬在城腳下擺布，遣語音高大者過濠，望金人軍前聲言：“朝廷遣工部鄭侍郎往軍前奉使，可遣人來打話?！币娨蛔吓廴朔Q太師，一白袍人稱防奭。紫袍人係燕人吳孝民，白袍人係金人。吳孝民云：“皇子郎君到趙州路上，截得今上皇帝即位赦書，以手加額，既是上皇禪位，無可得爭，卻與他講和休。如今來南，只似買賣也?！蓖畣栙I賣之說如何？孝民云：“要割大河為界，更要犒軍金帛?！蓖疲骸叭绱耍瑒t非是買賣。譬如有人買絹一匹，索價三貫文，買者酬二貫五六百文，又添一二百，遂交易，如此謂之買賣；今既要金帛，又要割地，而彼無一物與我，豈可謂之買賣？止是強取?！毙⒚窀徽f話，便要入城，至都亭驛。時約四更，多時才到驛，上賜到御筆：“適知鄭望之已回，不知有何話語，一一奏來?！保?
?。保薄⒓仔?，鄭望之、高世則入奏使事，退，引見金使吳孝民，跪奏曰：“上皇朝與大金結(jié)約海上，復(fù)違盟誓，皆已往事。今日少帝陛下與大金別立誓書，結(jié)萬世歡好可也。向者李鄴來議割獻三鎮(zhèn)事，皇子今遣使人代朝見之禮，愿遣親王、宰相到軍前報禮。大金喜禮意之重，前日割地之議往往可罷?！鄙俚壑Q自此始，上顧宰執(zhí)，未有對者。李綱請行，上不許曰：“卿方治兵，不可。”命同知樞密院卿李綱奉使，（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作“李鄴”。） 鄭望之、高世則副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三朝北盟會編》，宣和七年十二月中旬，聞賊近遣李鄴借給事中奉使講和，至靖康元年正月七日癸酉回京師，再遣鄴與李綱等行，當(dāng)即此事。是鄴、綱二人同行，《長編》與《續(xù)鑒》各舉其一也。然鄭望之《奉使錄》：蕭三寶奴等謂：“皇子郎君訝南朝不遣使人來求和?！蓖鹪疲骸俺⒁亚步o事中李鄴去，不知甚處逢大金人馬，更不曾得消息?！庇炙拼藭r李鄴不與望之同往，而同往者惟李綱耳。然則李鄴使金直至初十日乙亥始與望之等同歸，而《三朝北盟會編》稱鄴於初七日回京師，至是再遣，亦不免誤。） 宰執(zhí)退，綱獨留，問所以不遣之旨。上曰：“卿性剛，不可以往?！本V對曰：“虜氣方銳，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則中國之勢遂安；不然，禍患未已。宗社安危，在此一舉。臣懼李綱柔懦而誤國事?！币蜓裕骸疤斝载澙窡o厭，又有燕人狡獪以為之謀，必且張大聲勢，過有邀求，以窺中國。如朝廷不為之動，措置合宜，彼當(dāng)戢斂而退。如朝廷震懼，一切與之，彼知中國無人，益肆覬覦，憂未已也。先定然后能應(yīng)安危之機，愿陛下審之?！?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案：李綱請行一節(jié)，此擊於甲戌日，與《靖康傳信錄》不合?！秱餍配洝吩疲嘿\知守城有備，不可以攻，乃退師，因遣使隨李鄴請和。抵城下，已昏黑矣，堅欲入城。余傳令敢輒開門者斬。竟俟明乃入城。初十日也，上御崇政殿，宰執(zhí)起居訖，升殿奏事，引使人對。出斡離不書進呈，道所以舉師犯中國之意，聞上內(nèi)禪，愿復(fù)講和，乞遣大臣赴軍前議所以和者。上顧宰執(zhí)，未有對者。余因請行?！秱餍配洝诽斒谷氤窃诔跏眨仔鐒t是初八日，其不合一也；《傳信錄》虜使俟明乃入城，而此則癸酉夜，自開遠門入，至都亭驛，已過四鼓，其不合二也；李鄴於七日癸酉回京師，乃是一人獨回，并無虜使相隨，則《傳信錄》謂遣使隨李鄴請和，當(dāng)指乙亥日，與三寶奴等同歸無疑，安得李綱請行反在李鄴未歸以前，其不合三也。乙亥為是月初九日，疑虜使昏黑抵城下當(dāng)在乙亥之夜，明日丙子入城，正與初十日合；則李綱請行當(dāng)在三寶、王汭諸人來獻玉帶名馬時，而不在吳孝民入城時也。鄭望之《奉使錄稱》孝民跪奏皇子郎君要一大臣過去，上即云李綱、鄭望之過去，與此云上顧宰執(zhí)，亦不合。） 既退，綱與望之再對，上云：“若及割地，則多與歲幣增三五百萬不妨。”望之次論及犒軍金銀，可許銀三五百萬兩。又命綱押金一萬兩及酒果賜斡離不。（案：《靖康要錄》云：出城時日已昏黑，有金人騎兵三兩人，不知是使人，射箭相及，從者一人死之，馀四人亦傷。夜至孳生監(jiān)。鄭望之《奉使錄》云：孝民屢前逼出城，緣伺候賜金酒果，所以遲留。上馬時，日落多時，出萬勝門約一二里間，日已昏，比至孳生監(jiān)一更多時，見斡離不。但訝國家違盟，如受歸朝官及賜平州張覺殺金人之詔，如此三五事，都不及和議。乃云：“夜晚，俟來日相見?！保?
使人至，斡離不南向坐見之，（案：《靖康傳信錄》云：綱、望之等北面再拜，膝行而前。） 遣燕人王汭等傳道語言，謂都城破在頃刻，所以斂兵不攻者，為趙氏宗社恩莫大也。議和所須犒師金銀絹采各以千萬計，馬驢騾之屬各以萬計。尊其國主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漢者悉歸之。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zhèn)之地，又以親王、宰相為質(zhì)。（案：鄭望之《奉使錄》此段云云，明日再見使及之。） 綱等不敢有言，但曰：“有皇帝賜金萬兩及酒果?！蔽与x不令吳孝民受之。夜，宿孳生監(jiān)，金人遣蕭三寶奴、耶律忠、張愿恭三人來，（案：《奉使錄》：三寶奴等云：“皇子郎君至中路便意回，只訝南朝不遣使人來求和?！蓖疲骸俺⒁亚步o事中李鄴去，不知甚處逢大金人馬，更不得消息。”三寶奴云：“李給事知是上皇遣來，皇子郎君道不知他今上意旨如何？”望之云：“主上即位十馀日，上皇已南幸，朝廷倉卒未及遣使而人馬已及城下?！保?首言以我納張瑴，故舉兵，（案：“張瑴”，《金史》作“張覺”，入《叛臣傳》?！侗泵藭帯芳啊斗钍逛洝芬嘧鳌皬堄X”，《大金國志》作“張瑴”。） 既聞上皇禪位，少帝登極，即擬還師，第訝南朝不來求和。望之云：“女真本一小國，初以士馬彊盛滅契丹，終能以禮義與中國通好，豈不為美？若一向恃強，務(wù)欲并吞，非至理?！比龑毰疲骸暗铣嗍?，須要一親王為質(zhì)，古亦有之。”望之云：“如燕太子丹質(zhì)於秦是也，然不知周、鄭交質(zhì)，其后卒至交惡，果為大計，質(zhì)亦何恤？若以親王往，萬一有感風(fēng)露致不測，以人情言之，在貴朝亦不得不悔，此事終恐無益。”三寶奴笑云：“北朝以兵之所加為疆境，今已至汴，而皇太子郎君但欲畫河為界。”已而望之云：“朝廷自來與金國講好，以燕山為藩籬，內(nèi)郡及都城不為戰(zhàn)守備，豈事力誠單弱！若皇子必欲以河為界，此乃恃強有所邀耳。且南朝得北朝地不能守，前日燕山是也。北朝得南朝地恐亦然，蓋人情向背不同，不若增益歲幣為無窮利爾?！币蛟S銀三百萬兩，三寶奴不悅而退。是日，虜移壁開遠門。《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鄭望之《奉使錄》：三寶奴云：“南朝得北朝地固不能守，北朝得南地豈守不得？古人有守得者。”望之云：“耶律德光到汴京，不及一月，如何謂之守得？”三寶奴云：“有守得底。”望之云：“北邊種落得中原地，無如拓跋魏。然自拓跋南侵，改為元魏，已百有馀年，當(dāng)時所立君長，猶中國之人也，用中國之禮樂，中國之法度，中國衣服，故中國之人亦安之。今大金豈可以拓跋為比？”又微笑云：“舊日三關(guān)也屬北朝來?！蓖疲骸皣邑斮x，各有轉(zhuǎn)運使總領(lǐng)，河北糴便司，蓋河北緣邊州郡，多是溏濼地?zé)o出，故朝廷支降錢本糴便司，和糴斛斗以給諸邊太師。若論三關(guān)地政，是溏濼所在，不若問朝廷多增歲幣，又無水旱之虞，豈不永遠？太師更熟慮，即是長遠?！比龑毰疲骸皹忻苁汤刹m心，各自盡忠盡節(jié)，為國家說得甚事？但許多人馬遠來，不成則憑空去也。大金人馬不似南朝健兒逐月有請受?！蓖疲骸叭羰侵v和，卻存舊好，所有金軍，朝廷須是犒勞，不知有多少軍？”三寶奴云：“河?xùn)|國相二十萬，皇子郎君一頭項三十萬。如今講和，便遣人止河?xùn)|軍去，此事朝廷不要遲疑，早早便宜。這里許多軍，住久是壞了你家人民田種?！蓖疲骸白蛉彰娴锰幏?，若說及犒軍，可許銀三五百萬兩，此數(shù)亦不易出也?！比龑毰疲骸敖鹑巳ゼ矣辛咔Ю铮瑒咏?jīng)一二年，須是逐人得兩鋌銀一鋌金方得?！蓖疲骸疤珟熼_得許大口，又似以河為界，好難商量?！?br />
?。保病⒁液?，李綱方入對，外報虜攻通天、景陽門一帶甚急，（案：“通天、景陽門”，《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新城酸棗門”。） 上命綱督將士捍奭，綱乞禁衛(wèi)班直善射者千人以從。（案：《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云：上遣御藥虜端同行，傳旨如所乞。《傳信錄》云：自禁中至新城酸棗門幾二十里，行夾道委巷中，惟恐賊之已登城也。） 虜方渡濠，以云梯攻城，班直乘城射之，皆應(yīng)弦而倒，將士無不賈勇，近者以手炮、櫑木擊之，遠者以神臂弓射之，又遠者以床子弩坐奸及之。而金虜有乘筏渡濠而溺者，有登梯而墜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甚眾。又募壯士數(shù)百人縋城而下，燒云梯數(shù)十座，斬獲酋首數(shù)十級。（案：《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斬獲酋首十馀級，皆耳有金環(huán)?！保?虜又攻陳橋、封邱、衛(wèi)州等門，矢集城上如蝟毛，綱登城督戰(zhàn)，上遣中使勞問，手劄褒諭，給內(nèi)庫酒、銀碗、采絹等以頒將士，人皆歡呼。自卯至未、申間，殺賊凡數(shù)千，乃退。武泰軍節(jié)度使何灌死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保场⑻斍灿悟T四出，抄掠畿縣，惟東明、太康、雍邱、鄢陵、扶溝僅存。虜況小邑不破，再益騎三千，急攻東明，京東將董有鄰率眾拒之，斬首十馀級。最后得金環(huán)者，三太子也。
１４、鄭望之等在虜營，斡離不約見之，引李鄴、沈琯於其坐后，需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匹，表緞百萬匹，割太原、中山、河間三路地，并欲宰相、親王為質(zhì)。（案：《奉使錄》：是日，早有韓宣徽過位相揖云：“皇子郎君遣人去打城也?！蓖疲骸凹仁侵v和，何言打城？”韓笑云：“且要耀兵?！蔽与x不笑云：“打城人適以已句回矣?！庇衷疲骸爸v和事，此自講人去朝廷理會?！膘妒侨龑毰⒁芍?、王汭受斡離不書一封。又一幅不封，與望之同入城。不封一幅，乃是所須金銀表緞數(shù)目，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匹，表緞一百萬疋，一更后到殿門，又見所進書，方知要割三鎮(zhèn)。及親王一員，候回日送到河，要宰臣一員同往，交割地界。） 望之辭以親王至幼，沈琯謂望之乞遣郡王，望之再三言之，斡離不曰：“遣親王、郡王各一人至河即還，宰相候交物了及撥地畢日可還也。”斡離不出玉帶、玉篦刀、名馬各一，遣三寶奴、耶律忠、王汭等來獻，催使人回，夜到驛。望之入對福寧殿，具奏所言，上令與大臣言之。（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鄴歸，奏聞邦彥議，以金人所需金二百萬兩，銀五百萬兩，牛馬五百頭，羊一千口，表緞如銀數(shù)，量與金八十萬兩，銀二百萬兩，緞子如銀之?dāng)?shù)，牛羊并從所請。上從之，是夜定議。蓋出於邦彥也?！侗泵藭帯烦跏毡右娙龑毰系?，呈書為明日事。）
燕山都監(jiān)武漢英、知信德府楊信功及李鄴、沈琯等并歸自虜營中。（《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三朝北盟會編》：宣和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乙未，斡離不陷薊州，副使武漢英髡而降之。十二月十日丁未，陷燕山府，沈琯被執(zhí)。二十七日甲子，陷信德府，知府楊信功被執(zhí)。惟李鄴乃奉使議和歸而又往，至是又歸也。武漢英歸自虜營，蔡絳《北征紀(jì)實》以為不在此時，今附錄於此，以存異說?！侗闭骷o(jì)實》曰：本朝與遼人文移，皆在兩界對境，謂之“關(guān)報”。金人滅遼，河?xùn)|代州如故事，而燕山即我玉田縣，筑一州曰清州，以對平州，相與通使人之正路也。故其犯中國，先以關(guān)牒來代州茹越寨，及啟封，乃檄書是也。燕山路清州則有我文臣賀允中，副使武漢英。漢英乃玉田縣巡檢，就時差充副使，適至清州，而斡離不遣人約曰：“邀使人觀打球。”二人者知其犯盟，欲以其未過界，無故事相會拒之；恐托是以生釁，故勉而從之。及至界，則以是日舉兵矣。賀允中被鎖；武漢英者，武將，頗黠，斡離不愛之，因髡而左衽，常在左右，謂此南朝第一降人也。漢英降，備見藥師犯中國，得人初不殺，曰：“此皆我人也?！毙袑⒅琳娑?，漢英說之曰：“某猶不知大國用兵意，況中國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獲者皆不殺，然人安得戶曉？謂如某者使諭之，則河北堅城可不戰(zhàn)而下也?！蔽与x不大喜，乃多出榜文，命武漢英出寨，俾誘諭諸郡。漢英用是得出，乃徑走闕下，具以虜情告朝廷曰：“金人之謀深矣，謂中國獨西兵可用，今以粘罕一軍下太原取洛陽，要絕西兵援路，且防天子幸蜀；斡離不軍下燕山取真定，直掩東都，仍會於東都而后不遜也。”）
１５、丙子，詔以金人入寇，自十一日避正殿，減常膳。（案：《靖康要錄》：元年正月十日敕門下：“朕以寡昧，履承至尊，任大而守重。碩德弗類，不能仰當(dāng)天意，屬鄰入寇，削地尋盟，遽傳多壘於四郊，豈特蹙國之百里！征求財賄，虔劉邊郵。朕甚恧焉，延問公卿，側(cè)席而坐，夙夜祗畏，不遑康寧。思弭艱虞，宜從貶損。自今月十一日避正殿，減常膳，冀上天助順，萬國效忠，交扶不拔之基，永底丕平之治。故茲詔示，想宜知悉?！保?又詔：“大金所需犒軍物數(shù)浩瀚，朝廷竭力應(yīng)副，如供祀宗廟器皿，亦不敢吝；至於親王內(nèi)外百官之家，已行告諭，盡數(shù)供助，尚恐未能敷數(shù)，忠義之民，理宜體國，將私家所有愿助國用者，限日下於戶部尚書聶山等處送納?！?br />
又詔：“蕃衍宅諸王金銀絹帛，道官、樂官、伎術(shù)等官及五司官，察視曾經(jīng)賜帶各家有現(xiàn)在金銀，只今納元豐庫；若敢隱庇轉(zhuǎn)藏，并行軍法。諸宮、觀、寺、廟、奉先、普安諸墳，六尚局諸司并開封府公用金銀，拘收納左藏庫?！?br />
中書省言：“中山、太原、河間府并屬縣及以北州軍，已於誓書議定交割，如有不肯聽從去處，即將所賜州府令歸金國?！痹t令降詔。
時肅王及康王居京師，上退朝，康王入，毅然請行，曰：“虜必欲親王，自為宗社大計，豈應(yīng)辭避！”即以為軍前計議使，令張邦昌、高世則副之。上命引王詣殿閣，見宰執(zhí)。李綱云：“大金恐南朝失信，故欲親王送到河，亦無他?！蓖跽疲骸皣矣屑保酪嗪伪?！”聞?wù)咩と弧?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京城搜括金銀，《靖康要錄》自正月十日以后屢有詔旨，今并附載於此?！毒缚狄洝罚赫率杖≈?，大金國重兵攻打京城，欲盡行殺戮，般取財物。朝廷以生靈為念，遣使議和，只要金銀犒設(shè)，人馬方肯退回。朝廷將應(yīng)於官司庫務(wù)見在并文武臣僚之家金銀應(yīng)付外，尚未敷數(shù)。今來事不獲已，理須權(quán)宜措置，庶免吾民肝腦涂地?？蓱?yīng)在京士庶之家，將現(xiàn)在金銀權(quán)行借用，限日下於左藏庫送納，如有隱漏藏匿，并籍沒家財，仍許入告，以所藏之物，給半充賞；如納數(shù)多，當(dāng)議量度於文武官內(nèi)安排，舉理選限，不礙正法，理為官戶，注授優(yōu)便差遣。十二日圣旨：令張道濟於內(nèi)事之家，共取銀五百萬兩，金一百萬兩，仍差何鹵、周文懿，開封府拘收童貫、蔡京諸人，仰差唐重、謝克家、李擢、師驥，於蔡京、童貫、何執(zhí)中、鄭伸、高俅、王憲、彭端、劉宗元等家并其馀戚里，所有金銀并行直取，日下於元豐庫送納。若敢徇情隱庇，或轉(zhuǎn)為藏隱，許諸色人告，給半充賞；隱藏之人，并行軍法。又御筆：“將趙元奴、李師師、王仲端及曾祗應(yīng)於娼優(yōu)之家，并袁陶、武震、史彥、蔣翊、郭老娘逐人家財籍沒，并內(nèi)侍省官、道官、藥官曾經(jīng)特賜金銀許系金帶人，及楊球、張補、姜堯臣、李宗寶、張師寶、李宗振、宋暉、董庠金銀，并仰聶山、何鹵、周懿文、李光只令直取。”十五日圣旨：“應(yīng)有官無官諸色人，曾經(jīng)賜金帶，并自陳納官。”十七日，殿中侍御史李擢奏，乞依近降指揮，士庶納金銀數(shù)多者，先授以官，非特示民以信，亦可激切來者，奉圣旨依奏。由是百姓王宜、王革以下推恩有差。二十日，專領(lǐng)收簇大金國犒軍金銀所面奉圣旨：大金國兵馬圍京城，其勢甚急，朝廷為宗社生靈遣使議和，須籍金銀幣帛，以結(jié)盟好。金國要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今來所斂金銀，上自宗廟、宮禁、乘輿、服飾之物，盡行戔刂刷，止得金三十馀萬兩，銀一千二百馀萬兩，盡數(shù)津致前去。大金為見其數(shù)未足，復(fù)遣使臣諭意，難為退軍，兼恐兵眾犒賞不均，必致怨怒，卻來攻城，男子盡殺，婦人驅(qū)虜，屋宇焚燒，金銀錢物，竭底將去。今來計無所出，遂將前后黃榜并行拘收，別出榜文，訓(xùn)諭朝廷迫切之意。仰自今月二十一日為頭，應(yīng)執(zhí)政、侍從官、宗室、外戚將在家所有金銀，盡數(shù)赴逐庫送納外，其馀士庶諸色人，并仰於兩日內(nèi)，罄所有金銀，立便送官；如有藏匿寄付送納不盡之?dāng)?shù)，限滿，并許諸色人告論，雖於許相容隱之人，亦許陳告，并以所告之?dāng)?shù)三分之一充賞，告及金萬兩、銀十萬兩除告賞外，仍與成忠郎；金一千兩，銀一萬兩，除賞外，與承信郎。如親鄰知情不告，告而不盡，并與同罪，籍沒家財；誣告不實，以其罪罪之。今來所降指揮，事出急切，若因金銀不足，和議不成，遂致家族不保，雖有財寶，何所用之！仰士庶體認(rèn)朝廷憂民憂國之意，疾速前來送納，俟事定日，等第推恩；如敢故違者，并行編配，所有金銀綾絹免納，州南赴左藏庫，州北赴元豐庫，州東茶場，州西榷貨務(wù)交受。二十三日圣旨：“假到士庶金銀，令拘收籍沒王黼、李彥等房廊住宅田上及戶絕田產(chǎn)給還，愿空名官告補度牒紫衣師號者聽?！保?
