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劉勰撰１
原道第一２
文之為德也大矣３，與天地并生者何哉４！夫玄黃色雜５，方圓體分６，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７；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８；此蓋道之文也。仰觀吐曜，俯察含章９，高卑定位，故兩儀既生矣。１０惟人參之，性靈所鐘，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實(shí)天地之心１１，一本實(shí)上有人字心下有生字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１２。傍及萬品，動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１３；云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耳１４。至于林籟結(jié)響，調(diào)如竽瑟；孫云御覽五八一引作竹琴明抄本御覽作竽琴泉石激韻，和若球锽；故形立則章成矣，聲發(fā)則文生矣。夫以無識之物，郁然有彩，有心之器，其無文歟１５！
人文之元，肇自太極１６，幽贊神明，孫云御覽五八五引太作泰贊作贊易象惟先１７。庖犧畫其始１８，仲尼翼其終１９。而干坤兩位，獨(dú)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２０！若迺河圖孕乎八卦，洛黃云案馮本洛校雒書韞乎九疇２１，玉版金鏤之實(shí)，鈴木云御覽作寶丹文綠牒之華２２，誰其尸之，亦神理而已。自鳥跡代繩，文字始炳２３，炎皞遺事，紀(jì)在三墳２４，而年世渺邈，聲采靡追。唐虞文章，則煥乎始馮本作為鈴木云御覽亦作為盛２５。元首載歌，既發(fā)吟詠之志２６；益稷陳謨，元作謀楊改亦垂敷奏之風(fēng)２７。夏后氏興，業(yè)峻鴻績，九序惟鈴木云御覽惟作詠歌，勛德彌縟２８。逮及商周，文勝其質(zhì)，雅頌所被，英華日新２９。文王患憂，繇辭炳曜３０，符采復(fù)隱，精義堅(jiān)深。重以公旦多材，振元作縟朱改其徽烈，剬孫云御覽剬作制詩緝頌，斧藻群言３１。至黃云案馮本至下有若字夫子繼圣，獨(dú)秀前哲，镕鈞六經(jīng)，必金聲而玉振；雕琢情性，孫云御覽引情性作性情譚獻(xiàn)校亦作性情組織辭令，木鐸起而千里應(yīng)，席珍流而萬世響，３２寫天地之輝光，孫云御覽輝光作光輝曉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風(fēng)姓３３，暨于孔氏，玄一作元孫云明抄本御覽作玄圣創(chuàng)典，素王述訓(xùn)３４，莫不原道心以敷章，以敷一作裁文從御覽改鈴木云案諸本作裁文研神理而設(shè)教，取象乎河洛，問數(shù)乎蓍龜，觀天文以極變，察人文以成化；然后能經(jīng)緯區(qū)宇，彌綸彝憲，發(fā)輝疑作揮孫云御覽作揮事業(yè)，彪炳辭義。故知道沿圣以垂文，鈴木云御覽無知字沿作□圣因文而孫云御覽而作明明道，旁通而無滯，一作涯從御覽改鈴木云予所見御覽作涯不作滯日用而不匱。易曰：鼓天下之動者者字從御覽增存乎辭。辭之３５所以能鼓天下者，迺孫云御覽無迺字道之文也。
贊曰３６：道心惟微３７，神理設(shè)教。光采玄圣，炳燿仁孝。龍圖獻(xiàn)體，龜書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效。
?。薄☆櫱Ю镌啤怂}非也。時(shí)序篇云“皇齊馭寶，運(yùn)集休明，”是此書作于齊世?！o(jì)昀評云‘據(jù)時(shí)序篇此書實(shí)成于齊代，今題曰梁，蓋后人所追題；猶玉臺新詠成于梁而今本題陳徐陵耳?！哥妿V詩品所錄諸人，時(shí)代多誤，亦其例也。
?。病』茨献佑性烙?xùn)。高誘注云‘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歷萬物，故曰原道?！磸┖陀谄袑已浴纳粤ⅲ粤⒍拿?，自然之道也；’‘夫豈外飾，蓋自然耳；’‘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C此以觀，所謂道者，即自然之道，亦即宗經(jīng)篇所謂恒久之至道。周禮太宰以九兩系邦國之民，其四曰‘儒以道得民?！嵶⒃弧澹T侯保氏有六藝以教民者?！瘜O詒讓疏云‘儒則泛指誦說詩書，通該術(shù)藝者而言，若荀子儒效篇所稱俗儒雅儒大儒，道有大小，而皆足以得民，亦不必皆有圣賢之道也?！瘡┖退Q之道，自指圣賢之大道而言，故篇后承以征圣宗經(jīng)二篇，義旨甚明，與空言文以載道者殊途。紀(jì)評曰‘自漢以來，論文者罕能及此。彥和以此發(fā)端，所見在六朝文士之上?！衷弧囊暂d道，明其當(dāng)然；文原于道，明其本然。識其本乃不逐其末。首揭文體之尊，所以截?cái)啾娏??！衷弧R梁文藻日競雕華，標(biāo)自然以為宗，是彥和吃緊為人處?！男纳掀捕迤?，排比至有倫序，列表如下：
