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詩第六

　　大舜云：詩言志，歌永言，圣謨所析，義已明矣１。是以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舒文載實，其在茲乎２？詩孫云唐寫本詩上有故字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義歸無邪，持之為訓(xùn)，有孫云唐寫本有上有信字符焉爾３。

　　人稟七情，應(yīng)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４。昔葛天氏樂辭云：孫云唐寫本無天氏二字又無云字郝云云字疑衍玄鳥在曲５，黃帝云門，理不空綺朱云當作弦孫云唐寫本綺作弦６，至堯有大唐一作章孫云唐寫本唐作章之歌，舜孫云御覽五八六舜作虞造南風之詩，觀其二文，辭達而已７。及大禹成功，九序顧校序作敘惟歌８；太孫云御覽太作少康敗德，五子咸怨孫云唐寫本怨作諷御覽亦作諷９，順美匡惡，其來久矣１０。自商暨周，雅頌圓備，四始彪炳，六義環(huán)深１１。子夏監(jiān)孫云唐寫本作鑒鈴木云御覽亦作鑒絢素之章，子貢悟琢磨之句，故商賜二子，可與孫云御覽作以言詩孫云唐寫本有矣字１２。自王澤殄孫云御覽作彌竭，風人輟采；孫云唐寫本作掇彩春秋觀志，孫云御覽志下有以字諷誦舊章，酬酢以為孫云唐寫本作成賓榮，吐納而成身文１３。逮楚國諷怨，則離騷為刺。秦皇滅典，亦造仙詩１４。漢初四言，韋孟首唱１５，匡諫之義，繼軌周人。孝武愛文，柏梁列韻１６，嚴馬之徒，屬辭孫云唐寫本作詞御覽亦作詞無方１７。至成帝品錄，三百余篇１８，朝章國采，亦云周備，而辭人遺翰，莫見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孫云唐寫本無妤字御覽亦無妤字見疑于后孫云御覽后作前顧校亦作前代也１９。按召南行露，始肇半章；孺子滄浪，亦有全曲２０；暇豫優(yōu)歌，遠見春秋；邪徑童謠，近在成世；閱時取證，一作征孫云唐寫本證作征御覽亦作征則五言久矣２１。又古詩佳麗，或稱孫云御覽有于字枚叔，其孤竹一篇，則傅毅之詞，比采一作類孫云唐寫本作彩而推，兩孫云唐寫本兩上有故字鈴木云御覽兩上有固字漢之作乎孫云唐寫本乎作也２２！觀其結(jié)體散文，直而不野，婉轉(zhuǎn)附物，怊鈴木云御覽作惆悵切情，實五言之冠冕也２３，至于孫云唐寫本于作如張衡怨篇，清典一作曲從紀聞改趙云曲作典孫云御覽亦作典可味；仙詩緩歌，雅有新聲２４。暨建安之初，五言騰踴，孫云唐寫本作躍文帝陳思，縱轡以騁節(jié)２５；王徐應(yīng)劉，望路而爭驅(qū)２６；并憐風月，狎池苑，述恩榮，敘酣宴，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qū)辭逐貌，唯取昭晰顧校晰作哲之能；此其所同也２７。乃孫云唐寫本作及御覽亦作及正始明道，詩雜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淺２８。唯嵇志清峻，阮旨遙深，故能標焉。孫云御覽無此一句２９若乃應(yīng)璩百一，獨立不懼，辭譎義貞，孫云御覽作具亦魏之遺直也３０。晉世群才，稍入輕綺，張潘左云唐寫本作左潘御覽亦作左潘陸，比肩詩衢３１，采縟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趙云作折□文以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３２。江左篇制，溺乎孫云御覽作于玄風，嗤孫云唐寫本作羞笑徇務(wù)之志，崇盛亡趙云亡作忘孫云御覽亦作忘郝云梅本作忘機機之談，袁孫已下，雖各有雕采，而辭趣一揆，莫與孫云唐寫本作能爭雄，所以景純仙篇，挺拔而為俊矣孫云唐寫本作雋御覽作雋也３３。宋初文詠，體有因革，莊老告退，而山水方滋，儷采百字孫云御覽作家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以為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競也３４。

　　

　　故鋪觀列代，而情變之數(shù)可監(jiān)，孫云唐寫本監(jiān)作鑒撮舉同異，而綱領(lǐng)之要可明矣。若夫四言正體，則雅潤為本；五言流調(diào)，則兩則字從御覽增鈴木云案燉本亦并有諸本無清麗居宗；華實異用，惟才所安３５。故平子得其雅，叔夜含孫云唐寫本含作合其潤，茂先凝趙云凝作擬孫云御覽作擬其清，景陽振其麗。兼孫云御覽兼上有若字善則子建仲宣，偏美則太沖公干３６。然詩有恒裁，思無定位，隨性適分，鮮能通圓。孫云唐寫本作圓通御覽亦作圓通若妙識所難，其易也將至；忽之孫云唐寫本之作以御覽亦作以為易，其難也方來３７。至于三六雜言，則出自篇什３８；離合之發(fā)，則明孫云則下有亦字御覽明作萌趙云明作萌于圖讖３９；回文所興，則道原為始４０；聯(lián)句共韻，則柏梁余制；巨細或殊，情理同致，總歸詩囿，故不繁云。

　　

　　贊曰：民生而志，詠歌所含。興發(fā)皇世，風流二南。神理共契，政序相參。英華彌縟，萬代永耽。

　?。薄∩袝吹洹娧灾荆栌姥?。’此舜命夔之辭。王肅注曰‘謂詩言志以導(dǎo)之，歌詠其義以長其言。’毛詩鄭玄詩譜序正義引鄭注堯典曰‘詩所以言人之志意也。永，長也。歌又所以長言詩之意?！ブ\唐寫本作圣謨，黃校本亦改謀作謨，尚書偽伊訓(xùn)‘圣謨洋洋，嘉言孔彰，’作圣謨是。

　?。病≡姶笮颉娬?，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x曰‘詩者，人志意之所之適也。雖有所適，猶未發(fā)口，蘊藏在心，謂之為志，發(fā)見于言，乃名為詩。言作詩者，所以舒心志憤懣，而卒成于歌詠，故虞書謂之詩言志也。包管萬慮，其名曰心，感物而動，乃呼為志。志之所適，外物感焉。言悅豫之志，則和樂興而頌聲作，憂愁之志，則哀傷起而怨刺生。藝文志云“哀樂之情感，歌詠之聲發(fā)，”此之謂也?！?br/>
　?。场∴嵭娮V序正義‘名為詩者，內(nèi)則說負子之禮云“詩負之。”注云“詩之言承也?！贝呵镎f題辭云“詩之為言志也?！痹娋暫耢F云，“詩者，持也?！比粍t詩有三訓(xùn)：承也，志也，持也。作者承君政之善惡，述己志而作詩，為詩所以持人之行，使不失隊，故一名而三訓(xùn)也?！瘡┖陀?xùn)詩為持，用含神霧說。論語為政‘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x‘思無邪者，此詩之一言，魯頌駉篇文也。詩之為體，論功頌德，止僻防邪，大抵皆歸于正，于此一句可以當之也?！?br/>
　?。础《Y記禮運‘何為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xué)而能。’禮記樂記‘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又曰‘夫民有血氣心知之性，而無哀樂喜怒之常，應(yīng)感起物而動，然后心術(shù)形焉?！?br/>
　　５　趙君萬里曰‘唐寫本天字氏字云字均無。案此文疑當作昔葛天樂辭，玄鳥在曲，方與下文黃帝云門，理不空綺，相對成文。今本衍氏字云字，唐本奪天字，均有誤，然終以唐本近是?！岗w說是也。呂氏春秋仲夏紀古樂篇‘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摻牛尾投足以歌八闋：一曰載民；二曰玄鳥；三曰遂草木；四曰奮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達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總禽獸之極?！哒T注曰‘上皆樂之八篇名也?！?br/>
　　６　周禮春官大司樂‘以樂舞教國子舞云門大卷?！嵶ⅰS帝曰云門大卷。黃帝能成名萬物，以明民共財。言其德如云之所出，民得以有族類?！聿豢站_唐寫本作理不空弦，是。詩譜序正義‘大庭有鼓籥之器，黃帝有云門之樂，至周尚有云門，明其音聲和集。既能和集，必不空弦，弦之所歌，即是詩也?！刚x必不空弦之語即本彥和，是作綺者誤也。

　?。贰《Y記樂記‘大章，章之也?！嵶ⅰ畧驑访?。言堯德章明也。周禮闕之，或作大卷?！袝髠鳌疅扇荒俗鞔筇浦琛吩?，舟張辟雍，鸧鸧相從，八風回回，鳳皇喈喈?！嵶ⅰ疅瑟q灼也。大唐之歌美堯之禪也?！复筇颇怂疵缊蚨U之歌，不得云堯有，似當作大章為是。然鄭注樂記大章。已云周禮闕之。彥和所見，當即尚書大傳大唐之歌，行文偶誤耳。

　　

　　樂記‘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鄭注‘南風，長養(yǎng)之風也。以言父母之長養(yǎng)已，其辭未聞也?！x‘案圣證論引尸子及家語難鄭云，昔者舜彈五弦之琴，其辭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鄭云其辭未聞，失其義也。今案馬昭云，家語王肅所增加，非鄭所見。又尸子雜說，不可取證正經(jīng)。故言未聞也?！甘泳b子篇汪繼培注曰‘文選琴賦注引尸子曰“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笔撬锤枰病６Y記樂記疏云“圣證論引尸子及家語難鄭云……”疑尸子本止二語，而肅合家語稱之也。’

　?。浮±W(xué)紀聞卷二‘大傳二曰“歌大化大訓(xùn)六府九原而夏道興，”注謂“四章皆歌禹之功，所謂九德惟敘?！本诺轮栌诖霜q可考?！?br/>
　?。埂∧臃菢贰谖溆^曰，啟乃淫溢康樂，野于飲食，將將銘莧磬以力。湛濁于酒，渝食于野，萬舞翼翼，章聞于大，（當作天。）天用弗式。’困學(xué)紀聞卷二‘左氏傳（昭元年）夏有觀扈。漢（地理志）東郡有畔觀縣。楚語士亹曰“堯有丹朱，舜有商均，啟有五觀。湯有太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德也而有奸子。”韋昭注謂“五觀，啟子，太康昆弟也。觀，洛汭之地?！睍蛟弧疤凳サ芪迦隧氂诼鍥I?！彼?jīng)注（巨洋水）亦云“太康弟曰五觀?！庇拗^五子述大禹之戒作歌，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豈朱均管蔡之比，韋氏語非也?！淘咦⒃弧`謂內(nèi)傳之觀扈，是二國名。外傳之五觀，是啟子，而非作歌以述大禹之戒者也。案竹書紀年“帝啟十一年放王季子武觀于西河，武觀以西河畔。彭伯壽帥師征西河。武觀來歸。”則即楚語之五觀也。然竹書曰“王季子武觀?！泵魇且蝗耍坏脼槲?。或武五聲相近而誤，否則以其為季子而以五系之歟？書曰母弟，則必有不如母者，其武觀是歟？或武觀是五子之一，必來歸之后，能率德改行，如太甲之悔過也。’史記夏本紀‘帝啟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國，昆弟五人，須于洛汭，作五子之歌。’枚傳‘太康五弟與其母待太康于洛水之北，怨其不反，故作歌?！瘋喂盼纳袝d五子之歌：

　　

　　其一曰

　　皇祖有訓(xùn)，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

　　其二曰

　　訓(xùn)有之：內(nèi)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其三曰

　　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

　　其四曰

　　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guān)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絕祀。

　　其五曰

　　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郁陶乎予心，顏厚有忸怩，弗慎厥德，雖悔可追。

　?。保班嵭娮V序‘論功頌德，所以將順其美；刺過譏失，所以匡救其惡?！x引鄭六藝論論詩云‘詩者，弦歌諷喻之聲也。自書契之興，樸略尚質(zhì)，面稱不為諂，目諫不為謗，君臣之接，如朋友然，在于誠懇而已。斯道稍衰，奸偽以生，上下相犯。及其制禮，尊君卑臣，君道剛嚴，臣道柔順，于是箴諫者希，情志不通，故作詩者，以誦其美而譏其過。’

　　１１詩譜序‘邇及商王，不風不雅?！x曰‘湯以諸侯行化，卒為天子。商頌成湯“命于下國，封建厥福，”明其政教漸興，亦有風雅。商周相接，年月未多，今無商風雅，唯有其頌，是周世棄而不錄。故云近及商王，不風不雅，言有而不取之。’四始見宗經(jīng)篇。詩大序‘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x‘風雅頌者，詩篇之異體，賦比興者，詩文之異辭耳。大小不同，而得并為六義者，賦比興是詩之所用，風雅頌是詩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是故同稱為義，非別有篇卷也?！笳咽陚鞫抛ⅰh(huán)，周也?！x環(huán)深，猶言六義周密而深厚。?？庇洝笀A字可疑，下文云亦云周備，圓疑周字訛?！?br/>
　?。保舱撜Z學(xué)而篇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速酉膯栐弧尚毁猓滥颗钨?，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br/>
　?。保匙髠飨骞吣辍嵅碲w孟于垂隴，七子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w孟曰，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僖二十四年傳‘介之推曰，言，身之文也?！呵锪袊赋牾?，必賦詩言志，然皆諷誦舊草，辭非己作，故彥和云然。

　　１４郝懿行曰‘案漢志以騷為賦，此篇以騷為詩，蓋賦者古詩之流，離騷者含詩人之性情，具賦家之體貌也?！酚浨厥蓟时炯o‘三十六年，使博士為仙真人詩?！烧嫒嗽姴粋?。智匠古今樂錄‘秦始皇祠洛水，有黑頭公從河中出。呼始皇曰“來受天寶。”乃與群臣作歌曰：洛陽之水，其色蒼蒼，祠祭大澤，倏忽南臨，洛濱醊禱，色連三光?！嗽娂瘸龈綍喾窍烧嫒嗽?，姑附見于此。

　?。保禎h書韋賢傳：韋孟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孫王戊。戊荒淫不遵道。孟作詩諷諫曰：肅肅我祖，國自豕韋；黼衣朱黻，四牡龍旗。彤弓斯征，撫寧遐荒；總齊群邦，以翼大商；迭彼大彭，勛績維光。至于有周，歷世會同，王赧聽譖，寔絕我邦。我邦既絕，厥政斯逸；賞罰之行，非繇王室。庶尹群后，靡扶靡衛(wèi)；五服崩離，宗周以隊。我祖斯微，遷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誒厥生。阨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天不寧；迺眷南顧，授漢于京。于赫有漢，四方是征；靡適不懷，萬國攸平。迺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輔。兢兢元王，恭儉凈壹；惠此黎民，納彼輔弼。饗國漸世，垂烈于后；迺及夷王，克奉厥緒。咨命不永，惟王統(tǒng)祀；左右陪臣，此維皇士。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繼祖考。邦事是廢，逸游是娛；犬馬繇繇，是放是驅(qū)。務(wù)彼鳥獸，忽此稼苗；烝民以匱，我王以偷。所弘非德，所親非??；惟囿是恢，惟諛是信。睮睮諂夫，咢咢黃發(fā)；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從逸，嫚彼顯祖，輕此削黜。嗟嗟我王，漢之睦親，曾不夙夜，以休令聞。穆穆天子，臨爾下土；明明群司，執(zhí)憲靡顧；正遐繇近，殆其怙茲；嗟嗟我王，曷不此思。非思非鑒，嗣其罔則；彌彌其失，岌岌其國。致冰匪霜？致隊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練。興國救顛，孰違悔過；追思黃發(fā)，秦繆以霸。歲月其徂，年其逮耆；于昔君子，庶顯于后。我王如何，曾不斯覽！黃發(fā)不近，胡不時監(jiān)！

　?。保豆盼脑肪戆?，漢武帝元封三年，作柏梁臺，詔群臣二千石有能為七言詩，乃得上。坐日月星辰和四時。（皇帝）驂駕駟馬從梁來。（梁孝王武）郡國士馬羽林材。（大司馬）總領(lǐng)天下誠難治。（丞相石慶）和撫四夷不易哉。（大將軍衛(wèi)青）刀筆之吏臣執(zhí)之。（御史大夫倪寬）撞鐘伐鼓聲中詩。（太常周建德）宗室廣大日益滋。（宗正劉安國）周衛(wèi)交戟禁不時。（衛(wèi)尉路博德）總領(lǐng)從官柏梁臺。（光祿勛徐自為）平理清讞決嫌疑。（廷尉杜周）修飭輿馬待駕來。（太仆公孫賀）郡國吏功差次之。（大鴻臚壺充國）乘輿御物主治之。（少府王溫舒）陳粟萬石揚以箕。（大司農(nóng)張成）徼道宮下隨討治。（執(zhí)金吾中尉豹）三輔盜賊天下危。（左馮翊盛宣）盜阻南山為民災(zāi)。（右扶風李成信）外家公主不可治。（京兆尹）椒房率更領(lǐng)其材。（詹事陳當）蠻夷朝賀常會期。（典屬國）柱枅樽櫨相枝持。（大匠）枇杷橘栗桃李梅。（太官令）走狗逐兔張罘罳。（上林令）嚙妃女唇甘如飴。（郭舍人）迫窘詰屈幾窮哉?。|方朔）

　　

　　日知錄二十一‘漢武柏梁臺詩本出三秦記，云是元封三年作。而考之于史，則多不符。按史記及漢書，孝景紀中六年夏四月，梁王薨。諸侯王表梁孝王武立三十五年薨。孝景后元年，共王買嗣，七年薨。建元五年平王襄嗣，四十年薨。文三王傳同。又按孝武紀元鼎二年春，起柏梁臺，是為梁平王之二十二年，而孝王之薨，至此已二十九年。又七年始為元封三年。又按平王襄元朔中以與太母爭樽，公卿請廢為庶人。天子曰，梁王襄無良師傅，故陷不義，乃削梁八城，梁余尚有十城。（原注漢書言削五縣，僅有八城。）又按平王襄之十年為元朔二年來朝，其三十六年為太初四年來朝，皆不當元封時。又按百官公卿表郎中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祿勛。典客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鴻臚。治粟內(nèi)史景帝后元年更名大農(nóng)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農(nóng)。中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執(zhí)金吾。內(nèi)史景帝二年分置左內(nèi)史右內(nèi)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左內(nèi)史更名左馮翊，主爵中尉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風。凡此六官，皆太初以后之名，不應(yīng)預(yù)書于元封之時。又按孝武紀太初元年冬十一月乙酉，柏梁臺災(zāi)。夏五月正歷，以正月為歲首，定官名，則是柏梁既災(zāi)之后，又半歲而始改官名，而大司馬大將軍青則薨于元封之五年，距此巳二年矣。反復(fù)考證，無一合者。蓋是后人擬作，剽取武帝以來官名及梁孝王世家乘輿駟馬之事以合之，而不悟時代之乖舛也?！?br/>
　　１７漢書藝文志屈原賦類有莊夫子賦二十四篇，（莊夫子即嚴忌）司馬相如賦二十九篇。彥和謂其‘屬辭無方，’蓋二人亦作詩也，玉臺新詠卷九載司馬相如琴歌二首，出后人附會，不復(fù)錄。

　　１８漢書藝文志總序‘成帝時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詩賦略‘凡歌詩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br/>
　?。保辜o評曰‘觀此則以蘇李為偽，不始于東坡矣。’案顏延年庭誥云‘逮李陵眾作，總雜不類，元是假讬，非盡陵制。至其善寫，有足悲者?！藮|坡說所出。師友詩傳錄（郎廷槐問，王士禎等答。）張蕭亭曰‘十九首或謂楚騷同時，或謂枚乘等作，想考無確據(jù)，故不書作者姓名。觀青青陵上柏一章內(nèi)，兩宮遙相望，雙闕百余尺，兩宮南宮北宮也。蔡質(zhì)漢官典職曰，南宮北宮，相去七里。又明月皎夜光一章內(nèi)，玉衡指孟冬，促織鳴東壁，白露沾野草，秋蟬鳴樹間，玄鳥逝安適等語，所序皆秋事，乃漢令也。漢書曰，高祖十月至霸上，故以十月為歲首。漢之孟冬，今之七月也，似為漢人之作無疑。至于蘇李河梁詩，可與十九首相頡頏。東坡先生謂為偽作，亦必有見，然氣味高古，縱不出蘇李，定漢之高手所擬，江文通善于擬古者，似不能及也。’

　　黃先生詩品講疏曰：文心雕龍明詩篇曰‘又古詩佳麗，或稱枚叔，（徐陵玉臺新詠有枚乘詩八首，青青河畔草一，西北有高樓二，涉江采芙蓉三，庭中有奇樹四，迢迢牽牛星五，東城高且長六，明月何皎皎七，行行重行行八，此皆在十九首中。玉臺又有蘭若生春陽一首。亦云枚叔作。）其孤竹一篇則傅毅之辭。（傅毅字武仲，當明章時。孤竹謂十九首中之冉冉孤生竹一篇也。）比采而推，兩漢之作乎？’（以枚叔為西漢人，傅毅為東漢人故。）文選李善注云‘古詩蓋不知作者，或云枚乘，疑不能明也。詩云“驅(qū)車上東門。”（阮嗣宗詠懷詩注引河南郡圖經(jīng)曰：東有三門，最北頭有上東門，案此東都城門名也，故疑為東漢人之辭。）又云“游戲宛與洛?！保ü旁娮⒃弧疂h書南陽郡有宛縣，洛，東都也?！笍埰阶幽隙假x注引摯虞曰‘南陽郡治宛，在京之南，故曰南都。’南都賦曰‘夫南陽者真所謂漢之舊都者也?！娨酝鹇寤パ裕髟跂|漢之世。）此則辭兼東都，非盡是乘明矣?！瘜だ钭⑺?，是古有以十九首皆枚乘所作者，故云‘非盡是乘?！⒛伦姷允攀子谐怂鳎嘁蚱溆嗑涠嗯c時序不合爾。案明月皎夜光一詩，稱節(jié)序皆是太初未改歷以前之，言詩云‘玉衡指孟冬’而上云‘促織鳴東壁，’下云‘秋蟬鳴樹間，玄鳥逝安適？’是此孟冬，正夏正之孟秋，若在改歷以還，稱節(jié)序者，不應(yīng)如此。然則此詩乃漢初之作矣。又凜凜歲云暮一詩言‘涼風率已厲?！瘺鲲L之至，候在孟秋，（月令‘孟秋之月涼風至?！┒嗽茪q暮，是亦太初以前之詞也。推而論之，五言之作，在西漢則歌謠樂府為多，而辭人文士猶未肯相率模效。李都尉從戎之士，班婕妤宮闈之流，當其感物興歌，初不殊于謠諺。然風人之旨，感慨之言，竟能擅美當時，垂范來世，推其原始，故亦閭里之聲也。按漢書藝文志云‘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亦可以觀風俗，知薄厚云。’歌詩二十八家中，除諸不系于地者，有吳楚汝南歌詩，燕代謳，雁門云中隴西歌詩，邯鄲河間歌詩，齊鄭歌詩?；茨细柙?，左馮翊秦歌詩，京兆尹秦歌詩，河?xùn)|蒲反歌詩，雒陽歌詩，河南周歌詩，河南周歌聲曲折周謠歌詩，周謠歌詩聲曲折周歌詩，南郡歌詩都凡十余家。此與陳詩觀風，初無二致。然則漢世歌謠之有十余家，無殊于詩三百篇之有十五國風也。

　　

　　講疏又曰‘摯虞文章流別論（藝文類聚五十六）曰，古詩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大率以四言為體，而時有一句二句雜在四言之間，后世演之，遂以為篇。古詩之三言者，“振振鷺，鷺于飛”之屬是也。漢郊廟歌多用之。（唐山夫人安世房中歌詩，安其所，豐草葽，雷震震諸篇皆三言，郊祀歌練時日，太乙況，天馬徠諸篇，皆三言。）五言者“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之屬是也。于俳諧倡樂多用之。（凡非大禮所用者，皆俳諧倡樂，此中兼有樂府所載歌謠。）六言者“我姑酌彼金罍”之屬是也。樂府亦用之。（如悲歌‘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二句，猛虎行‘饑不從猛虎食，暮不從野雀棲’二句，又上留田行前四句，皆六言成句者也。）七言者“交交黃鳥止于?！敝畬偈且?。（案從鳥字斷句亦可，宜舉‘昔也日辟國百里’二句。）于俳諧倡樂多用之。（樂府中多以七字為句，如鼓吹鐃歌中‘千秋萬歲樂無極，江有香草目以蘭’此外不能悉舉。）古詩之九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之屬是也。（案此仍從潦字斷句，詩三百篇實無九言者，當舉九辯之‘吾固知其鋤铻而難入?！┎蝗敫柚{之章。（按烏生篇‘唶我秦氏家有游蕩子，’及‘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等句，皆九言，所謂不入歌謠之章者，蓋因其希見爾

　　以摯氏之言推之，則五言固徘諧倡樂所多有。藝文志所列諸方歌謠宜在俳諧倡樂之內(nèi)，而文心雕龍明詩篇猥云“成帝品錄，三百余篇，（即藝文志詩賦略所載凡歌詩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朝章國采，亦云周備，而辭人遺翰，莫見五言，”此以當世文士，不為五言，并疑樂府歌謠亦無五言也。（文瀾謹案，彥和之意，似謂三百余篇中不見著名文士作五言詩，非謂三百余篇無一五言詩也。采自民間之歌謠，非辭人所作，而盡多五言，彥和殆未嘗疑之也。）

　　

　　今考西漢之世，為五言有主名者：李都尉班婕妤而外，有虞美人答項王歌，（見楚漢春秋。）卓文君白頭吟，李延年歌，（前四語。）蘇武詩四首。其無主名者，樂府有上陵，（前數(shù)句。）有所思，（篇中多五言。）雞鳴陌上桑，長歌行，豫章行，相逢行，長安有狹斜行，隴西行，步出夏門行，艷歌何嘗行，艷歌行，怨歌行，上留田，（里中有啼兒一首。）古八變歌，艷歌，古咄唶歌。（此中容有東漢所造，然武帝樂府所錄，宜多存者。）歌謠有紫宮諺，（漢書曰：李延年善歌，能為新聲，與女弟俱幸，時人為之語曰‘一雌復(fù)一雄，雙飛入紫宮。’）長安為尹賞作歌，成帝時歌，（見前。）無名人詩八首，（上山采蘼蕪一，四坐且莫喧二，悲與親友別三，穆穆清風至四，橘柚垂華實五，十五從軍征六，新樹蘭蕙花七，步出城東門八，以上諸詩或見樂府詩集，或見詩紀。）古詩八首。（五言四句，如采葵莫傷根之類。）大抵淳厚清婉，其辭近于國風，不雜以賦頌，此乃五言之正軌矣。蓋秦漢歌謠，多作五言，飾以雅詞，傅之六義，斯其風流日盛，疆畫愈遠。自建安以來，文人競作五言，篇章日富，然閭里歌謠，則猶遠同漢風。試觀樂府所載清商曲辭，五言居其什九，讬意造句，皆與漢世樂府共其波瀾。以此知五言之體肇于歌謠也。彥和云“不見五言，”斯乃千慮之一失，唯仲偉斷為炎漢之制，其鑒審矣?！?br/>
　　漢四言詩浸益衰落，韋玄成之自劾詩戒子孫詩，（此詩元帝時作。）雖懿雅有余，而欲使人味之亹亹不倦也難矣。武帝時，李都尉始著五言之目，今所傳蘇李詩，皆五言也。文心雕龍明詩篇頗致疑于李陵。鐘嶸詩品則列李陵為上品，而蘇武詩，劉鐘二家均未言及，誠為可疑。（楊慎丹鉛總錄詩話類謂‘摯虞文章流別志云，李陵眾作，總雜不類，殆是假托，非盡陵制，至其善篇，有足悲者，以此考之，其來古矣。即使假讬，亦是東漢及魏人張衡曹植之流，始能之耳?！┒「１Ｈ珴h詩緒言曰‘古文苑有李陵錄別詩八首，又有蘇武答李陵詩別李陵詩別李陵詩各一首，皆標明蘇李所作。宋章樵注古文苑，因大蘇疑文選中蘇李贈答五言為偽作，遂并以此十首為非真。明人選刻古詩，竟列此于無名氏之中，改其題為擬蘇李詩十首。故有清一代之各選本，無不削蘇李之名，而以為后人所擬。然蘇章二氏之所疑者，皆憑空臆度之辭，非有真實確據(jù)也。且此等詩在趙宋以前，亦無有疑其偽讬者。試觀藝文類聚之所載，皆確定為蘇李。況“二鳧俱北飛，”初學(xué)記亦指為蘇武別李陵詩。杜子美云“李陵蘇武是吾師，”子美豈無見哉。東坡晚年跋黃子思詩云“蘇李之天成，”尊之亦至矣，其曰“六朝擬作”者，一時鄙薄蕭統(tǒng)之偏辭耳，蓋東坡亦自悔其失言也?！柑K李真?zhèn)危瑢嶋y碻斷，惟存而不議，庶寡尤悔耳。茲全錄所謂蘇李詩如下：

　　

　　蘇武詩四首（自此至下附錄馮默庵云云，皆從丁福保全漢詩移錄。）

　　骨肉緣枝葉，結(jié)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昔為鴛與鴦，今為參與辰。昔者常相近，邈若胡與秦；惟念當乖離，恩情日以新。鹿鳴思野草，可以喻嘉賓。我有一尊酒，欲以贈遠人；愿子留斟酌，敘此平生親。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zhàn)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fù)來歸，死當長相思。

　　黃鵠一遠別，千里顧徘徊；胡馬失其群，思心常依依。何況雙飛龍，羽翼臨當乖；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懷。請為游子吟，泠泠一何悲；絲竹厲清聲，慷慨有余哀。長歌正激烈，中心愴以摧；欲展清商曲，念子不能歸。俛仰內(nèi)傷心，淚下不可揮；愿為雙黃鵠，送子俱遠飛，

　　燭燭晨明月，馥馥我（補注曰，當作秋。）蘭芳；芬馨良（一作長。）夜發(fā)，隨風聞我堂；征夫懷遠路，游子戀故鄉(xiāng)，寒冬十二月，晨起踐嚴霜；俯觀江漢流，仰視浮云翔。良友遠別離，各在天一方；山海隔中州，相去悠且長。嘉會難再（文選作兩）遇，歡樂殊未央；愿君（一作言。）崇令德，隨時愛景光。

　　

　　答李陵詩（見古文苑及藝文類聚。）

　　童童孤生柳，寄根河水泥；連翩游客子，于冬服涼衣；去家千里余，一身?？署嚒：沽⑶逋?，仰瞻天漢湄；寒風吹我骨，嚴霜切我??；憂心常慘戚，晨風為我悲?，幑庥魏嗡伲性钢Ш桑ㄒ蛔魅ズ?。）遲；仰視云間星，忽若割長帷。低頭還自憐，盛年行已衰。依依戀明世，愴愴難久懷。

　　別李陵（見初學(xué)記卷十八，明人以為后人擬蘇李詩。）

　　二（古文苑作雙。）鳧俱北飛，一鳧獨南翔；子當留斯館，我當歸故鄉(xiāng)。一別如秦胡，會見何詎央，愴恨切中懷，不覺淚沾裳。愿子長努力，言笑莫相忘。

　　李陵與蘇武詩三首良時不再至，離別在須臾；屏營衢路側(cè)，執(zhí)手野踟躕。仰視浮云馳，奄忽互相逾；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長當從此別，且復(fù)立斯須；欲因晨風發(fā)，送子以賤軀。

　　攜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徘徊蹊路側(cè)，悢悢（一作恨恨）不能辭；行人難久留，各言長相思。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時；努力崇明德，皓首以為期。

　　嘉會難再遇，三載為千秋；臨河濯長纓，念子（一作別）悵悠悠。遠望悲風至，對酒不能酬。行人懷往路，何以慰我愁；獨有盈觴酒，與子結(jié)綢繆。

　　

　　錄別詩八首（見古文苑及藝文類聚。）

　　有鳥西南飛，熠熠似蒼鷹；朝發(fā)天北隅，暮聞日南陵，欲寄一言去，（一作辭。）讬之箋彩繪；因風附輕翼，以遺心蘊蒸。鳥辭路悠長，羽翼不能勝；意欲從鳥逝，駑馬不可乘。

　　爍爍三星列，拳拳月初生；寒涼應(yīng)節(jié)至，蟋蟀夜悲鳴。晨風動喬木，枝葉日夜零；游子暮思歸，塞耳不能聽。遠望正蕭條，百里無人聲；豺狼鳴后園，虎豹步前庭；遠處天一隅，苦困獨零丁。親人隨風散，歷歷如流星；三萍離不結(jié)，思心獨屏營；愿得萱草枝，以解饑渴情。

　　寂寂君子坐，奕奕合眾芳；溫聲何穆穆，因風動馨香。清言振東序，良時著西庠；乃命絲竹音，列席無高唱。悲意何慷慨，清歌正激揚；長哀發(fā)華屋，四坐莫不傷。

　　晨風鳴北林，熠燿（一作熠熠。）東南飛；愿言所相思，日暮不垂帷。明月照高樓，想見余光輝；玄鳥夜過庭，髣佛能復(fù)飛；褰裳路踟躕，仿徨不能歸。浮云日千里，安知我心悲；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饑。

　　陟彼南山隅，送子淇水陽；爾行西南游，我獨東北翔。猿馬顧悲鳴，五步一彷徨；雙鳧相背飛，相遠日已長。遠望云中路，相見來圭璋，萬里遙相思，何益心獨傷。隨時愛景曜，愿言莫相忘。

　　鐘子歌南音，仲尼嘆歸與；戎馬悲邊鳴，游子戀故廬。陽鳥歸飛云，蛟龍樂潛居；人生一世間，貴與愿同俱。身無四兇罪，何為天一隅！與其苦筋力，必欲榮薄軀；不如及清時，策名于天衢。

　　鳳凰鳴高岡有，翼不好飛安；知鳳凰德貴，其來見稀。（闕）

　　紅塵蔽天地，白日何冥冥?。I）

　　