?。保丁⒍〕?，宰執(zhí)進呈金人所須之目，李綱力爭，以謂：“尊稱及歸朝官如其所欲固無害，犒師金幣，其數(shù)太多，雖竭天下亦不足充，況都城乎！當(dāng)量與之。太原、河間、中山，國家屏蔽，號為三鎮(zhèn)，其實十馀郡地險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國！又保塞，翼祖、順祖、禧祖陵寢所在，子孫奈何與人！至於遣使，宰相當(dāng)往，親王不當(dāng)往。今日之計，莫若擇使與之熟議，道所可不可者，金幣之?dāng)?shù)，令有司會計。少遲之，大兵四集，彼以孤軍入重地，勢不能久留，必求速歸，然后與之盟，彼且不敢輕中國，其和可久也?！?em>（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種師道及姚平仲以涇原、秦鳳路兵至，請緩給金帛，禁游騎不得遠略，俟歸扼而殲諸河，女真豈知有孤軍入人境而善其歸乎?。?宰執(zhí)皆謂：“都城破在朝夕，肝腦涂地，尚何有三鎮(zhèn)，而金幣之?dāng)?shù)皆不足較也。”上默然，綱因求去，（案：《靖康傳信錄》云：上為群議所惑，默然無所主，凡爭逾兩時，無一人助余言者。余自度力不能勝眾說，因再拜求去，曰：“陛下擢臣自庶僚，不數(shù)日與大政，臣亦受而不辭者，徒以議論或有補萬分之一。今與宰執(zhí)異議，不能有所補，愿還庶僚，以安愚分?！保?上慰諭曰：“不須如此，卿第出治兵，益固城守，恐金人款我，此徐議也。”綱復(fù)曰：“金人所須，宰執(zhí)欲一切許之，不過欲脫一時之禍，不知他日付之何人，能為陛下了此？愿更審處，恐后悔無及?！背⒓匆允臅蠼耘c之，以李鄴、高世則為送伴使、副。綱尚留三鎮(zhèn)詔書不遣，幾少遲延，以俟勤王兵集，徐為后圖也。（《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康王既受命，日趣行曰：“此豈可緩耶！”世則乞備親王儀衛(wèi)，稍重事體，若示以弱，益為虜所輕侮章。不報?！都o(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
?。保贰⒏纾瑥埌畈龔目低踉勌敔I，自日午至夜分始達。時胡騎交馳，王意氣閒暇如平日。李鄴、高世則齋和議書，送伴蕭三寶奴等同行。時四方勤王之師踵至，日或數(shù)萬人，四壁各置統(tǒng)制官糾集，給芻糧，授器甲，立營寨，團隊伍，皆行營司主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李鄴等所齋和議書，與十五日斡離不回奏并書，并載《三朝北盟會編》，今附錄於此。朝廷和議誓書云：“契勘太上皇與大圣皇帝浮海結(jié)約，欲卜萬年。偶因手詔平山張覺招納叛亡，至使歡盟變?yōu)楸?，遂致大金?shù)路興師。今大圣皇帝次子郎君先及京城，事至於今，雖悔何及？專差知樞密院事李綱等赴議軍前，引過乞和。正月十日，迺承計議使高允、張愿恭？到文字，大開容引，備諒肫誠，救拯生靈，惇結(jié)盟好，載惟恩義，深劇感悰。今戒攸司，悉從定約。太上皇與大金大圣皇帝及今皇帝，義同兄弟，今來回書，當(dāng)依契丹舊例，禮從伯姪施行。已許放黃河，更不為界?？商?、中山、河間府一帶所轄縣鎮(zhèn)分畫疆土。其係大金后，比至立了疆界，屯兵已前，於內(nèi)別有變亂處所，當(dāng)朝自應(yīng)管擒制交送，至於尺土一民，不令侵犯招納。若是三府以南州軍，犬牙出入不齊去處，臨時兩平兌易。應(yīng)自亡遼播越之時，北界流離而來，并系大金叛亡諸職官工匠教坊百姓，除元不曾到并已死外，應(yīng)見在并盡數(shù)遣還；在京令隨前去，在外接續(xù)發(fā)遣，一無停匿殘害錯失。除自來合交金銀疋帛并雜物折納，決無粗惡愆期。斯言之信，金石不渝。有違此誓，神殛無赦，宗社傾覆，子孫不享。所有其馀該載不盡合約事件，并依前立誓書施行。遠冀英懷，永同重誓。伏惟照察。謹(jǐn)白?！笔迦?，斡離不回奏曰：“大金都經(jīng)略處置使、兩路都統(tǒng)制斡離不，正月十四日大宋皇帝遣使降到誓文，大開詳審，推見圣意，勇於改悔，求踐舊好，敘定兄弟之義，卜於萬代，更不渝變，斯乃社稷生靈之福也。當(dāng)司深為感切，遽解重圍，收聚兵馬，鈐束將校，更不令驅(qū)虜殺戮。既復(fù)舊約，欲成長久。竊慮歲輸物稍多，難以經(jīng)遠施行。兼奉宣命，若能悔責(zé)，委酌中理會，今減放一百萬貫，常年只納一百萬貫文折物，并銀二十萬兩，絹三十萬疋。仍為今年分撥疆土事忙，直候來年正月依應(yīng)舊例交納。如交割結(jié)絕之后，茍有違變，神明得殛，俾墜其師。伏乞照察。謹(jǐn)奏?！睍唬捍蠼鸹首佣冀?jīng)略處置使斡離不上書於大宋皇帝闕下：“今月十四日，賜到誓書暨皇弟康王并少宰一員至，仰體圣慈，深增倍喜。事茍不然，其如社稷生靈何？今既轉(zhuǎn)禍為福，重踐歡好，惟望貴朝不失農(nóng)事，早令當(dāng)司兵馬無稽駐泊，益彰至德。當(dāng)司已鈐束逐處軍兵，更不令驅(qū)虜殺戮。所有國書再立盟約，乞賜盡言，遣差使徑將來詣當(dāng)司，特憑發(fā)遣赴闕。即日一見康王，便如兄弟相次，事過遣還，愿勿憂疑。更有但係亡遼契丹、奚、漢、渤海雜類人等，無令劫掠傷民，早為交割。本月十一日夜，南方天氣赤，直至天明，詳其分野，正臨都邑。能盡至誠，敦大信，反身修德，必抵消禳。緣念義同一家，別白奏達。謹(jǐn)上?！保?
?。保浮⑿了?，虜陷陽武縣，知縣事蔣興祖死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陽武”，原本誤作“湯武”。《宋史·地理志》有陽武縣，屬京畿路開封府，無湯武縣?！端问贰け炯o(jì)》亦作“陽武”，今據(jù)改。）
?。保?、壬午，統(tǒng)制官馬忠以京西募兵至，遇金人於順天門外，（案：《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鄭州南門外。） 乘勢擊之，殺獲甚眾。范瓊將萬騎自京東來，營於馬監(jiān)之側(cè)，王師稍振。初，勤王師未集，虜氣驕甚，橫行諸邑，旁若無人，解甲下鞍，謂無與為敵。至是始懼，游騎不敢旁出，自京城以南，民始奠居矣。（《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十朝綱要》并擊此事於是月十八日，乃甲申也，較此后二日?！度泵藭帯吩诙毡?，較此后四日。《宋史·本紀(jì)》、薛應(yīng)旂《通鑒》亦并在甲申，與《綱要》同。）
?。玻啊⒍『?，檢校少保、靜難軍節(jié)度使、河北河?xùn)|路制置使種師道，武安軍承宣使姚平仲，以涇原、秦鳳兵至闕下。（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丁亥，陜西種師道、姚平仲，鄜延張俊、韓時中、環(huán)慶汪洋、馬遷，熙河姚古，秦鳳種師中及折彥質(zhì)、折可求等勤王兵，并號二十萬就師，人心稍安。《三朝北盟會編》系此於丙戌；又有劉光國、楊可勝、李寶諸路兵，而張俊、馬遷、韓時中等兵至在二十五日辛卯。） 李綱言於上曰：“勤王之師漸集，兵家忌分，非節(jié)制歸一不能濟，愿敕兩將聽臣節(jié)制?！鄙显唬骸皫煹览隙?，且職位已高，與卿同官，替曹曚可也?！?em>（案：《靖康傳信錄》云：上意欲以師道為親征行營副使，余竊嘆上裁處之當(dāng)，而宰執(zhí)間有密建白以為不可者。上入其言，於是別置宣撫司。） 於是別置宣撫司，以師道同知樞密院事，充京畿、河北、河?xùn)|路宣撫司；以平仲為都統(tǒng)制。應(yīng)四方勤王兵，并隸宣撫司，又撥前后軍之在城外者屬之；（案：李《十朝綱要》：種師道分兵為兩寨，一屯城西南，一屯城東北。開陳州宋門，通都人出入。戰(zhàn)於板橋，至夜，焚馬監(jiān)東廓，金人始懼。王偁《東都事略》板橋之戰(zhàn)在己丑，較丁亥后二日。） 而行營使所統(tǒng)者，獨左、右、中軍而已。上屢申飭兩司不得侵紊，而節(jié)制既分，不相統(tǒng)一，宣撫司所欲行者，往往托以機密，不復(fù)關(guān)報，自是權(quán)始分。（《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玻薄⑽熳?，李綱、鄭望之入對，上曰：“虜須金銀無藝，安得充數(shù)！禁中珠玉多，卿等可往議以充折也?！本V等既至，王汭迎謂曰：“不知以何事來？皇子郎君緣打球冒風(fēng)，若有他議，待暮當(dāng)相見；若但言犒軍金銀，此已改擇使者往矣，無勞重議也?！蓖炔豢梢?，即以上意語汭。汭曰：“誰復(fù)敢言！公歸試以來，或可輸也?！蓖唬骸敖駸o成命，萬一輸而不受，望之為罔上，奈何？”汭曰：“公如為皇子言，汭命之輸，吾亦一欺罔也。但吾以好意相輸，決非相紿耳?！?em>（案：鄭望之《奉使錄》：王汭云：“皇子郎君亦愛此等物，前見高觀察所執(zhí)笏，借去看，極愛。樞密侍郎如今歸去后，可辦下所有珠玉等，別做一日便押取來，須有商量。”與此不同。） 望之等入城，已過晡，即入對。上云：“珠玉當(dāng)聚寘宣和殿，盡數(shù)以往?！?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十七日圣旨，李綱、李鄴、鄭望之奉使失詞，妄許金人金幣，并罷。乃是月癸未日也。戊子為是月二十二日，相隔止五日而議和之策復(fù)行矣。）
?。玻?、辛卯，開封府言：“故太傅王黼，至雍邱縣南二十里輔固村為盜所殺?！?em>（案：“輔固村”，《靖康·遺錄》、《前錄》并作“負固村”?！哆z錄》云：黼斬於此，百姓謂之“負國村”?！肚颁洝吩疲涸趹?yīng)天府杞縣之南十里。） 詔籍其貲。小人乘隙爭入黼第，掠取絹七千馀疋，錢三十馀萬緡，四壁蕩然。（《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靖康·要錄》：二十五日，開封府奏：“本府捉事使臣韓膺等狀：蒙差體究王黼所在，契勘王黼二十四日至雍邱縣城南二十里永豐鄉(xiāng)輔固村為盜所殺，取到首級申?！笔峭蹴氡粴⒃谇耙蝗崭?，而辛卯始言其事也。李《十朝綱要》：是月庚寅，開封府聶山遣人追殺王黼於雍邱，取其首以獻。《中興姓氏奸邪錄》亦云遣使斬之。陳桱《通鑒續(xù)編》謂開封尹聶昌有怨於黼，遣人殺之是也。聶昌即聶山，后改名耳。王宗沐、薛應(yīng)旂《續(xù)通鑒》并謂：帝以初即位，難於誅大臣，托言為盜所殺。亦得當(dāng)日之情?！毒懦幠陚湟吩疲喉胱锕坍?dāng)誅，朝廷不明寘於法而回枉若此，為失刑矣。《靖康要錄》，是年閏十一月一日，胡舜陟劾奏聶昌，附載其文，備見聶昌陰鷙之狀，足與此事互相證明?！兑洝罚汉蹿熳啵骸奥櫜齽t奸人之雄，小人之尤兇暴者。因陳邦光引為蔡京之客，不次擢為戶部侍郎，未幾尹京。欲為蔡京中傷王黼，反為黼所中而罷居鄉(xiāng)郡。以州縣之勢，豪奪人之田宅，州縣請托，招權(quán)納賂，無所不至，為臣僚所論，責(zé)居湖外。蔡京方圖為宰相，以昌兇?？捎?，遂召至闕。今春士人伏闕，昌為尹，詣太學(xué)謂諸生曰：‘王時雍欲盡殺公等，而昌勸之遂已，豈不見時雍親戚皆請假去乎！’以虛言悅士人，因上書薦昌樞密院者甚多。昌之詭詐不情，大率類此。撫州范世瑛訟昌奪其物業(yè)，昌曲法，編管世瑛，行，遇殺，而實使管押之人害之也。復(fù)追世瑛之父與祖入府禁獄，雖有指揮送大理，而昌不法遣使大理官就府推勘。自有刑獄以來，豈有是事！理直何必留府，欲世瑛三世被害，慘酷如此，豈有人心哉！邠門祗侯陳申，昌怒其教世瑛作狀，追捕係獄，毒楚備嘗，鞭兩股皆爛。百姓二人為世瑛送食，昌以事誣之，庸決至死。刑之冤濫，一至於是。夫怨氣傷天下之和，致上帝之怒！江鋒昔為撫州教官，與昌有隙，鋒北至都城，輒差人押出門。開封捉事使臣范振受臟三百千，大理勘編管，昌乃留密院。生殺予奪之柄皆在昌手，殆不復(fù)有朝廷矣。蔡京、童貫愛婢，皆畜於其家。貫有名馬，有指揮令昌取納，乃送太仆寺，因賜馬取為己有。方軍興用度不加之時，開封有錢，宜助國用。昌乃請萬緡為私費，嘗為臣僚所論。守奭司寄姓者甚多，如術(shù)人柳念輔及號知足道人者，皆與官寄姓名，緩急之際何賴焉！今日募兵，尤為急務(wù)，諸路差人召募，皆昌故舊，輕薄小子姓謝、丁者是也。布衣與官，不問能否，各與官告數(shù)十道，使之妄用。京城望兵，如渴思飲，昌乃以為私恩，豈忠君體國者乎？宰李平西庸陋不才，家有美婢，而昌悅之，引為少尹，復(fù)使權(quán)樞密都承旨。方用兵之際，承旨豈容不才者居之？唐恪與昌奸雄可畏，牢籠使為己助。昌知恪有力，亦深結(jié)之。士大夫目恪、昌為死黨。朝廷有此二奸，所以政事不修，威令不振，人才無一可用者，將士莫肯用命，不足怪也。昔季梁在隨，楚人憚之，宮之奇在虞，晉不窺兵，國有人焉故也。今文武二柄，乃付二奸，是宜夷狄侵侮，土地貶削，而國勢危蹙矣。伏望陛下睿斷，赫然竄之，天下幸甚?！保?