(一)原道(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文體繁變，皆出于經(jīng)。)
(二)征圣
├(三)宗經(jīng)
│ ├(四)正緯(配經(jīng)曰緯。)
│ │
│ │├－文類
│ ││ ├(五) 辨騷(詩)軒翥詩人之后，奮飛辭家之前，故為文類之首。
│ ││ ├(六) 明詩(詩)詩原上古，體備兩漢，故次于騷。
│ ││ ├(七) 樂府(詩)詩為樂心，聲為樂體，故與詩并。
│ ││ ├(八) 詮賦(詩)拓宇楚辭，盛于漢代，故次于詩。
│ ││ ├(九) 頌贊(詩)詩之流裔。
│ ││ ├(十) 祝盟(禮)告于鬼神，禮之大者。
│ ││ ├(十一)銘箴(禮)銘勒功德，箴御過失，生人之事，故次祝盟。
│ ││ ├(十二)誄碑(禮)樹碑述亡，死人之事，故次銘箴。
│ ││ ├(十三)哀吊(禮)哀夭橫，吊災(zāi)亡，故次誄碑。
│ ││
│ ├┼－文筆雜
│ │ ├(十四)雜文┐雜文諧隱，筆文雜用，
│ │ ├(十五)諧隱┘故列在文章二類之間。
│ │
│ ├－筆類
│ ├(十六)史傳(春秋)史肇軒黃，體備周孔，記事載言，六經(jīng)皆史，
│ │ 故為筆類之首。
│ ├(十八)論說(易)述經(jīng)敘理曰論。又博明萬事為子，適辨一理為論
│ │ ，故次諸子。
│ ├(十九)詔策(書)帝王號令，衍自尚書。
│ ├(二十)檄移(春秋)國之大事，惟戎與祭，事出非常，故次詔策。
│ ├(二十一)封禪(禮)登岱祀天，祭之大者。
│ ├(二十二)章表(書)┐章表奏議，經(jīng)國樞機(jī)，章以謝恩，
│ ├(二十三)奏啟(書)┤表以陳情，奏以按劾，議以執(zhí)異，
│ ├(二十四)議對(書)┘事有重輕，故三者相次。
│ ├(二十五)書記(書)雜記庶事，故次于末。
│
├(十七)諸子(鬻惟文友，李實(shí)孔師，圣賢并世，經(jīng)子異流。) ３ 章炳麟國故論衡文學(xué)總略篇曰‘文德之論，發(fā)諸王充論衡（論衡佚文篇‘文德之操為文；’又云‘上書陳便宜，奏記薦吏士，一則為身，二則為人，繁文麗辭，無文德之操?！钭駨┮烙弥＃ㄎ簳脑穫鳁钭駨┳魑牡抡?，以為古今辭人，皆負(fù)才遺行，澆薄險(xiǎn)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溫子升彬彬有德素。）而章學(xué)誠竊焉?！瘲钗耐鲐?。論衡書解篇‘夫文德世服也，空書為文，實(shí)行為德，著之于衣為服。故曰，德彌盛者文彌縟，德彌彰者人彌明。官尊而文繁，德高而文積?！偃沃?，蓋指當(dāng)時(shí)儒生諷古經(jīng)，讀古文，不能實(shí)行以成德，雕縟以成文，倍有德者必有言之旨，而上書奏記之人徒作麗辭，更無德操。此所謂德，指義理情實(shí)而言，與彥和文德之意不同。按易小畜大象‘君子以懿文德?！瘡┖头Q文德本此。王章諸說，別有所指，不與此同。
?。础∠挛脑啤宋闹?，肇自太極，’故曰與天地并生。
５ 易坤卦上六‘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难栽弧蛐S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疃裰芤准庖魉弧煺哧?，始于東北，故色玄也；地者陰，始于西南，故色黃也。
?。丁〈蟠鞫Y記曾子天圓篇‘天道曰圓，地道曰方?！茨献犹煳挠?xùn)曰‘方者主幽，圓者主明。
?。贰∫纂x卦彖辭‘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谷草木麗乎土?！蹂鲎⒃弧?，猶著也。’孫君蜀丞曰‘尚書顧命釋文引馬融云，太極上元十一月朔旦冬至，日月如疊璧，五星如連珠?！浮∫咨舷缔o‘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x‘天有懸象而成文章，故稱文也；地有山川原隰，各有條理，故稱理也?！埂⑽踽屆屘炱?，耀也，光明照耀也?！茨献犹煳挠?xùn)‘圓者主明，明者吐氣者也。’易坤六三‘含章可貞?！蹂鲎⒃弧蓝烧?，故曰含章可貞也?！の难浴f物而化光?！庖蓪氃弧^坤含藏萬物?！保耙咨舷缔o‘天尊地卑，干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保闭f文‘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禮記禮運(yùn)篇‘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衷弧苏咛斓刂囊?