　　附　錄紅塵蔽天地，白日何冥冥；微陰盛殺氣，凄風從此興。招搖西北指，天漢東南傾，嗟爾穹廬子，獨行如履冰。短褐中無緒，帶斷續(xù)以繩。瀉水置瓶中，焉辨淄與澠。巢父不洗耳，后世有何稱。（升庵詩話云，見修文殿御覽。）

　　馮默庵曰‘古文苑止載二句，下闕。文選李善本西都賦注亦載二句。蔽字作塞。已下十二句，升庵詩話云“出修文殿御覽，”此書亡失已久，所不敢信。然以文義考之，首云白日何冥冥，何得遽接云：“招搖西北指，天漢東南傾”耶！“短褐中無緒，帶斷續(xù)以繩，”二句，別見御覽。緒作絮。又小謝詩曰“瀉酒置井中，誰能辨斗升；合如杯中水，誰能辨淄澠?！苯裰焙献鞫?，無論惠連必無剿襲之病，可得謂之文理通備否？’

　　班婕妤怨詩（文選作怨歌行并序。玉臺新詠卷一。）

　　昔漢成帝班婕妤失寵，供養(yǎng)于長信宮，乃作賦自傷，并為怨詩一首。

　　新裂齊紈素，鮮潔（文選作皎潔，李善注謝朓江淹詩并引為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fā)；?？智锕?jié)至，涼風（一作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玻霸娬倌闲新镀m速我獄，雖速我訟四句皆四言，故曰半章。）

　　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孟子離婁篇有孺子歌曰：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楚辭漁父，亦載此歌。）

　?。玻眹Z晉語二，優(yōu)施飲里克酒，中飲，優(yōu)施起舞曰：

　　

　　暇豫之吾吾，不如鳥烏；人皆集于菀，己獨集于枯。（韋昭注曰‘吾吾，不敢自親之貌也。言里克欲為閑樂事君之道，反不敢自親吾吾然，其智曾不若鳥烏也?！?br/>
　　

　　漢書五行志成帝時歌謠曰：

　　邪徑敗良田，讒口亂善人；桂樹華不實，黃爵巢其顛；故為人所羨，今為人所憐。

　　２２趙君萬里曰‘兩上有故字，乎作也。案御覽五八六引兩上有固字，固故音近而訛。疑此文當作固，兩漢之作也?！岗w說是也。

　　

　　枚乘雜詩九首（丁福保全漢詩云，九首次第依宋本玉臺新詠。）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云齊；交疏結(jié)綺窗，阿閣三重階。上有弦歌聲，音響一何悲；誰能為此曲，無乃□梁妻。清商隨風發(fā)，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嘆，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辉笧殡p鴻鵠，奮翅起高飛。

　　東城高且長，逶迤自相屬；回風動地起，秋草萋已綠。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晨風懷苦心；蟋蟀傷局促；蕩滌放情志，何為自結(jié)束。燕趙多佳人，美者顏如玉；被服羅裳衣，當戶理清曲；音響一何悲，弦急知柱促。馳情整中帶，沈吟聊躑躅；思為雙飛燕，銜泥巢君屋。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xiāng)，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昔為娼家女，今為蕩子婦；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

　　蘭若生春陽，涉冬猶盛滋；愿言追昔愛，情款感四時。美人在云端，天路隔無期；夜光照玄陰，長嘆戀所思；誰謂我無憂，積念發(fā)狂癡。

　　庭中有奇樹，綠葉發(fā)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貴李善文選注本作貢，注貢，□也。）但感別經(jīng)時。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引領(lǐng)還入房，淚下沾裳衣。

　　

　　古詩十一首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驅(qū)車策駑馬，游戲宛與洛。洛中何郁郁，冠帶自相索；長衢羅夾巷，王侯多第宅，兩宮遙相望，雙闕百余尺；極宴娛心意，戚戚何所迫。

　　今日良宴會，歡樂難具陳；彈箏奮逸響，新聲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識曲聽其真；齊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何不策高足，先據(jù)要路津；無為守窮賤，轗軻長苦辛。

　　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玉衡指孟冬，（劉履文選詩補注云，冬當作秋。）眾星何歷歷。白露沾野草，時節(jié)忽復(fù)易；秋蟬嗚樹間，玄鳥逝安適。昔我同門友，高舉振六翮；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跡。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良無盤石固，虛名復(fù)何益。（案太初以前，雖以十月為歲首，而四季之名實未嘗改，王引之考之詳矣。此詩孟冬當是孟秋之誤，下云秋蟬是其證。）

　　冉冉孤生竹，結(jié)根泰山阿；與君為新婚，兔絲附女蘿。兔絲生有時，夫婦會有宜；千里遠結(jié)婚，悠悠隔山陂；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傷彼蕙蘭花，含英揚光輝；過時而不采，將隨秋草萎；君亮執(zhí)高節(jié)，賤妾亦何為。

　　

　　（此篇彥和以為傅毅所作，揆以辭人遺翰，莫見五言之說，則民間歌謠之五言詩體，至東京始為士大夫所采用耳。）

　　回車駕言邁，悠悠涉長道；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

　　驅(qū)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萬歲更相送，賢圣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為藥誤；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

　　去者日以疏，生者日以親；出郭門直視，但見邱與墳。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思還故里閭，欲歸道無因。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愚者愛惜費，但為后世嗤；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凜凜歲云暮，螻蛄夕鳴悲；涼風率已厲，游子寒無衣。錦衾遺洛浦，同袍與我違；獨宿累長夜，夢想見容輝。良人惟古歡，枉駕惠前綏；愿得常巧笑，攜手同車歸。既來不須臾，又不處重闈；亮無晨風翼，焉能凌風飛。眄睞以適意，引領(lǐng)遙相睎；徙倚懷感傷，垂涕沾雙扉。（此篇確系太初改歷以前之詩。）

　　孟冬寒氣至，北風何慘栗；愁多知夜長，仰觀眾星列；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蛷倪h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置書懷袖中，三歲字不滅；一心抱區(qū)區(qū)，懼君不識察！

　　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相去萬余里，故人心尚爾。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著以長相思，緣以結(jié)不解；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

　　

　　朱彝尊曰（曝書亭集書玉臺新詠后）‘古詩十九首，以徐陵玉臺新詠勘之，枚乘詩居其八。至驅(qū)車上東門行載樂府雜曲歌詞。其余六首，玉臺不錄。就文選本第十五首而論，“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則西門行古辭也。古辭“夫為樂，為樂當及時，何能坐愁怫郁，當復(fù)待來茲，”而文選更之曰“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惫呸o“貪財愛惜費，但為后世嗤，”而文選更之曰“愚者愛惜費，但為后世嗤?！惫呸o“自非仙人王子喬，計會壽命難與期，”而文選更之曰“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辈眉糸L短句作五言，移易其前后，雜糅置十九首中，沒枚乘等姓名，概題曰古詩。要之皆出文選樓中諸學(xué)士之手也。徐陵少仕于梁，為昭明諸臣后進，不敢明言其非。乃別著一書，列枚乘姓名，還之作者，殆有微意焉?！笣h志歌詩類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彥和謂辭人遺翰，莫見五言，是士大夫所作，或三言，或四言，或雜言，惟采自民間之歌辭為五言耳。朱氏疑昭明輩裁剪長短句作五言，沒枚乘等姓名，恐未必然。鐘嶸詩品，專評五言詩，若本是長短句，不得列入古詩十九首之中，乘等姓名，更無湮沒之理。古詩總雜，昭明止取十九首入選，謂其美篇不無遺佚則可，謂其剪裁失真則不可。至于樂府本宜增損辭句以協(xié)音律，似不必疑昭明削古辭為五言也。

　?。玻成⑽莫q言敷文。紀評曰‘直而不野，括盡漢人佳處?！?br/>
　?。玻础洹蛔鳌?，’紀云‘典字是。曲字作婉字解?！钤旤S注補正云‘梅慶生凌云本并作清曲。御覽八百八十三引衡怨詩曰“秋蘭，嘉美人也。嘉而不獲用，故作是詩也，”其辭曰“猗猗秋蘭，植彼中阿；有馥其芳，有黃其葩；雖曰幽深，厥美彌嘉；之子云遙，我勞如何?！薄跋稍娋徃琛苯褚褵o考，黃注引同聲歌當之，紀氏譏之是也?！犯呸o有前緩聲歌。案作典字是。怨詩四言，義極典雅。）

　　２５鐘嶸詩品魏文帝列中品，陳思王植列上品。其評曰‘魏陳思王植詩，其原出于國風。骨氣奇高，詞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粲溢今古，卓爾不群。嗟乎！陳思之于文章也，譬人倫之有周孔，鱗羽之有龍鳳，音樂之有琴笙，女工之有黼黻。俾爾懷鉛吮墨者，抱篇章而景慕，映余暉以自燭。故孔氏之門如用詩，則公干升堂，思王入室，景陽潘陸，自可坐于廊廡之間矣?！衷唬骸何牡墼姡湓闯鲇诶盍?，頗有仲宣之體則。新奇（奇疑作制）百許篇，率皆鄙質(zhì)如偶語，惟西北有浮云十余首，殊美贍可玩，始見其工矣。不然，何以銓衡群彥，對揚厥弟者耶?！?br/>
　?。玻段褐就豸觽鳌豸幼种傩娰x論議垂六十篇。徐干字偉長，應(yīng)玚字德璉，劉楨字公干，咸著文賦數(shù)十篇?！何牡鄣湔撜撐脑啤蛊咦诱撸趯W(xué)無所遺，于辭無所假，咸自以騁騏驥于千里，仰齊足而并馳?！瘡┖屯范鵂庲?qū)語本此。

　　２７如文選所載公宴詩游覽詩贈答詩是。詩品講疏曰‘詳建安五言，毗于樂府，魏武諸作，慷慨蒼涼，所以收束漢音，振發(fā)魏響。文帝兄弟所撰樂府最多，雖體有所因，而詞貴獨創(chuàng)，聲不變古，而采自己舒。其余雜詩，皆崇藻麗，故沈休文曰：“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三祖陳王，咸蓄盛藻，甫乃以情緯文，以文被質(zhì)?！保ㄋ螘x靈運傳論）言自此已上，質(zhì)盛于文也。若其述歡宴，愍亂離，敦友朋，篤匹偶，雖篇題雜沓，而同以蘇李古詩為原，文采繽紛，而不能離閭里歌謠之質(zhì)。故其稱物則不尚雕鏤，敘胸情則唯求誠懇，而又緣以雅詞，振其美響。斯所以兼籠前美，作范后來者也。自魏文已往，罕以五言見諸品藻。至文帝與吳質(zhì)書，始稱“公干五言詩之善者，妙絕時人?！鄙w五言始興，惟樂府為眾，辭人競效其風，降自建安，既作者滋多，故工拙之數(shù)，可得而論矣?！?br/>
　　２８正始，魏廢帝年號，其時玄風漸興，學(xué)者惟老莊是宗，故云“詩雜仙心?！焙侮淘姸嗖粋?，詩紀載其二首，茲錄以備考。

　　

　　擬古（名士傳曰，是時曹爽輔政，識者慮有危機，晏有重名，與魏姻戚，內(nèi)雖懷憂，而無復(fù)退也，著五言詩以見志。）

　　雙鶴比翼游，群飛戲太清；常恐失網(wǎng)羅，憂禍一旦并。豈若集五湖，順流唼浮萍，逍遙放志意，何為怵惕驚。

　　

　　失題轉(zhuǎn)蓬去其根，流飄從風移；芒芒四海涂，悠悠焉可彌。愿為浮萍草，讬身寄清池；且以樂今日，其后非所知。

　?。玻乖娖飞显啤畷x步兵阮籍，其原出于小雅，無雕蟲之巧。而詠懷之作，可以陶性靈，發(fā)幽思，言在耳目之內(nèi)，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會于風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遠大。頗多感慨之詞，厥旨淵放，歸趣難求。顏延之注，怯言其志?！「１Ｈ龂娋砦逶弧缸x書敏求記謂阮嗣宗詠懷詩行世本惟五言詩八十首，朱子儋取家藏舊本刊于存余堂，多四言詠懷十三首云云。余歷訪海上藏書家都無朱子儋本。今所存四言詩，僅三首耳。’沈德潛說詩晬語云‘阮公詠懷，反覆零亂，興寄無端，和愉哀怨，俶詭不羈，令讀者莫求歸趣。遭阮公之時，自應(yīng)有阮公之詩也?！娖分性疲骸畷x中散嵇康詩，頗似魏文，過為峻切，訐直露才，傷淵雅之致。然讬諭清遠，良有鑒裁，亦未失高流矣?！虻聺摴旁娫醋⒃啤逡顾难栽?，時多俊語，不摹仿三百篇，允為晉人先聲?！濅浧溆膽嵲娨皇祝?br/>
　　

　　幽憤詩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煢靡識，越在襁褓。母兄鞠育，有慈無威；恃愛肆姐，不訓(xùn)不師。爰及冠帶，憑寵自放；抗心希古，任其所尚。讬好老莊，賤物貴身；志在守樸，養(yǎng)素全真，曰余不敏，好善闇人；子玉之敗，屢增維塵。大人含弘，藏垢懷恥；民之多僻，政不由己。惟此褊心，顯明臧否，感悟思愆，怛若創(chuàng)痏。欲寡其過，謗議沸騰；性不傷物，頻致怨憎。昔慚柳惠，今媿孫登，內(nèi)負宿心，外恧良朋。仰慕嚴鄭，樂道閑居；與世無營，神氣晏如。咨予不淑，嬰累多虞；匪降自天，蹇由頑疏。理弊患結(jié)，卒致囹圄；對答鄙訊，縶此幽阻。實恥頌免，時不我與；雖曰義直，神辱志沮；澡身滄浪，豈曰能補。嗈嗈鳴雁，奮翼北游；順時而動，得意忘憂。嗟我憤嘆，曾莫能儔；事與愿違，遘茲淹留；窮達有命，亦又何求。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時恭默，咎悔不生。萬石周慎，安親保榮；世務(wù)紛紜，祇攪予情；安樂必誡，乃終利貞?；突挽`芝，一年三秀；予獨何為，有志不就；懲難思復(fù)，心焉內(nèi)疚；庶勛將來，無馨無臭。采薇山阿，散發(fā)巖岫；永嘯長吟，頤性養(yǎng)壽。

　?。常拔褐就豸觽髋嶙⒁恼聰浽弧畱?yīng)璩字休璉，博學(xué)好屬文。齊王即位，曹爽秉政，多違法度，璩為詩以諷焉。其言雖頗諧合，多切時要，世共傳之。’詩品中云‘魏侍中應(yīng)璩詩，祖襲魏文，善為古語，指事殷勤，雅意深篤，得詩人激刺之旨?！逯究偧愑袘?yīng)璩百一詩八卷。魏書李壽傳‘龔壯作詩七首，讬言應(yīng)璩以諷壽?！前僖辉娪泻笕艘雷?，故多至八卷。陶隱居集肘后百一方序‘昔應(yīng)璩為百一詩。以箴規(guī)心行，今予撰此，蓋欲衛(wèi)輔我躬?！瘬?jù)陶說則百一謂一百又一首也。文選僅載一首，李善注‘張方賢楚國先賢傳曰“汝南應(yīng)休璉作百一篇詩，譏切時事，遍以示在事者，咸皆怪愕，或以為應(yīng)焚棄之，何晏獨無怪也?！比环劫t之意，以有百一篇，故曰百一。李充翰林論曰“應(yīng)休璉五言詩百數(shù)十篇，以風規(guī)治道，蓋有詩人之旨焉?！庇謱O盛晉陽秋曰“應(yīng)璩作五言詩百三十篇，言時事頗有補益，世多傳之?！睋?jù)此二文，不得以一百一篇而稱百一也。今書七志曰“應(yīng)璩集謂之新詩，以百言為一篇，或謂之百一詩。”然以字名詩，義無所取。據(jù)百一詩序云：“時謂曹爽曰，公今聞周公巍巍之稱，安知百慮有一失乎？”百一之名，蓋興于此也。’茲錄其詩如左：（漢魏百三名家集有應(yīng)璩百一詩八首。）

　　下流不可處，君子慎厥初；名高不宿著，易用受侵誣。前者隳官去，有人適我閭；田家無所有，酌醴焚枯魚。問我何功德，三入承明廬；所占于此土，是謂仁智居。文章不經(jīng)國，筐篋無尺書；用等稱才學(xué)，往往見嘆譽。避席跪自陳，賤子實空虛；宋人遇周客，慚愧靡所如。

　?。常秉S注‘詩品序“晉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爾復(fù)興，踵武前王，風流未沫，亦文章之中興也?！卑慈龔垼狠d字孟陽，協(xié)字景陽，亢字季陽。王注引張華誤。二陸：機字士衡，云字士龍。兩潘：岳字安仁，尼字正叔，一左，思字太沖?！更S注是也。晉書五十五張亢傳‘亢字季陽，才藻不遠二昆。時人謂載協(xié)亢陸機云曰二陸三張?！?br/>
　?。常病跷模茖懕咀魑鑫?，按析文是。張遷孔耽二碑析變作□。麗辭篇‘至魏晉群才，析句彌密，聯(lián)字合趣，剖毫析厘?！?br/>
　?。常吃娖分v疏云‘謝靈運傳論曰“有晉中興，玄風獨盛，為學(xué)窮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馳騁文辭，義殫乎此。自建武（元帝年號。）暨于義熙，（安帝年號。）歷載將百，雖綴響聯(lián)辭，波屬云委，莫不寄言上德，（老子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讬意玄珠（莊子曰‘黃帝將游乎赤水之北，登昆侖之丘而南歸，遺其玄珠?！笞⒃弧嗣鞯谜嬷伞！╁冫愔o，無聞焉爾?！崩m(xù)晉陽秋（宋永嘉太守檀道鸞撰，書已佚，此見困學(xué)紀聞及文選注引。）曰“自司馬相如王褒揚雄諸賢，世尚賦頌，皆體則詩騷，傍綜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詩章大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陸之徒，雖時有質(zhì)文，而宗歸不異也。正始中，王弼何晏好莊老玄勝之談，而俗遂貴焉。至過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會合道家之言而韻之。詢及太原孫綽轉(zhuǎn)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辭，（釋氏說過去見在未來為三世。）而詩騷之體盡矣。詢綽并為一時文宗，自此學(xué)者悉體之。”據(jù)檀道鸞之說，是東晉玄言之詩，景純實為之前導(dǎo)，特其才氣奇肆，遭逢險艱，故能假玄語以寫中情，非夫鈔錄文句者所可擬況。

　　

　　若孫許之詩，但陳要妙，情既離乎比興，體有近于偈話，徒以風會所趨，仿效日眾。覽蘭亭集詩諸篇共恉，所謂琴瑟專一，誰能聽之，達志抒情，復(fù)將焉賴。謂之風騷道盡，誠不誣也。文心雕龍時序篇曰“自中朝貴玄，江左稱盛，因談余氣，流成文體。是以世極迍邅，而辭意夷泰，詩必柱下之旨歸，賦乃漆園之義疏。（如孫興公游天臺山賦，即多用玄言。）故知文變?nèi)竞跏狼椋d廢系乎時序，原始以要終，雖百世可知也?！贝四送泼鞒缟行`之習，成于世道之艱危，蓋恬澹之言，謬悠之理，所以排除憂患，消遺年涯，智士以之娛生，文人于焉讬好，雖曰無用之用，亦時運為之矣。’

　　袁孫諸詩，傳者甚罕。文選載有江文通擬孫廷尉詩，可以知其大概。茲錄袁宏詠史詩二首，孫綽秋日詩一首以備考：袁宏詠史詩（袁宏字彥伯。詩品中云‘彥伯詠史，雖文體未遒。而鮮明緊健去凡俗遠矣?！?br/>
　　周昌梗概臣。辭達不為訥；汲黯社稷器。棟梁天表骨。陸賈厭解紛，時與酒梼杌；婉轉(zhuǎn)將相門，一言和平勃。趨舍各有之，俱令道不沒。

　　無名困螻螘，有名世所疑；中庸難為體，狂狷不及時。楊惲非忌貴，知及有余辭；躬耕南山下，蕪穢不遑治；趙瑟奏哀音，秦聲歌新詩；吐音非凡唱，負此欲何之。

　　

　　孫綽秋日（孫綽字興公。詩品下云‘永嘉以來，清虛在俗。王武子（王濟）輩，詩貴道家之言。爰洎江表，玄風尚備……世稱孫許，（許詢。）彌善恬淡之詞。’）

　　蕭瑟仲秋日，飆唳風云高；山居感時變，遠客興長謠。疏林積涼風，虛岫結(jié)凝霄；湛露灑庭林，密葉辭榮條。撫菌悲先落，攀松羨后凋；垂綸在林野，交情遠市朝；澹然古懷心，濠上豈伊遙。

　　

　　郭璞字景純，著游仙詩十四篇。詩品中云‘晉宏農(nóng)太守郭璞詩，憲章潘岳，文體相輝，彪炳可玩。始變永嘉平淡之體，故稱中興第一，翰林以為詩首。但游仙之作，辭多慷慨，乖遠玄宗，而云“奈何虎豹姿，”又云“戢翼棲榛梗，”乃是坎壈詠懷，非列仙之趣也。’

　?。常丛娖分v疏云‘宋書謝靈運傳曰“靈運博覽群書，文章之美，江左莫逮?！闭撛弧半即问?，顏謝騰聲。（宋書顏延之傳曰‘延之文章之美，冠絕當時，與謝靈運俱以詞采齊名，江左稱顏謝焉?！╈`運之興會標舉，延年（延之字）之體裁明密，并方軌前秀，垂范后昆?！蔽男牡颀埫髟娖弧八纬跷脑?，體有因革。莊老告退，而山水方滋。（瀾案，寫山水之詩起自東晉初庾闡諸人。）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競也?！卑笇O許玄言，其勢易盡，故殷謝振以景物，淵明雜以風華。浸欲復(fù)規(guī)洛京，上繼鄴下。康樂以奇才博學(xué)，大變詩體，一篇既出，都邑競傳，所以弁冕當時，扢揚雅道。于時俊彥，尚有顏鮑二謝（謝瞻謝惠連）之倫，要皆取法中朝，辭禁輕淺。雖偶傷刻飾，亦矯枉之理也。夫極貌寫物，有賴于深思；窮力追新，亦質(zhì)于博學(xué)。將欲排除膚語，洗蕩庸音，于此假涂，庶無迷路。世人好稱漢魏。而以顏謝為繁巧，不悟規(guī)摹古調(diào)，必須振以新詞；若虛響盈篇，徒生厭倦，其為蔽害，與剿襲玄語者政復(fù)不殊。以此知顏謝之術(shù)，乃五言之正軌矣?！?br/>
　　南齊書文學(xué)傳論

　　文章者，蓋情性之風標，神明之律呂也。蘊思含毫，游心內(nèi)運；放言落紙，氣韻天成。莫不稟以生靈，遷乎愛嗜，機見殊門，賞悟紛雜。若子桓之品藻人才，仲治之區(qū)判文體，陸機辨于文賦，李充論于翰林，張視擿句褒貶，顏延圖寫情興，各任懷抱，共為權(quán)衡。

　　屬文之道，事出神思，感召無象，變化不窮。俱五聲之音響，而出言異句；等萬物之情狀，而下筆殊形。吟詠規(guī)范，本之雅什，流分條散，各以言區(qū)。若陳思代馬群章，王粲飛鸞諸制，四言之美，前超后絕。少卿離辭，五言才骨，難與爭騖。桂林湘水，平子之華篇，飛館玉池，魏文之麗篆。七言之作，非此誰先？卿云巨麗，升堂冠冕，張左恢廓，登高不繼，賦貴披陳，未或加矣。顯宗之述傅毅，簡文之摛彥伯，分言制句，多得頌體。裴頠內(nèi)侍，元規(guī)鳳池，子章（子章疑當作孔璋。）以來，章表之選。孫綽之碑，嗣伯喈之后；謝莊之誄，起安仁之塵；顏延楊瓚，自比馬督，以多稱貴，歸莊為允。王褒僮約，束皙發(fā)蒙，滑稽之流，亦可奇瑋。五言之制，獨秀眾品，習玩為理，事久則瀆，在乎文章，彌患凡舊，若無新變，不能代雄。建安一體，典論短長互出；潘陸齊名，機岳之文永異。

　　

　　江左風味，盛道家之言，郭璞舉其靈變，許詢極其名理，仲文玄氣，猶不盡除；謝混情新，得名未盛；顏謝并起，乃各擅奇；休鮑后出，咸亦標世；朱藍共妍，不相祖述。

　　

　　今之文章，作者雖眾，總而為論，略有三體：一則啟心閑繹，托辭華曠，雖存巧綺，終致迂回；宜登公宴，本非準的，而疏慢闡緩，膏肓之病，典正可采，酷不入情。此體之源，出靈運而成也。次則緝事比類，非對不發(fā)，博物可嘉，職成拘制，或全借古語，用申今情，崎嶇牽引，直為偶說，唯睹事例，頓失精采；此則傅咸五經(jīng)，應(yīng)璩指事，雖不全似，可以類從。次則發(fā)唱驚挺。操調(diào)險急，雕藻淫艷傾炫心魂，亦猶五色之有紅紫，八音之有鄭衛(wèi)，斯鮑照之遺烈也。

　　

　　三體之外，請試妄談：若夫委自天機，參之史傳，應(yīng)思悱來，勿先構(gòu)聚，言尚易了，文憎過意。吐石含金，滋潤婉切，雜以風謠；輕唇利吻，不雅不俗，獨中胸懷；輪扁斫輪，言之未盡，文人談士，罕或兼工。非唯識有不周，道實相妨。談家所習，理勝其辭，就此求文，終然翳奪，故兼之者鮮矣。

　　３５摯，虞文章流別論云‘雅音之韻，四言為正，其余雖備曲折之體，而非音韻之正也?！o評云‘此論卻局于六朝習徑，未得本源，夫雅潤清麗，豈詩之極則哉?！?br/>
　?。常逗鬂h書張衡傳‘衡字平子，所著詩賦銘七言靈憲應(yīng)間七辯巡誥懸圖（章懷注衡集作玄圖，蓋玄與懸通。）凡三十二篇?！瘡埲A字茂先。詩品中云‘晉司空張華詩，其源出于王粲。其體華艷，興讬不奇，巧用文字，務(wù)為妍冶。雖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猶恨其兒女情多，風云氣少。謝康樂云“張公雖復(fù)千篇，猶一體耳?！薄娖飞显啤畯垍f(xié)詩其源出于王粲，文體華凈，少病累，又巧構(gòu)形似之，言雄于潘岳，靡于太沖，風流調(diào)達，實曠代之高手。詞采葸蒨音韻鏗鏘，使人味之亹亹不倦?！衷啤豸釉娖湓闯鲇诶盍?，發(fā)愀愴之詞，文秀而質(zhì)羸，在曹劉間別構(gòu)一體。方陳思不足，比魏文有余?！衷啤畡E詩其源出于古詩。仗氣愛奇，動多振絕，真骨凌霜，高風跨俗，但氣過其文，雕潤恨少。然自陳思以下，楨稱獨步?！衷啤笏荚娖湓闯鲇诠伞Ｎ牡湟栽?，頗為精切，得諷諭之致。雖野于陸機，而深于潘岳。謝康樂嘗言，左太沖詩，潘安仁詩古今難比?！?br/>
　?。常伏S先生曰‘此數(shù)語雖似膚廓，實則為詩之道，已具于此。隨性適分四字，已將古今家數(shù)派別不同之故，包舉無遺矣?！瘒Z晉語‘文公謂郭偃曰，始也吾以治國為易，今也難。對曰，君以為易，其難也將至矣；君以為難，其易也將至矣。’彥和語本此。

　?。常溉栽姖h郊祀歌如練時日象載瑜天馬歌等。茲錄天馬歌一首。

　　

　　太一貺，天馬下；沾赤汗，沫流赭。志俶儻，精權(quán)奇；躡浮云，晻上馳。體容與，厲萬里；今安匹，龍為友。六言詩古文苑有孔融六言詩三首。章樵注謂此詩稱美曹操。又率直略無含蓄，必非其真。本傳稱魏文帝深好融文，人有上融文章者，賞以金帛，豈好事者假此以說丕耶？案章說甚是。茲錄其詩如下：

　　漢家中葉道微，董卓作亂乘衰，僭上虐下專威，萬官惶怖莫違，百姓慘慘心悲。

　　郭李分爭為非，遷都長安思歸，瞻望關(guān)東可哀，夢想曹公歸來，從洛到許巍巍。

　　曹公輔國無私，減去廚膳甘肥，群僚率從祈祈，雖得俸祿常饑，念我苦寒心悲。

　　

　　雜言詩如漢郊祀歌日出入，錄之于下：

　　

　　日出入安窮時世不與人同，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泊如四海之池，遍觀是耶謂何。吾知所樂，獨樂六龍。六龍之調(diào)，使我心若。訾黃其何不來下！

　　３９明唐寫本作萌是。緯書多言卯金刀以射劉字，又當涂高射魏字，（文選謝玄暉和伏武昌登孫權(quán)故城詩注引保干圖。）音之于射曹字。（南齊書祥瑞志引尚書中候。）黃注引圖讖（玉函輯佚書孝經(jīng)右契。）‘孔子作孝經(jīng)及春秋河洛成，告?zhèn)溆谔?，有赤虹下化為黃玉長三尺。上刻文云“寶文出，劉季握。卯金刀，在軫北，字禾子，天下服?！焙厦鸬稙?，劉禾子為季也?！螘P文章緣起‘孔融作四言離合詩?！膸焯嵋弧鍟?jīng)籍志載任昉文章始一卷，稱有錄無書，是其書在隋已亡。唐書藝文志載任昉文章始一卷，注曰張績補。今本殆即張績所補，后人誤以為昉本書歟！’

　　孔融離合作郡姓名字詩（古文苑）

　　漁父屈節(jié)，水潛匿方；（離魚字。）與□進止，出行施張。（離日字。魚日合成魯。）呂公磯釣，闔口渭旁；（離口字）九域有圣，無土不王。（離或字?？诨蚝铣蓢?。）好是正直，女回于匡；（離子字。）海外有截，隼逝鷹揚。（離乙字。子乙合成孔。說文乙或作鳦。）六翮將奮，羽儀未彰；（離鬲字。）蛇龍之蟄，俾也可忘。（離蟲字。二字合成融。）玫璇隱耀，美玉韜光。（去玉成文不須合。）無名無譽，放言深藏；（離與字）按轡安行，誰謂路長。（離手字。二字合成舉。）

　?。矗袄钤旤S注補正云‘困學(xué)紀聞十八評詩云“詩苑類格謂回文出于竇滔妻所作（晉書列女傳竇滔妻蘇氏名蕙字若蘭。滔被徒流沙，蘇氏思之，織錦為回文璇璣圖詩以贈滔。宛轉(zhuǎn)循環(huán)以讀之，詞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文心雕龍云云。又傅咸有回文反復(fù)詩，溫嶠有回文詩，皆在竇妻前?！蔽淘咦⒁膸烊珪偰克紊Ｊ啦匚念惥鬯木恚囄念惥圯d曹植鏡銘，回環(huán)讀之，無不成文，實在蘇蕙以前。”詳案梅慶生音注本云“宋賀道慶作四言回文詩一首，計十二句，四十八言，從尾至首，讀亦成韻。而道原無可考，恐原為慶字之誤?！卑傅缿c之前回文作者已眾，不得定“原”字為“慶”之誤?！濅浲跞诖河位匚脑娨皇滓詡淇肌＃ㄋ囄念惥圩髻R道慶。）

　　

　　枝分柳塞北，葉暗榆關(guān)東，垂條逐絮轉(zhuǎn)，落藥散花叢。池蓮照曉月，幔錦拂朝風；低吹雜綸羽，薄粉艷妝紅；離情隔遠道，嘆結(jié)深閨中。

　　

　　附　錄

　　毛詩序

　　關(guān)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xiāng)人焉，用之邦國焉。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嘆嗟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發(fā)于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先王以是經(jīng)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于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fā)乎情，止乎禮義。發(fā)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是以一國之事，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然則關(guān)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關(guān)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guān)雎之義也。

　　

　　鄭玄詩譜序

　　詩之興也，諒不于上皇之世；大庭軒轅，逮于高辛，其時有亡，載籍亦蔑云焉。虞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然則詩之道放于此乎？有夏承之，篇章泯棄，靡有孑遺。邇及商王，不風不雅。何者，論功頌德，所以將順其美；刺過譏失，所以匡救其惡。各于其黨，則為法者彰顯，為戒者著明。周自后稷播種百谷，黎民阻饑，茲時乃粒，自傳于此名也。陶唐之末，中葉公劉亦世修其業(yè)，以明民共財。至于大王王季，克堪顧天，文武之德，光熙前緒，以集大命于厥身，遂為天下父母，使民有政有居。其時詩風有周南召南，雅有鹿鳴文王之屬。及成王周公致大平，制禮作樂，而有頌聲興焉，盛之至也。本之由此風雅而來，故皆錄之，謂之詩之正經(jīng)。后王稍更陵遲，懿王始受譖亨齊哀公，夷身失禮之后，邶不尊賢。自是而下，厲也幽也，政教尤衰，周室大壞，十月之交，民勞，板蕩，勃爾俱作，眾國紛然，刺怨相尋。五霸之末，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善者誰賞，惡者誰罰，紀綱絕矣！故孔子錄懿王夷王時詩，訖于陳靈公淫亂之事，謂之變風變雅，以為勤民恤功，昭事上帝，則受頌聲弘福如彼；若違而弗用，則被劫殺大禍如此。吉兇之所由，憂娛之萌漸，昭昭在斯，足作后王之鑒，于是止矣。夷厲已上，歲數(shù)不明；大史年表，自共和始。歷宣幽平王而得春秋次第，以立斯譜。欲知源流清濁之所處，則循其上下而省之；欲知風化芳臭氣澤之所及，則傍行而觀之；此詩之大綱也。夫舉一綱而萬目張，解一卷而眾篇明，于力則鮮，于思則寡，其諸君子亦有樂于是與？