?。玻场⒐锼?，大霧四塞。李綱、李邦彥、吳敏、種師道、姚平仲、折彥質(zhì)同對於福寧殿，議所以用兵者。綱奏曰：“金人之兵張大其勢，然其實不過六萬，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雜種。吾勤王之師集城下者二十馀萬，固已數(shù)倍之矣。彼已孤軍入重地，正猶虎豹自投於檻穽中，當(dāng)以計取之，不可與角一旦之力。為今之策，莫若扼關(guān)津，絕糧道，禁抄掠，分兵以復(fù)畿北郡邑，俟彼游騎出則擊之，以重兵臨賊營，堅壁勿戰(zhàn)，如周亞夫所以錮七國者，俟其芻糧乏人馬疲，然后以將帥檄取誓書，復(fù)三鎮(zhèn)，縱其歸，中渡擊之，此必勝之計也?！鄙先恢?。（《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玻?、甲午，太學(xué)生陳東言：“臣於去年冬嘗與諸生伏闕上書論六賊之罪，又近言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貫等挾道君南巡，恐生變亂，乞追還闕下，各正典刑，至今未蒙盡行?；蛑^朝廷方有夷狄之難，未暇議此。然今日事勢之急，殆有甚於夷狄者。昨日聞道路之言曰：高杰近取其兄俅、伸等書，報言上皇初至南京，不欲前邁，復(fù)為數(shù)賊挾之而前，沿路劫持無所不至。迨至泗州，又詐傳上皇御筆，令高俅守奭浮橋，不得南來，遂挾上皇渡淮以趨江、浙。斥回隨駕衛(wèi)士，至於攀望慟哭，童貫遂令親兵引弓射之，衛(wèi)士中矢而踣者幾百馀人。高俅父子兄弟在傍，僅得一望上皇，君臣相顧泣下，意若有所欲言者。而群賊在側(cè)，不敢輒發(fā)一語，道路之人，莫不扼腕流涕痛憤。天子之父而乃受制奸臣賊子一至於此；況數(shù)賊之黨，偏滿東南，而上皇隨行大臣如宇文粹中，乃京甥婿，其弟虛中，亦竄而往。蔡攸，京之子也，得守鎮(zhèn)江，據(jù)千里山川要害之地；宋，蔡攸之妻黨也，出領(lǐng)大漕，專數(shù)路金穀斂散之權(quán)。貫有親隨勝捷之精兵，勔有一鄉(xiāng)附已之眾惡，皆平時陰結(jié)以為備者。一旦南渡，即恐乘勢竊發(fā)，控持大江之險，東南郡縣必非朝廷有。是將陷傾父子，使之離間，其事必有至難言者，何為尚不忍於此？非梁師成陰有營救而然邪？請言師成之惡。外雖憸佞，而其衷陰險禍賊，招權(quán)怙勢，壞法亂紀(jì)，無所不至。上皇每所進用宰執(zhí)、侍從，師成必收以為己功，故大臣聽命，師成以行國政，威聲氣焰，震灼中外。國家至公之選，無如科舉之取士，而師成乃薦其門吏使臣儲宏，特赴廷試，宏自賜第之后，仍令備使臣之役。宣和六年春，親第進士，其中百馀人，皆是富商豪子，或非泛授官之徒，以獻上書，特赴廷試，每名所獻至七八千緡。唱名之日，師成奏請升降，絕滅公道。又創(chuàng)置北司以聚不急之務(wù)，專鎮(zhèn)書藝局以進市井游手無賴之輩。濫恩橫賜，靡費百端。竊弄威福，陰奪人主之柄。使師成不去，同惡尚存，群賊等輩倚為奧援，陛下雖欲大明誅賞，以示天下，胡可得哉！”（《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三朝北盟會編》擊此於三十日丙申，較此后二日。）
?。玻?、乙未，輔臣率李綱、鄭望之入對，上令至宣和殿閱所列珠玉，命梁師成同綱、望之津致虜營。（《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二十九日，望之同李棁齋珠玉、犀角、象牙出城，須臾，耶津忠來相見云：皇子郎君令來交割。訖，綱上馬入城。無梁師成名。據(jù)下文，梁師成已於是日至八角鎮(zhèn)而死，安得與李綱等同至虜營？顯見其誤。考鄭望之《奉使錄》，寧和殿閱珠玉，即在二十二日回城入奏之時。內(nèi)官梁師成舉起一玉杯，外碾成龍螭形，云此盞只碾作工價幾千緡。上云：不知要做甚？卻過福寧殿，令梁師成專管津般赴軍前，令綱與望之共管押前去。是梁師成止於二十二日管理津般事務(wù)，實非與李綱等同往虜營也。《奉使錄》，綱等出城在二月一日丁酉，較此更后二日，是時梁師成已死。）
２６、詔暴梁師成朋附王黼之罪，責(zé)為彰化軍節(jié)度副使，遣使臣押至貶所，至八角鎮(zhèn)而死。（《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靖康要錄》：是月十二日圣旨，梁師成朋輔王黼，眾議不容，可責(zé)授彰化軍節(jié)度副使，華州安置，差使臣日下押出門，本處交割。三十九日，梁師成至八角鎮(zhèn)，卒。則降詔當(dāng)在戊寅日，而乙未乃其死日也?！度泵藭帯焚H梁師成在正月三十日丙申，未知孰是？然據(jù)鄭望之《奉使錄》，是月二十二日，津般珠玉，尚令梁師成專管其事。則《要錄》謂十二日已貶者，恐誤。陳均《九朝編年備要》云：命開封吏押至八角鎮(zhèn)殺之。陳桱《通鑒續(xù)編》云：縊殺之，以暴死聞。王宗沐、薛應(yīng)旂亦同。惟趙甡之《中興遺史》曰：陳東疏奏，未及施行。會姚平仲之?dāng)?，繼有歐擊宦官、太學(xué)生伏闕事，再貶師成，循州安置。未行，師成知不免，遂自殺。）
?。玻贰⑹窃?，江端友上書。（《紀(jì)事本末》卷百六。案：原本止稱靖康初，無月日。據(jù)《靖康要錄》，四月初九日吳敏劄子稱，陛下即位求直言。端友當(dāng)圍城時上書論事甚眾。知必在正月間也，今附擊於是月之末?！兑洝穮敲魟炞樱撼挤劜家陆擞?，隱居京城東郊，素有高行，士大夫多稱道之。臣頃見吳開詳言其迎養(yǎng)所生之母孝，又嘗聞縉紳誦其詩，而端友躬耕蔬食，守節(jié)自重。頃聞講議司欲招之，端友訖不肯就。自陛下即位求直言，端友當(dāng)圍城時上書論事甚眾，而終不肯一至公卿之門。近者，陛下招延草茅鄒柄、任申先、尹淳、鄧肅之流，偶未及端友。臣愚伏望特加官使，以風(fēng)四方。奉圣旨，賜同進士出身，與補承務(wù)郎。）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白時中罷，李邦彥起復(fù)太宰，張邦昌少宰，都人呼邦彥為“浪子宰相”。案：李《十朝綱要》擊此於辛未?！度泵藭帯窊舸遂读杖缮辍！毒缚狄洝妨T白時中為觀文殿大學(xué)士、中太一宮使在是月五日，而李邦彥、張邦昌除授在七日?！稏|都事略》、《宋史·本紀(jì)》及薛應(yīng)旂、王宗沐、畢沅《續(xù)通鑒》并在辛未，與《綱要》同?！队桌洗呵铩吩疲喊顝┬钥∷瑢W(xué)者服其敏。而公然習(xí)下，喜閭閻鄙猥事，自號為“李浪子”。宣和七年，拜少宰，惟以諂佞取容，略無建明。喜謳善謔，尤能為市井鄙俚之語。每以鄙俚之語綴成小詞，無賴子得之，喧傳里巷。邦彥嘗自云賞盡天下花，踢盡天下球，做盡天下官，而都人亦呼邦彥為“浪子宰相”。至是除太宰。邦彥、邦昌、時中制文，《靖康要錄》、《北盟會編》并載之?！妒诶畎顝┲啤吩唬洪T下：軌三光而遂萬物，實資當(dāng)軸之勛；遜五品而鎮(zhèn)四夷，尤賴秉鈞之大。亟頒廷號，登冠臺符。起復(fù)銀青光祿大夫、少宰兼中書侍郎、兼神霄玉清宮萬壽宮使李邦彥，俊德明謨，宏才遠器。學(xué)貫天人，而守之以虛靜之量；識窮治忽，而發(fā)之以忱洵之詞。蚤冠掄魁，旋持從橐。嘉猷婉畫，久翔政路之榮；偉譽英聲，寢亞冢司之重?；涀远ú?，彌見竭誠。日月增輝，方壯朝廷之勢；風(fēng)塵有警，遽深邊鄙之虞。盡忠而人絕間言，制勝而慮無遺算。謝安之矯情鎮(zhèn)物，足抗符秦；李靖之料敵臨機，何憂突厥？國威既振，民志以寧。是用序升揆宅之官，進貳納言之任。文階峻陟，并賦陪敦，以彰體貌之嚴(yán)，以示倚毗之厚，惟時所望，非朕敢私。於戲！杜如晦長於斷謀，坐翊隆平之運；姚元崇善於應(yīng)變，永扶康泰之期。勉紹徽聲，佇觀丕績?？商厥谄饛?fù)，特進、太宰兼門下侍郎、兼神霄宮使，加食邑七百戶，實封三百戶。《授張邦昌制》曰：股肱之起元首，庸聞帝舜之歌；舟楫之濟巨川，備載高宗之命。聿求雋望，式贊鴻圖。在考慎以惟精，顧登庸之敢后，誕揚孚號，明告治廷。通奉大夫、守中書舍人兼充神霄宮副使張邦昌，識敏而器宏，才全而學(xué)博。潔於行己，保禮義廉況之四維；端以立朝，茂正直剛?cè)嶂?。粵登膴仕，亟告嘉猷。念天步之方艱，憂民心之未定。允資厭難，尤賴協(xié)恭。是用惟升揆亞之崇，進貳上臺之重，仍兼官於鳳沼，俾亮采於龍墀。并衍爰田，申加貞食，庸昭異數(shù)，益示殊私。以朕初載，論相之明，為爾盛年，得君之寵。於戲！敉寧中外，矯情當(dāng)慕於謝安；鎮(zhèn)服邇遐，守正宜師於裴度。欽承予訓(xùn)，益懋乃恭?？商厥谡畲蠓蛏僭准嬷袝汤伞⑸裣鰧m使，加食邑七百戶，實封三百戶?！读T白時中制》曰：熙朝任相，當(dāng)嚴(yán)進退之規(guī)；明主馭臣，宜厚始終之禮。惟時端揆，翊我初元，顧謀國之未臧，肆推恩而許罷。特頒顯號，用亶具僚。特進、太宰兼門下侍郎、兼神霄宮使、慶國公白時中，性稟中和，心存豈弟，早通經(jīng)術(shù)，藹貢薛韋平之聲；晚被眷知，居蕭曹丙魏之地。方胡騎猖狂之日，乃廟謀經(jīng)略之時，排難戎庭，懦弱訖成於無斷；投閒真館，保全實賴於有容。賜以安車，俾還私第。爰念上皇之元弼，載憫春宮之舊賓，時示眷存，聿崇體貌。錫隆名於秘殿，俾佚仕於殊庭，拓衍轅田，陪敦圭賦。於戲！參朱邸之佐，嘗克盡於忠規(guī)；追赤松之游，尚永綏於壽嘏。祗應(yīng)異數(shù)，益體至恩?？商厥谟^文殿大學(xué)士、中太一宮使，依前特進、慶國公，加食邑七百戶，實封三百戶。
又詔金國以大金稱。案：《靖康要錄》：是月二十二日圣旨，今后金國稱呼只以大金為稱，合用國事者，依自來體例施行，更不以金國為稱。由丁卯朔推之，二十二日乃戊子也?！度泵藭帯废荡遂妒娜崭?。《宋史·本紀(jì)》在庚辰。以月朔推之，十四日實為庚辰，而庚午則為四日，《會編》誤也。畢沅《續(xù)通鑒》詔稱金國加大字在丙子，為初十日。據(jù)《金史·太宗本紀(jì)》：辛巳日，宋上誓書，稱姪大宋皇帝，伯大金皇帝，則詔稱大金似當(dāng)在辛巳之前，而庚辰為辛巳前一日。
又種師道入見奏云：臣以為議和非計也，京城周回八十馀里，如何可圍？城高數(shù)十丈，粟支數(shù)年，不可攻也。若於城內(nèi)劄寨，而城外嚴(yán)兵拒守，以待勤王之師，不逾數(shù)月，虜自困矣。如其退，即與之戰(zhàn)，四鎮(zhèn)之地，不宜割與。上令與邦彥共議。師道見邦彥曰：師道在西上，不知京城高堅如此，奭備有馀。當(dāng)時相公何事便講和？邦彥曰：以國家無兵故也。師道曰：不然，凡戰(zhàn)與守，自是兩事，戰(zhàn)不足，守則有馀，京師數(shù)百萬眾，盡皆兵也。師道與邦彥議，數(shù)日不決。案：此文與《三朝北盟會編》略同?！稌帯犯酱宋撵抖毡绶N師道等兵至闕下之后。
又王孝迪議揭榜立賞，括在京軍民官吏金銀，違者斬之，得金二十馀萬，銀四百馀萬。案：《靖康要錄》系此於是月二十六日，則為壬辰。《三朝北盟會編》在二十日丙戌。李綱《傳信錄》云：余因?qū)陡幍睿嗌显唬骸敖翊亟疸y限滿，民力已竭，復(fù)許告訐，恐生內(nèi)變。外有大敵，而民心又變，不可不慮?！鄙显唬骸扒淇赏瞻?，毋得告訐?！庇嘁蜓渤沁^榜所，令傳旨收榜、歸行營司，移牒孝迪照會，人情乃安。據(jù)李綱對福寧殿即在明日癸巳，則懸榜不過一二日耳。孝迪后為胡舜陟所劾，并詳《靖康要錄》，今附載於此?！兑洝罚菏窃露眨讏?zhí)等理聚金銀，自乘輿服御、宗廟供具、六宮官府器皿皆竭，又送以服御、群玉、腰帶、珍珠、寶器、珍禽、香茶、錦綺、酒果之類，并以祖宗以來寶藏珠玉等準(zhǔn)折，復(fù)率之於臣庶之家，金僅及三十萬兩，銀僅及八百萬兩。於是王孝迪建議，欲盡括在京官吏軍民金銀，以收簇犒設(shè)大金軍兵。揭長榜於通衢，立限俾悉輸之官，限滿不輸者斬；許奴婢及親屬諸色人告，以其半賞之，都城大擾。限既滿，得金二十馀萬兩，而民間藏蓄，為之一空。是年，監(jiān)察御史胡舜陟奏：“陛下以大臣誤國，悉行罷黜，如李邦彥主和議，李綱、李鄴、鄭望之奉使許地是也。有索金銀於民間，而措置乖方，為國斂怨，莫如王孝迪，今猶以秘殿峻職，出守巨藩，臣所未逾。按孝迪天資庸陋，無一可用，為禮部尚書，則禮部之事廢；為吏部尚書，則吏部之事廢；為翰林學(xué)士，則文詞疏繆，取笑四方，不才如此，豈宜參預(yù)大政！第以李邦彥姻家，驟引為中書侍郎，當(dāng)國家多難之際，曾無一言之補。及索金銀，而國人以陛下即位之初，遭此變亂，皆愿效死，以濟緩急，又豈愛其寶貨哉！但詔溫語觀諭，無不可者。孝迪輒大書巨榜，揭於通衢，以虜人殺掠劫戮為詞，恐脅士民，而不知辱國已甚。又趣之太急，使之告訐，里闬之間，無不怨憤。所差從官，詣權(quán)貴之家，差牒未授，降官以至庶人，皆笑其昏妄，無所可用，一至於此！使臨方面，民亦受害。伏望特賜羅斥?！狈钍ブ迹跣⒌戏帕T。《北盟會編》此事在四月十六日。