，五行之端也，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保矒P(yáng)雄法言問神篇‘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聲畫者，君子小人之所以動情乎！’說文‘□，意內(nèi)而言外也，從司從言。’段玉裁注曰‘司者，主也。意主于內(nèi)，而言發(fā)于外，故從司言?！保骋赘镓韵筠o‘大人虎變，其文炳也。’又‘君子豹變，其文蔚也?！保磳O君蜀丞云‘三國蜀志秦宓傳“或謂宓曰，足下欲自比于巢許四皓，何故揚(yáng)文藻見瑰穎乎？宓答曰，仆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yáng)乎？夫虎生而文炳，鳳生而五色，豈以五彩自飾畫哉，天性自然也。蓋河洛由文興，六經(jīng)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彥和語意本此?！懙旅髦芤滓袅x引傅氏云‘賁，古斑字，文章貌?！f苑反質(zhì)篇‘孔子卦得賁，喟然仰而嘆息，意不平?！鬃釉?，賁，非正色也。吾亦聞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寶珠不飾。何也？質(zhì)有余者，不受飾也。’呂氏春秋慎行論壹行篇高誘注云‘賁，色不純也?！再S為文章貌之證。
?。保瞪袝尢罩儭鯎豇Q球?！f文‘球，玉磬也。锽，鐘聲也?！咨舷缔o‘形乃謂之器?！n康伯注曰‘成形曰器?！保兑咨舷缔o‘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n康伯注曰‘夫有必始于無，故太極生兩儀也。太極者無稱之稱，不可得而名，取有之所極，況之太極者也?！S卦彖辭‘觀乎天文以察時(shí)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１７易說卦‘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贊于神明而生蓍?！n康伯注曰‘幽，深也。贊，明也。蓍受命如響，不知所以然而然也?！櫱Ю镌弧馁澤衩?，舊本作贊是也。易釋文云“幽贊本或作贊?！笨缀捅馁澤衩?。白石神君碑幽贊天地。漢人正用贊字?！瘜O詒讓札移十二‘彥和用經(jīng)語，多從別本，如幽贊神明，本易釋文或本?！保敢紫孪缔o‘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yuǎn)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１９史記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說卦文言。’張守節(jié)正義曰‘序，易序卦也。史不出雜卦，雜卦者于序卦之外別言?！瘽h書儒林傳‘孔子好易，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亷煿抛⒃弧畟?，謂彖象系辭文言說卦之屬?！芤渍x序第六‘十翼之辭，孔子所作，先儒更無異論。但數(shù)十翼亦有多家。一家數(shù)十翼云：上彖一，下彖二，上象三，下象四，上系五，下系六，文言七，說卦八，序卦九，雜卦十。’２０周易音義‘文言，文飾卦下之言也。’正義引莊氏曰‘文謂文飾，以干坤德大，故特文飾以為文言?！S先生曰‘此二說與彥和意正同?！玻币咨舷缔o‘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瘽h書五行志‘劉歆以為虙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則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賜雒書，法而陳之，洪范是也?！衷弧跻辉晃逍?，次二曰羞用五事，次三曰農(nóng)用八政，次四曰□用五紀(jì)，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艾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畏用六極。凡此六十五字，皆雒書本文。’彥和云‘洛書韞乎九疇，’正同此說。