　　鐘嶸詩品上

　　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照燭三才，暉麗萬有，靈祗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昔南風之辭，卿云之頌，厥義敻矣！夏歌曰‘郁陶乎予心，’楚謠曰‘名余曰正則，’雖詩體未全，然是五言之濫觴也。逮漢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詩眇邈，人世難詳，推其文體，固是炎漢之制，非衰周之倡也。自王揚枚馬之徒，詞賦競爽，而吟詠靡聞，從李都尉迄班婕妤，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已。（不計婦人，惟李陵一人而已。）詩人之風，頓已缺喪。東京二百載中，惟有班固詠史，質(zhì)木無文。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篤好斯文，平原兄弟，（曹植于建安中封平原侯。）郁為文棟，劉楨王粲為其羽翼。次有攀龍托鳳，自致于屬車者，蓋將百計，彬彬之盛，大備于時矣。爾后陵遲衰微，迄于有晉，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爾復(fù)興，踵武前王，風流未沫，亦文章之中興也。永嘉時貴黃老，稍尚虛談，于時篇什，理過其辭，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傳，孫綽許詢桓庾諸公，詩皆平典似道德論，建安風力盡矣。先是郭景純用□上之才，變創(chuàng)其體；劉越石仗清剛之氣，贊成厥美。然彼眾我寡，未能動俗。逮義熙中，謝益壽斐然繼作。元嘉中，有謝靈運，才高詞盛，富艷難蹤，固已含夸劉郭，陵轢潘左，故知陳思為建安之杰，公干仲宣為輔；陸機為太康之英，安仁景陽為輔；謝客為元嘉之雄，顏延年為輔；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詞之命世也。

　　夫四言文約意廣，取效風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焉。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于流俗。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邪？故詩有三義焉：一曰興，二曰比，三曰賦。文已盡而義有余，興也；因物喻志，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弘斯三義，酌而用之，干之以風力，潤之以丹采，使味之者無極，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若專用比興，則患在意深，意深則詞躓。若但用賦體，則患在意浮，意浮則文散，嬉成流移，文無止泊，有蕪漫之累矣。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嘉會寄詩以親，離群讬詩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漢妾離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淚盡。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娥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故曰詩可以群，可以怨，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于詩矣。故詩人作者，罔不愛好。

　　

　　今之士俗，斯風熾矣。才能勝衣，甫就小學(xué)，必甘心而馳騖焉。于是庸音雜體，人各為容，至使膏腴子弟，恥文不逮，終朝點綴，分夜呻吟，獨觀謂為警策，眾睹終淪平鈍。次有輕薄之徒，笑曹劉為古拙，謂鮑照羲皇上人，謝朓今古獨步，而師鮑照終不及‘日中市朝滿，’（鮑照結(jié)客少年場行。）學(xué)謝朓劣得（劣得，僅得也。）‘黃鳥度青枝?！ㄓ菅子耠A怨。）徒自棄于高明，無涉于文流矣。觀王公縉紳之士，每博論之余，何嘗不以詩為口實，隨其嗜欲，商榷不同，淄澠并泛，朱紫相奪，喧議競起，準的無依。近彭城劉士章俊賞之士，疾其淆亂，欲為當世詩品，口陳標榜，其文未遂，感而作焉。昔九品論人，七略裁士，校以賓實，誠多未值。至若詩之為技，較爾可知，以類推之，殆均博弈。方今皇帝資生知之上才，體沉郁之幽思，文麗日月，賞究天人，昔在貴游，已為稱首。況八纮既奄，風靡云蒸，抱玉者聯(lián)肩，握珠者踵武，以瞰漢魏而不顧，吞晉宋于胸中，諒非農(nóng)歌轅議，敢致流別。嶸之今錄，庶周旋于閭里，均之于談笑耳。

　　

　　詩品中

　　夫?qū)僭~比事，乃為通談。若乃經(jīng)國文符，應(yīng)資博古，撰德駁奏，宜窮往烈。至乎吟詠情性，亦何貴于用事！‘思君如流水，’（徐干雜詩。）既是即目；‘高臺多悲風，’（陳思雜詩。）亦唯所見；‘清晨登隴首，’（詩佚無考，吳均答柳惲詩有清晨發(fā)隴西句，既有登發(fā)首西二字之異，又列在謝康樂前，其非均詩明矣。當是魏晉人有此詩，而不傳耳。）羌無故實；‘明月照積雪，’（謝康樂歲暮。）詎出經(jīng)史；觀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顏延謝莊尤為繁密，于時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書抄。近任昉王元長等，辭不貴奇，競須新事，爾來作者，寖以成俗。遂乃句無虛語，語無虛字，拘攣補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罕值其人，詞既失高，則宜加事義，雖謝天才，且表學(xué)問，亦一理乎！陸機文賦，通而無貶，李充翰林，疏而不切，王微鴻寶，密而無裁，顏延論文，精而難曉，摯虞文志，詳而博贍，頗曰知言。觀斯數(shù)家，皆就談文體，而不顯優(yōu)劣。至于謝客集詩，逢詩輒取，張□文士，逢文即書，諸英志錄，并載在文，曾無品第。嶸今所錄，止乎五言，雖然，網(wǎng)羅今古，詞文殆集，輕欲辨彰清濁，掎摭病利，凡百二十人。預(yù)此宗流者，便稱才子。至斯三品升降，差非定制，方申變裁，請寄知者爾。

　　

　　

　　

　　樂府第七

　　樂府者，聲依永，律和聲也１。鈞天九奏，既孫云唐寫本作暨其上帝２；葛天八闋，爰乃皇時３。自咸英以降，亦無得而論矣４。至于涂山歌于候人，始為南音；有娀謠乎飛燕，始為北聲；夏甲嘆于東陽，東音以發(fā)；殷整元作厘孫云唐寫本作厘思于西河，西音以興；音趙云音作心聲推移，亦不一概矣５。匹元作及許改孫云唐寫本及下有疋字夫庶婦，謳吟土風，詩官采言，樂盲元作育許改趙云育作胥被律，志感絲篁，氣變金石孫云唐寫本作竹６。是以師曠覘風于盛衰，季札鑒微于興廢，精之至也孫云唐寫本至作志７。

　　夫樂本心術(shù)，故響浹肌髓，先王慎焉，務(wù)塞淫濫８。敷訓(xùn)胄子，必歌九德，故能情感七始９，化動八風１０。自雅聲浸微，溺音騰沸１１，秦燔樂經(jīng)，漢初紹復(fù)，制氏紀其鏗鏘，叔孫定其容與１２，于是武德興乎高祖，四時廣于孝文，雖摹韶夏，而頗襲秦舊，中和之響，闃其不還１３。暨武帝崇禮，孫云唐寫本禮作祀始立樂府１４，總趙代之音，撮齊楚之氣１５，延年以曼聲協(xié)律，朱譚云沈校朱改枚馬以騷體制歌１６，桂華雜曲，麗而不經(jīng)，赤雁群篇，靡而非典１７，河間薦孫云唐寫本作篇雅而罕御，故汲黯致譏于天馬也１８。至宣帝雅頌，孫云唐寫本無頌字詩孫云唐寫本詩下有頗字效鹿鳴１９。邇孫云唐寫本邇作逮及元成，稍廣淫樂，正音乖俗，其難也如此２０。暨后孫云唐寫本后下有漢字郊廟，惟雜孫云唐寫本雜作新雅章，辭雖典文，而律非夔曠２１。至于魏之三祖，氣爽才麗，宰割辭調(diào)，音靡節(jié)平２２。觀其北上眾引，秋風列篇，或述酣宴，或傷□戍，志不出于淫孫云唐寫本作□蕩，辭不離于哀思，雖三調(diào)之正聲，實韶夏之鄭曲也２３。逮于晉世，則傅玄曉音，創(chuàng)定雅歌，以詠祖宗２４；張華新篇，亦充庭萬２５。然杜夔調(diào)律，音奏舒雅，荀勖改懸，聲節(jié)哀孫云唐寫本哀作稍急，故阮咸譏其離聲，孫云唐寫本作磬后人驗其銅尺；２６和樂孫云唐寫本樂下有之字精妙，固表里而相資矣２７。故知詩為樂心，聲為樂體，樂體在聲，瞽師務(wù)調(diào)其器；樂心在詩，君子宜正其文２８。好樂無荒，晉風所以稱遠；孫云唐寫本作美伊其相謔，鄭國所以云亡。故知季札觀辭，不直聽聲而已２９。

　　

　　若夫艷歌婉孌，怨志詄絕，孫云唐寫本作宛詩訣絕譚校詄改訣淫辭在曲，正響焉生３０！然俗聽飛馳，職競新異，雅詠溫恭，必欠伸魚睨；奇辭切至，則拊髀雀躍；詩聲俱鄭，自此階孫云唐寫本作偕矣３１。凡樂辭曰詩，詩孫云唐寫本詩作詠聲曰歌，聲來被辭，辭繁難節(jié)；故陳思稱李孫云唐寫本李作左延年閑于增損古辭，多者則宜減之，明貴約也３２。觀高祖之詠大風，孝武之嘆來遲，歌童被聲，莫敢不協(xié)３３；子建士衡，咸鈴木云□本咸作亟有佳篇，并無詔伶人，故事謝絲管３４，俗稱乖調(diào)，蓋未思也３５。至于斬俞羨長云疑作軒伎疑作岐趙云斬伎作軒岐鼓吹，漢世鐃挽，雖戎喪殊事，而并孫云唐寫本無并字總?cè)霕犯常?，繆襲所致，鈴木云□本襲作朱致作改亦有可算焉３７。昔子政品文，詩與歌別，故略具孫云唐寫本具作序樂篇，以標區(qū)界孫云唐寫本有也字３８。

　　

　　贊曰：八音摛文，樹辭為體。謳吟坰野，金石云陛。韶響難追，鄭聲易啟。豈惟觀樂，于焉識禮。

　　１　尚書舜典‘帝曰，夔命汝典樂?！曇烙?，律和聲?！趺C注曰‘聲謂五聲：宮，商，角，征，羽。律謂六律六呂十二月之音氣，言當依聲律以和樂?！?br/>
　　２　史記趙世家‘簡子寤，語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于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人心?！ㄒ嘁姳怡o列傳。）郝懿行曰‘案其字疑錯，然章表篇有既其身文句，與此正同，又疑非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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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础“谆⑼ㄕ摰弁醵Y樂‘禮記曰，黃帝樂曰咸池，帝嚳樂曰五英?！嵶⒅芏Y春官大司樂云‘咸池，堯樂也。’樂記正義引樂緯云‘帝嚳曰六英?！瘬?jù)宋均注作六英是。（宋注云‘六英者，能為天地四時六合之英華?！?br/>
　　５　呂氏春秋季夏紀音初篇‘夏后氏孔甲田于東陽萯山，天大風晦盲，孔甲迷惑入于民室。主人方乳。或曰“后來，是良日也。之子是必大吉。”或曰“不勝也，之子是必有殃?！焙竽巳∑渥右詺w。曰“以為余子，誰敢殃之?！弊娱L成人，幕動坼橑，斧斫破其足，遂為守門者?？准自弧皢韬粲屑?，命矣夫！” 乃作為破斧之歌。實始為東音。（豳風有破斧。）禹行功，見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陽。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實始作為南音。周公及召公取風焉，以為周南召南。（高誘注‘取涂山氏女南音以為樂歌也。’曹風有候人。）殷整甲（河□甲名整）徙宅西河，猶思故處，實始作為西音?！乜姽★L焉，實始作為秦音。有娀氏有二佚女，為之九成之臺，飲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視之，鳴若隘隘，二女愛而爭搏之?！噙z二卵北飛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終曰“燕燕往飛?！睂嵤甲鳛楸币?。’（邶風有燕燕）案呂氏之說，不見經(jīng)傳，附會顯然，或者謂國風讬之以制題，殆信古太甚之失也。

　?。丁h書食貨志上‘冬，民既入，婦人同巷相從夜績?！信胁坏闷渌?，因相與歌詠，各言其傷。……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獻之大師，比其音律，以聞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窺牖戶而知天下?！蛐迥陚骱涡葑⒃弧信兴购?，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無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間求詩。鄉(xiāng)移于邑，邑移于國，國以聞于天子?！窖暂d劉歆與揚雄書‘三代周秦軒車使者遒人使者（玉海引古文苑遒人二字在軒車使者上，無下使者二字。）以歲八月巡路寧(丁改求)（音求）代語童謠歌戲。’劉說與班何略異。（應(yīng)劭風俗通義序同劉歆說。）當以漢書公羊注為是。詩大序正義引鄭答張逸云‘國史采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蒙歌之。其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周禮瞽蒙‘掌九德六詩之歌以役大師。’此云樂盲，當指大師瞽蒙而言。

　　７　左傳襄公十八年‘晉人聞有楚師。師曠曰，不害。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必無功?！抛⒃弧枵叽德梢栽伆孙L，南風音微，故曰不競?！瘏枪蛹驹^樂，見左襄二十九年傳，文繁不具載。

　?。浮h書禮樂志‘夫樂本情性，浹肌膚而臧骨髓?！衷弧侵^淫過兇嫚之聲，為設(shè)禁焉?！o評曰‘務(wù)塞淫濫四字，為一篇之綱領(lǐng)?！?br/>
　　９　漢書律歷志上‘書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七始詠，以出內(nèi)五言，”七者天地四時人之始也。順以歌詠五常之言?！Y樂志安世房中歌‘七始華始，肅倡和聲。’孟康曰‘七始，天地四時人之始；華始，萬物英華之始也?！袝骛ⅰ栌劻晌迓暟艘粼谥魏觯讉髟弧杂粤珊吐曇粼诓焯煜轮卫砑昂龅≌?。’史記夏本紀作來始滑。集解曰‘骃案，尚書滑字作曶，音忽?！麟[曰‘古文尚書作在治忽，今文作采政忽，先儒各隨字解之。今此云來始滑，于意無所通。蓋來采字相近，滑忽聲相亂，始又與治相似，因誤為來始滑?！袝髠鳌呤?，天統(tǒng)也?！嵶ⅰ?七始，黃鐘，林鐘，大簇，南呂，姑洗，應(yīng)鐘，蕤賓也?！笍┖痛宋挠媒裎纳袝f。

　?。保笆酚浡蓵f八風：不周風居西北，廣莫風居北方，條風居?xùn)|北，明庶風居?xùn)|方，清明風居?xùn)|南，景風居南方，涼風居西南，閶闔風居西方。易緯通卦驗，春秋緯考異郵，淮南天文訓(xùn)，地形訓(xùn)，白虎通八風篇，劉熙釋名言八風皆先條風。惟左傳隱五年正義引服虔說，始不周風，與史記合。

　?。保倍Y記樂記‘子夏對魏文侯曰，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乎！文侯曰，敢問溺音何從出也？子夏對曰，鄭音好濫，淫志；宋音燕女，溺志；衛(wèi)音趨數(shù)，煩志；齊音敖辟，喬志；（謂傲辟驕志也。）此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弗用也?！o評曰‘八字貫下十余行，非單品秦漢?！?br/>
　?。保矟h書藝文志‘六國之君，魏文侯最為好古。孝文時，得其樂人竇公，獻其書，乃周官大宗伯之大司樂章也?！藰方?jīng)未經(jīng)燔失之證。禮樂志‘漢興，樂家有制氏，以雅樂聲律，世世在大樂官，但能紀其鏗槍鼓舞，而不能言其義。（藝文志樂類亦同此文。）高祖時，叔孫通因秦樂人，制宗廟樂。大祝迎神于廟門，奏嘉至，猶古降神之樂也?；实廴霃R門，奏永至，以為行步之節(jié)；猶古采薺肄夏也?！藦┖退尽Ｈ菖c唐寫本作容典，案后漢書曹褒傳論，正作容典。

　?。保扯Y樂志‘武德舞者，高祖四年作，以象天下樂己行武以除亂也。四時舞者。孝文所作，以明示天下之安和也?！蟮纸砸蚯嘏f事焉?！?br/>
　　１４禮唐寫本作祀，義亦通。宋書樂志一‘漢武帝雖頗造新哥，然不以光揚祖考，崇述正德為先，但多詠祭祀見事及其祥瑞而已，商周雅頌之體闕焉?！强蔀槌珈胫C。漢書禮樂志云‘至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亷煿旁弧贾弥?。樂府之名蓋起于此。哀帝時罷之。’志又謂‘孝惠二年使樂府令夏侯寬，備其簫管?！驓J韓以為以后制追述前事，是也。采詩夜誦者，案錢大昭曰‘夜誦官名，古宮掖之掖，亦作夜，因誦于宮掖之中，故謂之夜誦?！軌鄄弧箷r清靜，循誦易嫻。’案錢周說皆非也。細審語意，‘采詩夜誦’謂采取百姓謳謠而夜誦之。若作官名解，未免不辭；若謂于宮掖之中誦之，則樂府掖庭，同屬少府，各自為官，志既云‘乃立樂府，采詩夜誦，’明為誦于樂府，而非誦于掖庭也。又樂志有內(nèi)有掖庭材人，外有上林樂府，皆以鄭聲施于朝廷之說。此所謂掖庭材人，當即常從倡常從象人之類，孔光何武以為鄭衛(wèi)而奏罷之者也。所謂上林樂府者，考百官表少府官屬有上林中十池監(jiān)，或上林中別立樂府，以備皇帝游燕之用，孔光斥為不應(yīng)經(jīng)法者，當即指此類言也。樂志又有夜誦員五人，孔光以為不可罷，設(shè)為掖庭材人之類，何以獨存之乎？吾故曰錢說非也。周說謂‘置官選詩，合于雅樂者，夜靜誦之，’尤無根據(jù)。周氏引魯語‘夜儆百工，使無慆淫；’‘夜庀其家事，而后即安； ’‘夜而計過無憾而后即安；’謂古人習業(yè)，夜亦不輟之證，不知魯語所云，重在無慆淫即安二事，非謂深夜不輟業(yè)也。如肄習樂章必于夜間，則學(xué)業(yè)之重于樂難于樂者多矣，豈皆待夜靜始能習之哉。吾故曰周說亦非也。竊案說文夕部‘ 夜從夕，夕者相繹也。’夜繹音同義通，是夜誦即繹誦矣。說文‘繹抽絲也，’意有未明。反覆推演之謂之繹。周禮大司樂‘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嵶⒃啤段脑恢S，以聲節(jié)之曰誦?！髠飨骞哪辍畮煵苡柚耘瓕O子，公使歌之，遂誦之?！抛⒃啤謱O蒯不解故?！瘬?jù)此，歌辭必諷誦而益明了故史記樂書云‘通一經(jīng)之士，不能獨知其辭，皆集會五經(jīng)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多爾雅之文。’謳謠初得自里閭，州異國殊，情習不同，必抽繹以見意義，諷誦以協(xié)聲律，然后能合八音之調(diào)，所謂采詩夜誦者此也。給事雅樂用夜誦員五人，其職在抽繹歌義，誦以明之。古者師箴瞍賦蒙誦，可見周代樂官，亦有以誦為專職者。

　?。保刀Y樂志‘有趙代秦楚之謳?！囄闹尽孕⑽淞犯筛柚{，于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亦可以觀風俗，知薄厚云。’案歌詩家有邯鄲河間歌詩四篇燕代謳雁門云中隴西歌詩九篇，齊鄭歌詩四篇；吳楚汝南歌詩十五篇。歌詩凡有二十八家彥和特舉其大者言之。

　?。保抖Y樂志‘以李延年為協(xié)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造為詩賦?！覀鳌幽晟聘?，為新變聲。是時上方興天地諸祠，欲造樂，令司馬相如等作詩頌。延年輒承意弦歌所造詩，為之新聲曲?！a注引周壽昌曰‘相如死當元狩五年，死后七年延年始得見。（元鼎六年。）是相如等前造詩，延年后為新聲，多舉者，言舉相如等數(shù)十人之詩賦，非舉其人也?！苷f是。陳先生曰‘朱馬或疑為司馬之誤，非是。案朱或是朱買臣。漢書本傳言買臣疾歌謳道中，后召見，言楚辭，帝甚說之。又藝文志有買臣賦三篇，蓋亦有歌詩，志不詳耳?！敯笌熣f極精。買臣善言楚辭，彥和謂以騷體制歌，必有所見而云然。唐寫本亦作朱馬，明朱非誤字也。

　　

　　宋書樂志相和歌辭有陌上桑一曲，或即騷體制歌之遺，錄之如下：今有人，山之阿，被服薜荔帶女蘿。既含睇又宜笑，子戀慕予善窈窕。乘赤豹，從文貍，辛夷車駕結(jié)桂旗。被石蘭帶杜衡，折芳拔荃遺所思。處幽室，終不見，天路險艱獨后來。表獨立，山之上，云何容容而在下。杳冥冥，羌晝晦，東風飄飖神靈雨。風瑟瑟，木□□，思念公子徒以憂。

　?。保芳o評曰‘桂華尚未至于不經(jīng)，赤雁等篇亦不得目之曰靡，蓋深惡涂飾，故矯枉過正。’漢書禮樂志安世房中歌十七章，桂華其第十二章，茲錄如下：

　　

　　桂華：馮馮翼翼，承天之則；吾易久遠，燭明四極。慈惠所愛，美若休德；杳杳冥冥，克綽永福。赤雁歌太始三年行幸東海，獲赤雁作，即郊祀歌象載瑜十八，茲錄如下：

　　

　　象載瑜，白集西；食甘露，飲榮泉。赤雁集，六紛員；殊翁雜五采文。神所見，施祉福；登蓬萊，結(jié)無極。

　?。保付Y樂志‘河間獻王有雅材，亦以為治道非禮樂不成，因獻所集雅樂。天子下大樂官常存肄之。歲時以備數(shù)，然不常御；常御及郊廟皆非雅聲。’

　　史記樂書武帝‘得神馬渥洼水中，復(fù)次以為太一之歌，歌曲曰：

　　太一貢兮天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與友。

　　

　　后伐大宛得千里馬，馬名蒲梢，次作以為歌，歌詩曰：

　　天馬來兮從西極，經(jīng)萬里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

　　

　　中尉汲黯進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xié)于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

　?。保?jié)h書王褒傳‘宣帝時，天下殷富，數(shù)有嘉應(yīng)，上頗作歌詩，欲興協(xié)律之事。于是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風化于眾庶，聞王褒有俊才，請與相見，使褒作中和樂職宣布詩，選好事者令依鹿鳴之聲，習而歌之?！侄Y樂志成帝時，‘鄭聲尤甚，黃門名倡丙疆景武之屬，富顯于世，貴戚五侯，定陵富平外戚之家，淫侈過度，至與人主爭女樂?！茖懕咀鳌列垩旁姡H效鹿鳴，’案宣帝時君臣侈言福應(yīng)，正宜有頌字方合。

　?。玻罢艄运祝绾娱g獻王獻雅樂，僅歲時備數(shù)，常御及郊廟皆非雅聲之類。

　　２１唐寫本后下有漢字，是。雜作新亦是。惟新雅章，指東平王蒼所制也。后漢書曹褒傳，顯宗即位，曹充上言請制禮樂，引尚書璇璣鈐曰‘有帝漢出，德洽作樂名予。’帝善之；下詔曰，‘今且改太樂官曰太予樂。歌詩曲操以俟君子?！瘬?jù)此后漢之樂一仍前漢之舊。（南齊書樂志云，南郊樂舞歌辭二漢同用。）宋書樂志漢明帝初，東平王蒼制舞歌一章，薦之光武之廟。其詩曰：

　　于穆世廟，肅雍顯清；俊乂翼翼，秉文之成；越序上帝，駿奔來寧；建立三雍，封禪泰山；章明圖讖，放唐之文。休矣惟德，罔射協(xié)同；本支百世，永保厥功。

　　

　　章帝親著食舉詩四篇，又制云臺十二門詩。

　?。玻踩妫禾嫖涞鄄伲咦嫖牡圬?，烈祖明帝叡。宋書樂志三‘相和漢舊歌也。絲竹更相和，執(zhí)節(jié)者歌。本一部，魏明帝分為二?！瘡┖退I宰割辭調(diào)，或即指此。

　?。玻滁S注云‘按魏太祖苦寒行“北上太行山”云云，通篇寫征人之苦。文帝燕歌行“秋風蕭瑟天氣涼”云云，亦讬辭于思婦，所謂或傷羈戍辭不離于哀思也。他若文帝于譙作孟津諸作，則又或述酣宴，志不出于淫蕩之證也?！?br/>
　　宋書樂志載：相和歌辭駕六龍（當氣出倡）厥初生（當精列）天地間（當度關(guān)山）惟漢二十二世（當薤露）關(guān)東有義士（當蒿里行）對酒歌太平時（當對酒）駕虹霓（當陌上桑）皆武帝作。登山而遠望（當十五）棄故鄉(xiāng)，亦在瑟調(diào)。（當陌上桑）皆文帝作。又晉荀勖撰清商三調(diào)，舊詞施用者：平調(diào)則周西（短歌行）對酒（短歌行）為武帝詞。秋風（燕歌行）仰瞻（短歌行）別日（燕歌行）為文帝詞。清調(diào)則晨上（秋胡行）北上（苦寒行）愿登（秋胡行）蒲生（塘上行）為武帝詞。悠悠（苦寒行）為明帝詞。瑟調(diào)則古公（善哉行）自惜（善哉行）為武帝詞。朝日（善哉行）上山（善哉行）朝游（善哉行）為文帝詞。我徂（善哉行）赫赫（善哉行）為明帝詞。此外武帝有碣石。（大曲步出夏門行）文帝有西山（大曲折楊柳行）園桃。（大曲煌煌京洛行）明帝有夏門（大曲步出夏門行）王者布大化（大曲棹歌行）諸篇。陳王所作，被于樂者亦十余篇。蓋樂詞以曹氏為最富矣。彥和云‘三調(diào)正聲’者，三調(diào)本周房中曲之遺聲。隋書音樂志曰‘清樂其始即清商三調(diào)是也，并漢來舊曲，樂器形制并歌章古詞，與魏三祖所作者，皆被于史籍。平陳后獲之。高祖聽之，善其節(jié)奏，曰此華夏正聲也?！粍t三調(diào)之為正聲，其來已久。彥和云三祖所為鄭曲者，蓋譏其詞之不雅耳。

　?。玻磿x書樂志，武帝受命。泰始二年詔郊祀明堂。禮樂權(quán)用魏儀，但改樂章，使傅玄為之辭，凡十五篇。又傅玄造四廂樂歌三首，晉鼓吹曲二十二首，舞歌二首，宣武舞歌四首，宣文舞歌二首，鼙舞五首。

　?。玻祻埲A作四廂樂歌十六首，晉凱歌二首。黃注但舉舞歌非也。

　　２６黃先生曰‘魏志杜夔傳曰“杜夔以知音為雅樂郎，后以世亂奔荊州。荊州平，太祖以夔為軍謀祭酒，參太樂事，因令創(chuàng)制雅樂。夔善鐘律，聰思過人。時散郎鄧靜尹齊善詠雅樂，歌師尹胡能歌宗廟郊祀之曲，舞師馮肅服養(yǎng)曉知先代諸舞。夔總統(tǒng)研精，遠考諸經(jīng)，近采故事，教習講肄，備作樂器，紹復(fù)先代古樂，皆自夔始也?！睍x書律歷志云“武帝泰始九年中書監(jiān)荀勖校太樂八音不和，始知后漢至魏尺長于古四分有余。勖乃部著作郎劉恭依周禮制尺，所謂古尺也。依古尺更鑄銅律呂以調(diào)聲韻，以尺量古器，與本銘尺寸無差。又汲郡盜發(fā)六國時魏襄王冢，得古周時玉律及鐘磬，新律聲韻闇同。于時郡國或得漢時故鐘，吹律命之皆應(yīng)。勖銘其尺云云，銘所云此尺者，勖新尺也。今尺者，杜夔尺也。荀勖造新鐘律，與古器諧韻，時人稱其精密。惟散騎侍郎陳留阮咸譏其聲高，聲高則悲，非興國之音，亡國之音哀以思，其人困，今聲不合雅，□非德正至和之音，必古今尺有長短所致也。會咸病卒，武帝以勖律與周漢器合，故施用之。后始平掘地得古銅尺，歲久欲腐，不知所出何代，果長勖尺四分。時人服咸之妙，而莫能措意焉。史臣案勖于千載之外，推百代之法，度數(shù)既宜，聲韻又契，可謂切密，信而有征也。而時人寡識，據(jù)無聞之一尺，忽周漢之兩器，雷同臧否，何其謬哉！世說稱有田父于野地中得周時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勖試以校己所治金石絲竹。皆短校一米。”

　　隋書律歷志云“炎歷將終，而天下大亂。樂工散亡，器法湮滅。魏武始獲杜夔，使定音律。夔依當時尺度，權(quán)備典章。及晉武受命遵而不革，至泰始十年，光祿大夫荀勖奏造新度，更造律呂。”又云“諸代尺度，一十五等，一周尺。漢志王莽時劉歆銅斛尺。后漢建武銅尺。晉泰始十年荀勖律尺。為晉前尺。祖沖之所傳銅尺。祖沖之所傳銅尺其銘曰‘晉泰始十年，中書考古器揆校今尺，長四分半。所校古法有七品：一曰姑洗玉律，二曰小呂玉律，三曰西京銅望臬，四曰金錯望臬，五曰銅斛，六曰古錢，（案宋史律歷志曰，古物之有分寸明著史籍者，惟有古錢而已。）七曰建武銅尺。姑洗微強，西京望臬微弱，其余與此尺同?！ㄒ焉辖糟懳姆舶耸郑┐顺哒撸眯鲁咭?。今尺者，杜夔尺也。今以此尺為本，以校諸代尺云?！敝敯溉缢逄浦狙?，則勖尺合于周尺，而杜夔尺長于勖尺，一尺長四分七厘，不合甚明。阮咸譏勖，則晉志所謂謬也。荀勖尺不可考，宋王伯厚鐘鼎款識有古尺，銘云“周尺，漢志鎦歆銅尺，后漢建武（阮元云建下一字戈旁可辨蓋武字也。）銅尺，前尺并同?！贝藙t依放晉尺而鑄者，得此以求古律呂，信而有征。彥和所言，蓋亦晉志所云雷同臧否者也?！?br/>
　?。玻诽茖懕竞蜆废掠兄?，是。表謂樂體，里謂樂心。

　?。玻该姶笮蛘x曰‘詩是樂之心，樂為詩之聲，故詩樂同其功也。’又曰‘原夫作樂之始，樂寫人音。人音有小大高下之殊樂器有宮征商羽之異。依人音而制樂，讬樂器以寫人，是樂本效人，非人效樂。但樂曲既定，規(guī)矩先成，后人作詩，模摩舊法，此聲成文謂之音。若據(jù)樂初之時，則人能成文，始入于樂。若據(jù)制樂之后，則人之作詩，先須成樂之文，乃成為音。聲能寫情，情皆可見，聽音而知治亂，觀樂而曉盛衰，故神瞽有以知其趣也?！?br/>
　?。玻姑娞骑L蟋蟀篇其首章曰：

　　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好樂無荒，良士瞿瞿。

　　

　　左傳襄二十九年，季札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

　　鄭風溱洧篇其首章曰：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左傳季札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常霸怪驹e絕唐寫本作宛詩訣絕。案唐本近是。宛疑是怨之誤。古辭白頭吟‘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艷歌何嘗行‘上慚滄浪之天，下顧黃口小兒，’殆即彥和所指者耶？宋志皆列在大曲，故云淫辭在曲。紀評曰‘此乃折出本旨，其意為當時宮體競尚輕艷發(fā)也。觀玉臺新詠，乃知彥和識高一代。’桂馥札樸六‘徐庾體即宮體。徐庾父子（徐摛及子陵，庾肩吾及子信。）并在東宮，故稱宮體。武帝聞宮體之名，召摛加讓，蓋自摛始?！瘬?jù)此是宮體起在梁代（南史庾肩吾傳，‘齊永明中，王融謝朓沈約文章始用四聲，以為新變，至是轉(zhuǎn)拘聲韻，彌為麗靡，復(fù)逾往時?！┖痛藭捎邶R世，不得云為當時宮體發(fā)也。彥和所指，當即南齊書文學(xué)傳所稱鮑照體。

　?。常痹娐暰汔?，猶言詩聲俱淫。白虎通總論禮樂‘孔子曰，鄭聲淫何？鄭國土地民人山居谷浴，男女錯雜，為鄭聲以相誘悅懌，故邪僻聲皆淫色之聲也?！惲⑹柙啤畼酚浭枰惲x云“今論語說鄭國之為俗，有溱洧之水，男女聚會，謳歌相感，故曰鄭聲淫。左氏說煩手淫聲謂之鄭聲者，言煩手躑躅之音。使淫過矣。謹案鄭詩二十一篇。說婦人者十九，故鄭聲淫也?！卑滋x云“鄭重之音，使人淫故也?！北R校云“鄭聲疑作躑躅之音。”案鄭字衍文。左氏不以鄭聲為鄭衛(wèi)之鄭，故說為躑躅之聲。昭元年傳曰，煩手淫聲，慆堙心耳，乃忘平和，謂之鄭聲是也。公羊疏引古文家服虔曰“鄭重之音。鄭重即躑躅，樂記所謂及優(yōu)侏□獶雜子女。注，獶狝猴也。言舞者如狝猴戲也，是也?！卑嗍献杂敏斦撜f，以鄭為鄭衛(wèi)之鄭，本與左氏不同，自不得雜引古文春秋以亂今文經(jīng)師家法也?！笩┦周U躅之音生于鄭人男女之謳歌相感。以其地言之，則為鄭衛(wèi)之鄭；以其音言之，則為煩手躑躅之鄭；實二而一者，義可通也。

　?。常怖钛幽晏茖懕咀髯笱幽辏?。左延年見魏志杜夔傳，善鄭聲者也。亦見晉書樂志。陳思語無考。黃先生曰‘增損古詞者，取古詞以入樂，增損以就句度也。是以古樂府有與原本違異者，有不可句度者?；蛘咭怨艠犯豢删涠龋爨托σ詾椴幻?，此大妄也?！?br/>
　　陳思王植七哀詩原文（文選）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嘆有余哀。借問嘆者誰，言是客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獨棲。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晉樂府所奏楚調(diào)怨詩明月篇東阿王詞七解。（宋書樂志。）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裴回；上有愁思婦，悲嘆有余哀。（一解）