（慈谿馮一梅輯注）
△靖康元年（丙午，一一二六）
１、正月丁卯朔，（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靖康元年正月丁卯乃朔日也，原本脫寫“朔”字，今據(jù)增。） 金人犯濬州，（案：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斡離不陷濬州系於正月二日戊辰。王偁《東都事略》、《宋史·本紀(jì)》、薛應(yīng)旂《續(xù)鑒》、畢沅《續(xù)鑒》，亦均在戊辰。李《十朝綱要》：梁方平、何灌師潰退保、滑州在戊辰；灌奔還，金人乘舟濟河在己巳。） 內(nèi)侍梁方平領(lǐng)兵在黃河北岸，賊騎奄至，倉卒奔潰。時南岸守橋者望見虜中旗幟，燒斷橋纜，陷沒凡數(shù)千人，虜因得不濟。方平即遁，（案：《靖康前錄》云：梁方平到濬，日與其徒縱飲，探報不明，奭敵無備，洎賊至，乃始奔駭，至橋南縱火而遁。橋雖已斷，飄於北岸，猶二十八虹，賊少加葺，遂濟河?！侗泵藭帯分^賊至而河冰合，遂濟，未知孰是。李《十朝綱要》：是年二月辛酉，梁方平伏誅。《靖康要錄》：二月二十三日，臣僚上言：“金人侵犯河北，梁方平、何灌各統(tǒng)精兵，控扌戹河津，方平敗衄，棄河不守；灌望風(fēng)而遁，遂致敵國馮陵畿甸，當(dāng)行軍法，其罪惟均。今灌以重傷死於牖下，而方平未正典刑，無所畏憚，國威不振，士論惜之。陛下方欲法藝祖，以武功定禍亂，統(tǒng)御將帥，使有罪者必誅?！碑?dāng)日方平始奉圣旨，依軍法戮於都市?！毒缚登颁洝罚憾眨樟悍狡叫邓烷_封府，治不守河之罪，斬於茅橋下。） 何灌軍亦望風(fēng)潰散，我?guī)熢诤幽险邿o一人。（案：《三朝北盟會編》：何灌度不能支，亦收馀卒退守氾水關(guān)，賊躡其后。比至氾水，灌兵又驚潰，乃引其馀兵還至京師。是年四月二十九日，臣僚上言：“何灌敗事，其子孫應(yīng)行削奪羈管，庶使將帥知逃遁者禍及子孫，有以累其心。”奉圣旨：“何灌子孫并勒停送唐州羈管?！焙喂鄳?zhàn)死，於本月乙亥日可考。）
初，虜至邯鄲，（案：原本脫“邯”字，據(jù)陳均《九朝編年備要》及宇文懋昭《大金國志》補。） 遣郭藥師為前驅(qū)，付以千騎，藥師求益，復(fù)以千騎與之。藥師疾馳三百里，質(zhì)明，遂至濬，具言州縣無備。邀取金繒、暴宮禁間事者，皆藥師為之也。議親征。（《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藥師引金人渡河，《靖康前錄》載此較詳?！肚颁洝吩疲荷颥g見郭藥師，藥師留食，藥師自言：“今日藥師以二十騎先據(jù)橋南。”軍走過，而為藥師所邀。遂不藉人，兵焚橋而去，擁入流者數(shù)千人，常勝軍止傷三人。蓋藥師深知宋人虛實，故輕捷敢先也。陳桱《通鑒續(xù)編》、薛應(yīng)旂《續(xù)通鑒》并稱方平帥禁旅屯黎陽河北岸，金將迪吉補奄至。不載藥師，恐失實。藥師《金史》有傳，而朱勝非《秀水閑居錄》及《中興姓氏錄》二書言其始末，較本書為詳，今附錄於此?！缎闼e居錄》曰：宣和間經(jīng)營燕地，虜將郭藥師首來歸附，既得燕山，授以節(jié)鉞，專付兵柄，繼檢校師傅官，賜第都城，寵數(shù)無虛日。藥師喜飲酒，尚醞絕品曰小糟真珠紅者，日賜一樽，置驛送。嘗至京師，召赴禁中，凡寢殿奧密珍奇之物，悉令縱觀。眷待優(yōu)異如此。金人南侵，藥師率大將張令徽、劉舜仁俱叛，與之合從犯闕。既議和解，虜酋須索犒軍金幣數(shù)千萬，雖極竭不能充足。虜使云：“藥師嘗至宣和殿，見庫中金一塊數(shù)千兩者，何謂不足？”《中興姓氏》錄《叛逆?zhèn)鳌吩疲核帋熞匝嗌礁呀荡蠼?，盡以宮禁奢侈、中國無備之事告之大金，導(dǎo)之京師。將二千騎至濬州，先據(jù)橋南，以邀王師，擁入河者數(shù)千，直至城下，大金用之。大金退，每用藥師陷河北諸州。斡離不回至燕山，知常勝軍反覆，下令盡發(fā)歸本貫，至松亭關(guān)，遣女真數(shù)千騎，盡掊殺之，以藥師為燕京留守，又遷平州。后粘罕以余睹叛，疑藥師預(yù)謀，追至元帥府，獄鞫之，既而獲免。藥師家富於財，牛馬不知其數(shù)，婢奴千人。粘罕謂財能動人，盡奪之，囚歸女真之域。子安國，亮?xí)r預(yù)南侵之謀，亮犯淮上，統(tǒng)兵為先鋒，亮被弒，安國為亂兵所殺。）
?。病⒓核?，詔曰：“朕以金國渝盟，藥師叛命，侵軼邊鄙，劫掠吏民；雖在纘承之初，敢忘付讬之重？事非獲已，師實有名，（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作“兵出有名”。據(jù)《三朝北盟會編》載此詔文并作“師實有名”。） 已戒六師，躬行天討。（案：《靖康要錄》、《北盟會編》此下有“將士銳於敵愾，夢卜兆於襲祥，庶寧邦國之虞，克紹祖宗之烈”四句。） 應(yīng)親征合行事件，令有司并依真宗皇帝幸澶淵故事，（案：《靖康要錄》、《北盟會編》此下有“疾速檢舉施行”六字，） 命吳敏為親征行營副使許便宜從事。尚書兵部侍郎李綱，顯謨閣直學(xué)士、新知開封府聶山為參謀官，團結(jié)兵馬於殿前司?！?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己巳，李綱為親征行營使，吳敏副之。誤也。綱於初五日辛未始有親征行營使之命，此止與聶山同為參謀官耳。王宗沐《續(xù)通鑒》庚午日，李綱議守尚稱為行營參謀官，與此合。李《十朝綱要》、陳均《九朝編年備要》及《靖康要錄》，并於辛未日始書李綱為親征行營使，皆不誤。徐夢莘《北盟會編》，除吳敏等指揮在是月四日庚午，而李綱為親征行營使亦在五日辛未。王偁《東都事略》，吳敏知樞密院事在乙巳，綱為行營使在庚午，略有參錯，然究非同日事也。親征之議發(fā)於李綱，說詳封有功《編年》，今附錄於此。封氏《編年》曰：朝廷聞金人據(jù)濬州，何灌、梁方平俱歸，勤王之師未有至者。大臣建議不一，或曰：“河北人心已動，脫或渡河，計期必戰(zhàn)，鋒不可當(dāng)，我?guī)熑舫?，望敵必潰，此兵家所忌。望陛下南渡大江，或西奔關(guān)中，集天下兵，選將出師，分兵四系，俾匹馬不可歸也?！被蛟唬骸熬┏悄颂煜轮?，本既搖動，何以支梧天下乎？今京城雄師尚數(shù)十萬，可以堅壁戒嚴(yán)，收民清野，使敵人攻不得前，退無所掠，師老氣沮，俟勤王之師，內(nèi)外犄角，使犬羊之群，羅拜請命。”李綱曰：“二者之論，皆非所長。昔者契丹擁百萬之師，直抵澶淵，當(dāng)時若從避幸之請，堅壁之言，豈得天下太平？百有馀年，賴祖宗威靈，社稷之福，惟寇萊公堅欲御駕親征，鑾輿既渡，遂殄撻攬，戎人喪氣，遣使請和，河北遂復(fù)今日之事，與之同，豈可緩也？”雖然紛拏，終歸李綱之議。）
?。?、是日，聞斡離不兵拒河，濬州不守。夜漏二鼓，道君皇帝車駕東出通津門，道君皇后及皇子帝妃等相續(xù)以行。命平?jīng)鲕姽?jié)度使、中太一宮使范訥統(tǒng)勝捷軍扈從，百官多潛遁。（《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道君東幸事，載李綱《靖康傳信錄》最詳?！毒缚狄洝罚菏窃率迦眨系谰实鄱蓳P子江至鎮(zhèn)江府。李《十朝綱要》：是年二月乙未，道君皇帝發(fā)鎮(zhèn)江府；辛酉，次揚州。均與之合。《傳信錄》云：初，道君以正月三日夜，乘船通津門，獨蔡攸及內(nèi)侍數(shù)人扈從，以舟行為緩，則乘肩輿，又以為緩，則於岸側(cè)得般運磚瓦船乘載，饑甚，於舟人處得餅一枚分食之。是夜行數(shù)百里，抵南都，館於州宅，得衣被之屬，市驢騾乘之。至符離，始登舟，及泗上少憩，宇文粹中及童貫、高俅之徒始至。童貫以勝捷兵三千扈從，渡淮如維揚。高俅以禁衛(wèi)三千留泗上，控扼淮津。既抵維揚，父老邀車駕不可渡江，而道君決意南幸，遂如鎮(zhèn)江。道君太上皇后居揚州，王子、帝姬皆流寓沿路州縣，聞賊退，多先歸者?！端问贰け炯o(jì)》及陳桱、薛應(yīng)旂《續(xù)鑒》并云：蔡攸為行宮使，宇文粹中副之。陳均《編年備要》云：時蔡京父子欲避難南奔，以官司舟船皆隸發(fā)運使，乃以宋為江淮荊浙等路發(fā)運使。，攸之妻黨也。於是蔡氏、宋氏皆傾家南下。）
?。础庍h軍節(jié)度使朱勔放歸田里；責(zé)太傅、楚國公致仕王黼為崇信軍節(jié)度使，永州安置；賜翊衛(wèi)大夫、安德軍承宣使李彥死。黼、彥仍籍沒家貲。（《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此云黼、彥仍籍沒家貲，而二十五日辛卯又云詔籍其貲，疑有一誤?！度泵藭帯罚憾娜崭?，王黼削奪在身官爵，長流衡州，附載《靖康遺錄》云：是日，籍王黼第，得金寶以億萬計。則王黼籍貲當(dāng)在二十四日。王宗沐、薛應(yīng)旂《續(xù)通鑒》云：黼聞金兵至，不俟命載其孥以東，故有是責(zé)。）
?。怠⒔鹑俗鞣ざ珊颖凭┏?。（《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原本作己丑，在癸酉前。然是月丁卯朔，不宜癸酉前有己丑日?！督鹗贰け炯o(jì)》在己巳日，《宋史·本紀(jì)》及畢沅《續(xù)通鑒》在壬申日，今從《金史》附於此。沈琯《南歸錄》曰：沈琯見國王，國王曰：“南岸已無一人，你來日須去到汴京?！苯鹑藢さ眯〈邮艊R，可載五七人，浮水過者，所損甚多，步兵尚未至，於上下流得大船，遂渡驍騎，至六日方渡畢，其步兵始至，而老弱者留滹州。壬申為是月初六日，己巳為是月初三日。據(jù)沈琯謂六日方渡畢，蓋己巳始渡而壬申渡畢耳。）
?。?、庚午，以尚書兵部侍郎李綱為尚書右丞、東京留守，同知樞密院李綱副之，（案：“李綱”，原本誤“李稅”，據(jù)宋本《東都事略》及《宋史·本紀(jì)》改。） 聶山為隨軍轉(zhuǎn)運使。
時從官以邊事求見者，皆非時賜對。綱侍班延和殿下，適宰執(zhí)奏事，議欲奉鑾輿出狩襄、鄧。綱語知東上邠門事朱孝莊曰：“有急切公事，欲與宰執(zhí)廷辨?！毙⑶f曰：“舊例，未有宰執(zhí)未退而從官求對者?！本V曰：“此何時，而用例邪！”孝莊即具奏。詔引綱立於執(zhí)政之末，因啟奏曰：“聞諸道路，宰執(zhí)欲奉陛下出狩避狄，果有之，宗社危矣。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傳位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上默然。白時中曰：“都城豈可以守？”綱曰：“天下城池，豈復(fù)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舍此欲何之？若能率勵將士，慰安民心，豈有不可守之理！”時內(nèi)侍領(lǐng)京城所陳良弼自內(nèi)殿出奏曰：“京城樓櫓創(chuàng)修，百未及一二，城東樊家岡一帶，濠河淺狹，決難保守，愿詳議之?！鄙项櫨V曰：“卿可同蔡懋、良弼往觀，朕於此俟卿?！本V詣東壁觀城濠，回奏延和殿，車駕猶未興也。上顧問：“如何？”綱曰：“城堅且高。樓櫓誠未備，然所以守不在此。濠河惟樊家岡一帶，以禁地不許開之，誠為淺狹，然可以精兵強弩據(jù)也?！鄙项櫞蟪荚唬骸安邔渤觯俊苯阅?。綱進曰：“今日之計，莫如整厲士馬，聲言出戰(zhàn)，固結(jié)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鄙显唬骸罢l可將者？”綱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祿畜養(yǎng)大臣，蓋將用之於有事之日。今白時中、李邦彥等，皆書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貌，（案：“位貌”，《靖康要錄》作“位號”。） 撫馭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時中厲聲曰：“李綱莫能出戰(zhàn)否？”綱曰：“陛下不以臣為懦，儻使治兵，愿以死報；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鎮(zhèn)服士卒?！鄙蠁枅?zhí)政有何闕，趙野以尚書右丞對，時宇文粹中扈從東幸故也。上即命除綱右丞。綱曰：“臣今正謝，猶服綠，非所以示中外?！