?。玻采袝泻蛭蘸蛹o(jì)‘河龍出圖，洛龜書威，赤文綠字，以授軒轅?！R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紀(jì)評云‘玉版丹文綠字散見緯書，黃注所云拾遺記宋書皆非根柢?！玻吃S慎說文序‘黃帝之史蒼頡，見鳥獸□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百工以乂，萬品以察，蓋取諸夬?！紫孪缔o‘上古結(jié)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B跡謂書契也，情采篇‘ 鏤心鳥跡之中。’２４左傳昭公十二年‘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邱。’杜預(yù)注曰‘皆古書名?！x云‘孔安國尚書序云“伏羲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敝芏Y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鄭玄云“楚靈王所謂三墳五典是也?！辟Z逵云“三墳三皇之書?！睆埰阶诱f“三墳三禮，禮為大防。書曰，誰能典朕三禮。三禮天地人之禮也。”馬融說“三墳三氣，陰陽始生天地人之氣也。”此諸家者各以意言，無正驗(yàn)，杜所不信，故云皆古書名。’２５論語泰伯篇‘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煥乎其有文章?！侮碳庠弧疅?，明也，其立文垂制又著明?！玻断臅骛⑵勰烁柙唬呻畔苍?！元首起哉！百工熙哉！’２７堯典‘敷奏以言?！瘋慰讉髟啤?，陳；奏，進(jìn)也。諸侯四朝各使陳進(jìn)治禮之言?！S先生曰‘案彥和以元首載歌，益稷陳謨，屬之文章，則文章不用禮文之廣誼?！玻更S先生曰‘案業(yè)績同訓(xùn)功，峻鴻皆訓(xùn)大，此句位字殊違常軌?！瘋未笥碇儭碓唬?，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玻灌嵭娮V序‘邇及商王，不風(fēng)不雅?！x曰‘商亦有風(fēng)雅，今無商風(fēng)雅，唯有其頌，是周世棄而不錄。故云“近及商王，不風(fēng)不雅，”言有而不取之。’３０周易正義序‘卦辭爻辭并是文王所作。知者，案系辭云“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又曰“易之興也，其當(dāng)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dāng)文王與紂之事邪？”準(zhǔn)此諸文，伏羲制卦，文王系辭，孔子作十翼，故史遷云，文王囚而演易?！常鄙袝鹂g‘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瘬?jù)毛詩豳風(fēng)七月序，七月周公所作；據(jù)尚書金縢，鴟鸮周公所作；據(jù)國語周語上時(shí)邁亦周公所作；故彥和云‘剬詩緝頌’也。尚書大傳‘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此斧藻群言也。李詳文心雕龍黃注補(bǔ)正云‘紀(jì)文達(dá)云“剬字即剸字。說文訓(xùn)為齊，言切割而使之齊，與詩義無涉。古帖制字多書為剬，此剬字疑為制字之訛。史記五帝本紀(jì)‘依鬼神以剬義?！⒃弧畡層兄屏x?！侨窒鄟y已久，不必定用本訓(xùn)也?！痹敯笍埵毓?jié)史記正義論字例云“制字作剬，緣古少字，通共用之，史漢本有此古字者，乃為好本?！睋?jù)此，剬即制字。既不可依說文訓(xùn)剬為齊；亦不必辨制剬相似之偽也。’李說亦未甚諦。錢大昕三史拾遺謂制篆作□，隸變作剬，字又偽作制；唐人不明小學(xué)，誤以剬為制之古字。案錢說是也。法言學(xué)行篇‘吾未見好斧藻其德，若斧藻其楶者也?！常裁献庸珜O丑‘自生民以來，未有盛于孔子也?！秩f章‘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論語八佾‘儀封人出曰，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装矅⒃弧捐I施政教時(shí)所振也。言天將命孔子制作法度以號令于天下?！咨舷缔o‘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yīng)之?！Y記儒行篇‘孔子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３３左傳僖公二十一年‘任宿須句顓臾，風(fēng)姓也，實(shí)司太皞與有濟(jì)之祀?！Y記月令正義引帝王世紀(jì)云‘太皞帝庖犧氏，風(fēng)姓也?！o(jì)評云‘玄圣當(dāng)指伏羲諸圣，若指孔子，于下句為復(fù)?！常炊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說者以仲尼自衛(wèi)反魯，脩春秋，立素王。’正義曰‘孔子自以身為素王，故作春秋立素王之法，漢魏諸儒，皆為此說。’玄圣一作元圣，非是，玄圣與素王并舉，見莊子天道篇。又春秋演孔圖輯本，說孔子母征在感黑帝而生，故曰玄圣。