　　借問嘆者誰，自云客子妻；夫行逾十載，賤妾常獨棲。（二解）

　　念君過于渴，思君劇于饑；君為高山柏，妾為濁水泥。（三解）

　　北風行蕭蕭，烈烈入吾耳；心中念故人，淚墮不能止。（四解）

　　沈浮各異路，會合當何諧；愿作東北風，吹我入君懷。（五解）

　　君懷常不開，賤妾當何依；恩情中道絕，流止任東西。（六解）

　　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長；今日樂相樂，別后莫相忘。（七解）

　　右古樂府與原本違異者。

　　齊書樂志載公莫辭（宋志亦載此辭，而句相連不別，文與此亦異。）

　　吾不見公莫時。吾何嬰公來。嬰姥時吾。思君去時。吾何零。子以耶。思君去時。思來嬰。吾去時母那何去吾。

　　

　　右一曲，晉公莫舞第二十章，無定句，前是第一解，后是第十九二十解，雜有三句，并不可曉解。

　　

　　右古樂不可句度者。

　　晉書樂志曰：魏雅樂四曲，騶虞伐檀文王皆左延年改其聲。晉武泰始五年，張華表曰‘魏上壽食舉詩，及漢氏所施用，其文句長短不齊，未皆合古。蓋以依詠弦節(jié)，本有因循，而識樂知音，足以制聲度曲，法用率非凡近之所能改。二代三京，襲而不變，雖詩章辭異，興廢隨時，至其韻逗留曲折，皆系于舊，有由然也?！瘬?jù)此是古樂府韻逗有定，故采詩入樂府者，不得不增損其文，以求合古矣。

　?。常呈酚洏窌焊咦孢^沛詩，三侯之章，（索隱曰‘侯，語辭也，兮亦語辭，沛詩有三兮，故云三侯也?！┝钚焊柚?。其辭曰：

　　

　　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漢書外戚傳‘李夫人少而蚤卒，帝思念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令帝居他帳；遙望見好女如李夫人之貌。帝益悲感，為作詩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令樂府諸音家弦歌之。’

　?。常醋咏ㄔ娪萌霕犯?，惟置酒（大曲野田黃雀行）明月（楚調(diào)怨詩）及鼙舞歌五首而已，其余皆無詔伶人。士衡樂府數(shù)十篇，悉不被管弦之作也。今案文選所載自陳思王美女篇以下至名都篇；陸士衡樂府十七首，謝靈運一首，鮑明遠八首，繆熙伯以下三家挽歌，皆非樂府所奏，將以樂音有定，以詩入樂，需加增損，伶人畏難，故雖有佳篇，而事謝絲管歟？黃叔琳曰‘唐人用樂府古題及自立新題者，皆所謂無詔伶人?！沤駱蜂浽弧揽蜆氛?，齊武帝之所制也。帝布衣時嘗游樊鄧，登阼以后，追憶往事而作歌，使樂府令劉瑤管弦被之，教習卒無成。有人啟釋寶月善解音律，帝使奏之，旬日之中，便就諧合。’是則詩辭非必不可入樂，惟視樂人能否使就諧合耳。

　?。常翟姶笮蛘x曰‘初作樂者，準詩而為聲；聲既成形，須依聲而作詩。故后之作詩者，皆主應(yīng)于樂文也?！思垂哉{(diào)俗說，不如彥和之洞達矣。

　?。常端螘鴺分尽拇瞪w短簫鐃哥，蔡邕曰軍樂也。黃帝岐伯所出，以揚德建武勸士諷敵也?！W(xué)紀聞十八‘左傳有虞殯，莊子有紼謳，挽歌非始于田橫之客?！勒f任誕門注‘譙子法訓(xùn)曰，今喪有挽歌者，何以哉？譙子曰，周聞之，蓋高帝召田橫至至于尸鄉(xiāng)亭，自刎奉首。從者挽至于宮，不敢哭而不勝哀，故為此歌以寄哀者，彼則一時之為也。鄰有喪，舂不相，引挽人銜枚，孰樂喪者耶！按莊子“紼謳所生，必于斥苦?！彼抉R彪注曰“紼，引柩索也。引紼所以有謳歌者，為人有用力不齊，故促急之也?！弊髠靼荒辍肮珪欠R，其將公孫夏命歌虞殯?！倍蓬A(yù)曰“虞殯，送葬歌，示必死也?！笔酚浗{侯世家曰“周勃以吹簫樂喪?！比粍t挽歌之來久矣，非始起于田橫也。然譙氏引禮之文，頗有明據(jù)，非固陋者所能詳聞，疑以傳疑，以俟通博。’晉書禮志中摯虞挽歌議曰：‘漢魏故事，大喪及大臣之喪，執(zhí)紼者挽歌。新禮以為挽歌出于漢武帝役人之勞，歌聲哀切，遂以為送終之禮，雖音曲摧愴，非經(jīng)典所制，不宜以歌為名。案挽歌因唱和而為摧愴之聲，銜枚所以全哀，此亦以感眾，雖非經(jīng)典所載，是歷代故事。詩稱君子作歌，惟以告哀，以歌為名，亦無所嫌。宜定新禮如舊?！薇沤褡⒃弧遁锢?，并哀歌也。本出田橫門人。橫自殺，門人傷之，為作悲歌，故有二章。至孝武時，李延年乃分二章為二曲。薤露送王公貴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使挽柩者歌之，亦呼為挽歌?！?br/>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fù)落，人生一去何時歸！

　　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唐寫本無并字，是。

　　

　　茲錄宋書樂志所載鐃歌十八曲于下：

　　

　　古今樂錄曰‘漢鼓吹鐃歌十八曲，字多訛誤。又有務(wù)成玄云黃爵釣竿亦漢曲也。其辭亡?！蚣s曰‘樂人以音聲相傳話，不可復(fù)解。’沈約又曰‘按古今樂錄皆聲辭艷相雜，不可復(fù)分?！补艠蜂浗源笞质寝o，細字是聲，聲辭合寫，故致然耳。譚儀有漢鐃歌十八曲集解，茲略取其說注于曲名下。

　　

　　鐃歌十八曲

　　朱鷺。莊述祖曰‘朱鷺，思直臣也。漢承秦弊，始除誹謗妖言之罪，而臣下猶未敢直言極諫焉?！?br/>
　　朱鷺魚以烏路訾邪鷺何食食茄（古荷字）下不之食不以吐將以問誅（一作諫）者

　　思悲翁。莊曰‘思悲翁，傷功臣也。漢誅滅功臣，呂后族信醯越，民尤冤之?！?br/>
　　思悲翁唐思奪我美人侵以遇悲翁也但我思蓬首（一作蕞）狗逐狡兔食交君梟子五梟母六拉沓高飛莫安宿

　　艾如張。陳祚明曰‘艾與刈同。如讀為而?！f曰‘艾如張，戒好田獵也。田獵以時，愛及微物，則四時和，王道成矣。’

　　艾而張羅夷于何行成之四時和山出黃雀亦有羅雀以高飛奈雀何為此倚欲誰肯礞室

　　上之回。漢書武帝本紀‘元封四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通回中道，遂北出蕭關(guān)?！蚪犯畯V題曰‘漢曲皆美當時之事?！f曰‘紀巡狩也?！?br/>
　　上之回所中益夏將至行將北以承甘泉宮寒暑德游石關(guān)望諸國月支臣匈奴服令從百官疾驅(qū)馳千秋萬歲樂無極

　　翁離（一作□離）。莊曰‘翁離，思賢也。賢者在位，則引其類與并進焉?！?br/>
　　□離趾中可筑室何用葺之蕙用蘭□離趾中

　　戰(zhàn)城南。莊曰‘戰(zhàn)城南，思良將帥也。武帝窮武擴土。征伐不休，海內(nèi)虛耗，士卒死傷相繼。末年乃下詔棄輪臺，陳既往之悔，故思伊呂之將焉?！?br/>
　　戰(zhàn)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葦冥冥梟騎戰(zhàn)斗死駑馬裴回鳴梁筑室何以南梁何北禾黍而獲君何食愿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莫不夜歸

　　巫山高。譚儀曰‘巫山高，南國之士自傷不達于朝廷也?！?br/>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難以逝我欲東歸害梁不為我集無高曳水何梁湯湯回回臨水遠望泣下沾衣遠道之人心思歸謂之何

　　上陵。譚曰‘宗廟食舉侑食之樂也。’莊曰‘上陵，紀福應(yīng)也?！?br/>
　　上陵何美美下津風以寒問客從何來言從水中央桂樹為君船青絲為君笮木蘭為君棹黃金錯其間滄海之雀赤翅鴻白雁隨山林乍開乍合曾不知日月明醴泉之水光澤何蔚蔚芝為車龍為馬覽遨游四海外甘露初二年芝生銅池

　　中仙人下來飲延壽千萬歲

　　將進酒。莊曰‘將進酒，戒飲酒無度也。賓主人相勸酬，歌詩相贈答，無沉湎之失焉。’將進酒乘太白辨加哉詩審搏（樂府詩集作博）放故歌心所作同陰氣詩悉索使禹良工觀者苦

　　君馬黃。莊曰‘君馬黃，諫亂也。君臣各從其欲，車馬曾不得休息焉?！?br/>
　　君馬黃臣馬蒼二馬同逐臣馬良易之有騩蔡有赭美人歸以南駕車馳馬美人傷我心佳人歸以北駕車馳馬佳人安終極

　　芳樹。莊曰‘芳樹，諫時也。衰亂之世，以妾為妻，上無以化下，而好惡拂其性，君子疾其無心焉?！?br/>
　　芳樹日月君亂如于風芳樹不上無心溫而鵠三而為行臨蘭池心中懷我悵心不可匡目不可顧妒人之子愁殺人君有他心樂不可禁王將何似如絲如魚乎悲矣

　　有所思。莊曰‘有所思，諫時也。衰亂之俗，昏□之禮廢，夫婦之道苦，男女各以其私相約誓而輕絕焉?！?br/>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fù)相思相思與君絕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飔東方須臾高知之

　　雉子斑。莊曰‘雉子斑，戒貪祿也。’

　　雉子斑如此之于雉梁無以吾翁孺雉子知得雉子高蜚止黃鵠蜚之以千里王可思雄來蜚從雌視子趨一雉雉子車大駕馬騰被王送行所中堯羊蜚從王孫行

　　圣人出。莊曰‘圣人出，思太平也。秦楚之際，民無定極，漢高帝既滅項羽，即位于濟陰定陶，百姓皆欣欣然知上有天子焉。’

　　圣人出陰陽和美人出游九河佳人來騑離哉何駕六飛龍四時和君之臣明護不道美人哉宜天子免甘星巫樂甫始美人子含四海

　　上邪（一作雅）。莊曰‘上邪，諫不信也，禮樂陵遲，以誓為信，斯不信矣?！?br/>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臨高臺。莊曰‘臨高臺，諫亂也?！T曰‘此郡國臣吏飲酒上壽之辭。古者宴飲則有禮射，漢世遺意猶存。香蘭黃鵠，言外有樂不可極意。蘭易衰，鵠易逝也?！?br/>
　　臨高臺以軒下有清水清且寒江有香草目以蘭黃鵠高飛離哉翻關(guān)弓射鵠令我主壽萬年收中吾

　　遠如期。莊曰‘遠如期，紀呼韓邪單于來朝也?！?br/>
　　遠如期益如壽處天左側(cè)大樂萬歲與天無極雅樂陳佳哉紛單于自歸動如驚心虞心大佳萬人還來謁者引鄉(xiāng)殿陳累世未嘗聞之增壽萬年亦誠哉

　　石留。莊曰‘有其聲而辭失傳。’陳沅曰‘聲辭久淆，不可復(fù)詁?！?br/>
　　石留涼陽涼石水流為沙錫以微河為香向始□冷將風陽北逝肯無敢與于揚心邪懷蘭志金安薄北方開留離蘭

　?。常房娨u唐寫本作繆朱，恐誤?？娨u作魏鼓吹曲十二首，又造挽歌一首。紀評曰‘致當作制?！?br/>
　?。常更S先生曰：‘此據(jù)藝文志為言，然七略既以詩賦文藝分略，故以歌詩與詩異類。如令二略不分，則歌詩之附詩，當如戰(zhàn)國策，太史公書之附入春秋家矣。此乃部居所拘，非子政果欲別歌于詩也?！敯冈姙闃沸模暈闃敷w，詩與歌本不可分，故三百篇皆歌詩也。自漢代有在鄒諷諫等不歌之詩，詩歌遂畫然兩途。凡后世可歌之辭，不論其形式如何變化，不得不謂為三百篇之嫡屬，而摹擬形貌之作，既與聲樂離絕，僅存空名，徒供目賞，久之亦遂陳熟可厭。別錄詩歌有別，班志獨錄歌詩，具有精義，似非止為部居所拘也。唐寫本具作序，是。

　　

　　郭茂倩樂府詩集分樂府為十二類，每類皆有敘說原流之辭，極為詳核，茲趍錄之。（略有刪節(jié)）并列表如左：

　　樂府

　　├入樂

　　│　├官樂

　　│　│　├(一)郊廟－大予樂－典郊廟上陵之樂。

　　│　│　│　　　?。彭灅罚淞谏琊⒅畼贰?br/>
　　│　│　├(二)燕射－漢魏皆取周詩鹿鳴。荀勖始自造詩。

　　│　│　├(三)鼓吹－崔豹古今注曰‘漢樂有黃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臣也。

　　│　│　│　　　　　短蕭鐃哥鼓吹之一章爾，亦以賜有功諸侯?！?br/>
　　│　│　├(四)橫吹－其始亦謂之鼓吹，馬上奏之，蓋軍中之樂也。

　　│　│　│　　　　　李延年因胡曲造橫吹二十八解。

　　│　│　├(五)舞曲－雅舞－用于郊廟朝饗。

　　│　│　　　　　?。s舞－用于宴會。

　　│　├常樂

　　│　　　├(六)相和－宋書樂志云‘相和漢舊曲也。絲竹更相和，執(zhí)節(jié)者歌。’

　　│　　　│　　　　　唐書樂志‘平調(diào)清調(diào)瑟調(diào)皆周房中曲之遺聲。漢世謂之三調(diào)。

　　│　　　│　　　　　又有楚調(diào)側(cè)調(diào)與前三調(diào)總謂之相和調(diào)。’

　　│　　　├(七)清商－其始即相和三調(diào)是也。并漢魏以來舊曲。

　　│　　　├(八)琴曲－其曲有暢，有操，有引，有弄。

　　│　　　├(九)雜曲－宋書樂志云‘漢魏之世，歌詠雜興，而詩之流乃有八名：

　　│　　　│　　　　　曰行，曰引，曰歌，曰謠，曰吟，曰詠，曰怨，曰嘆，

　　│　　　│　　　　　皆詩人六義之余也。至其協(xié)聲律播金石而總謂之曲?！?br/>
　　│　　　├(十)近代曲－近代曲者亦雜曲也。以其出于隋唐之世，故曰近代曲。

　　│　　　

　　├不入樂

　　├─(十一)新樂府－皆唐世之新歌，以其辭實樂府而未嘗被于聲，故曰新樂府。

　　├─(十二)歌謠－徒歌。

　　

　　一　郊廟歌辭

　　自黃帝以后，至于三代，千有余年，而其禮樂之備，可以考而知者，唯周而已。兩漢已后，世有制作，其所以用于郊廟朝廷以接人神之歡者，其金石之響，歌舞之容，亦各因其功業(yè)治亂之所起，而本其風俗之所由。武帝時詔司馬相如等造郊祀歌詩十九章，五郊互奏之。又作安世歌詩十七章，薦之宗廟，至明帝乃分樂為四品：一曰大予樂，典郊廟上陵之樂。郊樂者，易所謂‘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上帝?！趶R樂者，虞書所謂‘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詩云‘肅雍和鳴，先祖是聽’也。二曰雅頌樂，典六宗社稷之樂。社稷樂者，詩所謂‘琴瑟擊鼓，以御田祖，’禮記曰‘樂施于金石，越于音聲，用乎宗廟社稷，事乎山川鬼神’是也。永平三年，東平王蒼造光武廟登歌一章，稱述功德，而郊祀同用漢歌。魏歌辭不見，疑亦用漢辭也。武帝始命杜夔創(chuàng)定雅樂，時有鄧靜尹商善訓(xùn)雅歌，歌師尹胡能習宗廟郊祀之曲，舞師馮肅服養(yǎng)曉知先代諸舞。夔總領(lǐng)之。魏復(fù)先代古樂，自夔始也。晉武受命，百度草創(chuàng)，泰始二年詔郊廟明堂禮樂權(quán)用魏儀，遵周室肇稱殷禮之義，但使傅玄改其樂章而已。永嘉之亂，舊典不存，賀循為太常，始有登歌之樂。明帝太寧末，又詔阮孚增益之。至孝武太元之世，郊祀遂不設(shè)樂。宋文帝元嘉中，南郊始設(shè)登歌，廟舞猶闕，乃詔顏延之造天地郊登歌三篇，大抵依仿晉曲，是則宋初又仍晉也。南齊梁陳，初皆沿襲，后更創(chuàng)制，以為一代之典，元魏宇文，繼有朔漠，宣武以后，雅好胡曲，郊廟之樂，徒有其名。隋文平陳，始獲江左舊江左舊樂，乃調(diào)五音，為五夏，二舞，登歌，房中等十四調(diào)，賓祭用之。唐高祖受禪，未遑改造；樂府尚用前世舊文。武德九年，乃命祖孝孫修定雅樂，而梁陳盡吳楚之音；周齊雜胡戎之伎，于是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作為唐樂，貞觀二年奏之。安史作亂，咸鎬為墟，五代相承，享國不永，制作之事，蓋所未暇，朝廷宗廟典章文物，但按故常，以為程式云。

　　二　燕射歌辭

　　儀禮燕禮曰‘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笙入，奏南陔，白華，華黍。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遂歌鄉(xiāng)樂，周南關(guān)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繁，采蘋。’此燕饗之有樂也。大司樂曰‘大射，王出入，奏王夏。及射，令奏騶虞。詔諸侯以弓矢舞，樂師燕射帥射夫以弓矢舞，大師大射帥瞽而歌射節(jié)。’此大射之有樂也。王制曰‘天子食舉以樂。’大司樂‘王大食三宥皆令奏鐘鼓。’漢鮑業(yè)曰‘古者天子飲食必順四時五味，故有食舉之樂，所以順天地，養(yǎng)神明，求福應(yīng)也?！耸撑e之有樂也。隋書樂志曰‘漢明帝時樂有四品，其二曰雅頌樂，辟雍饗射之所用。則孝經(jīng)所謂移風易俗，莫善于樂，禮記曰，揖攘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稽S門鼓吹，天子宴群臣之所用也。則詩所謂‘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者也。

　　漢有殿中御飯食舉七曲，大樂食舉十三曲。魏有雅樂四曲，皆取周詩鹿鳴，晉荀勖以鹿鳴燕嘉賓，無取于朝，乃除鹿鳴舊歌，更作行禮詩四篇，先陳三朝朝宗之義，又為王公上壽酒食舉樂歌詩十二篇。司律陳頎以為三元肇發(fā)，群后奉璧，趨步拜起，莫非行禮，豈容別設(shè)一樂謂之行禮？荀譏鹿鳴之失，似悟昔謬，還制四篇，復(fù)襲前軌，亦未為得也。終宋齊以來，相承用之。梁陳三朝樂有四十九等，其曲有相和，五引，及俊雅等七曲。后魏道武初正月上日，饗群臣，備列宮縣正樂；奏燕趙秦吳之音，五方殊俗之曲，四時饗會亦用之。隋煬帝初，詔秘書省學(xué)士定殿前樂工歌十四曲，終大業(yè)之世，每舉用焉。其后又因高祖七部樂，乃定以為九部。唐武德初，宴享承隋舊制，用九部樂。貞觀中，張文收造宴樂，于是分為十部。后更分宴樂為立坐二部。天寶以后，宴樂西涼龜茲部著錄者二百余曲，而清樂天竺諸部不在焉。

　　

　　三　鼓吹曲辭

　　鼓吹曲，一曰短簫鐃歌。劉瓛定軍禮云‘鼓吹未知其始也，漢班壹雄朔野而有之矣，鳴笳以和簫聲，非八音也。騷人曰“鳴篪吹竽”是也?！嚏叨Y樂志曰‘漢樂四品；其四曰短簫鐃歌，軍樂也。黃帝岐伯所作，以建威揚德，風敵勸士也?！芏Y大司樂曰‘王師大獻，則令奏愷樂?！笏抉R曰‘師有功則愷樂獻于社?！嵖党稍弧鴺吩粣?，獻功之樂也?！螘鴺分驹弧洪T周說孟嘗君鼓吹于不測之淵。說者云，鼓自一物，吹自竽籟之屬，非簫鼓合奏，別為一樂之名也。然則短簫鐃歌此時未名鼓吹矣。應(yīng)劭漢鹵簿圖唯有騎執(zhí)箛。箛即笳，不云鼓吹。而漢世有黃門鼓吹。漢享宴食舉樂十三曲，與魏世鼓吹長簫同。長簫短簫，伎錄并云“絲竹合作，執(zhí)節(jié)者歌?！庇纸ǔ蹁浽啤皠?wù)成，黃爵，玄云，遠期皆騎吹曲，非鼓吹曲?！贝藙t列于殿庭者名鼓吹，今之從行鼓吹為騎吹，二曲異也。又孫權(quán)觀魏武軍，作鼓吹而還，此應(yīng)是今之鼓吹。魏晉世又假諸將帥及牙門曲，蓋鼓吹，斯則其時方謂之鼓吹矣?！次骶╇s記漢大駕祠甘泉汾陰，備千乘萬騎，有黃門前后部鼓吹，則不獨列于殿庭者名鼓吹也。

　　漢遠如期曲辭，有雅樂陳及增壽萬年等語，無馬上奏樂之意，則遠如期又非騎吹曲也。晉中興書曰‘漢武帝時，南越加置交趾九真日南合浦南海郁林蒼悟七郡，皆假鼓吹?！瘱|觀漢記曰‘建初中班超拜長史，假鼓吹麾幢?！瘎t短簫鐃歌，漢時已名鼓吹，不自魏晉始也。崔豹古今注曰‘漢樂有黃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群臣也。短簫鐃歌，鼓吹之一章爾，亦以賜有功諸侯?！粍t黃門鼓吹短簫鐃歌與橫吹曲得通名鼓吹，但所用異爾。漢有朱鷺等二十二曲，列于鼓吹，謂之鐃歌。及魏受命，使繆襲改其十二曲，而君馬黃，雉子班，圣人出，臨高臺，遠如期，石留，務(wù)成，玄云，黃爵，釣竿十曲并仍舊名。是時吳亦使韋昭改制十二曲，其十曲亦因之。而魏吳歌辭存者唯十二曲，余皆不傳。晉武帝受禪，命傅玄制二十二曲，而玄云釣竿之名不改舊漢。宋齊并用漢曲，又充庭十六曲，梁高祖乃去其四，留其十二，更制新歌，合四時也。北齊二十曲皆改古名，其黃爵釣竿略而不用。后周宣帝革前代鼓吹制為十五曲，并述功德受命以相代，大抵多言戰(zhàn)陣之事。隋制列鼓吹為四部，唐則又增為五部，部各有曲，唯羽葆諸曲，備敘功業(yè)，如前代之制。齊武帝時，壽昌殿南合置白鷺鼓吹二曲，以為宴樂。陳后主常遣宮女習北方簫鼓，謂之代北，酒酣則奏之，此又施于燕私矣。

　　

　　四　橫吹曲辭

　　橫吹曲，其始亦謂之鼓吹，馬上奏之，蓋軍中之樂也。北狄諸國，皆馬上作樂，故自漢已來，北狄樂總歸鼓吹署。其后分為二部，有簫笳者為鼓吹，用之朝會道路，亦以給賜；漢武帝時，南越七部皆給鼓吹是也。有鼓角者為橫吹，用之軍中，馬上所奏者是也。按周禮曰‘以鼖鼓鼓軍事?！f說云，蚩尤氏帥魑魅與黃帝戰(zhàn)于涿鹿，帝乃始命吹角為龍鳴以御之。其后魏武北征烏丸，越沙漠而軍士思歸，于是減為半鳴。尤更悲矣。橫吹有雙角，即胡樂也。漢博望侯張騫入西域，傳其法于西京，唯得摩訶兜勒一曲，李延年因胡曲更造新聲二十八解，乘輿以為武樂，后漢以給邊將。和帝時，萬人將軍得用之。魏晉以來，二十八解不復(fù)具存，而世所用者，有黃鵠等十曲，其辭后亡。又有關(guān)山月等八曲，后世之所加也。后魏之世，有簸邏回歌，其曲多可汗之辭，皆燕魏之際鮮卑歌，歌辭虜音，不可曉解，蓋大角曲也。又古今樂錄有梁鼓角橫吹曲，多敘慕容垂及姚泓時戰(zhàn)陣之事，其曲有企喻等歌三十六曲，總六十六曲，未詳時用何篇也。自隋以后，始以橫吹用之鹵簿，與鼓吹列為四部，總謂之鼓吹：一曰棡鼓部，二曰鐃鼓部，三曰大橫吹部，四曰小橫吹部。唐制，太常鼓吹令掌鼓欥施用調(diào)習之節(jié)，以備鹵簿之儀，而分五部：一曰鼓吹部，二曰羽葆部，三曰鐃吹部，四曰大橫吹部，五曰小橫吹部。

　　五　相和歌辭

　　宋書樂志曰‘相和，漢舊曲也。絲竹更相和，執(zhí)節(jié)者歌。本一部，魏明帝分為二：更遞，夜宿。本十七曲，朱生宋識列和等復(fù)合之為十三曲?！浜髸x荀勖又采舊辭施用于世，謂之清商三調(diào)歌詩，即沈約所謂‘因管弦金石造歌以被之’者也。唐書樂志曰‘平調(diào)，清調(diào)，瑟調(diào)，皆周房中曲之遺聲，漢世謂之三調(diào)，又有楚調(diào)，側(cè)調(diào)。楚調(diào)者，漢房中樂也。高帝樂楚聲。故房中樂皆楚聲也。側(cè)調(diào)者，生于楚調(diào)，與前三調(diào)總謂之相和調(diào)?！瘯x書樂志曰‘凡樂章古辭之存者，并漢世街陌謳謠，江南可采蓮，烏生十五子，白頭吟之屬?！浜鬂u被于弦管，即相和諸曲是也。魏晉之世，相承用之。永嘉之亂，五都淪覆，中朝舊音，散落江左，后魏孝文宣武用師淮漢，收其所獲南音，謂之清商樂，相和諸曲，亦皆在焉。所謂清商正聲，相和五調(diào)伎也。凡諸調(diào)歌辭，并以一章為一解。古今樂錄曰‘傖歌以一句為一解。中國以一章為一解?！跎瘑⒃啤旁徽?，今曰解?！庥卸嗌伲敃r先詩而后聲，詩敘事，聲成文，必使志盡于詩，音盡于曲，是以作詩有豐約，制解有多少，猶詩君子陽陽兩解，南山有臺五解之類也。又諸調(diào)曲皆有辭有聲，而大曲又有艷，有趨，有亂。辭者，其歌詩也。聲者，若‘羊吾夷’‘伊那阿’之類也。艷在曲之前趨，與亂在曲之后，亦猶吳聲西曲前有和，后有送也。又大曲十五曲，沈約并列于瑟調(diào)，又別敘大曲于其后，唯滿歌行不曲，諸調(diào)不載，故附見于大曲之下。其曲調(diào)先后，亦準技錄為次云。

　　六　清商曲辭

　　清商樂，一曰清樂。清樂者，九代之遺聲，其始即相和三調(diào)是也。并漢魏以來舊曲。其辭皆古調(diào)及魏三祖所作。自晉朝播遷，其音分散。苻堅滅涼得之，傳于前后二秦。及宋武定關(guān)中，因而入南，不復(fù)存于內(nèi)地。自是已后，南朝文物，號為最盛，民謠國俗，亦世有新聲，故王僧虔論三調(diào)歌曰‘今之清商，實由銅雀，魏氏三祖，風流可懷，京洛相高，江左彌重，而情變聽改，稍復(fù)零落，十數(shù)年間，亡者將半，所以追余操而長懷，撫遺器而嘆息者矣?！笪盒⑽挠懟礉h，宣武定壽春，收其聲伎，得江左所傳中原舊曲，明君，圣主，公莫，白鳩之屬，及江南吳歌，荊楚西聲，總謂之清商樂。至于殿庭饗宴，則兼奏之。遭梁陳亡亂，存者益寡。及隋平陳得之，文帝善其節(jié)奏，曰‘此華夏正聲也?！宋⒏鼡p益，去其哀怨，考而補之，以新定律呂，更造樂器，因于太常置清商署以管之，謂之清樂。開皇初，始置七部樂，清商伎其一也。

　　大業(yè)中，煬帝乃定清樂西涼等為九部，而清樂歌曲有楊伴，舞曲有明君并契，樂器有鐘磬琴瑟擊琴琵琶箜篌筑箏節(jié)鼓笙笛簫篪塤等十五種，為一部。唐又增吹葉而無塤。隋室喪亂，日益淪缺，唐貞觀中，用十部樂，清樂亦在焉。至武后時，猶有六十三曲，其后四十四曲存焉。長安已后，朝廷不重古曲，工伎寖?nèi)?，能合于管弦者，惟明君，楊伴，驍壺，春歌，秋歌，白雪，堂堂，春江花月夜等八曲，自是樂章訛失，與吳音轉(zhuǎn)遠。開元中，劉貺以為宜取吳人使之傳習，以問歌工李郎子。郎子北人，學(xué)于江都人俞才生，時聲調(diào)已失。惟雅歌曲辭，辭典而音雅。后郎子亡去，清樂之歌遂闕。自周隋以來，管弦雅歌，將數(shù)百曲，多用西涼樂，鼓舞曲多用龜茲樂，唯琴工猶傳楚漢舊聲，及清調(diào)蔡邕五弄，楚調(diào)四弄，謂之九弄，雅聲獨存。

　　

　　七　舞曲歌辭

　　通典曰‘樂之在耳者曰聲，在目者曰容，聲應(yīng)乎耳，可以聽知，容藏于心，難以貌觀，故圣人假干戚羽旄以表其容，發(fā)揚蹈厲以見其意，聲容選和而后大樂備矣?！娦蛟弧伕柚蛔悖恢种柚阒钢??！粯沸膬?nèi)發(fā)，感物而動，不覺手之自運，歡之至也，此舞之所由起也。舞亦謂之萬。禮記外傳曰‘武王以萬人同滅商，’故謂舞為萬。商頌曰‘萬舞有奕，’則殷已謂之萬矣。魯頌曰‘萬舞洋洋；’衛(wèi)詩曰‘公庭萬舞；’然則萬亦舞之名也。春秋魯隱公五年‘考仲子之宮，將萬焉。因問羽數(shù)于眾仲。眾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舞所以節(jié)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而下?！庇谑浅醌I六羽，始用六佾也?！蓬A(yù)以為六六三十六人。而沈約非之，曰‘八音克諧，然后成樂，故必以八人為列，自天子至士，降殺以兩，兩者減其二列爾，預(yù)以為一列又減二人，至士止余四人，豈復(fù)成樂！服虔謂“天子八八，諸侯六八，大夫四八，士二八，”于義為允也?！?br/>
　　周有六舞：一曰帗舞，二曰羽舞，三曰皇舞，四曰旄舞，五曰干舞，六曰人舞。帗舞者，析五彩繒若漢靈星舞子所持是也，羽舞者，析羽也。皇舞者，雜五彩羽如鳳凰色，持之以舞也。旄舞者。牦牛之尾也，干舞者，兵舞，持盾而舞也。人舞者，無所執(zhí)，以手袖為威儀也。周官舞師掌教兵舞，帥而舞山川之祭祀；教帗舞，帥而舞社稷之祭祀；教羽舞，帥而舞四方之祭祀；教皇舞，帥而舞旱暵之事。樂師亦掌教國子小舞。自漢以后，樂舞寖盛，故有雅舞，有雜舞。雅舞用之郊廟朝饗，雜舞用之宴會。晉傅玄又有十余小曲，名為舞曲。故南齊書載其辭云‘獲罪于天，北徙朔方，墳?zāi)拐l掃，超若流光?！煞茄鐦分o，未詳其所用也。前世樂飲酒酣，必自起舞，詩云‘屢舞仙仙’是也。故知宴樂必舞，但不宜屢爾，譏在屢舞，不譏舞也。漢武帝樂飲，長沙定王起舞是也。自是已后，尤重以舞相屬，所屬者代起舞，猶世飲酒以杯相屬也。灌夫起舞以屬田蚡，晉謝安舞以屬桓嗣是也。近世以來，此風絕矣。

　　

　　八　琴曲歌辭

　　琴者，先王所以脩身理性禁邪防淫者也，是故君子無故不去其身。唐書樂志曰‘琴，禁也，夏至之音，陰氣初動，禁物之淫心也?！辣驹弧?，神農(nóng)所造?！瘡V雅曰‘琴，伏羲所造，長七尺二寸而有五弦。’揚雄琴清英曰‘舜彈五弦之琴，而天下化?！俨僭弧匍L三尺六寸六分。象三百六十日；廣六寸，象六合也。文上曰池，池，水也，言其平；下曰濱，濱，賓也，言其服也。前廣后狹，象尊卑也。上圓下方，法天地也。五弦，象五行也。文王武王加二弦以合君臣之恩?！沤駱蜂浽弧穹Q二弦為文武弦是也?！瘧?yīng)劭風俗通曰‘七弦法七星也。’三禮圖曰‘琴第一弦為宮，次弦為商，次為角，次為羽，次為征，次為少宮，次為少商?！缸T新論曰‘今琴四尺五寸，法四時五行也?！薇沤褡⒃弧嚏咭媲贋榫畔?，二弦大，次三弦小，次四弦尤小?！涸圩胍弧徘倜星褰?，黃帝之琴也。鳴鹿，循況，濫□，號鐘，自鳴，空中，皆齊桓公琴也。繞梁，楚莊王琴也。綠綺，司馬相如琴也。焦尾，蔡邕琴也。鳳凰，趙飛燕琴也。自伏羲制作之后，有瓠巴，師文，師襄，成連，伯牙，方子春，鐘子期皆善鼓琴，而其曲有暢，有操，有引，有弄?！?br/>
　　琴論曰‘和樂而作，命之曰暢，言達則兼濟天下而美暢其道也。憂愁而作，命之曰操，言窮則獨善其身而不失其操也。引者，進德修業(yè)，申達之名也。弄者，情性和暢，寬泰之名也。其后西漢時有慶安世者，為成帝侍郎，善為雙鳳離鸞之曲，齊人劉道疆能作單鳧寡鶴之弄，趙飛燕亦善為歸風送遠之操，皆妙絕當時，見稱后世。若夫心意感發(fā)，聲調(diào)諧應(yīng)，大弦寬和而溫，小弦清廉而不亂，攫之深，醳之愉，斯為盡善矣。古琴曲有五曲，九引，十二操。五曲：一曰鹿鳴，二曰伐檀，三曰騶虞，四曰鵲巢，五曰白駒。九引：一曰烈女引，二曰伯妃引，三曰貞女引，四曰思歸引，五曰霹靂引，六曰走馬引，七曰箜篌引，八曰琴引，九曰楚引。十二操：一曰將歸操，二曰猗蘭操，三曰龜山操，四曰越裳操，五曰拘幽操，六曰岐山操，七曰履霜操，八曰朝飛操，九曰別鶴操，十曰殘形操，十一曰水仙操，十二曰襄陵操。自是已后，作者相繼，而其義與其所起略可考而知，故不復(fù)備論?！瘶犯忸}曰‘琴操紀事好與本傳相違，存之者以廣異聞也?！?br/>
　　九　雜曲歌辭