奔磿r賜袍帶并笏，綱服之以謝，且言：“方時艱難，臣不敢辭?！鄙先?，進膳，賜宰執(zhí)食於崇政殿門外廡，再召對於福寧殿，去留之計猶未決也。召命綱與綱留守。綱言：“唐明皇聞潼關(guān)失守，即時幸蜀，宗廟朝廷，碎於賊手，累年僅能復(fù)之，范祖禹以為其失在於不能堅守以待勤王之師。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虜騎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龍脫於淵，車駕朝發(fā)而都城夕亂，雖臣等留守，何補於事！宗廟朝廷，且將邱墟，愿陛下審思之?！鄙弦忸H回，而內(nèi)侍王孝竭從旁奏曰：“中宮、國公已行，陛下豈可留此！”上色變，降榻曰：“卿等毋執(zhí)，朕將親往陜西，起兵以復(fù)都城，決不可留此！”綱泣拜俯伏，以死請。會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為然，上意稍定，即取紙，書“可回”二字，用寶，俾中使追還中宮、國公。顧謂綱曰：“卿留，朕治兵奭寇，專以委卿?！本V曰：“受命?！迸c綱同出，宿於尚書省，宰執(zhí)於內(nèi)東門司。中宮、國公之行已遠，是夕未還。中夜，上遣中使諭宰執(zhí)，欲詰旦決行。質(zhì)明，綱入朝，（案：《靖康傳信錄》：自尚書省趨朝，道路紛紛復(fù)傳有南狩之事，太廟神主已出寓太常寺矣。） 至祥曦殿，見禁衛(wèi)擐甲，乘輿服御，皆已陳列，六宮幞被皆將升車。綱厲聲謂禁衛(wèi)曰：“爾等愿以死守宗社乎，愿扈從以巡幸乎？”禁衛(wèi)呼曰：“愿以死守，不居此，將安之？”綱出，與殿帥王宗濋等入見曰：“陛下已許臣留，今復(fù)戒行，何也？且六軍之情已變，彼父母妻子皆在都城中，豈可舍去！萬一有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衛(wèi)？且虜已逼，彼知乘輿之去未遠，以健馬疾追，何以奭之？”上感悟，始命輟行。綱謂同列曰：“上意已定，敢有異議者斬！”因出傳旨，禁衛(wèi)皆拜伏呼萬歲，其聲震地。（《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案：《續(xù)宋編年通鑒》原注引呂中曰：當(dāng)虜人之入寇也，人以為車駕不當(dāng)守京城，使其從行幸之計，可以無蒙塵之禍乎？曰：靖康之禍在於無備而不在於守與避也。為靖康計者，固當(dāng)避狄，而亦非倉猝之可避也。使其早從幸關(guān)中之謀，乘虜未至，則車駕行幸猶可以達，否則早從上皇治兵西京之訓(xùn)，集天下勤王之師，京城或可以守。虜既迫京師而謀避狄，乘輿一去，禁衛(wèi)聞虜至而四潰矣。此李綱所以不主其所議也。《續(xù)編年通鑒》文多與《紀(jì)事本末》同，惟《續(xù)鑒》載白時中請上南幸，或云欲上西幸洛陽。吳敏曰：“京城百萬生靈，奈何棄之？”《紀(jì)事本末》無此數(shù)語。是時請南幸者，張邦昌與白時中》也，《靖康前錄》載之；請西幸者蔡絳也，其弟蔡絳《北征紀(jì)實》述之。今附錄於此，知《續(xù)鑒》亦有所本。《靖康前錄曰：時白時中、張邦昌皆欲邀翠華以幸襄陽，上問：“宗社何如？”時中輒對曰：“招募英雄以圖克復(fù)，自藝祖都汴垂二百年，金湯之固，器甲之利，在所不言；禁旅云屯，自昔號為驍勇。比年以來，外則童貫失陷，內(nèi)則高俅不招刺，軍政不修，然比之勤王之師，強弱自不相侔。”《北征紀(jì)實》曰：季兄翛欲上言：“昔澶淵之役，虜人料天子必幸蜀，因伏兵於殽澠道上，適為我兵搜出，此虜人已陳之芻狗也。然彼方謂我獨西兵可用，誠是也。都邑不可守，藉守亦必破，況天子不乘危，且上兵伐謀。今太上既將南幸，為新天子計，不若行狩陜西，反據(jù)形勢以臨之，鳩集藩翰大臣，數(shù)道并進，乘我銳氣，下兵以圖收復(fù)，此萬全矣。金人若犯都邑，既掩空城，謀折氣沮無可得做，而我在陜西鳩兵稍成就，計已四五月，則天時地利，彼俱不得，必引而去，重載而歸，可一舉破也。都城為患，不過一火而已，此疥癬爾。雖恐殽澠道險，勤王之兵，則可從南陽走武關(guān)，入長安，亦漢、唐大路，不過回遠。比殽澠差數(shù)日間，會兵而后鼓行，此所謂從天而下也?！倍呷眨坏脤?，至元日，季兄始得對於延和殿。當(dāng)季兄待對殿閣時，三人同班：一給事王云，一中書舍人張忞也。云方訟言，大臣皆失措，李士美已失魂矣。某問：“著都不能答，至今謀不定，奈何！今尚書來，何所建白耶？”季兄即以前說及之。云曰：“云所以求對者，正為此。告尚書，大家著力。”季兄見上，上大然之，曰：“卿可帥長安，為朕先去，鳩兵斂賦，俟朕之來也?！倍碓埔嗌希蟛坏迷扑嘀?。然后來與翛在穎橋鎮(zhèn)得一見云，因及城守之事，云曰：“國家不過開元、天寶事爾，今卻城守，致大禍者某人?！比私粤T對，而上以季兄劄子手付大臣，曰：“翛可日下?lián)Q資政殿大學(xué)士，除知永興軍先去，俟朕至?！笔侨胀恚肿h遣差排頓遞官大臣，因共薦舍人席益，召至福寧殿，天子面諭所以，仍曰：“卿可先去，大郡則喻以車駕親出，可備五萬人芻糧賞賜，小縣則言大臣領(lǐng)兵撫師，爾皆預(yù)為之備。卿可置司於鄧州，聞朕出，即復(fù)來迎?！庇质挂孀员俟購哪详柾ń饐惵?，而益以待制安撫兩路便宜行事，益又奏無兼侍，乞攜母氏先行，天子亦可之。謀已定矣。）
?。?、辛未，御宣德門，百官將士班樓前起居。上降輦勞問將士，命李綱、吳敏敘金人犯順，欲危宗社，決策固守，各令勉勵之意，俾邠門官宣諭六軍，將士每句聲諾皆感泣流涕，於是固守之議始決。賜諸軍班直緡錢有差。命綱為親征行營使，侍衛(wèi)親軍馬軍都指揮使曹曚副之，（案：“曹曚”原本誤作“曹朦”，據(jù)《宋史·本紀(jì)》及薛應(yīng)旂、畢沅《續(xù)通鑒》改。） 置司於大晟府，辟置官屬，賜銀錢各百萬，（案：《靖康要錄》：辟參謀官、書寫機宜、勾當(dāng)公事、管勾文字準(zhǔn)備差使，統(tǒng)制、統(tǒng)領(lǐng)準(zhǔn)備差使百馀人；選差三省、吏部、戶房人吏數(shù)十人，賜銀絹錢一萬貫匹兩。） 朝請、武功大夫以下及將校官誥宣帖三千道，許便宜從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８、壬申，詔每路差近上內(nèi)侍一員，督帥臣將勤王兵入援。（《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太學(xué)生陳東上書曰：“竊知上皇已幸亳社，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貫等統(tǒng)兵二萬從行。臣深慮此數(shù)賊遂引上皇迤邐南渡，萬一變生，實可寒心。蓋東南之地，沃壤數(shù)千里，郡縣千百，中都百色，悉取給焉。其風(fēng)聲氣俗，素尚侈靡，人所動心。其監(jiān)司郡守、州縣之官，率皆數(shù)賊門生，一時奸雄豪彊及市井惡小，無不附之。近除發(fā)運使宋，是京子攸之妻黨；貫昨討方寇，市恩亦眾，兼聞私養(yǎng)死士，自為之備。臣嘗上書言六賊罪惡，（案：陳東等上書言六賊惡在宣和七年十二月甲子日。） 賊心自知，不免反怨朝廷，夤緣上皇遂請此行。臣竊恐?jǐn)?shù)賊南渡之后，必假上皇之威，乘勢竊發(fā)，振臂一呼，群惡響應(yīng)，離間陛下父子，事必有至難言者，則東南之地恐非朝廷有，其為患豈夷狄比哉！望悉追數(shù)賊，悉正典刑。別差忠信可委之人，扈從上皇如亳，庶全陛下父子之恩以安宗廟?！鄙先恢?。（《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
?。保?、癸酉，斡離不軍至京城西北，（案：斡離不即《金史》之宗望也?！督鹗贰ぷ谕緜鳌吩疲罕久郁斞a，又作斡離不，太祖第二子也?！洞蠼饑尽の与x不傳》：一名宗杰，乃武元第四子，江南誤呼作“二太子”。其說與《金史》不同?！吨信d奭侮錄》作“阿里勃”。） 屯牟駝岡。天駟監(jiān)即孳生馬監(jiān)之所，（案：《靖康傳信錄》：牟駞岡者，城外西北隅地也。岡勢隱轔如沙磧，然三面據(jù)水，前枕霧澤陂，即孳生馬監(jiān)之所?！办F澤陂”，《靖康要錄》作“震澤陂”。） 芻豆山積，異時郭藥師來朝，得旨打球於其間，金人兵至，徑趨其所，藥師導(dǎo)之也。自虜騎臨河，梁方平燒橋而遁，虜不得遽渡，小舟能容數(shù)人者以濟，凡五日，騎兵方絕，步兵猶未集也；旋濟全行，無復(fù)隊伍。既濟據(jù)牟駝嶺，獲馬二萬匹，笑謂沈琯曰：“南朝可謂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輩豈得渡哉！”（《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
是夕，金人攻宣澤門，（案：“宣澤門”，《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西水門”。） 以火船數(shù)十順流而下。李綱臨城，募敢死士二千人，列布拐子城下，火船至，摘以長鉤，投石碎之；又於中流排置檥木，及運蔡京家山石疊門道間，就水中斬獲百馀人，迨旦始定。
自上御樓之后，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備奭，每壁用正兵萬二千馀人，而保甲、居民、廂軍之屬不與焉。修樓櫓，掛氈幕，安奸座，設(shè)弩床，運磚石，施燎炬，垂櫑木，備火油，凡防守之具畢。四壁各備以從官，宗室、武臣為提舉官，諸門皆以中貴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團結(jié)馬步軍四萬人為前后左右軍，中軍軍八千人，有統(tǒng)制、統(tǒng)領(lǐng)、將領(lǐng)、隊將等，日肄習(xí)之。以前軍居通津門外，（案：“通津門，”《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東水門”。） 護延豐倉，倉有豆粟四十馀萬石，其后勤王之師集城外者，賴之以濟。后軍居朝陽門外，（案：“朝陽門”，《靖康傳信錄》作“宋門”。） 占樊家岡，使虜騎不敢近。而左、右、中軍居城中以備緩急。自五日至八日，治戰(zhàn)守之具粗畢，而虜?shù)殖窍乱印?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以尚書駕部員外郎鄭望之假工部侍郎充軍前計議使，親衛(wèi)大夫、康州防奭使高世則副之，望之即行。少頃，虜亦遣吳孝民至，舉鞭與望之遙相揖，約孝民至城西相見。是夜，望之與世則縋城下，入何灌帳中。虜使二人亦至，孝民因言欲割大河為界，副以犒軍金帛。望之與辨論久之，孝民不答，遂與望之來，開遠門入，至都亭驛》，已過四鼓。（《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鄭望之撰有《靖康城下奉使錄》，自述其事較詳，今附於此。《奉使錄》曰：靖康元年正月七日，望之任尚書駕部員外郎，往太仆司選馬，兵部尚書路允迪來傳語，約同到都堂問子細。既到都堂，見官吏紛擾，望之徑入太宰李邦彥邠子。宰執(zhí)具在，亦有從官三五員，少宰張邦昌正行步前，執(zhí)望之手曰：“鄭郎中在此，可往?！睍r有一內(nèi)官在側(cè)，邦昌即令任珪奏云：“已差駕部員外郎鄭望之去?！蓖自疲骸安恢问?？”邦昌云：“適得何灌奏，言金人已到城北，朝廷且遣使人出來勞軍，卻恐有商量?！蓖衷疲骸捌蛞娚?，得使旨乃行。”邦昌云：“有甚旨？賢且往軍前，看他家如何？”俄有內(nèi)官一人同珪來；傳宣令押奉使出門，借尚書工部侍郎充奉使大金軍前計議使，副使差高世則，是時愴惶，更不暇往國信所關(guān)鞍馬袍帶。邦昌顧小吏，取公服，允迪假金帶鞍轡狨坐上馬，到安遠門登城，見何灌人馬在城腳下擺布，遣語音高大者過濠，望金人軍前聲言：“朝廷遣工部鄭侍郎往軍前奉使，可遣人來打話?！币娨蛔吓廴朔Q太師，一白袍人稱防奭。紫袍人係燕人吳孝民，白袍人係金人。吳孝民云：“皇子郎君到趙州路上，截得今上皇帝即位赦書，以手加額，既是上皇禪位，無可得爭，卻與他講和休。如今來南，只似買賣也?！蓖畣栙I賣之說如何？孝民云：“要割大河為界，更要犒軍金帛?！蓖疲骸叭绱耍瑒t非是買賣。譬如有人買絹一匹，索價三貫文，買者酬二貫五六百文，又添一二百，遂交易，如此謂之買賣；今既要金帛，又要割地，而彼無一物與我，豈可謂之買賣？止是強取?！毙⒚窀徽f話，便要入城，至都亭驛。時約四更，多時才到驛，上賜到御筆：“適知鄭望之已回，不知有何話語，一一奏來?！保?