?。常祵O君蜀丞曰‘輝當(dāng)作揮，御覽引正作揮，當(dāng)據(jù)正?！衷弧疅o涯與不匱義近，不當(dāng)改作滯也。御覽引此文亦作涯，不作滯，未知所據(jù)?！咨舷缔o‘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韓康伯注曰‘辭，爻辭也?！x曰‘謂觀辭以知得失也?！常侗緯炠澠啤澱?，明也，助也?！钢芏Y州長，充人，大行人注皆曰‘贊，助也?！渍f卦傳云‘幽贊于神明而生蓍?！n康伯注曰‘贊，明也?！藦┖驼f所本，說文無贊字，自以作贊為是。
?。常奋髯咏獗纹澜?jīng)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枚賾采此文入偽大禹謨，改兩之字為惟字。彥和時(shí)不知古文尚書偽造，故用其語。
附 錄
易干文言
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干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干，元亨利貞。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九二曰見龍?jiān)谔?，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jǐn)，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見龍?jiān)谔?，利見大人，君德也?！湃痪咏K日干干，夕惕若厲，無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jìn)德修業(yè)。忠信所以進(jìn)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yè)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干干因其時(shí)而惕，雖危無咎矣?！潘脑换蜍S在淵，無咎；何謂也？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jìn)退無恒，非離群也，君子進(jìn)德修業(yè)，欲及時(shí)也。故無咎?！盼逶伙w龍?jiān)谔?，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暇旁豢糊堄谢?；何謂也？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瘽擙埼鹩?，下也。見龍?jiān)谔?，時(shí)舍也。終日干干，行事也。或躍在淵，自試也。飛龍?jiān)谔?，上治也?？糊堄谢冢F之災(zāi)也。干元用九，天下治也。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見龍?jiān)谔?，天下文明。終日干干，與時(shí)偕行?；蜍S在淵，干道乃革。飛龍?jiān)谔?，乃位乎天德?？糊堄谢冢c時(shí)偕極。干元用九，乃見天則。干元者，始而者也。利貞者，性情也。干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大哉干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時(shí)乘六龍，以御天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潛之為言也，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君子學(xué)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見龍?jiān)谔铮姶笕?，君德也。九三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干干因其時(shí)而惕，雖危無咎矣。九四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無咎。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shí)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shí)；天且弗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亢之為言也，知進(jìn)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惟圣人乎！知進(jìn)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
易坤文言