　　宋書樂志曰‘古者天子聽政，使公卿大夫獻詩，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然后被于聲。于是有采詩之官。周室下衰，官失其職。漢魏之世，歌詠雜興，而詩之流乃有八名：曰行，曰引，曰歌，曰謠，曰吟，曰詠，曰怨，曰嘆，皆詩人六義之余也。至其協(xié)聲律，播金石，而總謂之曲。若夫均奏之高下。音節(jié)之緩急，文辭之多少，則系乎作者才思之淺深，與其風俗之薄厚。當是時，如司馬相如曹植之徒，所為文章深厚爾雅，猶有古之遺風焉。自晉遷江左，下逮隋唐，德澤寖微，風化不競，去圣逾遠，繁音日滋，艷曲興于南朝，胡音生于北俗，哀淫靡曼之辭，迭作并起，流而忘返，以至陵夷。原其所由，蓋不能制雅樂以相變，大抵多溺于鄭衛(wèi)，由是新聲熾而雅音廢矣。昔晉平公說新聲，而師曠知公室之將卑；李延年善為新聲變曲，而聞?wù)吣桓袆?，其后元帝自度曲被聲歌而漢業(yè)遂衰，曹妙達等改易新聲，而隋文不能救。嗚呼，新聲之感人如此，是以為世所貴。雖□情之作，或出一時，而聲辭淺迫，少復(fù)近古。故蕭齊之將亡也，有伴侶；高齊之將亡也，有無愁；陳之將亡也，有玉樹后庭花；隋之將亡也，有泛龍舟。所謂煩手淫聲，爭新怨衰，此又新聲之弊也。

　　雜曲者，歷代有之，或心志之所存，或情思之所感，或宴游歡樂之所發(fā)，或憂愁憤怨之所興，或敘離別悲傷之懷，或言征戰(zhàn)行役之苦，或緣于佛老，或出自夷虜，兼收備載，故總謂之雜曲。自秦漢以來，數(shù)千百歲，文人才士，作者非一。干戈之后，喪亂之余，亡失既多，聲辭不具，故有名存義亡不見所起。而有古辭可考者，則若傷歌行，生別離，長相思，棗下何纂纂之類是也。復(fù)有不見古辭而后人繼有擬述，可以概見其義者，則若出自薊北門，結(jié)客少年場，秦女卷衣，半度溪，空城雀，齊謳，吳趨，會吟，悲哉之類是也。又如漢阮瑀駕出北郭門。曹植之惟漢，苦思，欲游南山，事君，車已駕，桂之樹等行，磐石，驅(qū)車，浮萍，種葛，吁嗟，□□等篇，傅玄之云白子高，前有一尊酒，鴻雁生塞北行，昔君，飛塵，車遙遙篇。陸機之置酒，謝惠連之晨風，鮑照之鴻雁，如此之類，其名甚多?；蛞蛞饷}，或?qū)W古敘事，其辭具在，故不復(fù)備論。

　　

　　十　近代曲辭

　　荀子曰‘久則論略，近則論詳，’言世近而易知也。兩漢聲詩著于史者，唯郊祀，安世之歌而已。班固以巡狩福應(yīng)之事，不序郊廟，故余皆弗論。由是漢之雜曲所見者少，而相和鐃歌或至不可曉解，非無傳也，久故也。魏晉已后，訖于梁陳，雖略可考，猶不若隋唐之為詳，非獨傳者加多也，近故也。近代曲者，亦雜曲也，以其出于隋唐之世，故曰近代曲也。隋自開皇初，文帝置七部樂：一曰西涼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麗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國伎，六曰龜茲伎，七曰文康伎；至大業(yè)中，煬帝乃立清樂，西涼，龜茲，天竺，康國，疏勒，安國，高麗，禮畢，以為九部。樂器工衣，于是大備。唐武德初，因隋舊制，用九都樂。太宗增高昌樂，又造宴樂，而去禮畢曲，其著令者十部：一曰宴樂，二曰清商，三曰西涼，四曰天竺，五曰高麗，六曰龜茲，七曰安國，八曰疏勒，九曰高昌，十曰康國，而總謂之燕樂。聲辭繁雜，不可勝紀。凡燕樂諸曲始于武德貞觀，盛于開元天寶。其著錄者十四調(diào)，二百二十二曲。又有梨園，別教院法，歌樂十一曲，云韶樂二十曲，肅代以降，亦有因造，僖昭之亂，曲章亡缺，其所存者，概可見矣。

　　十一　雜歌謠辭

　　言者，心之聲也，歌者，聲之文也，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歌之為言也，長言之也。夫欲上如抗，下如墜，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鉤，累累乎端如貫珠，此歌之善也。宋書樂志曰‘黃帝帝堯之世，王化下洽，民樂無事，故因擊壤之歡，慶云之瑞，民因以作歌。其后風衰雅缺，而妖淫靡曼之聲起。周衰，有秦青者善謳，而薛談學(xué)謳于秦青，未窮青之伎而辭歸。青餞之于郊，乃撫節(jié)悲歌，聲震林木，響遏行云，薛談遂留不去以卒其業(yè)。又有韓娥者，東之齊，至雍門匱糧，乃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響繞梁三日不絕，左右謂其人不去也。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老幼悲秋，垂泣相對，三日不食，遽追之，韓娥還，復(fù)為曼聲長歌，一里老幼喜躍抃舞，不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遣之。故雍門之人善歌哭，效韓娥之遺聲。衛(wèi)人王豹處淇川，善謳，河西之民皆化之。齊人綿駒居高唐，善歌，齊之右地亦傳其業(yè)。前漢有魯人虞公者。善歌，能令梁上塵起。若斯之類，并徒歌也?！?br/>
　　爾雅曰‘徒歌謂之謠?！瘡V雅曰‘聲比于琴瑟曰歌?！n詩章句曰‘有章曲曰歌，無章曲曰謠。’梁元帝纂要曰‘齊歌曰謳，吳歌曰歈，楚歌曰艷，浮歌曰哇，振旅而歌曰凱歌，堂上奏樂而歌曰登歌，亦曰升歌?！矢枨嘘柫臧茁?，朝日，魚麗，白水，白雪，江南，陽春，淮南，駕辯，淥水，陽阿，采菱，下里巴人，又有長歌，短歌，雅歌，緩歌，浩歌，放歌，怨歌，勞歌等行。漢世有相和歌，本出于街陌謳謠，而吳歌雜曲，始亦徒歌。復(fù)有但歌四曲，亦出自漢世，無弦節(jié)作伎，最先一人唱，三人和，魏武帝尤好之。時有宋容華者，清徹好聲，善唱此曲，當時特妙。自晉已后，不復(fù)傳，遂絕。凡歌有因地而作者，京兆邯鄲歌之類是也。有因人而作者，孺子才人歌之類是也。有傷時而作者，微子麥秀歌之類是也。有寓意而作者，張衡同聲歌之類是也?！跗菀岳Ф瑁椉愿F而歌，屈原以愁而歌，卞和以怨而歌，雖所遇不同，至于發(fā)乎其情則一也。歷世以來，歌謠雜出，今并采錄，且以謠讖系其末云。

　　

　　十二　新樂府辭

　　樂府之名，起于漢魏，然孝惠帝時，夏侯寬為樂府令，始以名官。至武帝乃立樂府，采詩夜誦，有趙代秦楚之謳。則采歌謠，被聲樂，其來蓋亦遠矣。凡樂府歌辭，有因聲而作歌者，若魏之三調(diào)，歌詩因弦管金石造歌以被之是也。有因歌而造聲者，若清商吳聲諸曲，始皆徒歌，既而被之弦管者是也。有有聲有辭者，若郊廟相和鐃歌橫吹等曲是也。有有辭而無聲者，若后人之所述作未必盡被于金石是也。新樂府者，皆唐世之新歌也。以其辭實樂府，而未嘗被于聲，故曰新樂府也。元微之病后人沿襲古題，唱和重復(fù)，謂不如寓意古題，刺美見事，猶有詩人引古以諷之義。近代唯杜甫悲陳陶，哀江頭，兵車，麗人等歌行，率皆即事名篇，無復(fù)倚傍，乃與白樂天李公垂輩謂是為當，遂不復(fù)更擬古題。因劉猛李余賦樂府詩，咸有新意，乃作出門等行十余篇。其有雖用古題，全無古義，則出門行不言離別，將進酒特書列女。其或頗同古義，全創(chuàng)新詞，則田家止述軍輸，捉捕請先螻蟻，如此之類，皆名樂府。由是觀之，自風雅之作，以至于今，莫非諷興當時之事，以貽后世之審音者，儻采歌謠以被聲樂，則新樂府其庶幾焉。

　　

　　

　　

　　詮賦第八

　　詩有六義，其二曰賦。賦者，鋪也，鋪采孫云唐寫本作彩摛文，體物寫志也１。昔邵呂覽作召公稱公卿孫云唐寫本卿字無獻詩，師箴孫云唐寫本箴下有瞽字御覽五八七引有瞽字譚云沈校賦上當脫瞍字賦２。傳云：登高能賦，可為大夫。詩序則同義，傳說則異體，總其歸涂，實相枝干３。劉向云孫云唐寫本劉上有故字云字無御覽亦有故字無云字明不歌而頌，班固稱古詩之流也４。至如鄭莊之賦大隧，士蒍之賦狐裘，結(jié)言短韻，詞自己作，雖合賦體，明而未融５。及靈均唱騷，始廣聲貌。然孫云唐寫本然下有則字御覽引亦有則字賦也者，受命于詩人，孫云唐寫本人下有而字御覽亦有而字拓疑作括趙云作拓字鈴木云案御覽玉海燉本并作拓字宇于楚辭孫云御覽有者字也６。于是荀況禮智７，宋玉風釣８，爰錫名號，與詩畫境９，六義附庸，蔚成大國。遂許云當作述客主元作至趙云至作主以首孫云唐寫本作守引，極聲元脫曹補孫云唐寫本作形字貌以窮文，斯蓋別詩之原始，命賦之厥初也１０。

　　秦世不文，頗有雜賦１１。漢初詞人，順孫云唐寫本順作循御覽亦作循流而作，陸賈扣其端，賈誼振其緒，枚馬同孫云唐寫本同作播御覽作洞其風，王揚騁其勢；皋朔元作翔曹改趙云翔作朔已下，品物畢圖１２。繁積于宣時，校閱于成世，進御之賦千有余首，討其源流，信興楚而盛漢矣１３。夫?qū)O云唐寫本夫上有若字御覽亦有若字京殿苑獵，述行序?qū)O云唐寫本作敘御覽亦作敘志，并體國經(jīng)野，義尚光大，既履端于倡孫云唐寫本作唱御覽亦作唱序，亦歸余于總亂１４。序以建言，首引情本；亂以理篇，迭致文契孫云唐寫本作寫送文勢御覽亦作寫送文勢１５。按那之卒章，閔馬元作焉朱改稱亂，故知殷人輯孫云唐寫本作緝頌，楚人理賦，斯并鴻裁之寰孫云唐寫本作環(huán)域，雅文之樞轄也１６。至于草區(qū)禽族，庶元作鹿曹改品雜類，則觸興致孫云唐寫本作置情，因變?nèi)瑪M諸形容，則言務(wù)纖密；象其物宜，則理貴側(cè)附；斯又小制孫云唐寫本作制之區(qū)畛，奇巧之機耍也１７。

　　

　　觀夫荀結(jié)隱語，事數(shù)自環(huán)；孫云御覽數(shù)作義環(huán)作懷宋發(fā)巧孫云唐寫本作夸御覽作夸談，實始淫麗１８。枚乘兔園，舉耍以會新１９；相如上林，繁類以成艷２０；賈誼鵩鳥，致辨于情理孫云唐寫本作衷２１；子淵洞簫，窮變于聲貌２２；孟堅兩都，明絢元作朋約朱依御覽改以雅贍孫云御覽作瞻雅２３；張衡二京，迅發(fā)一作拔孫云唐寫本作拔御覽亦作拔以宏富２４；子云甘泉，構(gòu)深瑋孫云唐寫本作偉御覽亦作偉之風２５；延壽靈光，含飛動之勢２６；凡此十家，并辭賦之英杰也。及仲宣靡密，發(fā)端孫云唐寫本作篇御覽亦作篇必遒２７；偉長博通，孫云御覽作通博時逢壯采２８；太沖安仁，策勛于鴻規(guī)２９；士衡子安，底績于流制孫云御覽作制３０；景純綺巧，縟理有余；３１彥伯梗概，情韻不匱３２；亦魏晉之賦首也。

　　

　　原夫登高之旨，蓋睹物興情。情以物興，故義必明雅；物以情觀，孫云唐寫本作睹故詞必巧麗。麗詞雅義，符采相勝，如組織之品朱紫，畫繪之著孫云御覽作差玄黃，文雖新而有質(zhì)，孫云唐寫本新作雜御覽質(zhì)作實色雖糅而有本，一作儀孫云唐寫本作義此立賦之大體也。３３然逐末之儔，蔑棄其本，雖讀千賦，孫云御覽作千首愈惑體要，３４遂使繁華損孫云御覽作折枝，膏腴害骨，無貴趙云作實風軌，莫益勸戒３５，此揚子所以追悔于雕蟲，貽誚于霧縠者也３６。

　　

　　贊曰：賦自詩出，分歧異派孫云唐寫本作異流分派３７。寫物圖貌，蔚似雕畫。□趙云作抑滯必揚，言庸孫云唐寫本作曠無隘３８。風歸麗則，辭翦美稗趙云作詞翦稊稗３９。

　?。薄∴嵶⒅芏Y大師曰‘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钤旤S注補正曰‘毛詩關(guān)雎序，詩有六義，二曰賦。正義云“賦者，鋪陳今之政教善惡，其言通正變，兼美刺?！庇衷啤爸标惼涫虏黄┯髡撸再x辭。”案彥和鋪采二語，特指詞人之賦而言，非六義之本源也?！o評曰‘鋪采摛文，盡賦之體；體物寫志，盡賦之旨?！?

　?。病Z周語上‘召公曰“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韋注‘獻詩以風也?！╊I曲，史獻書，師箴，（韋注‘師，少師也。箴，箴刺王闕以正得失也。’）瞍賦，（韋注‘無眸子曰瞍。賦公卿列士所獻詩也?！┟烧b。”’（韋注‘有眸子而無見曰蒙。周禮蒙主弦歌諷誦，謂箴諫之語也?！┨茖懕竟聼o卿字，非是。箴下有瞽字，應(yīng)據(jù)國語改為瞍字。

　?。场∶娻{風定之方中傳曰‘故建邦能命龜，田能施命，作器能銘，使能造命，升高能賦，師旅能誓，山川能說，喪紀能誄，祭祀能語，君子能此九者，可謂有德音，可以為大夫?！x曰‘升高能賦者，謂升高有所見，能為詩賦其形狀，鋪陳其事勢也?！娦蛲x，謂賦與比興并列于六義；傳說異體，謂周語以賦與詩箴諫，毛傳以賦與誓說誄別稱，有似乎自成一體也。然要其歸，皆賦詩陳事，非有大殊異，故曰實相枝干。又竊謂賦比興三義并列，若荀屈之賦，自六義之賦流衍而成，則不得賦中雜出比興。今觀荀屈之賦，比興實繁，即士薦所作，有狐裘尨茸語，三句之中，興居其一，謂賦之原始，即取六義之賦推演而成，或未必然。春秋列國朝聘，賓主多賦詩言志，蓋隨時口誦，不待樂奏也。周語析言之。故以瞍賦蒙誦并稱，劉向統(tǒng)言之，故云不歌而誦謂之賦。竊疑賦自有一種聲調(diào)，細別之與歌不同，與誦亦不同，荀屈所創(chuàng)之賦，系取瞍賦之聲調(diào)而作，故雖雜出比興，無害其為賦也。漢世朱買臣九江被公能讀離騷，蓋不僅能讀楚國方音，兼能明賦之聲調(diào)耳。荀子有成相篇，俞樾說‘此相字即舂不相之相，禮記曲禮篇鄰有喪，舂不相。鄭注曰“相謂送杵聲。 ”蓋古人于勞役之事，必為歌謳以相勸勉，蓋舉大木者呼邪許之比，其樂曲即謂之相。請成相者，請成此曲也。漢志有成相雜詞，足征古有此體?！州锢镛抖?，本古挽歌，而曹操借以寫漢末離亂之事。荀卿屈原之作賦，或亦借舊有聲調(diào)別造新詞以體物寫情歟？

　?。础√茖懕緞⑾蛏嫌泄首郑恰Ｔ谱盅?，應(yīng)刪。漢書藝文志‘不歌而誦謂之賦?！x者，古詩之流也，’班固兩都賦序語。

　?。怠∽箅[元年傳‘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苯龆x“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薄x‘賦詩謂自作詩也。中融外泄，各自為韻，蓋所賦之詩有此辭，傳略而言之?！仲椅迥陚鳌克]退而賦曰“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杜注‘士薦自作詩也。’蒍即短之偽別字。逢盛碑‘命有悠短，’‘悠短’即修短也。廣韻上聲二十四緩‘短，都管切。短同上?！Y(jié)言短韻，謂鄭莊之賦僅二句，士薦之賦僅三句也，唐寫本短字不誤。詩齊風東方之日箋曰‘日在東方，其明未融?！x曰‘昭五年左傳云“日上，其中明而未融，其當?shù)┖?。”服虔云“融，高也?！卑讣茸怼罢衙饔腥??！眰髟弧叭冢L也?！敝^日高其光照長遠。日之旦明未高，故以喻不明也?！?br/>
　?。丁√茖懕咀鳌粍t賦也者，’是。黃疑拓作括，非是。唐寫本正作拓。紀評曰‘拓字不誤，開拓之義也。顏延年宋郊祀歌“奄受敷錫，宅中拓宇。”李善注引漢書虞詡曰“先帝開拓土宇?！薄咐钭⒁稌虾鬂h書虞詡傳，紀評誤脫后字。

　　７　荀子賦篇所載六首：禮，知，云，蠶，箴，及篇末佹詩是也。茲錄禮知二篇于左：爰有大物，非絲非帛，文理成章；非日非月，為天下明。生者以壽，死者以葬；城郭以固，三軍以強；粹而王，駁而伯，無一焉而亡。臣愚不識，敢請之王。（案此即彥和所云結(jié)句隱語。下知賦同。）王曰：此夫文而不采者與？簡然易知而致有理者與？君子所敬而小人所不者與？性不得則若禽獸，性得之則甚雅似者與？匹夫隆之則為圣人，諸侯隆之則一四海者與？致明而約，甚順而體。請歸之禮。禮（此一字即題目，古書題多在文后，如禮記樂記篇子貢問樂即其例。）

　　皇天降物，以示下民?；蚝窕虮?，帝不齊均。桀紂以亂，湯武以賢。湣湣淑淑，皇皇穆穆；周流四海，曾不崇日。君子以修，跖以穿室。大參乎天，精微而無形；行義以正，事業(yè)以成；可以禁暴足窮，百姓待之而后寧泰。（楊注云當為泰寧。）臣愚不識，愿聞其名。曰：此夫安寬平而危險隘者邪？修潔之為親而雜污之為狄者耶？（ 狄讀為逖。）甚深藏而外勝敵者耶？法禹舜而能弇跡者耶？行為動靜待之而后適者耶？血氣之精也，志意之榮也。百姓待之而后寧也，天下待之而后平也，明達純粹而無疵也，夫是之謂君子之知。知。

　　８　宋玉賦自楚詞文選所載外，有諷，笛，釣，大言，小言，五篇，皆在古文苑。張惠言以為皆五代宋人聚斂假讬為之。文選有風賦當可信。

　　９　謂荀宋所造，始以賦名。王虬孫讀賦卮言導(dǎo)源篇曰‘荀況賦篇言請陳佹詩；班固言賦者古詩之流，曰佹旁出之辭，曰流每下之說。夫既與詩分體，則義兼比興，用長箴頌矣。單行之始，椎輪晚周，別子為祖，荀況屈平是也。繼別為宗，宋玉是也。追其統(tǒng)系，三百篇其百世不遷之宗矣。下此則兩家歧出，有由屈子分支者，有自荀卿別派者，昭明序選，所云以荀宋表前，賈馬繼后，而慨然于源流自茲也。相如之徒，敷興摛文，乃從荀法；賈傅以下，湛思渺慮，具有屈心。抑荀正而屈變，馬愉而賈戚，雖云一轂，略已殊涂。賦家極軌，耍當盛漢之隆，而或命騷為的，偏奉東京，豈曰知言者哉。’抱樸子鈞世篇‘毛詩者，華彩之辭也，然不及上林羽獵二京三都之汪濊博富也。若夫俱論宮室，而奚斯路寢之頌，何如王生之賦靈光乎？同說游獵，而叔畋盧令之詩，何如相如之言上林乎？并美祭祀，而清廟云漢之辭，何如郭氏南郊之艷乎？等稱征伐，而出車六月之作，何如陳琳武軍之壯乎？則舉條可以覺焉。’

　?。保皾h書藝文志雜賦十二家，首列客主賦十八篇。沈欽韓曰‘子墨客卿翰林主人蓋用其體。’荀子賦皆用兩人問對之體，客主賦當取法于此。述客主以首引，謂荀卿賦；極聲貌以窮文，謂屈原賦。故曰‘斯蓋別詩之原始，命賦之厥初?！?br/>
　　１１漢書藝文志秦時雜賦九篇，沈欽韓曰‘文心雕龍詮賦篇“秦世不文，頗有雜賦，”本此?！?br/>
　?。保菜囄闹娟戀Z賦三篇。案賈賦今無存者。賈誼賦七篇。王應(yīng)麟曰‘惜誓，吊屈原，鵩賦，古文苑有旱云，虡賦，隋志梁有賈誼集四卷?！冻速x九篇。王應(yīng)麟曰‘古文苑有梁王菟園賦。文選王粲七哀詩注“枚乘集有臨霸池遠訣賦?！彼逯境思??！跸戎t曰‘西京雜記有柳賦。又略見初學(xué)記二十八?！抉R相如賦二十九篇。沈欽韓曰‘隋志相如集一卷?！~德輝曰‘本傳有子虛賦（文選分亡是公以下為上林賦。）哀秦二世賦，大人賦凡三篇。文選有長門賦一篇。藝文類聚人部有美人賦一篇。（古文苑及初學(xué)記人部同。）文選魏都賦注有黎賦。北堂書鈔百四十六有魚菹賦。’陶紹曾曰‘玉篇石部有梓桐山賦?！醢x十六篇。王應(yīng)麟曰‘本傳作甘泉洞簫頌。楚辭有九懷。文選注有碧雞頌。隋唐志集五卷?！瘬P雄賦十二篇。王應(yīng)麟曰‘本傳作四賦。志云“入揚雄八篇。”蓋七略所載止四賦也。古文苑有太玄蜀都逐貧賦，文選注有覈靈賦?！驓J韓曰‘覈靈賦略見御覽一?！?br/>
　　陶紹曾曰‘說文氐部引雄賦“響若氐隤，”蓋解嘲古亦謂之賦也。當在此十二篇中。’枚皋賦百二十篇。（本傳云‘其尤慢戲不可讀者，尚數(shù)十篇。’）王應(yīng)麟曰‘本傳凡可讀者百二十篇?！父拗瀑x最多，而皋賦今不可見。漢書皋傳云‘皋從行至甘泉雍河?xùn)|，東巡狩，封泰山，塞決河宣房，游觀三輔離宮觀，臨山澤弋獵射馭狗馬，蹴鞠刻鏤，上有所感，輒使賦之。為文疾，受詔輒成，故所賦者多。司馬相如善為文而遲，故所作少，而善于皋。’藝文志不載東方朔賦。其本傳云，‘有封泰山，責和氏璧，及皇太子生，禖，屏風，殿上柏柱，平樂觀獵賦諸篇?！[三百五十有朔對驃騎難。品物畢圖，謂皋朔輒受詔賦宮館奇獸異物也。

　　１３班固兩都賦序‘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禮官，考文章?！市⒊芍溃摱浿?，蓋奏御者千有余篇。’藝文志‘至成帝時，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br/>
　?。保袋S注‘京殿，文選兩都，二京，靈光，景福之類是也；苑獵，上林，甘泉，長楊，羽獵之類是也；述行，北征，東征之類是也；序志，幽通，思玄之類是也。’周禮天官太宰‘體國經(jīng)野。’鄭注‘體，猶分也。經(jīng)，謂為之里數(shù)?！笪脑陚鳌韧踔龝r也，履端于始，歸余于終?！跻蓦x騷注‘亂，理也。所以發(fā)理詞，指，總撮其要也。極意陳詞，文彩紛華，后結(jié)括一言以明所趣之意也?！痧ピ龢懔}賦篇末皆有亂詞。亂者猶關(guān)雎之亂。樂記“武亂皆坐，周召之治也?！编嵶ⅰ皝y，謂失行列也?！庇浻衷啤靶衅渚Y兆，要其節(jié)奏，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别ブ^亂則行列不必正，進退不必齊。案騷賦之末，煩音促節(jié)，其句調(diào)韻腳，與前文各異，亦失行列進退之意?！腹鹨馍w本國語韋昭注。

　?。保怠挛钠酢茖懕咀鳌畬懰臀膭?。’趙君萬里曰：‘案御覽五八七引此文，與唐本正合?！柑茖懕臼恰懰褪橇顺ＵZ，意謂充足也。附會篇‘克終底績，寄深寫送?！嘀^一篇之終，當文勢充足也。

　?。保秶Z魯語下‘閔馬父曰，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大師，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zhí)事有恪?！f昭注曰‘輯，成也，凡作篇章，篇義既成，撮其大要為亂辭。詩者，歌也。所以節(jié)□者也，如今三節(jié)□矣，曲終乃更變章亂節(jié)，故謂之亂也。’紀評曰‘分別體裁，經(jīng)緯秩然，雖義可并存，而體不相假。蓋齊梁之際，小賦為多，故判其區(qū)畛，以明本末?！?br/>
　?。保窛h書藝文志有雜禽獸六畜昆蟲賦十八篇，王應(yīng)麟曰‘劉向別錄有行過江上弋雁賦，行弋賦，弋雌得雄賦。’又有雜器賦草木賦三十三篇。西京雜記雖云出自吳均，然其時或尚及見漢代雜賦之遺，茲錄其所載小賦數(shù)首于下。

　　

　　枚乘柳賦

　　忘憂之館，垂條之木，枝逶遲而含紫，葉萋萋而吐綠。出入風云，去來羽族，既上下而好音，亦黃衣而絳足。蜩螗厲響，蜘蛛吐絲，階草漠漠，白日遲遲。于嗟細柳，流亂輕絲。君王淵穆其度，御群英而玩之，小臣瞽瞆。與此陳詞。于嗟樂兮！于是□盈縹玉之酒，爵獻金漿之醪；庶羞千族，盈滿六庖；弱絲清管，與風霜而共雕；槍锽啾唧，蕭條寂寥；雋乂英旄，列襟聯(lián)袍；小臣莫效于鴻毛，空銜鮮而嗽醪。雖復(fù)河清海竭，終無增景于邊橑。

　　漢惠帝諱盈，此文何以不諱，殆偽讬也。茲復(fù)錄魏文帝柳賦一首以示例。

　　

　　魏文帝柳賦

　　昔建安五年，上與袁紹戰(zhàn)于官渡，是時余始植斯柳，自彼迄今十有五載矣。感物傷懷，乃作斯賦曰：伊中域之偉木兮，瑰姿妙其可珍；稟靈祇之篤施兮，與造化乎相因。四氣邁而代運兮，去冬節(jié)而涉春；彼庶卉之未動兮，固肇萌而先辰。盛德遷而南移兮，星鳥正而司分；應(yīng)隆時而繁育兮，揚翠葉之青純。修干偃蹇以虹指兮，柔條阿那而蛇伸；上扶疏而孛散兮，下交錯而龍鱗。在余年之二七，植斯柳乎中庭；始圍寸而高尺，今連拱而九成。嗟日月之逝邁，忽亹亹以遄征；昔周游而處此，今倏忽而弗形；感遺物而懷故，俛惆悵以傷情。于是曜靈次乎鶉首兮，景風扇而增暖；豐宏陰而博覆兮，躬愷悌而弗倦；四馬望而傾蓋兮，行旅仰而回睠。秉至德而不伐兮，豈簡卑而擇賤；含精靈而奇生兮，保休體之豐衍；惟尺斷而能植兮，信永貞而可羨。（此賦王粲亦同作，而文不全。）

　　路喬如鶴賦

　　白鳥朱冠，鼓翼池干。舉修距而躍躍，奮皓翅之□□。（同翼）宛修頸而顧步，啄沙磧而相歡；豈忘赤霄之上，忽池□而盤桓；飲清流而不舉，食稻粱而未安。故知野禽野性，未脫籠樊；賴吾王之廣愛，雖禽鳥兮抱恩；方騰驤而鳴舞，憑朱檻而為歡。

　　公孫詭文鹿賦

　　麀鹿濯濯，來我槐庭；食我槐葉，懷我德聲。質(zhì)如湘縟，文如素綦；呦呦相召，小雅之詩。嘆丘山之比歲，逢梁王于一時。

　　羊勝屏風賦

　　屏風鞈匝，蔽我君王；重葩累繡，沓璧連璋；飾以文錦，映以流黃；畫以古烈，颙颙昂昂；藩后宜之，壽考無疆。

　　鄒陽幾賦

　　高樹凌云，蟠紆煩冤，旁生附枝。王爾公輸之徒，荷斧斤，援葛□，攀喬枝，上不測之絕頂，伐之以歸。眇者督直，聾者磨礱，齊貢金斧，楚入名工。迺成斯幾，離奇髣佛，似龍蟠馬回，鳳去鸞歸。君王憑之，圣德日躋。

　　中山王勝文木賦

　　麗木離披，生彼高崖；拂天河而布葉，橫日路而擢枝。幼雛羸鷇，單雄寡雌，紛紜翔集，嘈嗷鳴啼，載重雪而梢勁風，將等歲于二儀。巧匠不識，王子見知，乃命班爾，載斧伐斯。隱若天崩，豁如地裂，華葉分披，條枝摧折。既剝既判，見其文章；或如龍盤虎踞，復(fù)似鸞集鳳翔；青緺紫綬，環(huán)璧珪璋；重山累嶂；連波疊浪；奔電屯云，薄霧濃氛；□宗驥旅，雞族雉群；蠋繡鴦錦，蓮藻芰文；色比金而有裕，質(zhì)參玉而無分。裁為用器，曲直舒卷；修竹映池，高松植巘。制為樂器，婉轉(zhuǎn)蟠紆；鳳將九子，龍導(dǎo)五駒。制為屏風，郁岪穹隆。制為杖幾，極麗窮美。制為枕案，文章璀璨，彪炳煥汗。制為盤盂，采玩踟躕。猗與君子，其樂只且。

　?。保赴杠髯游遒x，皆假為隱語，以問于人，如禮賦曰：‘臣愚不識，敢請之王?！湎聞t所問之人重演其義而告之。如王曰：‘此夫文而不采者與？’此即彥和所謂‘事數(shù)自環(huán)’也。巧談唐寫本作夸談，是。

　?。保构盼脑份d枚乘菟園賦錯脫不可理，黃先生校釋之如下：

　　

　　枚叔梁王菟園賦

　　修竹檀欒（均）夾池水（句）旋（旋回旋之旋）菟園（均）并馳道（句）臨廣衍（均）長冗（二字有誤）阪（均）‘故’（即阪字字形近訛）徑（一作正）‘于’（疑衍）昆侖（均）□（即貌字）觀相物‘芴焉’（芴即物字之誤焉字涉下而衍）子（兮字之誤也）有似乎西山（均）西山隑隑（企立之貌）（均）恤（一作邵）焉□□（即隗字高貌）（均）□□（二字有誤）崣□（句）崟巖□（即紆字加山爾）‘嵷’（涉上而誤）?。ň酰次∽种`巍或作巋歸旁俗書或作來所謂追來為歸也山又訛為川）焉（上有脫文）暴熛（句）激揚塵埃（均）蛇（上有脫文）龍（句）奏林薄（句）‘竹’（疑衍）游風踴焉（句）秋風揚焉（句）滿庶庶焉（句）紛紛紜紜（句）騰踴云亂（均）枝葉翚散（均）摩（疑當作麾）‘來’（涉上而形誤）幡幡（均）焉溪谷沙石（均）洄波沸日（句）湲‘浸’（即湲之訛）疾東（句）流連轔轔（句）陰發(fā)緒（此三字有誤）菲菲（句）訚訚讙擾（句）