?。保薄⒓仔?，鄭望之、高世則入奏使事，退，引見金使吳孝民，跪奏曰：“上皇朝與大金結(jié)約海上，復(fù)違盟誓，皆已往事。今日少帝陛下與大金別立誓書，結(jié)萬世歡好可也。向者李鄴來議割獻三鎮(zhèn)事，皇子今遣使人代朝見之禮，愿遣親王、宰相到軍前報禮。大金喜禮意之重，前日割地之議往往可罷?！鄙俚壑Q自此始，上顧宰執(zhí)，未有對者。李綱請行，上不許曰：“卿方治兵，不可。”命同知樞密院卿李綱奉使，（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作“李鄴”。） 鄭望之、高世則副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三朝北盟會編》，宣和七年十二月中旬，聞賊近遣李鄴借給事中奉使講和，至靖康元年正月七日癸酉回京師，再遣鄴與李綱等行，當(dāng)即此事。是鄴、綱二人同行，《長編》與《續(xù)鑒》各舉其一也。然鄭望之《奉使錄》：蕭三寶奴等謂：“皇子郎君訝南朝不遣使人來求和?！蓖鹪疲骸俺⒁亚步o事中李鄴去，不知甚處逢大金人馬，更不曾得消息?！庇炙拼藭r李鄴不與望之同往，而同往者惟李綱耳。然則李鄴使金直至初十日乙亥始與望之等同歸，而《三朝北盟會編》稱鄴於初七日回京師，至是再遣，亦不免誤。） 宰執(zhí)退，綱獨留，問所以不遣之旨。上曰：“卿性剛，不可以往?！本V對曰：“虜氣方銳，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則中國之勢遂安；不然，禍患未已。宗社安危，在此一舉。臣懼李綱柔懦而誤國事?！币蜓裕骸疤斝载澙窡o厭，又有燕人狡獪以為之謀，必且張大聲勢，過有邀求，以窺中國。如朝廷不為之動，措置合宜，彼當(dāng)戢斂而退。如朝廷震懼，一切與之，彼知中國無人，益肆覬覦，憂未已也。先定然后能應(yīng)安危之機，愿陛下審之?！?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案：李綱請行一節(jié)，此擊於甲戌日，與《靖康傳信錄》不合?！秱餍配洝吩疲嘿\知守城有備，不可以攻，乃退師，因遣使隨李鄴請和。抵城下，已昏黑矣，堅欲入城。余傳令敢輒開門者斬。竟俟明乃入城。初十日也，上御崇政殿，宰執(zhí)起居訖，升殿奏事，引使人對。出斡離不書進呈，道所以舉師犯中國之意，聞上內(nèi)禪，愿復(fù)講和，乞遣大臣赴軍前議所以和者。上顧宰執(zhí)，未有對者。余因請行?！秱餍配洝诽斒谷氤窃诔跏眨仔鐒t是初八日，其不合一也；《傳信錄》虜使俟明乃入城，而此則癸酉夜，自開遠門入，至都亭驛，已過四鼓，其不合二也；李鄴於七日癸酉回京師，乃是一人獨回，并無虜使相隨，則《傳信錄》謂遣使隨李鄴請和，當(dāng)指乙亥日，與三寶奴等同歸無疑，安得李綱請行反在李鄴未歸以前，其不合三也。乙亥為是月初九日，疑虜使昏黑抵城下當(dāng)在乙亥之夜，明日丙子入城，正與初十日合；則李綱請行當(dāng)在三寶、王汭諸人來獻玉帶名馬時，而不在吳孝民入城時也。鄭望之《奉使錄稱》孝民跪奏皇子郎君要一大臣過去，上即云李綱、鄭望之過去，與此云上顧宰執(zhí)，亦不合。） 既退，綱與望之再對，上云：“若及割地，則多與歲幣增三五百萬不妨。”望之次論及犒軍金銀，可許銀三五百萬兩。又命綱押金一萬兩及酒果賜斡離不。（案：《靖康要錄》云：出城時日已昏黑，有金人騎兵三兩人，不知是使人，射箭相及，從者一人死之，馀四人亦傷。夜至孳生監(jiān)。鄭望之《奉使錄》云：孝民屢前逼出城，緣伺候賜金酒果，所以遲留。上馬時，日落多時，出萬勝門約一二里間，日已昏，比至孳生監(jiān)一更多時，見斡離不。但訝國家違盟，如受歸朝官及賜平州張覺殺金人之詔，如此三五事，都不及和議。乃云：“夜晚，俟來日相見?！保?
使人至，斡離不南向坐見之，（案：《靖康傳信錄》云：綱、望之等北面再拜，膝行而前。） 遣燕人王汭等傳道語言，謂都城破在頃刻，所以斂兵不攻者，為趙氏宗社恩莫大也。議和所須犒師金銀絹采各以千萬計，馬驢騾之屬各以萬計。尊其國主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漢者悉歸之。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zhèn)之地，又以親王、宰相為質(zhì)。（案：鄭望之《奉使錄》此段云云，明日再見使及之。） 綱等不敢有言，但曰：“有皇帝賜金萬兩及酒果?！蔽与x不令吳孝民受之。夜，宿孳生監(jiān)，金人遣蕭三寶奴、耶律忠、張愿恭三人來，（案：《奉使錄》：三寶奴等云：“皇子郎君至中路便意回，只訝南朝不遣使人來求和?！蓖疲骸俺⒁亚步o事中李鄴去，不知甚處逢大金人馬，更不得消息。”三寶奴云：“李給事知是上皇遣來，皇子郎君道不知他今上意旨如何？”望之云：“主上即位十馀日，上皇已南幸，朝廷倉卒未及遣使而人馬已及城下?！保?首言以我納張瑴，故舉兵，（案：“張瑴”，《金史》作“張覺”，入《叛臣傳》?！侗泵藭帯芳啊斗钍逛洝芬嘧鳌皬堄X”，《大金國志》作“張瑴”。） 既聞上皇禪位，少帝登極，即擬還師，第訝南朝不來求和。望之云：“女真本一小國，初以士馬彊盛滅契丹，終能以禮義與中國通好，豈不為美？若一向恃強，務(wù)欲并吞，非至理?！比龑毰疲骸暗铣嗍?，須要一親王為質(zhì)，古亦有之。”望之云：“如燕太子丹質(zhì)於秦是也，然不知周、鄭交質(zhì)，其后卒至交惡，果為大計，質(zhì)亦何恤？若以親王往，萬一有感風(fēng)露致不測，以人情言之，在貴朝亦不得不悔，此事終恐無益。”三寶奴笑云：“北朝以兵之所加為疆境，今已至汴，而皇太子郎君但欲畫河為界。”已而望之云：“朝廷自來與金國講好，以燕山為藩籬，內(nèi)郡及都城不為戰(zhàn)守備，豈事力誠單弱！若皇子必欲以河為界，此乃恃強有所邀耳。且南朝得北朝地不能守，前日燕山是也。北朝得南朝地恐亦然，蓋人情向背不同，不若增益歲幣為無窮利爾?！币蛟S銀三百萬兩，三寶奴不悅而退。是日，虜移壁開遠門。《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鄭望之《奉使錄》：三寶奴云：“南朝得北朝地固不能守，北朝得南地豈守不得？古人有守得者。”望之云：“耶律德光到汴京，不及一月，如何謂之守得？”三寶奴云：“有守得底。”望之云：“北邊種落得中原地，無如拓跋魏。然自拓跋南侵，改為元魏，已百有馀年，當(dāng)時所立君長，猶中國之人也，用中國之禮樂，中國之法度，中國衣服，故中國之人亦安之。今大金豈可以拓跋為比？”又微笑云：“舊日三關(guān)也屬北朝來?！蓖疲骸皣邑斮x，各有轉(zhuǎn)運使總領(lǐng)，河北糴便司，蓋河北緣邊州郡，多是溏濼地?zé)o出，故朝廷支降錢本糴便司，和糴斛斗以給諸邊太師。若論三關(guān)地政，是溏濼所在，不若問朝廷多增歲幣，又無水旱之虞，豈不永遠？太師更熟慮，即是長遠?！比龑毰疲骸皹忻苁汤刹m心，各自盡忠盡節(jié)，為國家說得甚事？但許多人馬遠來，不成則憑空去也。大金人馬不似南朝健兒逐月有請受?！蓖疲骸叭羰侵v和，卻存舊好，所有金軍，朝廷須是犒勞，不知有多少軍？”三寶奴云：“河?xùn)|國相二十萬，皇子郎君一頭項三十萬。如今講和，便遣人止河?xùn)|軍去，此事朝廷不要遲疑，早早便宜。這里許多軍，住久是壞了你家人民田種?！蓖疲骸白蛉彰娴锰幏?，若說及犒軍，可許銀三五百萬兩，此數(shù)亦不易出也?！比龑毰疲骸敖鹑巳ゼ矣辛咔Ю铮瑒咏?jīng)一二年，須是逐人得兩鋌銀一鋌金方得?！蓖疲骸疤珟熼_得許大口，又似以河為界，好難商量?！?br />
?。保病⒁液?，李綱方入對，外報虜攻通天、景陽門一帶甚急，（案：“通天、景陽門”，《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新城酸棗門”。） 上命綱督將士捍奭，綱乞禁衛(wèi)班直善射者千人以從。（案：《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云：上遣御藥虜端同行，傳旨如所乞。《傳信錄》云：自禁中至新城酸棗門幾二十里，行夾道委巷中，惟恐賊之已登城也。） 虜方渡濠，以云梯攻城，班直乘城射之，皆應(yīng)弦而倒，將士無不賈勇，近者以手炮、櫑木擊之，遠者以神臂弓射之，又遠者以床子弩坐奸及之。而金虜有乘筏渡濠而溺者，有登梯而墜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甚眾。又募壯士數(shù)百人縋城而下，燒云梯數(shù)十座，斬獲酋首數(shù)十級。（案：《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斬獲酋首十馀級，皆耳有金環(huán)?！保?虜又攻陳橋、封邱、衛(wèi)州等門，矢集城上如蝟毛，綱登城督戰(zhàn)，上遣中使勞問，手劄褒諭，給內(nèi)庫酒、銀碗、采絹等以頒將士，人皆歡呼。自卯至未、申間，殺賊凡數(shù)千，乃退。武泰軍節(jié)度使何灌死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保场⑻斍灿悟T四出，抄掠畿縣，惟東明、太康、雍邱、鄢陵、扶溝僅存。虜況小邑不破，再益騎三千，急攻東明，京東將董有鄰率眾拒之，斬首十馀級。最后得金環(huán)者，三太子也。
１４、鄭望之等在虜營，斡離不約見之，引李鄴、沈琯於其坐后，需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匹，表緞百萬匹，割太原、中山、河間三路地，并欲宰相、親王為質(zhì)。（案：《奉使錄》：是日，早有韓宣徽過位相揖云：“皇子郎君遣人去打城也?！蓖疲骸凹仁侵v和，何言打城？”韓笑云：“且要耀兵?！蔽与x不笑云：“打城人適以已句回矣?！庇衷疲骸爸v和事，此自講人去朝廷理會?！膘妒侨龑毰⒁芍?、王汭受斡離不書一封。又一幅不封，與望之同入城。不封一幅，乃是所須金銀表緞數(shù)目，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匹，表緞一百萬疋，一更后到殿門，又見所進書，方知要割三鎮(zhèn)。及親王一員，候回日送到河，要宰臣一員同往，交割地界。） 望之辭以親王至幼，沈琯謂望之乞遣郡王，望之再三言之，斡離不曰：“遣親王、郡王各一人至河即還，宰相候交物了及撥地畢日可還也。”斡離不出玉帶、玉篦刀、名馬各一，遣三寶奴、耶律忠、王汭等來獻，催使人回，夜到驛。望之入對福寧殿，具奏所言，上令與大臣言之。（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鄴歸，奏聞邦彥議，以金人所需金二百萬兩，銀五百萬兩，牛馬五百頭，羊一千口，表緞如銀數(shù)，量與金八十萬兩，銀二百萬兩，緞子如銀之?dāng)?shù)，牛羊并從所請。上從之，是夜定議。蓋出於邦彥也?！侗泵藭帯烦跏毡右娙龑毰系?，呈書為明日事。）
燕山都監(jiān)武漢英、知信德府楊信功及李鄴、沈琯等并歸自虜營中。（《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三朝北盟會編》：宣和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乙未，斡離不陷薊州，副使武漢英髡而降之。十二月十日丁未，陷燕山府，沈琯被執(zhí)。二十七日甲子，陷信德府，知府楊信功被執(zhí)。惟李鄴乃奉使議和歸而又往，至是又歸也。武漢英歸自虜營，蔡絳《北征紀(jì)實》以為不在此時，今附錄於此，以存異說?！侗闭骷o(jì)實》曰：本朝與遼人文移，皆在兩界對境，謂之“關(guān)報”。金人滅遼，河?xùn)|代州如故事，而燕山即我玉田縣，筑一州曰清州，以對平州，相與通使人之正路也。故其犯中國，先以關(guān)牒來代州茹越寨，及啟封，乃檄書是也。燕山路清州則有我文臣賀允中，副使武漢英。漢英乃玉田縣巡檢，就時差充副使，適至清州，而斡離不遣人約曰：“邀使人觀打球。”二人者知其犯盟，欲以其未過界，無故事相會拒之；恐托是以生釁，故勉而從之。及至界，則以是日舉兵矣。賀允中被鎖；武漢英者，武將，頗黠，斡離不愛之，因髡而左衽，常在左右，謂此南朝第一降人也。漢英降，備見藥師犯中國，得人初不殺，曰：“此皆我人也?！毙袑⒅琳娑?，漢英說之曰：“某猶不知大國用兵意，況中國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獲者皆不殺，然人安得戶曉？謂如某者使諭之，則河北堅城可不戰(zhàn)而下也?！蔽与x不大喜，乃多出榜文，命武漢英出寨，俾誘諭諸郡。漢英用是得出，乃徑走闕下，具以虜情告朝廷曰：“金人之謀深矣，謂中國獨西兵可用，今以粘罕一軍下太原取洛陽，要絕西兵援路，且防天子幸蜀；斡離不軍下燕山取真定，直掩東都，仍會於東都而后不遜也。”）
１５、丙子，詔以金人入寇，自十一日避正殿，減常膳。（案：《靖康要錄》：元年正月十日敕門下：“朕以寡昧，履承至尊，任大而守重。碩德弗類，不能仰當(dāng)天意，屬鄰入寇，削地尋盟，遽傳多壘於四郊，豈特蹙國之百里！征求財賄，虔劉邊郵。朕甚恧焉，延問公卿，側(cè)席而坐，夙夜祗畏，不遑康寧。思弭艱虞，宜從貶損。自今月十一日避正殿，減常膳，冀上天助順，萬國效忠，交扶不拔之基，永底丕平之治。故茲詔示，想宜知悉?！保?又詔：“大金所需犒軍物數(shù)浩瀚，朝廷竭力應(yīng)副，如供祀宗廟器皿，亦不敢吝；至於親王內(nèi)外百官之家，已行告諭，盡數(shù)供助，尚恐未能敷數(shù)，忠義之民，理宜體國，將私家所有愿助國用者，限日下於戶部尚書聶山等處送納?！?br />
又詔：“蕃衍宅諸王金銀絹帛，道官、樂官、伎術(shù)等官及五司官，察視曾經(jīng)賜帶各家有現(xiàn)在金銀，只今納元豐庫；若敢隱庇轉(zhuǎn)藏，并行軍法。諸宮、觀、寺、廟、奉先、普安諸墳，六尚局諸司并開封府公用金銀，拘收納左藏庫?！?br />
中書省言：“中山、太原、河間府并屬縣及以北州軍，已於誓書議定交割，如有不肯聽從去處，即將所賜州府令歸金國?！痹t令降詔。
時肅王及康王居京師，上退朝，康王入，毅然請行，曰：“虜必欲親王，自為宗社大計，豈應(yīng)辭避！”即以為軍前計議使，令張邦昌、高世則副之。上命引王詣殿閣，見宰執(zhí)。李綱云：“大金恐南朝失信，故欲親王送到河，亦無他?！蓖跽疲骸皣矣屑保酪嗪伪?！”聞?wù)咩と弧?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京城搜括金銀，《靖康要錄》自正月十日以后屢有詔旨，今并附載於此?！毒缚狄洝罚赫率杖≈?，大金國重兵攻打京城，欲盡行殺戮，般取財物。朝廷以生靈為念，遣使議和，只要金銀犒設(shè)，人馬方肯退回。朝廷將應(yīng)於官司庫務(wù)見在并文武臣僚之家金銀應(yīng)付外，尚未敷數(shù)。今來事不獲已，理須權(quán)宜措置，庶免吾民肝腦涂地?？蓱?yīng)在京士庶之家，將現(xiàn)在金銀權(quán)行借用，限日下於左藏庫送納，如有隱漏藏匿，并籍沒家財，仍許入告，以所藏之物，給半充賞；如納數(shù)多，當(dāng)議量度於文武官內(nèi)安排，舉理選限，不礙正法，理為官戶，注授優(yōu)便差遣。十二日圣旨：令張道濟於內(nèi)事之家，共取銀五百萬兩，金一百萬兩，仍差何鹵、周文懿，開封府拘收童貫、蔡京諸人，仰差唐重、謝克家、李擢、師驥，於蔡京、童貫、何執(zhí)中、鄭伸、高俅、王憲、彭端、劉宗元等家并其馀戚里，所有金銀并行直取，日下於元豐庫送納。若敢徇情隱庇，或轉(zhuǎn)為藏隱，許諸色人告，給半充賞；隱藏之人，并行軍法。又御筆：“將趙元奴、李師師、王仲端及曾祗應(yīng)於娼優(yōu)之家，并袁陶、武震、史彥、蔣翊、郭老娘逐人家財籍沒，并內(nèi)侍省官、道官、藥官曾經(jīng)特賜金銀許系金帶人，及楊球、張補、姜堯臣、李宗寶、張師寶、李宗振、宋暉、董庠金銀，并仰聶山、何鹵、周懿文、李光只令直取。”十五日圣旨：“應(yīng)有官無官諸色人，曾經(jīng)賜金帶，并自陳納官。”十七日，殿中侍御史李擢奏，乞依近降指揮，士庶納金銀數(shù)多者，先授以官，非特示民以信，亦可激切來者，奉圣旨依奏。由是百姓王宜、王革以下推恩有差。二十日，專領(lǐng)收簇大金國犒軍金銀所面奉圣旨：大金國兵馬圍京城，其勢甚急，朝廷為宗社生靈遣使議和，須籍金銀幣帛，以結(jié)盟好。金國要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今來所斂金銀，上自宗廟、宮禁、乘輿、服飾之物，盡行戔刂刷，止得金三十馀萬兩，銀一千二百馀萬兩，盡數(shù)津致前去。大金為見其數(shù)未足，復(fù)遣使臣諭意，難為退軍，兼恐兵眾犒賞不均，必致怨怒，卻來攻城，男子盡殺，婦人驅(qū)虜，屋宇焚燒，金銀錢物，竭底將去。今來計無所出，遂將前后黃榜并行拘收，別出榜文，訓(xùn)諭朝廷迫切之意。仰自今月二十一日為頭，應(yīng)執(zhí)政、侍從官、宗室、外戚將在家所有金銀，盡數(shù)赴逐庫送納外，其馀士庶諸色人，并仰於兩日內(nèi)，罄所有金銀，立便送官；如有藏匿寄付送納不盡之?dāng)?shù)，限滿，并許諸色人告論，雖於許相容隱之人，亦許陳告，并以所告之?dāng)?shù)三分之一充賞，告及金萬兩、銀十萬兩除告賞外，仍與成忠郎；金一千兩，銀一萬兩，除賞外，與承信郎。如親鄰知情不告，告而不盡，并與同罪，籍沒家財；誣告不實，以其罪罪之。今來所降指揮，事出急切，若因金銀不足，和議不成，遂致家族不保，雖有財寶，何所用之！仰士庶體認(rèn)朝廷憂民憂國之意，疾速前來送納，俟事定日，等第推恩；如敢故違者，并行編配，所有金銀綾絹免納，州南赴左藏庫，州北赴元豐庫，州東茶場，州西榷貨務(wù)交受。二十三日圣旨：“假到士庶金銀，令拘收籍沒王黼、李彥等房廊住宅田上及戶絕田產(chǎn)給還，愿空名官告補度牒紫衣師號者聽?！保?
?。保丁⒍〕?，宰執(zhí)進呈金人所須之目，李綱力爭，以謂：“尊稱及歸朝官如其所欲固無害，犒師金幣，其數(shù)太多，雖竭天下亦不足充，況都城乎！當(dāng)量與之。太原、河間、中山，國家屏蔽，號為三鎮(zhèn)，其實十馀郡地險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國！又保塞，翼祖、順祖、禧祖陵寢所在，子孫奈何與人！至於遣使，宰相當(dāng)往，親王不當(dāng)往。今日之計，莫若擇使與之熟議，道所可不可者，金幣之?dāng)?shù)，令有司會計。少遲之，大兵四集，彼以孤軍入重地，勢不能久留，必求速歸，然后與之盟，彼且不敢輕中國，其和可久也?！?em>（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種師道及姚平仲以涇原、秦鳳路兵至，請緩給金帛，禁游騎不得遠略，俟歸扼而殲諸河，女真豈知有孤軍入人境而善其歸乎?。?宰執(zhí)皆謂：“都城破在朝夕，肝腦涂地，尚何有三鎮(zhèn)，而金幣之?dāng)?shù)皆不足較也。”上默然，綱因求去，（案：《靖康傳信錄》云：上為群議所惑，默然無所主，凡爭逾兩時，無一人助余言者。余自度力不能勝眾說，因再拜求去，曰：“陛下擢臣自庶僚，不數(shù)日與大政，臣亦受而不辭者，徒以議論或有補萬分之一。今與宰執(zhí)異議，不能有所補，愿還庶僚，以安愚分?！保?上慰諭曰：“不須如此，卿第出治兵，益固城守，恐金人款我，此徐議也。”綱復(fù)曰：“金人所須，宰執(zhí)欲一切許之，不過欲脫一時之禍，不知他日付之何人，能為陛下了此？愿更審處，恐后悔無及?！背⒓匆允臅蠼耘c之，以李鄴、高世則為送伴使、副。綱尚留三鎮(zhèn)詔書不遣，幾少遲延，以俟勤王兵集，徐為后圖也。（《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康王既受命，日趣行曰：“此豈可緩耶！”世則乞備親王儀衛(wèi)，稍重事體，若示以弱，益為虜所輕侮章。不報?！都o(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
?。保贰⒏纾瑥埌畈龔目低踉勌敔I，自日午至夜分始達。時胡騎交馳，王意氣閒暇如平日。李鄴、高世則齋和議書，送伴蕭三寶奴等同行。時四方勤王之師踵至，日或數(shù)萬人，四壁各置統(tǒng)制官糾集，給芻糧，授器甲，立營寨，團隊伍，皆行營司主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李鄴等所齋和議書，與十五日斡離不回奏并書，并載《三朝北盟會編》，今附錄於此。朝廷和議誓書云：“契勘太上皇與大圣皇帝浮海結(jié)約，欲卜萬年。偶因手詔平山張覺招納叛亡，至使歡盟變?yōu)楸?，遂致大金?shù)路興師。今大圣皇帝次子郎君先及京城，事至於今，雖悔何及？專差知樞密院事李綱等赴議軍前，引過乞和。正月十日，迺承計議使高允、張愿恭？到文字，大開容引，備諒肫誠，救拯生靈，惇結(jié)盟好，載惟恩義，深劇感悰。今戒攸司，悉從定約。太上皇與大金大圣皇帝及今皇帝，義同兄弟，今來回書，當(dāng)依契丹舊例，禮從伯姪施行。已許放黃河，更不為界?？商?、中山、河間府一帶所轄縣鎮(zhèn)分畫疆土。其係大金后，比至立了疆界，屯兵已前，於內(nèi)別有變亂處所，當(dāng)朝自應(yīng)管擒制交送，至於尺土一民，不令侵犯招納。若是三府以南州軍，犬牙出入不齊去處，臨時兩平兌易。應(yīng)自亡遼播越之時，北界流離而來，并系大金叛亡諸職官工匠教坊百姓，除元不曾到并已死外，應(yīng)見在并盡數(shù)遣還；在京令隨前去，在外接續(xù)發(fā)遣，一無停匿殘害錯失。除自來合交金銀疋帛并雜物折納，決無粗惡愆期。斯言之信，金石不渝。有違此誓，神殛無赦，宗社傾覆，子孫不享。所有其馀該載不盡合約事件，并依前立誓書施行。遠冀英懷，永同重誓。伏惟照察。謹(jǐn)白?！笔迦?，斡離不回奏曰：“大金都經(jīng)略處置使、兩路都統(tǒng)制斡離不，正月十四日大宋皇帝遣使降到誓文，大開詳審，推見圣意，勇於改悔，求踐舊好，敘定兄弟之義，卜於萬代，更不渝變，斯乃社稷生靈之福也。當(dāng)司深為感切，遽解重圍，收聚兵馬，鈐束將校，更不令驅(qū)虜殺戮。既復(fù)舊約，欲成長久。竊慮歲輸物稍多，難以經(jīng)遠施行。兼奉宣命，若能悔責(zé)，委酌中理會，今減放一百萬貫，常年只納一百萬貫文折物，并銀二十萬兩，絹三十萬疋。仍為今年分撥疆土事忙，直候來年正月依應(yīng)舊例交納。如交割結(jié)絕之后，茍有違變，神明得殛，俾墜其師。伏乞照察。謹(jǐn)奏?！睍唬捍蠼鸹首佣冀?jīng)略處置使斡離不上書於大宋皇帝闕下：“今月十四日，賜到誓書暨皇弟康王并少宰一員至，仰體圣慈，深增倍喜。事茍不然，其如社稷生靈何？今既轉(zhuǎn)禍為福，重踐歡好，惟望貴朝不失農(nóng)事，早令當(dāng)司兵馬無稽駐泊，益彰至德。當(dāng)司已鈐束逐處軍兵，更不令驅(qū)虜殺戮。所有國書再立盟約，乞賜盡言，遣差使徑將來詣當(dāng)司，特憑發(fā)遣赴闕。即日一見康王，便如兄弟相次，事過遣還，愿勿憂疑。更有但係亡遼契丹、奚、漢、渤海雜類人等，無令劫掠傷民，早為交割。本月十一日夜，南方天氣赤，直至天明，詳其分野，正臨都邑。能盡至誠，敦大信，反身修德，必抵消禳。緣念義同一家，別白奏達。謹(jǐn)上?！保?
?。保浮⑿了?，虜陷陽武縣，知縣事蔣興祖死之。（《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陽武”，原本誤作“湯武”。《宋史·地理志》有陽武縣，屬京畿路開封府，無湯武縣?！端问贰け炯o(jì)》亦作“陽武”，今據(jù)改。）
?。保?、壬午，統(tǒng)制官馬忠以京西募兵至，遇金人於順天門外，（案：《靖康傳信錄》、《靖康要錄》，并作鄭州南門外。） 乘勢擊之，殺獲甚眾。范瓊將萬騎自京東來，營於馬監(jiān)之側(cè)，王師稍振。初，勤王師未集，虜氣驕甚，橫行諸邑，旁若無人，解甲下鞍，謂無與為敵。至是始懼，游騎不敢旁出，自京城以南，民始奠居矣。（《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十朝綱要》并擊此事於是月十八日，乃甲申也，較此后二日?！度泵藭帯吩诙毡?，較此后四日。《宋史·本紀(jì)》、薛應(yīng)旂《通鑒》亦并在甲申，與《綱要》同。）
?。玻啊⒍『?，檢校少保、靜難軍節(jié)度使、河北河?xùn)|路制置使種師道，武安軍承宣使姚平仲，以涇原、秦鳳兵至闕下。（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丁亥，陜西種師道、姚平仲，鄜延張俊、韓時中、環(huán)慶汪洋、馬遷，熙河姚古，秦鳳種師中及折彥質(zhì)、折可求等勤王兵，并號二十萬就師，人心稍安。《三朝北盟會編》系此於丙戌；又有劉光國、楊可勝、李寶諸路兵，而張俊、馬遷、韓時中等兵至在二十五日辛卯。） 李綱言於上曰：“勤王之師漸集，兵家忌分，非節(jié)制歸一不能濟，愿敕兩將聽臣節(jié)制?！鄙显唬骸皫煹览隙?，且職位已高，與卿同官，替曹曚可也?！?em>（案：《靖康傳信錄》云：上意欲以師道為親征行營副使，余竊嘆上裁處之當(dāng)，而宰執(zhí)間有密建白以為不可者。上入其言，於是別置宣撫司。） 於是別置宣撫司，以師道同知樞密院事，充京畿、河北、河?xùn)|路宣撫司；以平仲為都統(tǒng)制。應(yīng)四方勤王兵，并隸宣撫司，又撥前后軍之在城外者屬之；（案：李《十朝綱要》：種師道分兵為兩寨，一屯城西南，一屯城東北。開陳州宋門，通都人出入。戰(zhàn)於板橋，至夜，焚馬監(jiān)東廓，金人始懼。王偁《東都事略》板橋之戰(zhàn)在己丑，較丁亥后二日。） 而行營使所統(tǒng)者，獨左、右、中軍而已。上屢申飭兩司不得侵紊，而節(jié)制既分，不相統(tǒng)一，宣撫司所欲行者，往往托以機密，不復(fù)關(guān)報，自是權(quán)始分。（《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玻薄⑽熳?，李綱、鄭望之入對，上曰：“虜須金銀無藝，安得充數(shù)！禁中珠玉多，卿等可往議以充折也?！本V等既至，王汭迎謂曰：“不知以何事來？皇子郎君緣打球冒風(fēng)，若有他議，待暮當(dāng)相見；若但言犒軍金銀，此已改擇使者往矣，無勞重議也?！蓖炔豢梢?，即以上意語汭。汭曰：“誰復(fù)敢言！公歸試以來，或可輸也?！蓖唬骸敖駸o成命，萬一輸而不受，望之為罔上，奈何？”汭曰：“公如為皇子言，汭命之輸，吾亦一欺罔也。但吾以好意相輸，決非相紿耳?！?em>（案：鄭望之《奉使錄》：王汭云：“皇子郎君亦愛此等物，前見高觀察所執(zhí)笏，借去看，極愛。樞密侍郎如今歸去后，可辦下所有珠玉等，別做一日便押取來，須有商量。”與此不同。） 望之等入城，已過晡，即入對。上云：“珠玉當(dāng)聚寘宣和殿，盡數(shù)以往?！?em>（《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十七日圣旨，李綱、李鄴、鄭望之奉使失詞，妄許金人金幣，并罷。乃是月癸未日也。戊子為是月二十二日，相隔止五日而議和之策復(fù)行矣。）
?。玻?、辛卯，開封府言：“故太傅王黼，至雍邱縣南二十里輔固村為盜所殺?！?em>（案：“輔固村”，《靖康·遺錄》、《前錄》并作“負固村”?！哆z錄》云：黼斬於此，百姓謂之“負國村”?！肚颁洝吩疲涸趹?yīng)天府杞縣之南十里。） 詔籍其貲。小人乘隙爭入黼第，掠取絹七千馀疋，錢三十馀萬緡，四壁蕩然。（《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靖康·要錄》：二十五日，開封府奏：“本府捉事使臣韓膺等狀：蒙差體究王黼所在，契勘王黼二十四日至雍邱縣城南二十里永豐鄉(xiāng)輔固村為盜所殺，取到首級申?！笔峭蹴氡粴⒃谇耙蝗崭?，而辛卯始言其事也。李《十朝綱要》：是月庚寅，開封府聶山遣人追殺王黼於雍邱，取其首以獻。《中興姓氏奸邪錄》亦云遣使斬之。陳桱《通鑒續(xù)編》謂開封尹聶昌有怨於黼，遣人殺之是也。聶昌即聶山，后改名耳。王宗沐、薛應(yīng)旂《續(xù)通鑒》并謂：帝以初即位，難於誅大臣，托言為盜所殺。亦得當(dāng)日之情?！毒懦幠陚湟吩疲喉胱锕坍?dāng)誅，朝廷不明寘於法而回枉若此，為失刑矣。《靖康要錄》，是年閏十一月一日，胡舜陟劾奏聶昌，附載其文，備見聶昌陰鷙之狀，足與此事互相證明?！兑洝罚汉蹿熳啵骸奥櫜齽t奸人之雄，小人之尤兇暴者。因陳邦光引為蔡京之客，不次擢為戶部侍郎，未幾尹京。欲為蔡京中傷王黼，反為黼所中而罷居鄉(xiāng)郡。以州縣之勢，豪奪人之田宅，州縣請托，招權(quán)納賂，無所不至，為臣僚所論，責(zé)居湖外。蔡京方圖為宰相，以昌兇?？捎?，遂召至闕。今春士人伏闕，昌為尹，詣太學(xué)謂諸生曰：‘王時雍欲盡殺公等，而昌勸之遂已，豈不見時雍親戚皆請假去乎！’以虛言悅士人，因上書薦昌樞密院者甚多。昌之詭詐不情，大率類此。撫州范世瑛訟昌奪其物業(yè)，昌曲法，編管世瑛，行，遇殺，而實使管押之人害之也。復(fù)追世瑛之父與祖入府禁獄，雖有指揮送大理，而昌不法遣使大理官就府推勘。自有刑獄以來，豈有是事！理直何必留府，欲世瑛三世被害，慘酷如此，豈有人心哉！邠門祗侯陳申，昌怒其教世瑛作狀，追捕係獄，毒楚備嘗，鞭兩股皆爛。百姓二人為世瑛送食，昌以事誣之，庸決至死。刑之冤濫，一至於是。夫怨氣傷天下之和，致上帝之怒！江鋒昔為撫州教官，與昌有隙，鋒北至都城，輒差人押出門。開封捉事使臣范振受臟三百千，大理勘編管，昌乃留密院。生殺予奪之柄皆在昌手，殆不復(fù)有朝廷矣。蔡京、童貫愛婢，皆畜於其家。貫有名馬，有指揮令昌取納，乃送太仆寺，因賜馬取為己有。方軍興用度不加之時，開封有錢，宜助國用。昌乃請萬緡為私費，嘗為臣僚所論。守奭司寄姓者甚多，如術(shù)人柳念輔及號知足道人者，皆與官寄姓名，緩急之際何賴焉！今日募兵，尤為急務(wù)，諸路差人召募，皆昌故舊，輕薄小子姓謝、丁者是也。布衣與官，不問能否，各與官告數(shù)十道，使之妄用。京城望兵，如渴思飲，昌乃以為私恩，豈忠君體國者乎？宰李平西庸陋不才，家有美婢，而昌悅之，引為少尹，復(fù)使權(quán)樞密都承旨。方用兵之際，承旨豈容不才者居之？唐恪與昌奸雄可畏，牢籠使為己助。昌知恪有力，亦深結(jié)之。士大夫目恪、昌為死黨。朝廷有此二奸，所以政事不修，威令不振，人才無一可用者，將士莫肯用命，不足怪也。昔季梁在隨，楚人憚之，宮之奇在虞，晉不窺兵，國有人焉故也。今文武二柄，乃付二奸，是宜夷狄侵侮，土地貶削，而國勢危蹙矣。伏望陛下睿斷，赫然竄之，天下幸甚?！保?