　　昆（即從之?。╇u蝭（一作弟）蛙（即鶗鴃也）（均）倉庚密切（句）別鳥相離（均）哀鳴其中（句）若乃附巢蹇□（二字有誤）之傅于列樹也（句）欐欐（讀與簁如）若飛雪之重弗麗（三字有誤）也（句）西望西山（句）山鵲野鳩（均）白鷺鶻桐（蓋鸼字之誤）（均）鹯鶚鷂雕（均）翡翠鴝鵒（均）守（蓋□字之訛爾雅□天狗）狗戴勝（句）巢枝穴藏（句）被塘臨谷（均）聲音相聞（句）啄（讀為咮）尾離屬（均）翱翔群熙（句）交頸接翼（均）闟而未至（句）徐飛翋□（即颯沓均）往來霞水（句）離散而沒合（均）疾疾紛紛（句）若塵埃之間白云（均）也予（字有誤）之幽冥究之乎無端（均）于是晚春早夏（均）邯鄲襄國易陽之容麗人及其燕飾子相予（予之偽讀為與）雜遝而往款焉（句）

　　

　　車馬接軫相屬（均）方輪錯轂（均）接望何（字有誤）驂（句）披銜跡蹶（均）自奮增絕（均）怵惕騰躍（句）水（字有誤）意而未發(fā)（均）因更陰逐心相秩奔（一作奮一作奪六字有誤）隧（與墜字同）林臨河（句）怒氣未竭（均）羽蓋繇（□字之訛）起（句）被以紅沫（均）濛濛若雨委雪（均）高冠扁（即翩之?。?均）焉長劍閑（文選宦者傳論注引作闬蓋讀為岸）（均）焉左挾彈（均）焉右執(zhí)鞭（均）焉日移樂衰（句）游觀西園（均）‘之芝’（二字并涉下衍）芝成宮闕（句）枝葉榮茂（均）選擇純熟（句）挈取含苴（讀與咀同）（均）復(fù)取其次（句）顧賜從者（均）于是從容安步（均）斗雞走兔（均）俛仰釣射（均）烹熬炮炙（均）極歡到莫（均）若乃夫郊采桑之婦人兮□裼錯紆（均）連□方路（均）摩貤（陀之訛）長□（發(fā)之訛句）便娟數(shù)顧（文選謝靈運會吟行注引作若采桑之女連褒方路磨陀長髻便娟數(shù)顧）（均）芳溫往來（句）按（精之訛）神‘連’（即神字訛衍）未結(jié)（句）已諾不分（均）縹并（讀為艵）進靖（請之訛句）儐（請為顰）笑連便（均）不可忍視也（句）于是婦人先稱曰（句）春陽生兮萋萋（均）不才子兮心哀（均）見嘉客兮不能歸（均）桑萎蠶饑中人望奈何（句）

　　２０史記司馬相如傳‘蜀人楊得意為狗監(jiān)，侍上。上讀子虛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為此賦?！鄙象@，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也。請為天子游獵賦，賦成奏之。”上許，令尚書給筆札。相如以子虛虛言也，為楚稱；烏有先生者，烏有此事也，為齊難；無是公者，無是人也，明天子之義；故空藉此三人為辭，以推天子諸侯之苑囿。其卒章歸之于節(jié)儉，因以諷諫。奏之天子，天子大悅。其辭曰……（文載史記漢書相如本傳，辭繁不錄。）賦奏，天子以為郎。無是公言天子上林廣大，山谷水泉萬物，及子虛言楚云夢所有甚眾，侈靡過其實，且非理義所尚。故刪取其要歸正道而論之。’顏師古漢書注曰‘言不尚其侈靡之論，但取終篇歸于正道耳，非謂削除其辭也。而說者便謂此賦已經(jīng)史家刊剟，失其意矣。’

　?。玻笔酚涃Z生列傳‘賈生為長沙王太傅。三年，有鸮飛入賈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曰服。賈生既以適居長沙，長沙卑濕，自以為壽不得長，傷悼之，乃為賦以自廣。其辭曰：

　　

　　單閼之歲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閑暇。異物來集兮，私怪其故；發(fā)書占之兮，策言其度。曰野鳥入處兮，主人將去。請問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兇言其災(zāi)，淹數(shù)之度兮，語予其期。服乃嘆息，舉首奮翼，口不能言，請對以臆。萬物變化兮，固無休息，斡流而遷兮，或推而還，形氣轉(zhuǎn)續(xù)兮，化變而蟺，沕穆無窮兮，胡可勝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兮，吉兇同域。彼吳強大兮，夫差以敗；越棲會稽兮，句踐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說胥靡兮，迺相武丁。夫禍之與福兮，何異糾纆；命不可說兮，孰知其極。

　　

　　水激則旱兮，矢激則遠；萬物回薄兮，振蕩相轉(zhuǎn)。云蒸雨降兮，錯繆相紛，大專槃物兮，坱軋無垠，天不可與慮兮，道不可與謀，遲數(shù)有命兮，惡識其時。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千變?nèi)f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何足控搏；化為異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賤彼貴我；通人大觀兮，物無不可。貪夫殉財兮，烈士殉名；夸者死權(quán)兮，品庶馮生。怵迫之徒兮，或趨西東，大人不曲兮，億變齊同。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眾人或或兮，好惡積意；真人恬漠兮，獨與道息。釋知遺形兮，超然自喪；寥廓忽荒兮，與道翱翔。乘流則逝兮，得坻則止；從軀委命兮，不私與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淵之靜，泛兮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寶兮，養(yǎng)空而游。德人無累兮，知命不憂；細故□□兮，何足以疑！’（賈生此賦與鹖冠子世兵篇文辭多同。）史記伯夷列傳‘貪夫殉財’作賈生曰，是世兵篇偽也。

　?。玻矟h書王褒傳‘褒字子淵，蜀人也。宣帝時為諫大夫。太子體不安，苦忽忽善忘不樂。詔使褒等皆之太子宮，虞侍太子，朝夕誦讀奇文，及所自造作。疾平復(fù)，迺歸。太子喜褒所為甘泉及洞簫頌，令后宮貴人左右皆誦讀之?！倪x有洞簫賦，文繁不具錄。其篇末亂辭結(jié)句云：‘連延駱驛，變無窮兮，’彥和窮變二字所本。

　?。玻澈鬂h書班固傳‘固字孟堅，年九歲，能屬文，誦詩賦。及長，遂博貫載籍，九流百家之言，無不窮究。所著典引，賓戲，應(yīng)譏，詩，賦，銘，誄，頌，書，文，記，論，議，六言，在者凡四十一篇?！钫{(diào)元賦話云‘揚馬之賦，語皆單行，班張則閑有儷句，如周以龍興，秦以虎視，聲與風游，澤從云翔等語是也。下逮魏晉，不失厥初。鮑昭江淹，權(quán)輿已肇。永明天監(jiān)之際，吳均沈約諸人，音節(jié)諧和，屬對密切，而古意漸遠。庾子山沿其習，開隋唐之先躅；古變?yōu)槁?，子山實開其先?！緜鬏d兩都賦而無序文，茲從文選移錄其序，賦繁不錄。

　　

　　兩都賦序

　　或曰，賦者古詩之流也。昔成康沒而頌聲寢，王澤竭而詩不作，大漢初定，日不暇給；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禮官，考文章，內(nèi)設(shè)金馬石渠之署，外興樂府協(xié)律之事，以興廢繼絕，潤色鴻業(yè)。是以眾庶悅豫，福應(yīng)尤盛。白麟赤雁芝房寶鼎之歌，薦于郊廟；神雀五鳳甘露黃龍之瑞，以為年紀。故言語侍從之臣，若司馬相如虞丘壽王東方朔枚皋王褒劉向之屬，朝夕論思，日月獻納；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寬太?？住跆写蠓蚨偈孀谡齽⒌绿犹凳捦葧r時間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諷諭，或以宣上德而盡忠孝，雍容揄揚，著于后嗣，抑亦雅頌之亞也。故孝成之世，論而錄之，蓋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漢之文章，炳焉與三代同風。且夫道有夷隆，學(xué)有粗密，因時而建德者，不以遠近易則；故皋陶歌虞，奚斯頌魯，同見采于孔氏，列于詩書，其義一也。稽之上古則如彼，考之漢室又如此，斯事雖細，然先臣之舊式，國家之遺美，不可闕也。臣竊見海內(nèi)清平，朝廷無事，京師脩宮室浚城隍起苑囿以備制度，西土耆老，咸懷怨思，冀上之睠顧，而盛稱長安舊制，有陋□邑之議。故臣作兩都賦，以極眾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

　?。玻春鬂h書張衡傳‘張衡字平子，南陽西鄂人也，少善屬文。時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十年乃成?！瘲钊锢碚撛唬骸阶佣?，文章卓然。’（李善西京賦注引。）衡本傳謂二京文多故不載。文選載西京東京兩賦，（薛綜注。）又載南都賦一首，文繁不錄。

　?。玻禎h書揚雄傳‘揚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孝成帝時，客有薦雄文似相如者（西京雜記三：‘司馬長卿賦時人皆稱典而麗，雖詩人之作，不能加也。揚子云曰“長卿賦不似從人間來，其神化所至邪?！弊釉茖W(xué)相如為賦而弗逮，故雅服焉?！┥戏浇检舾嗜┊嚪陉幒笸?，以求繼嗣，詔雄待詔承明之庭。正月，從上甘泉還，奏甘泉賦以風。甘泉本因秦離宮，既奢泰，而武帝復(fù)增通天高光迎風宮外。近則洪崖旁皇儲胥弩阹；遠則石關(guān)封巒枝鵲露寒棠梨師得；游觀屈奇瑰瑋，非木靡而不雕，墻涂而不畫，周宣所考，般庚所遷，夏卑宮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且其為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諫則非時。欲默則不能巳，故遂推而隆之，迺上比于帝室紫宮；若曰此非人力之所為，黨鬼神可也?！x文繁不錄。

　?。玻逗鬂h書王逸傳（文苑傳上）‘王延壽字文考，有□才。少游魯國，作靈光殿賦。后蔡邕亦造此賦，未成，及見延壽所為，甚奇之，遂輟翰而已?！倪x載其賦文，辭繁不錄，錄序于下：魯靈光殿者，蓋景帝程姬之子恭王余之所立也。初，恭王眙都下國，好治宮室，遂因魯僖基兆而營焉。遭漢中微，盜賊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見隳壞，而靈光巋然獨存，意者豈非神明依憑支持，以保漢室者也。然其規(guī)矩制度，上應(yīng)星宿，亦所以永安也。予客自南鄙，觀蓺于魯，睹斯而眙，曰：嗟乎！詩人之興，感物而作，故奚斯頌僖，歌其路寢，而功績存乎辭，德音昭乎聲。物以賦顯，事以頌宣，匪賦匪頌，將何述焉！

　?。玻啡龂褐就豸觽鳌豸?，字仲宣，山陽高平人也。善屬文，舉筆便成，無所改定。時人常以為宿構(gòu)，然正復(fù)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著詩賦論議垂六十篇。文帝書與元城令吳質(zhì)曰“仲宣獨自善于辭賦，惜其體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無以遠過也。”’發(fā)端唐寫本作發(fā)篇，是。嚴可均全后漢文輯粲賦有大暑，游海，浮淮，閑邪，出婦，思友，寡婦，初征，登樓，羽獵，酒，神女，槐樹等賦，雖頗殘闕，然篇率遒短，故彥和云然。茲錄其登樓賦一首。

　　

　　登樓賦

　　登茲樓以西望兮，聊假日以銷憂；覽斯宇之所處兮，實顯敞而寡仇。挾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長洲；背墳衍之廣陸兮，臨皋隰之沃流；北彌陶牧，西接昭丘；華實蔽野，黍稷盈疇。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遭紛濁而遷逝兮，漫逾紀以迄今；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憑軒檻以遙望兮，向北風而開襟；平原遠而極目兮，蔽荊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兮，川既漾而濟深；悲舊鄉(xiāng)之壅隔兮，涕橫墜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陳兮，有歸歟之嘆音；鐘儀幽而楚奏兮，莊舄顯而越吟；人情同于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惟日月之逾邁兮，俟河清其未極，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懼匏瓜之徒懸兮，畏井渫之莫食。步棲遲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將匿；風蕭瑟而并興兮，天慘慘而無色；獸狂顧以求群兮，鳥相鳴而舉翼；原野闃其無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愴以感發(fā)兮，意忉怛而憯惻。循階除而下降兮，氣交憤于胸臆；夜參半而不寐兮，悵盤桓以反側(cè)。

　?。玻竿豸觽鳌焙Ｐ旄勺謧ラL。文帝與吳質(zhì)書曰“偉長獨懷文抱質(zhì)，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謂彬彬君子矣?！薄湔撜撐脑弧玺又跽鳎菢?，槐賦，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團扇，橘賦，雖張蔡不過也。然于他文未能稱是?！鬂h文輯干賦有齊都，西征，序征，哀別，冠，團扇，車渠□等賦，皆殘闕太甚，茲錄齊都賦一節(jié)于下，殆彥和所謂時逢壯采者歟？

　　

　　齊國實坤德之膏腴，而神州之奧府。其川瀆則洪河洋洋，發(fā)源昆侖，九流分逝，北朝滄淵，驚波沛厲，浮沫揚奔。南望無垠，北顧無鄂；蒹葭蒼蒼，莞菰沃若。瑰禽異鳥辟萃乎其間，帶華蹈縹，披紫垂丹，應(yīng)節(jié)往來，翕習翩翻。靈芝生乎丹石，發(fā)翠華之煌煌。其寶玩則玄蛤抱璣，駮蚌含珰。

　?。玻共邉坐櫼?guī)謂潘岳作藉田賦，左思作三都賦，文選藉田賦注引臧榮緒晉書曰‘泰始四年正月丁亥，世祖初藉于千畝，司空掾潘岳作藉田頌?！⒂衷弧逄镂髡?，咸有舊注。’是岳賦以此二篇為最巨制，故獨有舊注。藉田尤關(guān)國家典制，彥和意即指此。晉書文苑左思傳曰‘左思字太沖，齊國臨淄人也。貌寢口訥，而辭藻壯麗，不好交游，惟以閑居為事。造齊都賦一年乃成。復(fù)欲賦三都，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遂構(gòu)思十年，門庭藩溷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之。及賦成，時人未之重，思自以其作不謝班張，恐以人廢言，安定皇甫謐有高譽，思造而示之。謐稱善，為其賦序，張載為注魏都，劉逵注吳蜀。司空張華見而嘆曰“班張之流也。使讀之者盡而有余，久而更新。”于是豪貴之家，競相傳寫，洛陽為之紙貴。陸機絕嘆伏，以為不能加也?！?br/>
　　世說新語文學(xué)篇注引左思別傳曰‘思字太沖，齊國臨淄人。父雍起于筆札，多所掌練，為殿中御史。思早喪母，雍憐之，不甚教其書學(xué)。及長，博覽名文，遍閱百家。司空張華辟為祭酒。賈謐舉為秘書郎。謐誅，歸鄉(xiāng)里，專思著述，齊王冏請為記室參軍，不起，時為三都賦未成也。后數(shù)年疾終，其三都賦改定至終乃上。初作蜀都賦云“金馬電發(fā)于高岡，碧雞振翼而云披，鬼彈飛丸以礌礉，火井騰光以赫曦?！苯駸o鬼彈，故其賦往往不同。思為人無吏干而有文才，又頗以椒房自矜，故齊人不重也。思造張載問□蜀事，交接亦疏。皇甫謐西州高士，摯仲治宿儒知名，非思倫匹，劉淵林衛(wèi)伯輿并早終，皆不為思賦序注也。凡諸注解，皆思自為，欲重其文，故假時人名姓也?！瘒揽删弧竸e傳失實，晉書所棄，其可節(jié)取者僅耳。思先造齊都賦成，復(fù)欲賦三都，泰始八年妹芳為脩儀，因移家京師，求為秘書郎，歷咸寧至太康初，賦成。晉書所謂構(gòu)思十年者也?；矢χk卒于太康三年，而為賦序，是賦成必在太康初。此后但可云賦未定，不得云賦未成也。其賦屢經(jīng)刪改，歷三十余年，至死方休。

　　

　　太康三年張載為著作佐郎，思訪岷蜀事，遂刪鬼彈飛丸之語，又交摯虞，或嘗以賦就正，此可因別傳而意會得之者。元康六年后為張華司空祭酒，容或有之，但不得云辟。至謂賈謐舉為秘書郎，謐誅歸鄉(xiāng)里，又謂摯仲治宿儒知名，非思倫匹，劉淵林衛(wèi)伯輿并早終，皆不為思賦序注，凡諸注解，皆思自為，則別傳殊失實矣。賈謐本姓韓，太康三年，為賈充世孫，至惠帝時用事，思先為秘書郎久矣，非謐所舉，永康元年謐誅。太安二年張方逼京師，兵火連歲，思避亂舉家適冀州，數(shù)歲以疾終。余意度之，當是謐誅去官，久之遭亂客死，而云歸鄉(xiāng)里，非也?；矢Ω呙?，一經(jīng)品題，聲價十倍。摯虞雖宿儒，與思同在賈謐二十四友中，要是倫匹。劉逵元康中尚書郎，累遷至侍中；衛(wèi)權(quán)衛(wèi)貴妃兄子，元康初尚書郎；兩人即早終，何不可為思賦序注。況劉衛(wèi)后進，名出皇甫下遠甚，何必假其名姓。今皇甫序劉注在文選，劉序衛(wèi)序在晉書，皆非茍作。魏志衛(wèi)臻傳注云“權(quán)作左思吳都賦序及注。序粗有文辭，至為注了無所發(fā)明，直為塵穢紙墨，不合傳寫?！比缗岽苏f，權(quán)貴游好名，序不嫌空疏，而躓于為注，使思自為，何至塵穢紙墨。別傳道聽涂說，無足為憑。晉書匯十八家舊書，兼取小說，獨棄別傳不采，斯史識也。’

　?。常皶x書陸機傳‘陸機字士衡，吳郡人也。少有異才，文章冠世。機天才秀逸，辭藻宏麗，張華嘗謂之曰“人之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弟云嘗與書曰“君苗見兄文，輒欲燒其筆硯?！焙蟾鸷轶鐣Q“機文猶玄圃之積玉，無非夜光焉；五河之吐流，泉源如一焉。其弘麗妍贍，英銳漂逸，亦一代之絕乎！”其為人所推服如此?！治脑烦晒梻鳌晒椬肿影?，東郡白馬人也。少有俊才，嗣賦甚麗，張華雅重綏，每見其文，嘆伏以為絕倫?！戈憴C文賦言文之流品制作；成公綏嘯賦言因形創(chuàng)聲，隨事造曲；殆彥和所謂底績于流制者歟？

　?。常睍x書郭璞傳‘郭璞字景純，河?xùn)|聞喜人也。博學(xué)有高才，而訥于言論，詞賦為中興之冠。’世說文學(xué)篇注引璞別傳云‘文藻粲麗，詩賦誄頌，并傳于世。’文選江賦注引晉中興書曰‘璞以中興，王宅江外，乃著江賦，述川瀆之美?！瘡┖头Q景純縟理有余，縟謂文藻粲麗，理則如江賦‘忽忘夕而宵歸，詠采菱以叩舷；傲自足于一謳，尋風波以窮年’之類。

　　３２袁宏賦存者，今無完篇。案晉書文苑袁宏傳曰‘袁宏字彥伯。宏有逸才，文章絕美，累遷大司馬桓溫府記室，溫重其文筆，專綜書記。后為東征賦，賦末列稱過江諸名德，而獨不載桓彝。時伏滔先在溫府，又與宏善，苦諫之，宏笑而不答。溫知之甚忿，而憚宏一時文宗，不欲令人顯問。后游青山飲歸，命宏同載，眾為之懼。行數(shù)里，問宏云“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答曰“尊公稱謂，非下官敢專，既未遑啟，不敢顯之耳。”溫疑不實，乃曰“君欲為何辭？”宏即答云“風鑒散朗，或搜或引，身雖可亡，道不可隕，宣城之節(jié)，信義為允也?！睖劂欢梗曩x又不及陶侃。侃子胡奴嘗于曲室抽刃問宏曰“家君勛跡如此，君賦云何相忽？”宏窘急答曰“我已盛述尊公，何乃言無？”因曰“精金百汰，在割能斷；功以濟時，職思靜亂；長沙之勛，為史所贊?！焙酥?。從桓溫北征，作北征賦，皆其文之高者。嘗與王珣伏滔同在溫坐，溫令滔讀其北征賦，至“聞所傳于相傳，云獲麟于此野；誕靈物以瑞德，奚授體于虞者；疚尼父之洞（世說新語文學(xué)篇洞作慟是也）泣，似實慟而非假；豈一性（世說注作物）之足傷，乃致傷于天下?！逼浔局链吮愀捻崱＋懺啤按速x方傳千載，無容率爾。今于天下之后移韻徙事，然于寫送之致，似為未盡?！碧显啤暗靡鎸戫嵰痪?，或為小勝?！睖卦弧扒渌家嬷??！焙陸?yīng)聲答曰“感不絕于余心，愬（世說作訴）流風而獨寫?！鲍懻b味久之，謂滔曰“當今文章之美，故當共推此生。”’張衡東京賦薛綜注。‘梗概不纖密，言粗舉大綱如此之言也。’東征賦述名臣功業(yè)，皆略舉大概，故云彥伯梗概。

　?。常澄骶╇s記二‘司馬相如為上林子虛賦，意思蕭散，不復(fù)與外事相關(guān)?？匾斓兀e綜古今，忽然如睡，煥然而興，幾百日而后成。其友人盛覽嘗問以作賦。相如曰“合綦組以成文，列錦繡而為質(zhì)，一經(jīng)一緯，一宮一商，此賦之跡也。賦家之心，苞括宇宙，總覽人物，斯乃得之于內(nèi)，不可得而傳，”覽乃作合組歌列錦賦而退，終身不復(fù)敢言作賦之心矣?！骶╇s記雖偽讬，相如語或傳之在昔，故彥和本之。紀評曰‘洞見癥結(jié)，針對當時以發(fā)揮?！？庇洝笓?jù)下物以情觀句，睹疑觀字之誤。燉本情觀之觀作睹?！?br/>
　　３４桓譚新論‘余素好文，見子云工為賦，欲從之學(xué)。子云曰，能讀千賦，則善為之矣?！ㄋ囄念惥畚迨?。亦見北堂書鈔一百二。）西京雜記二‘或問揚雄為賦。雄曰，讀千首賦，乃能為之?！?br/>
　　３５李調(diào)元賦話云‘鄴中小賦，古意尚存。齊梁人為之，琢句愈秀，結(jié)字愈新，而去古亦愈遠。沈休文桐賦喧密葉于鳳晨，宿高枝于鸞暮，即古變?yōu)槁芍疂u矣。’齊梁文人，競尚藻□，淫辭害義，觀戒莫聞。茲錄梁元帝蕩婦秋思賦一首，以見流弊之至于斯極。

　　

　　蕩婦秋思賦

　　蕩子之別十年，倡婦之居自憐；登樓一望，唯見遠樹含煙；平原如此，不知道路幾千。天裴水兮相逼，山裴云兮共色；山則蒼蒼入漢，水則涓涓不測；誰復(fù)堪見鳥飛，悲鳴只翼。秋何月而不清，月何和而不明；況乃倡樓蕩婦，對此傷情。于時露萎庭蕙，霜封□砌；坐視帶長轉(zhuǎn)看腰細。重以秋水文波，秋云似羅；日黯黯而將暮，風騷騷而渡河；妾怨回文之錦，君思出塞之歌；相思相望，路遠如何！鬢飄蓬而漸亂，心懷愁而轉(zhuǎn)嘆；愁縈翠眉斂，啼多紅粉漫。已矣哉！秋風起兮秋葉飛，春花落兮春日暉；春日遲遲猶可至，客子行行終不歸。

　　３６揚雄法言吾子篇‘或問“吾子少而好賦？”曰“然。童子雕蟲篆刻?！倍矶弧皦逊虿粸橐??！被蛟弧百x可以諷乎？”曰“諷乎，諷則已，不已吾恐不免于勸也?！被蛟弧办F縠之組麗?！痹弧芭ぶ家印！薄衷弧娙酥x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br/>
　?。常芳o評曰‘此分歧異派，非指賦與詩分，乃指京殿一段，草區(qū)一段言之，而其語仍側(cè)注小賦一邊?！?br/>
　?。常柑茖懕尽踝饕?，庸作曠。孫君蜀丞曰‘陸士衡文賦云，言曠者無隘，此彥和所本?！?br/>
　?。常姑腊尢茖懕咀鞫敯?，是。孟子告子上‘茍為不熟，不如荑稗?！枧c稊通。

　　

　　附錄

　　漢書藝文志詩賦序

　　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愿形镌鞂?，材知深美，可與圖事，故可以為列大夫也。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鄰國，以微言相感。當揖讓之時，必稱詩以諭其志，蓋以別賢不肖而觀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學(xué)詩無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寖壞，聘問歌詠，不行于列國，學(xué)詩之士，逸在布衣，而賢人失志之賦作矣。大儒孫卿及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咸有惻隱古詩之義，其后宋玉唐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下及揚子云，競為侈麗閎衍之詞，沒其風諭之義。是以揚子悔之曰‘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如孔氏之門人用賦也，則賈誼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亦可以觀風俗，知厚薄云。序詩賦為五種。

　　

　　劉申叔先生左盦集漢書藝文志書后曰‘班志敘詩賦為五種，賦析四類。區(qū)析之故，班無明文，校讎之家，亦鮮討論。今觀主客賦十二家，皆為總集，萃眾作為一編，故姓氏未標。余均別集。其區(qū)為三類者，蓋屈平以下二十家，均緣情讬興之作也，體兼比興，情為里而物為表。陸賈以下二十一家，均騁辭之作也，聚事征材，旨詭而詞肆，荀卿以下二十五家，均指物類情之作也，侔色揣聲，品物畢圖，舍文而從質(zhì)。此古賦區(qū)類之大略也。班志所析，蓋本二劉。自昭明文選析賦騷為二體，所選之賦，緣題標類，□非孟堅之旨也?！?br/>
　　國故論衡辨詩篇一節(jié)

　　七略次賦為四家：一曰屈原賦，二曰陸賈賦，三曰孫卿賦，四曰雜賦。屈原言情，孫卿效物，陸賈賦不可見，其屬有朱建嚴助朱買臣諸家，蓋縱橫之變也。（揚雄賦本擬相如，與屈原同次，班生以揚雄賦隸陸賈下，蓋誤也。）然言賦者多本屈原。漢世自賈生惜誓上接楚辭，鵩鳥亦方物卜居。而相如大人賦，自遠游流。變枚乘又以大招招魂散為七發(fā)。其后漢武帝悼李夫人，班婕妤自悼外，及淮南東方朔劉向之倫，未有出屈宋唐景外者也。孫卿五賦，寫物效情，蠶箴諸篇，與屈原橘頌異狀。其后鸚鵡焦鷯，時有方物。及宋世雪月舞鶴赭白馬諸賦放焉。洞簫長笛琴笙之屬，宜法孫卿，其辭義咸不類。徐干有玄猿漏卮圓扇橘賦諸篇，雜書征引，時見一端，然勿能得全賦，大氐孫卿之體微矣。陸賈不可得從跡。

　　雖然，縱橫家者賦之本。古者誦詩三百，足以專對，七國之際，行人胥附折沖于尊俎間，其說恢張譎宇，繹無窮，解散賦體，易人心志。魚豢稱魯連鄒陽之徒，援譬引類，以解締結(jié)，誠文辯之雋也。武帝以后，宗室削弱，藩臣無邦交之禮，縱橫既黜，然后退為賦家，時有解散。故用之符命，即有封禪典引；用之自述，而答客解嘲興，文辭之繁，賦之末流爾也。雜賦有隱書者，傳曰，談言微中，亦可以解紛，與縱橫稍出入。淳于髡諫長夜飲一篇，純?yōu)橘x體，優(yōu)孟諸家，顧少耳。東方朔與郭舍人為隱依以譎諫，世傳靈棋經(jīng)誠偽書，然其后漸流為占□矣。管輅郭璞為人占皆有韻，斯亦賦之流也。自屈宋以至鮑謝，賦道既極，至于江淹沈約，稍近凡俗。庾信之作，去古逾遠。世多慕小園哀江南輩，若以上擬登樓閑居秋興蕪城之儕，其靡已甚。

　　

　　

　　

　　頌贊第九１

　　四始之至，頌居其極。頌者，容也，所以美盛德而述形容也２。昔帝嚳之世，咸墨孫云唐寫本墨作黑為頌，以歌九韶孫云唐寫本韶作招御覽五八八引亦作招３。自商趙云作商頌孫云御覽有頌字已下，文理允備郝云一本作克備４。夫化偃一國謂之風，風正四方謂之雅，容告神明謂之頌。孫云容上有雅字明字無風雅序人，事兼變正；孫云事上有故字御覽兼作資頌主告神，義孫云義上有故字必純美５。魯國元脫曹補鈴木云燉本無國字以公旦次編，商人孫云唐寫本無人字御覽亦無人字以前王追錄，斯乃宗廟之正歌，非宴饗孫云御覽唐寫本作饗宴顧校作饗宴之常孫云常作恒詠也６。時邁一篇，周公所制。孫云唐寫本作制哲人之頌，規(guī)式存焉７。夫民各有心，勿壅惟口。晉輿元作興曹改趙云作輿之稱原田，元作由曹改魯民之刺裘□，直言不趙云言不作不言詠，短辭以諷，邱明子高，并諜為誦，孫云唐寫本作頌斯則野誦之變體，浸被乎人事矣趙云誦作頌乎作于８。及三閭橘頌，情采孫云唐寫本作辭采芬芳，比類寓意，孫云御覽作屬興又覃及細物矣孫云唐寫本又作乃細上有乎字９。至于秦政刻文，爰頌其德１０。漢之惠景，亦有述容，沿世并作，相繼于時矣１１。若夫子云之表充國１２，孟堅之序?qū)O云御覽作頌戴侯１３，武仲之美顯宗１４，史岑之述熹元作僖曹改鈴木云御覽作僖玉海作熹燉本作燕后１５，或擬清廟，或范駉那，顧校作坰那雖淺深不同，詳略各孫云御覽作有異，其褒德顯容，典章一也。１６。至于班傅之北征西巡，元作逝孫云唐寫本作征變?yōu)樾蛞?，豈不褒過趙云過作通而謬體哉１７！馬融之廣成上林，疑作東巡鈴木云玉海作上林雅而似賦，何弄文而失質(zhì)乎１８！又崔瑗文學(xué)，蔡邕樊渠，并致美于序，而簡約乎篇１９；摯虞品藻，頗為精覈，至云雜以風雅，而不變孫云唐寫本變作辨旨趣，徒張?zhí)撜?，有似黃白之偽說矣２０。及魏晉辨孫云唐寫本作雜頌，鮮有出轍。陳思所綴，以皇鈴木云玉海皇下有太字子為標２１；陸機積篇，惟功臣最顯；２２其褒貶雜居，固末代之訛體也。

　　原夫頌惟典雅，孫云唐寫本雅作懿御覽亦作懿辭必清鑠，敷寫似賦，而不入華侈之區(qū)；敬慎如銘，而異乎規(guī)戒之域；揄揚以發(fā)藻，汪洋以樹義，一作儀唯纖曲巧致，孫云唐寫本唯作雖曲巧作巧曲與趙云與作興情而變，其大體所底，孫云唐寫本底作弘御覽作宏如斯而已。２３

　　贊者，明也，助也二字從御覽增譚云案御覽有助也二字黃本從之似不必有鈴木云御覽燉本有二字２４。昔虞舜之祀，樂正重贊，蓋唱發(fā)之辭也２５。及益贊趙云作贊于禹，伊陟贊孫云唐寫本兩贊字皆作贊于巫咸，并飏言以明事，嗟嘆以助辭也孫云唐寫本也字無御覽也上有者字２６。故漢置鴻臚，以唱拜顧校拜作言為贊，即古之遺語也。２７至相如屬筆，孫云御覽筆作詞鈴木云玉海作詞始贊荊軻２８。及遷史固書，讬贊褒貶孫云唐寫本作及史班固書御覽作及史班書記以贊褒貶２９。約文以總錄，頌體以論辭，孫云唐寫本以作而辭下有也字又紀傳后元作侈朱考御覽改評，亦同其名。而仲洽流別，謬稱為述，失之遠矣３０。及景純注趙云注下有爾字雅，動植必贊，一作贊之從御覽改義趙云義作事兼美惡，亦猶頌之孫云御覽有有字變耳３１。然本其為義，本字從御覽增事生獎嘆，所以古來篇體，促而不廣，一作曠從御覽改鈴木云梅本燉本作曠必結(jié)言于四字之句，盤桓乎數(shù)韻之辭；約舉以盡情，昭灼以送孫云御覽作策文，此其體也。發(fā)源孫云御覽作言雖遠，而致用蓋寡，大抵所歸，其頌家之細條乎鈴木云御覽作也３２！

　　

　　贊曰：容體孫云唐寫本體作德底頌，勛業(yè)垂贊。鏤彩鈴木云燉本作影摛文，趙云文作聲聲趙云聲作文理有爛。年積聲云積作跡愈遠，音徽如旦。降及品物，炫辭作玩。

　?。薄≠潙?yīng)作贊，說見征圣篇。

　?。病∷氖家娮诮?jīng)篇。鄭玄周頌譜‘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于是和樂興焉，頌聲乃作?！x‘此解名之為頌之意。頌之言容，歌成功之容狀也?！?br/>
　?。场问洗呵镏傧募o古樂篇‘帝嚳命咸黑作為聲歌，九招六列六英。……帝舜乃令質(zhì)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德?！呫湫Ｔ啤辛杏⒅链耸家?，上（指帝嚳句所云。）乃衍文明矣?！咐W(xué)紀聞四‘帝嚳命咸黑作為聲歌……然則九招作于帝嚳之時，舜修而用之?！茖懕咀骱?，韶唐寫本作招，是。

　　４　商頌譜正義‘自夏以上，周人亦存其樂，而得無其詩者，成本自不作，或有而滅亡故也。’

　?。怠〈宋囊藦奶茖懕咀鳌L雅序人，故事兼變正；頌主告神，故義必純美?！?br/>
　?。丁∴嵭旐炞V‘初，成王以周公有太平制典法之勛，命魯郊祭天三望，如天子之禮；（此據(jù)禮記明堂位文。）故孔子錄其詩之頌，同于王者之后?！稚添炞V‘宋大夫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之太師，以那為首，歸以祀其先王。（鄭說本魯語。）孔子錄詩之時，唯得此五篇而已。乃列之以備三頌，著為后王之義，使后人監(jiān)視三代之成法?！?br/>
　?。贰∶娦蛟弧畷r邁，巡守告祭柴望也?！x曰‘宣十二年左傳云，昔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明此篇武王事也。國語稱周公之頌曰“載戢干戈，”明此詩周公作也。’茲錄時邁之詩如下：時邁其邦，昊天其予之。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疊。懷柔百神，及河喬岳，允王維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載戢干戈，載橐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

　?。浮Z周語‘邵公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夫民慮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髠髻叶四辍畷x侯聽輿人之誦曰，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讌沧雨愂苛x篇‘子順曰，先君初相魯，魯人謗誦曰“麛裘而芾，投之無戾；芾之麛裘，投之無郵。”及三年政成，化行，民又作誦曰“袞衣章甫，實獲我所；章甫袞衣，惠我無私?！薄S注‘此子順述孔子之事，非子高也。子高，孔穿之字?！萝残性弧?，伺也，又譜也。后漢書張衡傳子長諜之，爛然有第。注云。諜，譜第也，與牒通。’

　?。埂●右?。橘頌，屈原九章之一。其辭曰：

　　

　　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圓果摶兮；青黃雜糅，文章爛兮。精色內(nèi)白，類可任兮；紛缊宜脩，姱而不丑兮。嗟爾幼志，有以異兮，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秉德無私，參天地兮。愿歲并謝，與長友兮；淑離不淫，梗其有理兮。年歲雖少，可師長兮；行比伯夷，置以為像兮。孟子萬章篇‘頌其詩?！炘?，即誦詩也。故橘頌即橘誦，亦即橘賦。推之漢人所作，尚存此意，王褒洞簫頌即洞簫誦，亦即洞簫賦。馬融廣成頌即廣成誦，亦即廣成賦。蓋誦與賦二者音調(diào)雖異，而大體可通，故或稱頌，或稱賦，其實一也。

　?。保笆酚涊d泰山，瑯邪臺，之罘，東觀，碣石，會稽刻石，凡六篇，獨不載鄒嶧山刻石文，茲全錄之于左：

　　

　　李斯鄒嶧山刻石皇帝立國，維初在昔，嗣世稱王。討伐亂逆，威動四極，武義直方。戎臣奉詔，經(jīng)時不久，滅六暴強。廿有六年，上薦高廟，孝道顯明。既獻泰成，乃降溥惠，親巡遠方。登于嶧山。群臣從者，咸思攸長。追念亂世，分土建邦，以開爭理。攻戰(zhàn)日作，流血于野，自泰古始。世無萬數(shù)，阤及五帝，莫能禁止。迺今皇帝，壹家天下，兵不復(fù)起。災(zāi)害滅除，黔首康定，利澤長久。群臣誦略，刻此樂石，以著經(jīng)紀。（嚴可均全秦文曰‘案秦刻石三句為韻，唯瑯邪臺二句為韻，皆李斯之辭。張守節(jié)言會稽碑文及書皆李斯，斯獄中上書言更刻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其顯據(jù)也?！?br/>
　　泰山刻石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廿有六年，初井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chǎn)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于后世，順承勿革?；实酃ィ绕教煜?，不懈于治。夙興夜寐，建設(shè)長利，專隆教誨。訓(xùn)經(jīng)宣達，遠近畢理，咸承圣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nèi)外，靡不清凈，施于后嗣?；盁o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瑯邪臺刻石維廿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事已大畢，乃臨于海?；实壑?，勤勞本事；上農(nóng)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器械一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yīng)時動事，是維皇帝；匡飭異俗，陵水經(jīng)地。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音冀。）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職，諸治經(jīng)易；舉錯必當，莫不如畫。（音恚，歌支通韻。）皇帝之明，臨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務(wù)貞良；細大盡力，莫敢怠荒。遠邇辟隱，專務(wù)肅莊；端直敦忠，事業(yè)有常?；实壑?，存定四極；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jié)事以時，諸產(chǎn)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六親相保，終無寇賊；歡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內(nèi)，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之罘西觀銘維廿九年，時在中春，陽和方起。皇帝東游，巡登之罘，臨照于海。從臣嘉觀，原念休烈，追誦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顯著綱紀。外教諸侯，光施文惠，明以義理。六國回辟，貪戾無厭，虐殺不已?；实郯П?，遂發(fā)討師，奮揚武德。義誅信行，威燀旁達，莫不賓服。烹滅彊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jīng)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承順圣意。群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

　　之罘東觀銘維廿九年，皇帝春游，覽省遠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興，清理疆內(nèi)，外誅暴彊。武威旁暢，振動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災(zāi)害絕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經(jīng)理宇內(nèi)，視聽不怠。作立大義，昭設(shè)備器，咸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邇同度，臨古絕尤。常職既定，后嗣循業(yè)，長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誦圣烈，請刻之罘。

　　碣石刻石文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文復(fù)無罪，庶心咸服?；菡摴?，賞及牛馬，恩肥土域?；实蹔^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墮壞城郭，決通川防，夷去險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感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荼恢T產(chǎn)，久并來田，莫不安所。群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嚴云‘遂興師旅上脫九句，此頌三句為韻?！?br/>
　　會稽刻石文皇帝休烈，平一宇內(nèi)，德惠修長。卅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群臣誦功，本原事跡，追道高明。秦圣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恒常。六王專倍，貪戾傲猛，率眾自彊。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shù)動甲兵。陰通閑使，以事合從，行為辟方。內(nèi)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圣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皇帝并宇，兼聽萬事，遠近畢清。運理群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并通，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nèi)外，禁止淫泆，男女潔誠。夫為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jīng)。皆遵軌度，和安敦勉，莫不順令。黔首修潔，人樂同則，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秦刻石文多三句用韻，其后唐元結(jié)作大唐中興頌每句用韻，而三句輒易，清音淵淵，如出金石；說者以為創(chuàng)體，而不知遠效秦文也。茲錄于下：

　　

　　元次山大唐中興頌（并序）

　　天寶十四載，安祿山陷洛陽，明年陷長安。天子幸蜀，太子即位于靈武。明年皇帝移軍鳳翔。其年復(fù)兩京，上皇還京師。于戲！前代帝王有盛德大業(yè)者，必見于歌頌，若今歌頌大業(yè)，刻之金石，非老于文學(xué)，其誰宜為！頌曰：

　　噫嘻前朝，孽臣奸驕，為昏為妖。邊將騁兵，毒亂國經(jīng)，群生失寧。大駕南巡，百僚竄身，奉賊稱臣。天將昌唐，繄睨我皇，匹馬北方。獨立一呼，千麾萬旟，戎卒前驅(qū)。我?guī)熎鋿|，儲皇撫戎，蕩攘群兇。復(fù)服指期，曾不逾時，有國無之。事有至難，宗廟再安，二圣重歡。地辟天開，蠲除妖災(zāi)，瑞慶大來。兇徒逆儔，涵濡天休，死生堪羞。功勞位尊，忠烈名存，澤流子孫。盛德之興，山高日升，萬福是膺。能令大君，聲容沄沄，不在斯文。湘江東西，中直浯溪，石崖天齊?？赡タ社?，刊此頌焉，何千萬年。

　?。保睗h書藝文志有李思孝景皇帝頌十五篇。案彥和之意，以孝惠短祚，景帝崇黃老，不喜文學(xué)；然禮樂志尚稱‘孝惠二年，使樂府令夏侯寬，備其簫管，更名曰安世樂，高廟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景采武德舞以為昭德，以尊太宗廟。’故云亦有述容也。

　?。保矟h書趙充國傳‘初，充國以功德，裴霍光等列畫未央宮。成帝時，西羌嘗有警，上思將帥之臣，追美充國；乃召黃門郎揚雄即充國圖畫而頌之。曰：明靈惟宣，戎有先零；先零猖狂，侵漢西疆。漢命虎臣，惟后將軍；整我六師，是討是震。既臨其域，諭以威德；有守矜功，謂之弗克。請奮其旅，于罕之羌。天子命我，從之鮮陽；營平守節(jié)，婁奏封章；料敵制勝，威謀靡亢。遂克西戎，還師于京；鬼方賓服，罔有不庭。昔周之宣，有方有虎；詩人歌功，乃列于雅。在漢中興，充國作武；赳赳桓桓，亦紹厥后?！?br/>
　?。保秤[五八八引文章流別論‘昔班固為安豐戴侯（寶融封安豐侯，卒謚戴。）頌?！疙炍呢?。

　?。保春鬂h書傅毅傳‘毅追美孝明皇帝功德最盛，而廟頌未立；乃依清廟作顯宗頌十篇奏之。’文佚。嚴可均全后漢文輯得兩條：

　　體天統(tǒng)物，寧濟蒸民。（文選曹植責躬詩注引傅毅上明帝頌表。）

　　蕩蕩川瀆。既瀾且清。（文選張華勵志詩注引傅毅顯宗頌。）

　　１５文選史孝山出師頌李善注云‘史岑有二：字子孝者，仕王莽之末；字孝山者，當和熹之際?！丰挽溧嚭箜炍呢晃┐娉鰩燀?，茲錄于左：

　　茫茫上天，降祚有漢；兆基開業(yè)，人神攸贊；五曜宵映，素靈夜嘆；皇運來授，萬寶增煥。歷紀十二，天命中易；西零不順，東夷構(gòu)逆。乃命上將，授以雄戟?；富干蠈ⅲ瑢佁焖鶈?；允文允武，明詩悅禮；憲章百揆，為世作楷。昔在孟津，惟師尚父；素旄一麾，渾一區(qū)宇；蒼生更始，朔風變楚。薄伐獫狁，至于大原；詩人歌之，猶嘆其艱。況我將軍，窮城極邊；鼓無停響，旗不蹔褰；澤沾遐荒，功銘鼎鉉。我出我?guī)?，于彼西疆；天子餞我，路車乘黃；言念伯舅，恩深渭陽。介珪既削，列壤酬勛；今我將軍，啟土上郡；傳子傳孫，顯顯令問。

　?。保吨茼炃鍙R一章，章八句：

　　于穆清廟，肅雝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于人斯。（無韻。王國維觀堂集林說周頌篇謂頌之聲較風雅為緩，故風雅有韻而頌多無韻。）

　　

　　魯頌駉四章，章八句。茲錄其首章：

　　駉駉牡馬，（音姥。）在坰之野，（音宇。）薄言駉者。（音渚。）有驈有皇，有驪有黃，以車彭彭。（音旁。）思無疆，思馬斯臧。

　　商頌?zāi)且徽?，二十二句?br/>
　　猗與那與，置我□鼓，奏鼓簡簡，衎我烈祖。湯孫奏假，假綏我思成；□鼓淵淵，嘒嘒管聲；既和且平，依我磬聲。于赫湯孫，穆穆厥聲。庸鼓有斁，萬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懌。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zhí)事有恪。顧予蒸嘗，湯孫之將。 １７古文苑十二載班固車騎將軍竇北征頌。（西巡唐寫本作西征，是。）嚴可均全后漢文輯得傅毅西征頌一條。茲分錄于下：

　　

　　班固車騎將軍竇北征頌

　　車騎將軍應(yīng)昭明之上德，該文武之妙姿，蹈佐歷，握輔□，（初責反。）翼肱圣上，作主光輝，資天心，謨神明，規(guī)卓遠，圖幽冥。親率戎士，巡撫疆城，（一作域。）勒邊御之永設(shè)，奮□櫓之遠徑，閔遐黎之騷狄，念荒服之不庭。乃總?cè)x，簡虎校，勒部隊，明誓號，援謀夫于末言，察武毅于俎豆，取可杖于品象，拔所用于仄陋。料資器使，采用先務(wù)，民儀向慕，群英影附，□戎相率，東胡爭騖，不召而集，未令而諭。于是雷震九原，電曜高闕，金光鏡野，武旗罥日。云黯長蜺，鹿走（此七字從藝文類聚改補。）黃磧，輕選四縱，所從莫敵。馳飆疾，□蹊跡，探梗莽，采嶰阨，斷溫禺，分尸逐，電激私渠，星流霰落，名王交手，稽顙請服。乃收其鋒鏃干鹵甲胄，積象如丘阜，陳閱滿廣野，戢載連百兩，散數(shù)累萬億。放獲驅(qū)孥，揣城拔邑，擒馘之倡，九谷謠□，響聒東夷，埃塵戎域。然而唱呼郁憤，未逞厥愿，甘平原之酣戰(zhàn)，矜訊捷之累算。何則，上將崇至仁，行凱易，弘濃恩，降溫澤，同庖廚之珍饌，分裂室之纖帛，勞不御輿，寒不施襗，行無偏勤，止無兼役?！趺勺R而愎戾順，貳者異而懦夫奮。遂逾涿邪，跨祁連，籍囗（疑當作龍）庭，蹈就疆，獦崝□，轔幽山，□兇河，臨安侯，軼焉居與虞衍。顧衛(wèi)霍之遺跡，□伊秩之所邈，師橫鶩而庶御，士怫□以爭先，回萬里而風騰，劉殘寇于沂垠，糧不賦而師贍，役不重而備軍。行戎丑以禮教，炘鴻校而昭仁，文武炳其并隆，威德兼而兩信。清干鈞之攸置，拓畿略之所順，橐弓鏃而戢戈，回雙麾以東運。于是封燕然以降高，□廣鞬以弘曠，銘靈陶以勒崇，欽皇祇之佑貺。宣惠氣，蕩殘風，軻泰幽嘉，凝陰飛雪，瀼庶其雨，灑淋榛枯，一握興（文有脫佚）嘉卉始農(nóng)，土膏含養(yǎng)。四行分任。于是三軍稱曰：亹亹將軍，克廣德心；光光神武，弘昭德音；超兮首天潛。眇兮與神參。（文見古文苑及藝文類聚五十九。）

　　傅毅西征頌佚文

　　慍昆夷之匪協(xié)，咸矯口于戎事，干戈動而復(fù)戢，天將祚而隆化。（御覽三百五十一）

　　１８后漢書馬融傳‘融字季長。鄧太后臨朝，鄧□兄弟輔政，俗儒世士，以文德可興，武功宜廢。融以為文武之道，圣賢不墜，五才之用，無或可廢。上廣成頌以諷諫。太后怒，遂令禁錮之。安帝親政，出為河間王廄長史，時車駕東巡岱宗，融上東巡頌，召拜郎中。’郝懿行曰?！更S注上林疑作東巡，從馬融傳也。然摯虞文章流別作廣成上林，是必舊有其篇，不見于本傳而后世亡之耳?！杆囄念惥垡湔撘菸?。亦稱融撰上林頌，是融確有此文矣。廣成頌文繁冗不錄。（頌文載融傳。）東巡頌載藝文類聚三十九，初學(xué)記十三，御覽五百三十七。茲自全后漢文移錄于下。

　　

　　允迪在昔，紹烈陶唐。殷天衷，克搖光，若時則，運瓊衡，敷六典，經(jīng)八成，燮和萬殊，總領(lǐng)神明。肆類乎上帝，燔柴乎三辰，禋祀乎六宗，祇燎乎群神。遂發(fā)號群司，申戒百工，卜筮稱吉，蓍龜襲從。南征有時，馮相告祥，清夷道而后行，曜四國而揚光；展圣義于巡狩，喜圻畤而詠八荒；指宗岳以為期，固岱神之所望。散齋既畢，越異良辰，棫槱增構(gòu)，烈火燔然，暉光四煬，焱爛薄天，蕭香肆升，青煙習云。珪璋峨峨，犧牲潔純；郁鬯宗彝，明水玄樽；空桑孤竹，咸池云門，六八匝變，神祇并存。

　　１９后漢書崔瑗傳‘瑗字子玉。高于文辭，尤善為書記箴銘。所著南陽文學(xué)官志，稱于后世，諸能為文者，皆自以弗及?！囄念惥廴?，御覽五百三十四載其南陽文學(xué)頌并序。茲自全后漢文移錄于下。昔圣人制禮作樂也，將以統(tǒng)天理物，經(jīng)國序民，立均出度，因其利而利之，俾不失其性也。故觀禮則體敬，聽樂則心和，然后知反其性而正其身焉。取律于天以和聲，采言于圣以成謀，以和邦國，以諧萬民，以序賓旅，以悅遠人。其觀威儀省禍福也，出言視聽，于是乎取之。民生如何，導(dǎo)以禮樂；乃修禮官，奮其羽籥。我國既淳，我俗既敦；神樂民則，嘉生乃繁。無言不酬，其德宜光。先民既沒，賴茲舊章。我禮既經(jīng)，我樂既馨；三事不敘，莫識其形。

　　

　　蔡伯喈京兆樊惠渠頌

　　洪范八政，一曰食；周禮九職，一曰農(nóng)。有生之本，于是乎出；貨殖財用，于是乎在。九土上沃，為大田多稔。然而地有埆塉，川有墊下，溉灌之便，形趨不至。明哲君子，創(chuàng)業(yè)農(nóng)事，因高卑之宜，驅(qū)自行之勢，以盡水利，而富國饒人，自古有焉。若夫西門起鄴，鄭國行秦，李冰在蜀，信臣治穣，皆此道也。陽陵縣東，厥地衍隩，土氣辛螫，嘉谷不植，草萊焦枯。而涇水長流，溉灌維首，編戶齊氓，庸力不供，牧人之吏，謀不假給，蓋常興役，猶不克成。光和五年，京兆尹樊君諱陵，字德云，勤恤民隱，悉心政事，茍有可以惠斯人者，無聞而不行焉。遂諮之郡吏，申于政府，僉以為因其所利之事者，不可已者也。乃命方略大吏曲遂令伍瓊，揣度計慮，揆程經(jīng)用，以事上聞；副在三府。司農(nóng)遂取財于豪富，借力于黎元，樹柱累石，委薪積土，基跂工堅，體勢強壯。折湍流，款曠陂，會之于新渠；疏水門，通窬瀆，灑之于畎畝。清流浸潤，泥潦浮游，曩之鹵田，化為甘壤，粳黍稼穡之所入，不可勝算。農(nóng)民熙怡，悅豫且康，相與謳談疆畔，斐然成章，謂之樊惠渠云爾。其歌曰：我有長流，莫或閼之；我有溝澮，莫或達之；田疇斥鹵，莫修莫厘，饑饉困悴，莫恤莫思。乃有樊君，作人父母；（缺一句）立我畎畝；黃潦膏凝，多稼茂止；惠乃無疆，如何勿喜！我壤既營，我疆斯成；泯泯我人，既富且盈；為酒為釀，蒸畀祖靈；貽?；菥?，壽考且寧。（本集）

　?。玻皳从菸恼铝鲃e論云‘頌，詩之美者也，古者圣帝明王，功成治定，而頌聲興，于是史錄其篇，工歌其章，以奏于宗廟，告于鬼神；故頌之所美者，圣王之德也。則以為律呂，或以頌聲，或以頌形，其細已甚，非古頌之意。昔班固為安豐戴侯頌，史岑為出師頌，和熹鄧后頌，與魯頌體意相類，而文辭之異，古今之變也。揚雄趙充國頌，頌而似雅，傅毅顯宗頌，文與周頌相似，而雜以風雅之意。若馬融廣成上林之屬，純?yōu)榻褓x之體，而謂之頌，失之遠矣?！瘏问洗呵飫e類篇‘相劍者曰“白所以為堅也，黃所以為牣也。黃白雜，則堅且牣，良劍也?！彪y者曰“白所以為不牣也，黃所以為不堅也，黃白雜，則不堅且不牣也，焉得為利劍！”’

　?。玻北嫣茖懕咀麟s，是。

　　

　　陳思王皇太子生頌于我皇后，懿章前志；克纂二皇，三靈昭事；祗肅郊廟，明德敬惠；潛和積吉，鐘天之厘。嘉月令辰，篤生圣嗣；天地降祥，儲君應(yīng)祉；慶由一人，萬國作喜。喁喁萬國，岌岌群生；稟命我后，綏之則榮；長為臣妾，終天之經(jīng)。仁圣奕世，永戴明明；同年上帝，休祥淑禎。藩臣作頌，光流德聲；吁嗟卿士，祗承予聽。（藝文類聚四十五。）

　?。玻参倪x載陸機漢高祖功臣頌。文繁不錄。

　　２３黃叔琳曰‘陸士衡云“頌優(yōu)游以彬蔚，”不及此之切合頌體。’茲錄章太炎辨詩一節(jié)以備參閱：春官瞽蒙掌九德六詩之歌。然則詩非獨六義也，猶有九歌。其隆也，官箴占□皆為詩。故詩序庭燎稱箴，沔水稱規(guī)，鶴鳴稱誨，祈父稱刺，明詩外無官箴，辛甲諸篇，悉在古詩三千之數(shù)矣。詩賦略錄隱書十八篇，則東方朔管輅射覆之辭所出，又成相雜辭者，徒役送杵，其句度長短不齊，亦悉入錄。揚榷道之，有韻者為詩，其容至博。其殺也，孔子刪詩求合于韶武，賦比興不可歌，因以被簡。（其詳在六詩說。）屈原孫卿諸家為賦多名，孫卿以‘賦’‘成相’分二篇，題號已別，然賦篇復(fù)有佹詩一章，詩與賦未離也。漢惠帝命夏侯寬為樂府令，及武帝采詩夜誦。其辭大備。七略序賦為四家，其歌詩與之別。漢世所謂歌詩者，有聲音曲折，可以弦歌。（如河南周歌聲曲折七篇，周謠歌詩聲曲折七十五篇是也。）故三侯天馬諸篇，太史公悉稱詩，蓋樂府外無稱歌詩者。自韋孟在鄒至古詩十九首以下，不知其為歌詩耶，將與賦合流同號也。耍之七略分詩賦者，本孔子刪詩意，不歌而頌，故謂之賦，協(xié)于簫管，故謂之詩。其他有韻諸文，漢世未具，亦容附于賦錄。古者大司樂以樂語教國子，蓋有韻之文多矣。有古為小名而今為大，有古為大名而今為小者：周語曰‘公卿至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蒙誦?！瓗燁っ?，皆掌聲詩，即詩與箴一實也。故自虞箴既顯，揚雄崔骃胡廣為官箴，氣體文旨，皆弗能與虞箴異，蓋箴規(guī)誨刺者其義，詩為之名。后世特以箴為一種，與詩抗衡，此以小為大也。

　　

　　賦者。六義之一家。毛詩傳曰‘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歉呤胫^？謂壇堂之上揖讓之時；賦者孰謂？謂微言相感；歌詩必類，是故九能有賦無詩，明其互見。漢世賦為四種，而詩不過一家，此又以小為大也。（誄文有韻者，古亦似附詩類。漢北海相景君銘‘乃作誄曰’后有‘亂曰，’則誄亦是詩。）銘者，自名器有題署，若士卒揚徽，死者題旌，下及楬木以記化居，落馬以示毛物，悉銘之屬。揚雄自言作繡補，靈節(jié)，龍骨之銘詩三章，又比詩類；今世專以金石韻文為銘，此以大為小也。九歌者，與六詩同列，水火金木土谷謂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謂之三事；此則山川之頌，江海之賦，皆宜在九歌。后世既以題名為異，九歌獨在屈賦為之陪屬，此又以大為小也。且文章流別，今世或繁于古，亦有古所恒睹，今隱沒其名者。夫?qū)m室新成則有發(fā)；（見檀弓。）喪紀祖載則有遺；（既夕禮有讀遣之文。）告祀鬼神則有造；（見春官大祝。）原本山川則有說；（見毛詩傳。）斯皆古之德音，生莫有繼作，其題號亦因不著。文章緣起所列八十五種，至于今日，亦有廢弛不舉者。夫隨事為名，則巧歷或不能數(shù)；會其有極，則百名而一致者多矣。謂后世為序錄者，當從詩賦略改題樂語，凡有韻者悉著其中，庶幾人識原流，名無棼亂者也。

　　

　　頌有廣狹二義：廣義籠罩成韻之文；狹義則唯取頌美功德，若贊，若祭文，若銘，箴，誄，碑，封禪，皆與頌相類者也。黃先生論之曰：周禮太師注曰‘頌之言誦也，容也；誦今之德，廣以美之?！琼灡炯嬲b容二誼。以今考之，誦其本誼，頌為借字，而形容頌美，又緣字后起之誼也。詳大司樂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注曰‘倍文曰諷，以聲節(jié)之曰誦?！柙弧S是直言之，無吟詠；誦則非直背文，又為吟詠以聲節(jié)之。’又瞽蒙諷誦詩，注曰‘謂闇讀之不依詠也?！w不依詠者，謂雖有聲節(jié)，而仍不必與琴瑟相應(yīng)也。然則誦而不依詠，即與歌之依詠者殊，故左傳襄十四年云‘衛(wèi)獻公使太師歌巧言之卒章，師曹請為之，公使歌之，遂誦之?！侄四陚髟啤鍖O穆子食慶封，使工為之誦茅鴟。’又毛詩鄭風子衿傳云‘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瘬?jù)此諸文，是詩不與樂相依，即謂之誦。故詩嵩高烝民曰‘吉甫作誦。’國語周語曰‘瞍賦蒙誦?！Z曰‘宴居有師工之誦。’樂師先鄭注云‘敕爾瞽，率爾眾工，奏爾悲誦。’此皆頌字之本誼。及其假借為頌，而舊誼猶有時存。故太卜其頌千有二百，卜□也而謂之誦；籥章□豳，風也而謂之頌。瞽蒙諷誦詩。后鄭曰‘諷誦詩，主謂□作柩謚時也?！S誦王治功之詩以為謚，則誄也而亦謂之頌。九夏之章，后鄭以為頌之類，則樂曲也而亦可謂之頌。

　　

　　此頌名至廣之證也。厥后周頌以容告神明為體，然商頌雖頌德，而非告成功；魯頌則與風同流，而特借美名以示異。是則頌之義，廣之則籠罩成韻之文，狹之則唯取頌美功德。至于后世，二義俱行。屬前義者，原田，裘□，屈原橘頌，馬融廣成，本非頌美，而亦被頌名。屬后義者，則自秦皇刻石以來，皆同其致；其體或先序而后結(jié)韻，或通體全作散語。（如王子淵圣主得賢臣頌是。）又或變其名而實同頌體，則有若贊，（彥和云，頌家之細條。）有若祭文，（彥和云，中代祭文兼贊言行。）有若銘，（左傳論銘云，天子令德，諸侯計功，大夫稱伐。又始皇上泰山刻石頌秦德而彥和銘箴篇稱之曰銘。）有若誄，（國語云，工誦箴誄。）有若頌，（彥和云，傳體而頌文。）有若碑文，（彥和云，標序盛德，昭紀鴻懿，此碑之制也。漢人碑文多稱頌，如張遷碑銘表頌，此施于生者。蔡邕胡公碑云，樹石作頌。胡夫人靈表稱頌曰，此施于死者。）有若封禪，（彥和云，誦德銘勛，乃鴻筆耳。）其實皆與頌相類似。此則頌名至廣，用之者或以為局，頌類至繁，而執(zhí)名者不知其同然，故不可以不密察也。

　?。玻醋T獻校云‘案御覽有助也二字，黃本從之，似不必有?！缸T說非。唐寫本亦有助也二字。下文‘并飏言以明事，嗟嘆以助辭。’即承此言為說，正當補助也二字。

　?。玻瞪袝髠鳌礊橘e客，禹為主人。樂正進贊曰，尚考大室之義，唐為虞賓，至今衍于四海，成禹之變，垂于萬世之后。于時卿云聚，俊乂集，百工相和而歌慶云。’

　?。玻吨芏Y州長充人大行人，注皆云贊助也。易說卦傳‘幽贊于神明；’書皋陶謨‘思臼贊贊襄哉；’韓注孔傳皆曰明也。書序‘伊陟贊于巫咸，作咸乂四篇?！?br/>
　?。玻窛h書百官公卿表應(yīng)劭注曰‘郊廟行禮，贊九賓，鴻聲臚傳之也?！?br/>
　　２８李詳黃注補正曰‘漢書藝文志雜家有荊軻論五篇，班固自注“軻為燕刺秦王不成而死，司馬相如等論之?！卑竿跏蠎?yīng)麟漢書藝文志考證引彥和論系于荊軻論下，而未辨論與贊歧分之故；詳疑彥和所見漢書本作荊軻贊，故采入頌贊篇。若是論字，則必納入論說篇中，列班彪王命嚴尤三將之上矣。’案李說是也。２９史記于紀傳之后，必綴‘太史公曰。’漢書每篇之后，必加‘贊曰?！嶉酝ㄖ拘蛟啤啾霛h書不可得而見，所可見者，元成二帝贊耳，皆于本紀之外，別紀所聞，可謂深入太史公之閫奧矣。凡左氏之有“君子曰”者，皆經(jīng)之新意，史記之有“太史公曰”者，皆史之外事，不為褒貶也。閑有及褒貶者，褚先生，之徒雜之耳。且紀傳之中，既載善惡，足為鑒戒，何必紀傳之后，更加褒貶！此乃諸生決科之文，安可施于著述！殆非遷彪之意。況謂為贊，豈有貶詞！后之史家，或謂之論，或謂之序，或謂之詮，或謂之評，皆效班固，臣不得不劇論固也?！纲澯忻髦x。紀傳之事有未備，則于贊中備之，此助之義也；褒貶之義有未盡，則于贊中盡之，此明之義也。鄭氏誤以贊為贊美之意，故不覺言之過當如此。

　?。常凹o傳后評者，謂太史公自序述每篇作意，如云作五帝本紀第一之類。漢書敘傳亦放其體，而云述高祖本紀第一。諸紀傳評，皆總萃一篇之中。至范氏后漢書始散入各紀傳后而稱為贊，其用韻則正馬班之體也。漢書敘傳師古注曰‘自“皇矣漢祖”以下諸敘，皆班固自論撰漢書意，此亦依放史記之敘目耳。史遷則云為某事作某本紀，某列傳，班固謙不言然而改言述，蓋避作者之謂圣而取述者之謂明也。但后之學(xué)者，不曉此為漢書敘目，見有述字，因謂此文追述漢書之事，乃呼為漢書述，失之遠矣。摯虞尚有此惑，其余其曷足怪乎？’王先謙曰‘文選目錄于此書紀傳贊稱“史述贊?！鄙谱⒁宰鳌皾h書述，”并其證也。’?？庇洝畵从葑种僦?，作洽作冶皆誤?！?br/>
　　３１郭璞爾雅圖贊，隋志已亡。嚴可均全晉文輯錄四十八篇，茲擇其茂美者錄如左，并錄山海經(jīng)圖贊數(shù)首于后：

　　

　　郭景純爾雅圖贊上古結(jié)繩，易以書契；經(jīng)緯天地，錯綜群藝；日用不知，功蓋萬世。

　　筆比目之鱗，別號王余；雖有二片，其實一魚；協(xié)不能密，離不為疏。

　　比目魚

　　蟨與距虛，乍兔乍鼠；長短相濟，彼我俱舉；有若自然，同心共膂。

　　比肩獸

　　夔稱一足，蛇則二首；少不知無，多不覺有；雖資天然，無異駢拇。

　　枳首蛇

　　嵩惟岳宗，華岱恒衡；氣通玄漠，神洞幽冥；嵬然中立，眾山之英。

　　太室山

　　萍之在水，猶卉植地；靡見其布，漠爾鱗被；物無常讬，孰知所寄。

　　萍

　　吹萬不同，陽煦陰蒸；款冬之生，擢穎堅冰；物體所安，焉知渙凝。

　　款冬

　　卷葹之草，拔心不死；屈平嘉之，諷詠以比；取類雖邇，興有遠旨。

　　卷葹

　　厥苞橘柚，精者曰柑；實染繁霜，葉鮮翠藍；屈生嘉嘆，以為美談。

　　柚

　　蟲之精潔，可貴惟蟬；潛蛻棄穢，飲露恒鮮；萬物皆化，人胡不然。

　　蟬

　　貴有可賤，賤有可珍；嗟彼尺蠖，體此屈伸；論配龍蛇，見嘆圣人。

　　尺蠖

　　麟惟靈獸，與□同體，智在隱蹤，仁表不抵；孰為來哉！宣尼揮涕。

　　麟

　　郭景純山海經(jīng)圖贊水玉冰鱗，潛映洞川；赤松是服，靈蛻乘煙；吐納六氣，升降九天。

　　水玉彗星橫天，鯨魚死浪；鴸鳴于邑，賢士見放；厥理至微，言之無況。

　　鴸鳥

　　華岳靈峻，削成四方；爰有神女，是挹玉漿；其誰游之？龍駕云裳。

　　華山

　　稟氣方殊，舛錯理微；礜石殺鼠，蠶食而肥；物性雖反，齊之一歸。

　　礜石

　　安得沙棠，制為龍舟；泛彼滄海，眇然遐游；聊以逍遙，任波去留。

　　沙棠

　　磁石吸鐵，琥珀取芥；氣有潛通，數(shù)亦冥會；物之相感，出乎意外。

　　磁石

　　□草黃華，實如菟絲；君子是佩，人服媚之；帝女所化，其理難思。

　　艸

　　群籟舛吹，氣有萬殊；大人三丈，焦僥尺余；混之一歸，此亦僑如。

　　焦僥國

　　牢悲海鳥。西子駭麋；或貴穴□，或尊裳衣；物我相傾，孰了是非！

　　毛民國

　?。常岔炗蟹Q頌功德之義；贊則無之。故彥和首標明助二訓(xùn)，蓋恐后人之誤會也。鄭玄注皋陶謨曰‘贊，明也?！鬃淤潱奏嵶饕踪?，皆以義有未明，作贊以明之。自誤贊為美，而其義始歧，此考正文體者所當知也。至于贊之為體，大抵不過一韻數(shù)言而止，東方朔畫贊稍長，三國名臣序贊及后漢書贊，偶一換韻，彥和所謂‘古來篇體，促而不廣，必結(jié)言于四字之句，盤桓乎數(shù)韻之辭，’蓋即指此。陸士衡高祖功臣頌與三國名臣贊同體；郭景純山海經(jīng)圖贊與江文通閩中草木頌同體；是知頌贊有相通者。彥和所謂頌之細條也。

　　

　　

　　