?。玻场⒐锼?，大霧四塞。李綱、李邦彥、吳敏、種師道、姚平仲、折彥質(zhì)同對於福寧殿，議所以用兵者。綱奏曰：“金人之兵張大其勢，然其實不過六萬，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雜種。吾勤王之師集城下者二十馀萬，固已數(shù)倍之矣。彼已孤軍入重地，正猶虎豹自投於檻穽中，當(dāng)以計取之，不可與角一旦之力。為今之策，莫若扼關(guān)津，絕糧道，禁抄掠，分兵以復(fù)畿北郡邑，俟彼游騎出則擊之，以重兵臨賊營，堅壁勿戰(zhàn)，如周亞夫所以錮七國者，俟其芻糧乏人馬疲，然后以將帥檄取誓書，復(fù)三鎮(zhèn)，縱其歸，中渡擊之，此必勝之計也?！鄙先恢?。（《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玻?、甲午，太學(xué)生陳東言：“臣於去年冬嘗與諸生伏闕上書論六賊之罪，又近言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貫等挾道君南巡，恐生變亂，乞追還闕下，各正典刑，至今未蒙盡行?；蛑^朝廷方有夷狄之難，未暇議此。然今日事勢之急，殆有甚於夷狄者。昨日聞道路之言曰：高杰近取其兄俅、伸等書，報言上皇初至南京，不欲前邁，復(fù)為數(shù)賊挾之而前，沿路劫持無所不至。迨至泗州，又詐傳上皇御筆，令高俅守奭浮橋，不得南來，遂挾上皇渡淮以趨江、浙。斥回隨駕衛(wèi)士，至於攀望慟哭，童貫遂令親兵引弓射之，衛(wèi)士中矢而踣者幾百馀人。高俅父子兄弟在傍，僅得一望上皇，君臣相顧泣下，意若有所欲言者。而群賊在側(cè)，不敢輒發(fā)一語，道路之人，莫不扼腕流涕痛憤。天子之父而乃受制奸臣賊子一至於此；況數(shù)賊之黨，偏滿東南，而上皇隨行大臣如宇文粹中，乃京甥婿，其弟虛中，亦竄而往。蔡攸，京之子也，得守鎮(zhèn)江，據(jù)千里山川要害之地；宋，蔡攸之妻黨也，出領(lǐng)大漕，專數(shù)路金穀斂散之權(quán)。貫有親隨勝捷之精兵，勔有一鄉(xiāng)附已之眾惡，皆平時陰結(jié)以為備者。一旦南渡，即恐乘勢竊發(fā)，控持大江之險，東南郡縣必非朝廷有。是將陷傾父子，使之離間，其事必有至難言者，何為尚不忍於此？非梁師成陰有營救而然邪？請言師成之惡。外雖憸佞，而其衷陰險禍賊，招權(quán)怙勢，壞法亂紀(jì)，無所不至。上皇每所進用宰執(zhí)、侍從，師成必收以為己功，故大臣聽命，師成以行國政，威聲氣焰，震灼中外。國家至公之選，無如科舉之取士，而師成乃薦其門吏使臣儲宏，特赴廷試，宏自賜第之后，仍令備使臣之役。宣和六年春，親第進士，其中百馀人，皆是富商豪子，或非泛授官之徒，以獻上書，特赴廷試，每名所獻至七八千緡。唱名之日，師成奏請升降，絕滅公道。又創(chuàng)置北司以聚不急之務(wù)，專鎮(zhèn)書藝局以進市井游手無賴之輩。濫恩橫賜，靡費百端。竊弄威福，陰奪人主之柄。使師成不去，同惡尚存，群賊等輩倚為奧援，陛下雖欲大明誅賞，以示天下，胡可得哉！”（《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三朝北盟會編》擊此於三十日丙申，較此后二日。）
?。玻?、乙未，輔臣率李綱、鄭望之入對，上令至宣和殿閱所列珠玉，命梁師成同綱、望之津致虜營。（《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二十九日，望之同李棁齋珠玉、犀角、象牙出城，須臾，耶津忠來相見云：皇子郎君令來交割。訖，綱上馬入城。無梁師成名。據(jù)下文，梁師成已於是日至八角鎮(zhèn)而死，安得與李綱等同至虜營？顯見其誤。考鄭望之《奉使錄》，寧和殿閱珠玉，即在二十二日回城入奏之時。內(nèi)官梁師成舉起一玉杯，外碾成龍螭形，云此盞只碾作工價幾千緡。上云：不知要做甚？卻過福寧殿，令梁師成專管津般赴軍前，令綱與望之共管押前去。是梁師成止於二十二日管理津般事務(wù)，實非與李綱等同往虜營也。《奉使錄》，綱等出城在二月一日丁酉，較此更后二日，是時梁師成已死。）
２６、詔暴梁師成朋附王黼之罪，責(zé)為彰化軍節(jié)度副使，遣使臣押至貶所，至八角鎮(zhèn)而死。（《紀(jì)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靖康要錄》：是月十二日圣旨，梁師成朋輔王黼，眾議不容，可責(zé)授彰化軍節(jié)度副使，華州安置，差使臣日下押出門，本處交割。三十九日，梁師成至八角鎮(zhèn)，卒。則降詔當(dāng)在戊寅日，而乙未乃其死日也?！度泵藭帯焚H梁師成在正月三十日丙申，未知孰是？然據(jù)鄭望之《奉使錄》，是月二十二日，津般珠玉，尚令梁師成專管其事。則《要錄》謂十二日已貶者，恐誤。陳均《九朝編年備要》云：命開封吏押至八角鎮(zhèn)殺之。陳桱《通鑒續(xù)編》云：縊殺之，以暴死聞。王宗沐、薛應(yīng)旂亦同。惟趙甡之《中興遺史》曰：陳東疏奏，未及施行。會姚平仲之?dāng)?，繼有歐擊宦官、太學(xué)生伏闕事，再貶師成，循州安置。未行，師成知不免，遂自殺。）
?。玻贰⑹窃?，江端友上書。（《紀(jì)事本末》卷百六。案：原本止稱靖康初，無月日。據(jù)《靖康要錄》，四月初九日吳敏劄子稱，陛下即位求直言。端友當(dāng)圍城時上書論事甚眾。知必在正月間也，今附擊於是月之末?！兑洝穮敲魟炞樱撼挤劜家陆擞?，隱居京城東郊，素有高行，士大夫多稱道之。臣頃見吳開詳言其迎養(yǎng)所生之母孝，又嘗聞縉紳誦其詩，而端友躬耕蔬食，守節(jié)自重。頃聞講議司欲招之，端友訖不肯就。自陛下即位求直言，端友當(dāng)圍城時上書論事甚眾，而終不肯一至公卿之門。近者，陛下招延草茅鄒柄、任申先、尹淳、鄧肅之流，偶未及端友。臣愚伏望特加官使，以風(fēng)四方。奉圣旨，賜同進士出身，與補承務(wù)郎。）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白時中罷，李邦彥起復(fù)太宰，張邦昌少宰，都人呼邦彥為“浪子宰相”。案：李《十朝綱要》擊此於辛未?！度泵藭帯窊舸遂读杖缮辍！毒缚狄洝妨T白時中為觀文殿大學(xué)士、中太一宮使在是月五日，而李邦彥、張邦昌除授在七日?！稏|都事略》、《宋史·本紀(jì)》及薛應(yīng)旂、王宗沐、畢沅《續(xù)通鑒》并在辛未，與《綱要》同?！队桌洗呵铩吩疲喊顝┬钥∷瑢W(xué)者服其敏。而公然習(xí)下，喜閭閻鄙猥事，自號為“李浪子”。宣和七年，拜少宰，惟以諂佞取容，略無建明。喜謳善謔，尤能為市井鄙俚之語。每以鄙俚之語綴成小詞，無賴子得之，喧傳里巷。邦彥嘗自云賞盡天下花，踢盡天下球，做盡天下官，而都人亦呼邦彥為“浪子宰相”。至是除太宰。邦彥、邦昌、時中制文，《靖康要錄》、《北盟會編》并載之?！妒诶畎顝┲啤吩唬洪T下：軌三光而遂萬物，實資當(dāng)軸之勛；遜五品而鎮(zhèn)四夷，尤賴秉鈞之大。亟頒廷號，登冠臺符。起復(fù)銀青光祿大夫、少宰兼中書侍郎、兼神霄玉清宮萬壽宮使李邦彥，俊德明謨，宏才遠器。學(xué)貫天人，而守之以虛靜之量；識窮治忽，而發(fā)之以忱洵之詞。蚤冠掄魁，旋持從橐。嘉猷婉畫，久翔政路之榮；偉譽英聲，寢亞冢司之重?；涀远ú?，彌見竭誠。日月增輝，方壯朝廷之勢；風(fēng)塵有警，遽深邊鄙之虞。盡忠而人絕間言，制勝而慮無遺算。謝安之矯情鎮(zhèn)物，足抗符秦；李靖之料敵臨機，何憂突厥？國威既振，民志以寧。是用序升揆宅之官，進貳納言之任。文階峻陟，并賦陪敦，以彰體貌之嚴(yán)，以示倚毗之厚，惟時所望，非朕敢私。於戲！杜如晦長於斷謀，坐翊隆平之運；姚元崇善於應(yīng)變，永扶康泰之期。勉紹徽聲，佇觀丕績?？商厥谄饛?fù)，特進、太宰兼門下侍郎、兼神霄宮使，加食邑七百戶，實封三百戶。《授張邦昌制》曰：股肱之起元首，庸聞帝舜之歌；舟楫之濟巨川，備載高宗之命。聿求雋望，式贊鴻圖。在考慎以惟精，顧登庸之敢后，誕揚孚號，明告治廷。通奉大夫、守中書舍人兼充神霄宮副使張邦昌，識敏而器宏，才全而學(xué)博。潔於行己，保禮義廉況之四維；端以立朝，茂正直剛?cè)嶂?。粵登膴仕，亟告嘉猷。念天步之方艱，憂民心之未定。允資厭難，尤賴協(xié)恭。是用惟升揆亞之崇，進貳上臺之重，仍兼官於鳳沼，俾亮采於龍墀。并衍爰田，申加貞食，庸昭異數(shù)，益示殊私。以朕初載，論相之明，為爾盛年，得君之寵。於戲！敉寧中外，矯情當(dāng)慕於謝安；鎮(zhèn)服邇遐，守正宜師於裴度。欽承予訓(xùn)，益懋乃恭?？商厥谡畲蠓蛏僭准嬷袝汤伞⑸裣鰧m使，加食邑七百戶，實封三百戶?！读T白時中制》曰：熙朝任相，當(dāng)嚴(yán)進退之規(guī)；明主馭臣，宜厚始終之禮。惟時端揆，翊我初元，顧謀國之未臧，肆推恩而許罷。特頒顯號，用亶具僚。特進、太宰兼門下侍郎、兼神霄宮使、慶國公白時中，性稟中和，心存豈弟，早通經(jīng)術(shù)，藹貢薛韋平之聲；晚被眷知，居蕭曹丙魏之地。方胡騎猖狂之日，乃廟謀經(jīng)略之時，排難戎庭，懦弱訖成於無斷；投閒真館，保全實賴於有容。賜以安車，俾還私第。爰念上皇之元弼，載憫春宮之舊賓，時示眷存，聿崇體貌。錫隆名於秘殿，俾佚仕於殊庭，拓衍轅田，陪敦圭賦。於戲！參朱邸之佐，嘗克盡於忠規(guī)；追赤松之游，尚永綏於壽嘏。祗應(yīng)異數(shù)，益體至恩?？商厥谟^文殿大學(xué)士、中太一宮使，依前特進、慶國公，加食邑七百戶，實封三百戶。
又詔金國以大金稱。案：《靖康要錄》：是月二十二日圣旨，今后金國稱呼只以大金為稱，合用國事者，依自來體例施行，更不以金國為稱。由丁卯朔推之，二十二日乃戊子也?！度泵藭帯废荡遂妒娜崭?。《宋史·本紀(jì)》在庚辰。以月朔推之，十四日實為庚辰，而庚午則為四日，《會編》誤也。畢沅《續(xù)通鑒》詔稱金國加大字在丙子，為初十日。據(jù)《金史·太宗本紀(jì)》：辛巳日，宋上誓書，稱姪大宋皇帝，伯大金皇帝，則詔稱大金似當(dāng)在辛巳之前，而庚辰為辛巳前一日。
又種師道入見奏云：臣以為議和非計也，京城周回八十馀里，如何可圍？城高數(shù)十丈，粟支數(shù)年，不可攻也。若於城內(nèi)劄寨，而城外嚴(yán)兵拒守，以待勤王之師，不逾數(shù)月，虜自困矣。如其退，即與之戰(zhàn)，四鎮(zhèn)之地，不宜割與。上令與邦彥共議。師道見邦彥曰：師道在西上，不知京城高堅如此，奭備有馀。當(dāng)時相公何事便講和？邦彥曰：以國家無兵故也。師道曰：不然，凡戰(zhàn)與守，自是兩事，戰(zhàn)不足，守則有馀，京師數(shù)百萬眾，盡皆兵也。師道與邦彥議，數(shù)日不決。案：此文與《三朝北盟會編》略同?！稌帯犯酱宋撵抖毡绶N師道等兵至闕下之后。
又王孝迪議揭榜立賞，括在京軍民官吏金銀，違者斬之，得金二十馀萬，銀四百馀萬。案：《靖康要錄》系此於是月二十六日，則為壬辰。《三朝北盟會編》在二十日丙戌。李綱《傳信錄》云：余因?qū)陡幍睿嗌显唬骸敖翊亟疸y限滿，民力已竭，復(fù)許告訐，恐生內(nèi)變。外有大敵，而民心又變，不可不慮?！鄙显唬骸扒淇赏瞻?，毋得告訐?！庇嘁蜓渤沁^榜所，令傳旨收榜、歸行營司，移牒孝迪照會，人情乃安。據(jù)李綱對福寧殿即在明日癸巳，則懸榜不過一二日耳。孝迪后為胡舜陟所劾，并詳《靖康要錄》，今附載於此?！兑洝罚菏窃露眨讏?zhí)等理聚金銀，自乘輿服御、宗廟供具、六宮官府器皿皆竭，又送以服御、群玉、腰帶、珍珠、寶器、珍禽、香茶、錦綺、酒果之類，并以祖宗以來寶藏珠玉等準(zhǔn)折，復(fù)率之於臣庶之家，金僅及三十萬兩，銀僅及八百萬兩。於是王孝迪建議，欲盡括在京官吏軍民金銀，以收簇犒設(shè)大金軍兵。揭長榜於通衢，立限俾悉輸之官，限滿不輸者斬；許奴婢及親屬諸色人告，以其半賞之，都城大擾。限既滿，得金二十馀萬兩，而民間藏蓄，為之一空。是年，監(jiān)察御史胡舜陟奏：“陛下以大臣誤國，悉行罷黜，如李邦彥主和議，李綱、李鄴、鄭望之奉使許地是也。有索金銀於民間，而措置乖方，為國斂怨，莫如王孝迪，今猶以秘殿峻職，出守巨藩，臣所未逾。按孝迪天資庸陋，無一可用，為禮部尚書，則禮部之事廢；為吏部尚書，則吏部之事廢；為翰林學(xué)士，則文詞疏繆，取笑四方，不才如此，豈宜參預(yù)大政！第以李邦彥姻家，驟引為中書侍郎，當(dāng)國家多難之際，曾無一言之補。及索金銀，而國人以陛下即位之初，遭此變亂，皆愿效死，以濟緩急，又豈愛其寶貨哉！但詔溫語觀諭，無不可者。孝迪輒大書巨榜，揭於通衢，以虜人殺掠劫戮為詞，恐脅士民，而不知辱國已甚。又趣之太急，使之告訐，里闬之間，無不怨憤。所差從官，詣權(quán)貴之家，差牒未授，降官以至庶人，皆笑其昏妄，無所可用，一至於此！使臨方面，民亦受害。伏望特賜羅斥?！狈钍ブ迹跣⒌戏帕T。《北盟會編》此事在四月十六日。
（慈谿馮一梅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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