　　祝盟第十１

　　天地定位，祀遍群神。元作臣朱改趙云祀作禮臣作神六宗既禋２，三望咸秩３，甘雨和風，是生黍稷，孫云唐本作稷黍兆民所仰，美報興焉。犧盛惟馨，本于明德，祝史陳信，資乎文辭４。昔伊耆元作祁柳改顧校作祈始蠟，以祭八神。其辭云：土反元作及許改其宅，水歸其壑，昆蟲無作，草木歸其澤。則上皇祝文，爰在茲矣５。舜之祠田云：荷此長耜，耕彼南畝，四孫云唐寫本四上有與字海俱有。利民之志，頗形于言矣６。至于商履，圣敬日躋，玄牡告天，以萬方罪己，即郊禋之詞也７；素車禱旱，以六事責躬，則孫云唐寫本作即雩禜之文也８。及周之大祝，掌六祝孫云唐寫本作祀之辭，是以庶物咸生，陳于天地之郊；旁作穆穆，唱于迎日之拜９；夙興夜處，鈴木云燉本處作寐言于祔廟之祝１０；多福無疆，布于少牢之饋１１；宜社類祃，莫不有文１２。所以寅虔許補于神祇，嚴恭于宗廟也。春孫云唐寫本春上有自字秋已下，黷祀諂祭，祝鈴木云梅本閔本岡本張本祝作祀幣史辭，靡神不至。至于張老成孫云唐寫本于作如成作賀室，致善孫云唐寫本作美于歌哭之禱１３；蒯瞆臨戰(zhàn)，獲佑孫云作佑于筋骨之請１４；雖造次顛沛，必于祝矣。若夫楚辭招魂，可謂祝辭之組纚也趙云作麗也上有者字１５。漢孫云漢上有逮字之之作氏群祀，肅其旨一作百孫云唐寫本作百禮１６，既總碩儒之儀，孫云唐寫本作義亦參方士之術(shù)１７。所以秘祝移過，異于成湯之心１８；侲子驅(qū)疫，元作歐疾王改同乎越巫之祝孫云唐寫本作說１９；禮鈴木云王本同諸本禮作體失之漸也。至如黃帝有祝邪之文２０，東方朔有罵鬼之書２１，于是后之譴□，務(wù)于善罵。唯陳思誥咎，元脫曹補孫云唐寫本作詰裁以正義矣２２。若乃禮之祭祀，孫云唐寫本作祝事止告饗；而中代祭文，兼贊言行，祭而兼贊，趙云作贊蓋引神鈴木云閔本神作伸而孫云唐寫本作之作也２３。又漢代山陵，哀策流文２４，周喪盛姬，內(nèi)史執(zhí)策２５。然則策本書贈，孫云唐寫本作□因哀而孫云唐寫本無而字為文也２６。是以義同于誄２７，而文實告神，誄首而哀末，頌體而祝一作□儀，太史所作之贊，因周之祝文也孫云唐寫本作太祝所讀固祝之文者也２８。凡群言發(fā)華，而降神務(wù)實，修辭立誠，在于無媿。趙云作為愧祈禱之式，必誠以敬；祭奠之楷，宜恭且哀；此其大較也２９。班固之祀濛孫云唐寫本作涿山，祈禱之誠敬也３０，潘岳之祭庾婦，奠祭之恭哀也３１，舉匯而求，昭然可鑒矣。

　　盟者，明也３２。骍毛孫云唐寫本作為旄白馬，珠盤玉敦３３，陳辭乎方明之下，祝告于神明者也３４。在昔三王，詛盟不及，時有耍誓，結(jié)言而退３５。周衰屢盟，以及耍契孫云唐寫本以作弊契作劫３６，始之以曹沫，終之以毛遂３７。及秦昭盟夷，設(shè)黃龍之詛；漢祖建侯，定山河之誓３８。然義存則克終，道廢則渝始，崇替在人，□孫云唐寫本作祝何預(yù)焉。若夫臧洪歃辭，孫云唐寫本作唾血氣截云蜺３９；劉琨鐵誓，精貫霏霜４０；而無補于孫云唐寫本無于字晉漢，反為仇讎。故知信不由衷，盟無益也４１。夫盟之大體，必序危機，獎孫云唐寫本有乎字忠孝，共存亡，戮心力，孫云唐寫本無共字無心字祈幽靈以取鑒，指九天以為正，感激以立誠，切至以敷辭，此其所同也。然非辭之難，處辭為難。后之君子，宜在孫云唐寫本作存殷鑒，忠信可矣，無恃神焉！

　　

　　贊曰：毖祀欽明孫云唐寫本作唾血４２，祝史惟談。立顧校作意誠在肅，脩辭必甘。季代彌飾，絢言朱藍。神之來格，所貴顧校貴作責無慚。

　?。薄“钢芏Y春官大祝掌六祝，作六辭，此祝盟命篇之本。篇中祝之類，有‘祝’‘祈’‘祠’‘告’‘禱’‘詛’諸名，茲分別解說之。

　　

　　說文‘祝，祭主贊詞者。從示從人口?！屆＃瑢僖?。以善惡之詞相屬著也?！衿＃涝~也。’尚書洛誥，‘逸祝冊，’謂使史逸讀所作冊祝之壽告神。齊策‘為儀千秋之祝。’注‘祈也?！芏Y春官‘大祝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Ｖ居?xùn)為祭官，引申為祭神祈福之辭。

　　

　　祝亦通作詛。說文‘詛，酬也?！袝鵁o逸‘否則厥口詛祝?！娛帯钭骱钭！！瘋髟弧?，祝，詛也。’后漢書賈逵傳注‘祝，詛也?！鬃肿鳌?。張衡西京賦‘東海黃公，赤刀粵祝?！钌谱ⅰ簟?。’凡善祝曰祝，惡祝曰詛。周禮春官有詛祝。注曰‘詛，謂祝之使沮敗也?！?br/>
　　祝亦通作禱。說文‘禱，告事求福也?！芏Y春官‘小宗伯禱祠于上下神示。’注云‘求福曰禱。’‘大祝作六辭，五曰禱?！⒃啤\，賀慶言福祚之辭?！Y記檀弓‘君子謂之善頌禱?！⒃啤\，求福也。’晉語‘衛(wèi)莊公禱。’注謂將戰(zhàn)時請福也。毛詩定之方中傳述大夫九德云‘祭祀能語?！x云‘謂于祭祀能祝告鬼神而為言語，若荀偃禱河，蒯瞆禱祖之類是也?！嵌\與祝一也。禱又通作祈。說文‘祈，求福也?！癄栄裴屟浴恚幸??！弊⒃弧恚勒呓泻舳埵乱?，’孫炎注曰‘祈，為民祈福叫告之詞也。’周禮‘大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⒃弧?，嘄也。謂為有災(zāi)變號呼告神以求福?！娭茼?‘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云‘祈，猶禱也，求也?！嵌\與祈一也。

　　

　　禱又通作祠。說文‘祠，春祭曰祠，品物少多文詞也?！芏Y春官‘小宗伯禱祠于上下神示?！ⅰ们笤混?。’女?！矁?nèi)禱祠之事?！ⅰ畧蟾首Ｒ约漓攵\祠焉?！x‘祈請求福曰禱，得福報賽曰祠?！\又通作祰。說文‘祰，告祭也?！癄栄裴屧b‘祈，告也?！姶笱判腥敗云睃S耆?！{云‘祈，告也?！姹咀肿鞯嚒?br/>
　　

　　以上六名，雖義兼善惡，而祭神祈福則同，故彥和以祝為名，舉一而包余事也。紀評曰‘此篇獨崇實而不論文，是其識高于文士處。非不論文，論文之本也?！?br/>
　?。病∩袝吹洹氂诹??！趺C注曰‘精意以享謂之禋。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謂四時也，寒暑也，日也，月也，星也，水旱也?！热逭f六宗者多家，各言其志，未知孰是，因非所急，不復(fù)備舉，姑以王肅說當之。

　?。场∽笫腺夜荒甏呵锝?jīng)‘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抛ⅰ忠爸?，國中山川，皆郊祀望而祭之。魯廢郊天而脩其小祀，故曰猶。猶者，可止之辭?！?br/>
　?。础≈芏Y春官大祝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貞：一曰順祝，（順祝，順豐年也，謂順民意而求豐年。）二曰年祝，（年祝，求多福歷年得正命也。）三曰吉祝，（吉祝，祈福祥也。）四曰化祝，（化祝，弭災(zāi)兵也。）五曰瑞祝，（瑞祝，逆時雨寧風旱也。）六曰筴祝。（筴祝，遠罪疾。）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一曰祠，（祠者，交接之辭。）二曰命，（命，謂盟誓之辭。）三曰誥，（如盤庚將遷于殷，誥其世臣卿大夫，道其先祖之善功。）四曰會，（會，謂會同盟誓之辭。）五曰禱，（禱，賀慶言福祚之辭。）六曰誄。（誄，謂積累生時德行，以錫之命，主為其辭也。）彥和以祝盟連稱，蓋本于此，祝辭多種，此先從順祝年祝首辭耳。

　　５　禮記郊特牲‘伊耆氏始為蠟。（伊耆氏即神農(nóng)，或云帝堯也。）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⒃啤嬚?，祭其神也。萬物有功加于民者，神使為之也。祭之以報焉?！练雌湔木洌嵲啤讼炞＾o也?！?br/>
　　６　札移十二‘顧廣圻校云“困學(xué)紀聞卷十引尸子曰，舜兼愛百姓，務(wù)利天下。其田也，荷彼耒耜，耕彼南畝，與四海俱有其利?！卑甘游囊娪[八十一。其田也作其田歷山也，無祠田之文，今無可考?！?br/>
　?。贰≡娚添為L發(fā)‘湯降不遲，圣敬日躋。’箋云‘湯之下士尊賢甚疾，其圣敬之德日進?！撜Z堯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装矅⒃弧右郎钠滢o若此?！瘜O詒讓墨子閑詁兼愛下注云‘論語堯曰篇集解孔安國云“墨子引湯誓。”國語周語內(nèi)史過引湯誓與此下文略同。韋注云“湯誓，商書伐桀之誓也。今湯誓無此言，則已散亡矣?！卑纯装矅俗鳒模蚣鎿?jù)國語文。尚賢中篇引湯誓，今書亦無之?！萝残性弧赴谆⑼ㄈ娙⒁撜Z予小子履數(shù)語為湯伐桀告天之辭?！?br/>
　?。浮∧蛹鎼巯隆疁唬何┯栊∽勇?，敢用玄牡告于上天后。曰，今天大旱，即當朕身履，未知得罪于上下，有善不敢蔽，有罪不敢赦，簡在帝心。萬方有罪，即當朕身，朕身有罪，無及萬方。’此文與湯誓大略相同，據(jù)墨子意，則湯禱旱之辭也。呂氏春秋順民篇‘湯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湯乃以身禱于桑林曰“余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無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于是翦其發(fā)，磿其手，以身為犧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說，雨乃大至?！印疁群狄?，乘素車白馬，著布衣，嬰白茅，以身為牲，禱于桑林之野?！ㄋ囄念惥郯耸鯇W(xué)記九引。）荀子大略篇載其禱辭曰‘政不節(jié)與？使民疾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宮室榮與？婦謁盛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苞苴行與？讒夫興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公羊解詁二引韓詩傳，說苑君道篇，御覽八十三引帝王世紀略同。）說文‘雩，夏祭樂于赤帝，以祈甘雨也?！帧H，設(shè)綿蕝為營，以禳風雨雪霜水旱癘疫于日月星辰山川也。’

　?。埂〈蟠鞫Y記公冠篇‘皇皇上天，照臨下土；集地之靈，降甘風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維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祭天辭。）薄薄之土，承天之神；興甘風雨，庶卉百谷，莫不茂者，既安且寧。維予一人某敬拜下土之靈。（祭地辭。）維某年某月上日，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維予一人某敬拜迎日于郊。（迎日辭。）’嚴可均全漢文五十七注云‘案祭天以下三篇，大戴禮列于孝昭冠辭后，明非先秦古辭?！?br/>
　?。保皟x禮士虞禮‘明日以其班祔，用嗣尸。（卒哭之明日也。班，次也。喪服小記曰：祔必以其昭穆。用嗣尸，謂從虞以至祔祭惟用一尸而已。）曰，孝子某孝顯相，（稱孝者，吉祭，顯相，助祭者也。）夙興夜處，小心畏忌不惰，其身不寧，（不寧，悲思不安。）用尹祭（尹，祭脯也。）嘉薦普淖，（嘉薦，醢也。普淖，黍稷也。）普薦溲酒，適爾皇祖某甫，以隮祔爾孫某甫。尚饗。’

　?。保眱x禮少牢饋食禮‘尸執(zhí)以命祝。（命祝以嘏辭。）卒命祝，祝受以東北，面于尸西，以嘏于主人曰：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無疆于女孝孫。來女孝孫，使女受祿于天，宜稼于田，眉壽萬年，勿替引之?！ㄌ?，廢也。引，長也。）

　　１２禮記王制‘天子將出，類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天子將出征，類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祃于所征之地?！嵶ⅰ愐嗽旖约烂?，其禮亡?！?br/>
　　１３唐寫本成作賀，善作美，是。禮記檀弓下‘晉獻文子成室，（趙武作室成。晉君獻之。謂賀也。）晉大夫發(fā)焉。（諸大夫亦發(fā)禮以往。）張老曰“美哉輪焉！美哉奐焉！歌于斯，哭于斯，聚國族于斯！”君子謂之善頌善禱?！?br/>
　?。保醋髠靼Ч辍l(wèi)太子禱曰：曾孫蒯瞆，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鄭勝亂從，晉午在難，不能治亂，使鞅討之。蒯瞆不敢自佚，備持矛焉。敢告：無絕筋，無折骨，無面?zhèn)约笫?，無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請，佩玉不敢愛。’

　?。保党o招魂王逸注謂宋玉哀原厥命將落，欲復(fù)其精神，延其年壽，故作招魂。案招祝雙聲，招魂猶言?；?。又招魂句尾，皆用些字。夢溪筆談曰‘今夔峽湖湘及江南僚人，凡禁□句尾皆稱些，乃楚人舊俗?！跫醋Ｖ鬃?。紀評謂招魂似非祝詞，蓋未審招祝之互通也。又案纚也敦煌本作麗也，是。揚子法言吾子篇‘霧縠組麗?！钴壸ⅰF縠雖麗，蠹害女工?！藦┖退?。

　?。保稘h書郊祀志上高帝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文帝以下，迭有增益，史記封禪書漢書郊祀志言之詳矣。

　?。保穬x唐寫本作義，案當作議為是。既總碩儒之議，亦參方士之術(shù)，謂如武帝命諸儒及方士議封禪，公玉帶上黃帝時明堂圖之類。

　?。保甘酚浄舛U書‘祝官有秘祝，即有災(zāi)祥，輒祝祠移過于下。（謂有災(zāi)祥輒令祝官祠祭，移其咎惡于眾官及百姓也。）孝文帝下詔曰，今秘祝移過于下，朕甚不取，自今除之?！?br/>
　　１９司馬彪續(xù)漢書禮儀志‘先臘一日大儺，謂之逐疫。其儀選中黃門子弟年十歲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為侲子，皆赤幘皂裳，執(zhí)大□。方相氏黃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執(zhí)戈揚盾。十二獸有衣毛角，中黃門行之?！鯊钠蜕鋵⒅灾饜汗碛诮?。夜漏上水，朝臣會，侍中尚書御史謁者虎賁羽林郎將執(zhí)事皆赤幘陛衛(wèi)。乘輿御前殿。黃門令奏曰“侲子備，請逐疫。”于是中黃門倡，侲子和，曰“甲作食□，胇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隨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凡使十二神追惡兇，赫女軀，拉女干，節(jié)解女肉，抽女肺腸，女不急去，后者為糧。”（呼十二神名及所欲食之鬼名，不去則為糧也。）因作方相與十二獸□嚾呼，周遍前后省三過，持炬火送疫出端門?！瘽h書郊祀志‘ 粵人勇之乃言，粵人俗鬼，而其祠皆見鬼，數(shù)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壽百六十歲；后世怠嫚，故衰耗。帝乃命粵巫，立粵祝祠。’

　?。玻瓣愊壬弧S注引山海經(jīng)“白澤能言語?！苯裆胶＝?jīng)無此文。抱樸子極言篇“黃帝窮神奸，則紀白澤之辭?！秉S注失引?！窈嬝龝呤哂袑O柔之瑞應(yīng)圖。其白澤條云‘黃帝巡于東海，白澤出，能言語。達知萬物之情，以戒于民，為除災(zāi)害。賢君德及幽遐則出。’（自開元占經(jīng)卷一百十六輯得。）又有白澤圖。馬國翰序曰‘南史梁簡文帝紀有新增白澤圖五卷。隋唐志并有白澤圖一卷，不著撰人姓名。今佚。從諸書所引輯得四十余節(jié)，合錄為帙，圖則佚矣?！瘡埦吭企牌吆灳硪话佘庌@本紀‘帝巡狩東至海，登桓山。于海濱得白澤神獸，能言，達于萬物之情。因問天地鬼神之事，自古精氣為物，游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白澤言之，帝令以圖寫之，以示天下。帝乃作祝邪之文以祝之?！?br/>
　?。玻秉S注云‘王延壽夢賦序云“臣遂得東方朔與臣作罵鬼之書?！卑此放c延壽隔世久遠，或朔本有書，延壽得之則可。曰“與臣作”謬矣。倘作書亦是夢中事，便無所不可。然彥和又豈以烏有為實錄乎？非后人傳寫之誤，即前代有傳寫失實者?！更S說甚是。東方朔罵鬼之書，今不可考，惟延壽夢賦尚存，（古文苑卷六。）蓋亦罵鬼之流也。茲錄于下：

　　

　　王延壽夢賦（后漢書文苑傳‘王延壽字文考。有雋才。曾有異夢，意惡之，乃作夢賦以自厲。年二十四，過漢江溺水而死。’）

　　

　　臣弱冠嘗夜寢，見鬼物，與臣戰(zhàn)。遂得東方朔與臣作罵鬼之書，臣遂作賦一篇敘夢。后人夢者，讀誦以卻鬼，數(shù)數(shù)有驗；臣不敢蔽。其詞曰：

　　余宵夜寢息，乃忽有非常之物夢焉。其為夢也，悉睹鬼物之變怪，則有蛇頭而四角，魚尾而鳥身，或三足而六眼，或龍形而似人。群行而奮搖，忽來到吾前，伸臂而舞手，意欲相引牽。于是夢中驚怒，腷臆紛紜。曰，吾含天地之純和，何妖孽之敢臻！爾乃揮手振拳，雷發(fā)電舒，斫游光，斬猛豬，批鱟毅，斫魅虛，捎魍魎，拂諸渠，撞縱目，打三顱，撲苕堯，抶夔□搏睍睆，蹴睢盱，剖列蹶，掣羯孽，劓尖鼻，踏赤舌，拏傖□，揮髯□。（自游光而下至此，皆鬼物名。）于是手足俱中，捷獵摧拉，澎濞跌抗，揩倒批，笞強梁，捶捋□，捘撩予，捴□黠，拖頹□，抨橙軋。于是群邪眾魅，駭擾遑遽，煥衍叛散，乍留乍去，變形瞪眄，顧望猶豫。吾于是更奮奇譎脈，捧獲噴，扼撓峴，撻□嚘，批□嘖。于是三三四四，相隨踉□而歷僻；□□磕磕，精氣充布；□□譽譽，鬼驚魅怖。或盤跚而欲走，或拘姅而不能步，或中創(chuàng)而宛轉(zhuǎn)，或捧痛而號呼，奄霧消而光散，寂不知其何故。嗟妖邪之怪物，敢干真人之正度！耳聊嘈而外朗，忽屈伸而覺寤。于是雞知天曙而奮羽，忽嘈然而自鳴；鬼聞之以迸失，心懾怖而皆驚。亂曰：齊桓夢物，而以霸兮！武丁夜感，得賢佐兮。周夢九齡，年克百兮。晉文盬腦，國以競兮。老子役鬼，為神將兮。轉(zhuǎn)禍為福，永無恙兮。（藝文類聚七十九載此賦，缺殘不全。）

　?。玻膊苤舱a咎文（藝文類聚一百。）五行致災(zāi)，先史咸以為應(yīng)政而作。天地之氣，自有變動，未必政治之所興致也。于時大風發(fā)屋拔木，意有感焉，聊假天帝之命，以誥咎祈福。其辭曰。

　　上帝有命，風伯雨師。夫風以動氣，雨以潤時；陰陽協(xié)和，庶物以滋?？宏柡γ?，暴風傷條；伊周是過。在湯斯遭。桑林既禱，慶云克舉；偃禾之復(fù)，姬公走楚。況我皇德，承天統(tǒng)民；禮敬川岳，祗肅百神；享茲元吉，厘福日新。至若炎旱赫羲，飆風扇發(fā)；嘉卉以萎，良木以拔；何谷宜填，何山應(yīng)伐；何靈宜論，何神宜謁。于是五靈振悚，皇祗赫怒；招搖警怯，攙槍奮斧。河伯典澤。屏翳司風；右呵飛廉。顧叱豐??；息猋遏暴。元敕華嵩；慶云是興，效厥年豐。遂乃沈陰坱北，甘澤微微，雨我公田，爰既予私。黍稷盈疇，芳草依依；靈禾重穗，生彼邦畿；年登歲豐，民無餒饑。

　　

　　古文苑卷一載秦詛楚文，錄之以備參考：

　　詛楚文（字體奇古，不易排印，據(jù)古文苑釋文改為常行字，以便閱覽。）

　　

　　有秦嗣王，敢用吉玉瑄璧，使其宗祝邵鼛布忠，告于丕顯大神巫咸，以底楚王熊相之多罪。昔我先君穆公及楚成王，實戮力同心，兩邦若壹，絆以婚姻，袗以齊盟。曰：葉萬子孫，母相為不利。親即丕顯大神巫咸而質(zhì)焉。今楚王熊相康回無道，淫佚耽亂，宣侈競從，變輸盟制。內(nèi)之則暴虐不辜，刑戮孕婦，幽刺親戚，拘圉其叔父，置諸冥室櫝棺之中；外之則冒改久心，不畏皇天上帝，及丕顯大神巫咸之光烈威神，而兼倍十八世之詛盟。率諸侯之兵，以臨加我，欲滅伐我社稷，伐滅我百姓，求蔑法皇天上帝及丕顯大神巫咸之恤。祠之以圭玉犧牲，逑取我邊城新隍，及鄔長親，我不敢曰可。今又悉興其眾，張矜億怒，飾甲底兵，奮士盛師，以逼我邊競。（讀作境。）將欲復(fù)其兇跡，唯是秦邦之羸眾敝賦，鞟□（音俞，刀鞘也，言以革飾刀鞘也。）棧輿禮使（上聲。）介老將（去聲。）之，以自救也?？堃鄳?yīng)受皇天上帝及丕顯大神巫咸之幾靈德，賜克劑楚師，且復(fù)略我邊城。敢數(shù)楚王熊相之倍盟犯詛，箸諸石章，以盟大神之威神。

　?。玻踌胩茖懕咀髯?，是。儀禮少牢饋食禮‘主人西面，祝在左，主人再拜稽首。祝祝曰，孝孫某，敢用柔毛（羊也）剛鬣（豕也）嘉薦（菹醢也）普淖（普，大也。淖，和也。德能大和，乃有黍稷。）用薦歲事于皇祖伯某。（伯某，其字也。）以某妃（某妃，某妻也。）配（合食曰配。）某氏。（某氏，若言姜氏子氏。）尚饗?！ㄉ校鼛?。饗，歆也。）周禮考工記梓人‘祭侯（射侯）之禮，以酒脯醢。其辭曰：惟若寧侯。（若，汝也。寧，安也。謂先有功德，其鬼有神。）毋或若女不寧侯。不屬（屬，猶朝會也。）于王所。故抗而射女。強飲強食，詒女曾孫諸侯百福?！?br/>
　　中代祭文，據(jù)文章緣起有杜篤祭延鐘文，文佚。茲錄曹操祭故太尉橋玄文：

　　

　　故太尉橋公，誕敷明德，泛愛博容，國念明訓(xùn)，士思令謨，靈幽體翳，邈哉晞矣。吾以幼年，逮升堂室，晞以頑鄙之姿，為大君子所納，增榮益觀，皆由獎助，猶仲尼稱不如顏淵。李生之厚嘆賈復(fù)。士死知己，懷此無忘。又承從容約誓之言，‘殂逝之后，路有經(jīng)由，不以斗酒只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步，腹痛勿怪?！m臨時戲笑之言，非至親之篤好，胡肯為此辭乎！匪為靈忿，能詒己疾；懷舊惟顧，念之凄愴。奉命東征，屯次鄉(xiāng)里，北望貴土，乃心陵墓。裁致薄奠，公其尚饗。（魏志武帝紀注引褒賞令，又見后漢書橋玄傳。）

　?。玻春鬂h書續(xù)禮儀志‘司徒太史令奉謚哀策?！⒃弧畷x時有人嵩高山下得竹簡一枚，上有兩行科斗書之。臺中外傳以相示，莫有知者。司空張華以問博士束皙。皙曰，此明帝顯節(jié)陵中策也。檢校果然。是知策用此書也?！笍┖椭^‘哀策流文’指此。文章緣始‘漢樂安相李尤作和帝哀策。’文佚。

　?。玻的绿熳觽髁熳游髦劣谥罔抵_，盛姬告病，天子哀之?！谑菤戩攵迌?nèi)史執(zhí)策，’郭璞注‘策，所以書贈赗之事。內(nèi)史，主策命者，’哀冊文不傳。左傳昭公七年，周景王追命衛(wèi)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忘高圉亞圉?！ǘ?，周之先也。亦受殷王追命者。）杜注‘命如今之哀策。’茲錄魏明帝為甄皇后哀策一首（藝文類聚十三有魏文帝為武帝哀策，文似不全，故不錄。）維青龍二年三月壬申，皇太后梓宮啟殯，將葬于首陽之西陵。哀子皇帝叡，親奉冊祖載，遂親遣奠，叩心擗踴，號啕仰訴，痛靈魂之遷幸，悲容車之向路；背三光以潛翳，就黃壚而安厝。嗚呼哀哉！昔二女妃虞，帝道以彰；三母嬪周，圣善彌光；既多受祉，享國延長。哀哀慈妣，興化閨房；龍飛紫極，作合圣皇；不虞中年，暴離災(zāi)殃；愍予小子，煢煢摧傷；魂雖永逝，定省曷望。嗚呼哀哉?。?魏志文德郭皇后傳注引魏書。）

　　２６書贈，唐寫本作書赗，均通。

　?。玻窊从菸恼铝鲃e論‘今哀策古誄之義。’（御覽五百九十六引。）

　?。玻笣h書百官公卿表上‘奉常屬官有太史?！鬂h書續(xù)百官志‘太常卿一人?！咀⒃弧贫Y儀祭祀。每祭祀，先奏其禮儀及行事，常贊天子。’注曰‘漢舊儀曰，贊饗一人，掌贊天子。’案太常卿屬官，有太史令一人。禮儀志載太史令奉謚哀策，則彥和所云‘太史作贊，’當指漢代而言矣。唐寫本作‘太祝所讀，固祝之文者也?！Z意似不甚明。

　?。玻辜o評曰‘此雖老生之常談，然執(zhí)是以衡文，其合格者亦寡矣。所謂三歲小兒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也?！?br/>
　?。常鞍喙天霛魃轿牟豢煽?。唐寫本濛作涿。嚴可均全后漢文二十六輯得涿邪山祝文四句?；位螌④?，大漢元輔。（文選顏延之曲水詩序注，又王儉褚淵碑文注。）仗節(jié)擁旄，鉦人伐鼓。（文選虞羲詠霍將軍北伐詩注，又宣德皇后令注。）

　?。常迸嗽烙袨橹T婦祭庾新婦文，文缺不全。錄之如左：潛形幽櫬，寧神舊宇；室虛風生，床塵帷舉。自我不見，載離寒暑；雖則乖隔，哀亦時敘。啟殯今夕，祖行明朝；雨絕華庭，埃滅大宵。執(zhí)箕□，偕奉夕朝；髣佛未行，顧瞻弗獲，伏膺飲淚，感今懷昔。懷昔伊何？祁祁娣姒。感今伊何？冥冥吾子。形未廢目，音猶在耳。（藝文類聚三十八。）

　?。常舱f文□，篆文古文并從明。周禮曰，國有疑則囧。諸侯再相與會，十二歲一囧，北面詔天之司慎司命。囧殺牲歃血，朱盤玉敦，以立牛耳，從囧（段注‘囧，明也，左傳所謂昭明于神?！┟舐?。釋名釋言語‘盟，明也。告其事于神明也?！芏Y天官玉府‘若合諸侯，則共珠槃玉敦。’鄭注云‘敦，槃類，珠玉以為飾。古者以槃盛血，以敦盛食，合諸侯者，必割牛耳，取其血歃之以盟。珠槃，以盛牛耳，尸盟者執(zhí)之。’

　?。常匙髠飨骞?，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牲用備具，王賴之而賜之骍旄之盟。’杜注‘骍旄，赤牛也。舉骍旄者，言得重盟，不以犬雞?！阁U毛當依左傳作骍旄。唐寫本正作骍旄。漢書王陵傳‘高皇帝刑白馬而盟曰，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br/>
　?。常礉h書律歷志下‘書序曰：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使伊尹作伊訓(xùn)。伊訓(xùn)篇曰。惟太甲元年十有二月，乙丑朔，伊尹祀于先王，誕資有牧方明。’注引孟康曰‘方明者，神明之象也。以木為之方四尺，畫六采，東青西白，南赤北黑，上玄下黃，’吳仁杰曰‘明堂者，以其加方明于其上，壇而不屋。……然則方明之為明堂，先儒其知之矣?！?br/>
　　３５谷梁隱公八年傳‘盟詛不及三王?！秾幾⒃弧酰^夏殷周也。夏后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會，眾所歸信，不盟詛也?！笫匣腹杲?jīng)‘夏，齊侯衛(wèi)侯胥命于蒲?！抛ⅰ昙s言以相命，而不歃血也。’公羊桓三年傳‘古者不盟，結(jié)言而退?！巫ⅰ破浣?，似于古而不相背，故書以撥亂也?！?br/>
　?。常兑约八Ｆ跆茖懕咀鞅准八＝?，是。耍，謂如左傳襄公九年‘晉士莊子為載書（載書，即盟書。）曰，自今日既盟之后，鄭國而不唯晉命是聽，而或有異志者，有如此盟，（如違盟之罰。）公子騑趨進曰，天禍鄭國，使介居二大國之間，大國不加德音而亂以耍之。（謂以兵亂之力強耍鄭。）子展曰，耍盟無質(zhì)，神弗臨也’之類。劫，謂如曹沫毛遂之類。

　?。常肥酚洿炭土袀鳌苣?，魯人也，為魯將，與齊戰(zhàn)三敗北。魯莊公懼，乃獻遂邑之地以和。齊桓公許與魯會于柯而盟。曹沫執(zhí)匕首劫齊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動，乃許盡歸魯之侵地。’索隱云‘沫，音亡葛反。左氏谷梁并作曹劌，聲相近而字異耳?！麟[又云‘此事約公羊為說，然彼無其名，直云曹子而已。且左傳魯莊十年戰(zhàn)長勺，用曹劌謀敗齊，而無劫桓公之事，十三年盟于柯，公羊始論曹子，谷梁此年惟云，曹劌之盟，信齊侯也。又不記其行事之時也?！?br/>
　　史記平原君列傳‘秦之圍邯鄲，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于楚。平原君與楚合從，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毛遂按劍歷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從，日中不決，何也？”楚王叱曰“胡不下！”毛遂按劍而前曰“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而以從?！泵煸唬叭‰u狗馬之血來?！泵旆钽~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歃血而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彼於◤挠诘钌??！?br/>
　?。常赋ｈ橙A陽國志巴志‘秦昭襄王與夷人刻石盟曰，秦犯夷，輸黃龍一雙；夷犯秦，輸清酒一鐘。’史記高祖功臣侯年表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

　?。常购鬂h書臧洪傳‘乃與諸牧守大會酸棗，設(shè)壇場。將盟，既而更相辭讓，莫敢先登，咸共推洪。洪乃攝衣升壇，歃血而盟曰：

　　漢室不幸，皇綱失統(tǒng)。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毒（魏志作虐。）流百姓，大懼淪喪社稷，翦覆四海。兗州刺史岱，豫州刺史□，陳留太守邈，東郡太守瑁，廣陵太守超等，糾合義兵，并赴國難。凡我同盟，齊心一（魏志作戮。）力，以致臣節(jié)。隕首喪元，必無二志，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侍旌笸?，祖宗明靈，實皆鑒之?！?br/>
　　４０劉琨與段匹磾盟文

　　天不靜晉，難集上邦，四方豪杰，是焉煽動，乃憑陵于諸夏，俾天子播越震蕩，罔有攸底。二虜交侵，區(qū)夏將泯，神人乏主，蒼生無歸，百罹備臻，死喪相枕。肌膚潤于鋒鏑，骸骨曝于草莽，千里無煙火之廬，列城有兵曠之邑，茲所以痛心疾首，仰訴皇穹者也。臣琨蒙國寵靈，叨竊臺岳；臣磾世效忠節(jié)，忝荷公輔，大懼丑類，猾夏王旅，隕首喪元，盡其臣禮。古先哲王，貽厥后訓(xùn)，所以翼戴天子，敦序同好者，莫不臨之以神明，結(jié)之以盟誓。故齊桓會于邵陵，而群后加恭；晉文盟于踐土，而諸侯茲順。加臣等介在遐鄙，而與主相去□遼，是以敢干先典，刑牲歃血。自今日既盟之后，皆盡忠竭節(jié)，以翦夷二寇。有加難于琨，磾必救；加難于磾，琨亦如之。繾綣齊契，披布胸懷，書功金石，藏于王府。有渝此盟，亡其宗族，俾墜軍旅，無其遺育。（藝文類聚三十三。）

　　４１黃叔琳曰‘二盟義炳千古，不宜以成敗論之?！笍┖退啤疅o補晉漢，反為仇讎；信不由衷，盟無益也’諸語，乃指當時與盟之人而言，于臧劉二子，固已推崇無所不至矣。

　?。矗采袝逭a‘予沖子夙夜毖祀?！讉鳌晕彝油皆缙鹨姑拢髌浼漓攵?。’唐寫本欽明作唾血，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