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shí)行。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辯之不早辯也。易曰履霜堅(jiān)冰至，蓋言順也。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nèi)，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習(xí)，無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陰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易曰括囊無咎無譽(yù)，蓋言謹(jǐn)也。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fā)于事業(yè)，美之至也。陰疑于陽必戰(zhàn)，為其嫌于無陽也，故稱龍焉；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夫玄黃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
阮元著文言說，雖不足以盡文章之封域，而頗有見于文章之原始。錄其文如下：（揅經(jīng)室三集三）
文言說
古人無筆硯紙墨之便，往往鑄金刻石，始傳久遠(yuǎn)；其著之簡策者，亦有漆書刀削之勞，非如今人下筆千言，言事甚易也。許氏說文‘直言曰言，論難曰語；’左傳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yuǎn)；’此何也？古人以簡策傳事者少，以口舌傳事者多，以目治事者少，以口耳治事者多。故同為一言，轉(zhuǎn)相告語，必有愆誤，是必寡其詞，協(xié)其音，以文其言，使人易于記誦，無能增改；且無方言俗語，雜于其間，始能達(dá)意，始能行遠(yuǎn)。此孔子于易所以著文言之篇也。古人歌詩箴銘諺語，凡有韻之文，皆此道也。爾雅釋訓(xùn)主于訓(xùn)蒙，子子孫孫以下，用韻者三十二條，亦此道也?？鬃佑诟衫ぶ裕悦晃?，此千古文章之祖也。為文章者，不務(wù)協(xié)音以成韻，修詞以達(dá)遠(yuǎn)，使人易誦易記，而惟以單行之語，縱橫恣肆，動輒千言萬字，不知此乃古人所謂直言之言，論難之語，非言之有文者也，非孔子之所謂文也。文言數(shù)百字，幾于句句用韻?？鬃佑诖?，發(fā)明干坤之蘊(yùn)，詮釋四德之名，幾費(fèi)修詞之意，冀達(dá)意外之言。要使遠(yuǎn)近易誦，古今易傳，公卿學(xué)士皆能記誦。以通天地萬物，以警國家身心。不但多用韻，抑且多用偶。即如‘樂行憂違’偶也，‘長人合禮’偶也，‘和義干事’偶也，‘庸言庸行’偶也，‘閑邪善世’偶也，‘進(jìn)德修業(yè)’偶也，‘知至知終’偶也，‘上位下位’偶也，‘同聲同氣’偶也，‘水濕火燥’偶也，‘云龍風(fēng)虎’偶也，‘本天本地’偶也，‘無位無民’偶也，‘勿用在田’偶也，‘潛藏文明’偶也，‘道革位德’偶也，‘偕極天則’偶也，‘隱見行成’偶也，‘學(xué)聚問辨’偶也，‘寬居仁行’偶也，‘合德合明’‘合序合吉兇’偶也，‘先天后天’偶也，‘存亡得喪’偶也，‘余慶余殃’偶也，‘直內(nèi)方外’偶也，‘通理居體’偶也，凡偶皆文也。于物兩色相偶而交錯之，乃得名曰文，文即象其形也。然則千古之文，莫大于孔子之言易?？鬃右杂庙嵄扰贾ㄥe綜其言，而自名曰文，何后人之必欲反孔子之道，而自命曰文，且尊之曰古也！
阮氏尚有書梁昭明太子文選序后，亦推闡其說。又其子福有文筆對文筆對見下總術(shù)篇。茲節(jié)錄書后于下：（見揅經(jīng)室三集二。）
書梁昭明太子文選序后
昭明所選，名之曰文，蓋必文而后選也，非文則不選也。經(jīng)也，史也，子也，皆不可專名之為文也。故昭明文選序后三段特明其不選之故，必沈思翰藻，始名之為文，始以入選也?；蛟唬衙鞅匾陨蛩己苍鍨槲?，于古有征乎？曰，事當(dāng)求其始，凡以言語著之簡策，不必以文為本者，皆經(jīng)也，史也，子也。言必有文，專名之曰文者，自孔子易文言始。傳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yuǎn)?！使湃搜再F有文?？鬃游难?，實(shí)為萬世文章之祖，此篇奇偶相生，音韻相和，如青白之成文，如咸韶之合節(jié)，非清言質(zhì)說者比也，非振筆縱書者比也，非詰屈澀語者比也。是故昭明以為經(jīng)也，史也，子也，非可專名之為文也；專名為文，必沈思翰藻而后可也。自齊梁以后，溺于聲律，彥和雕龍，漸開四六之體，至唐而四六更卑，然文體不可謂之不卑，而文統(tǒng)不得謂之不正。自唐宋韓蘇諸大家，以奇偶相生之文為八代之衰而矯之，于是昭明所不選者，反皆為諸家所取，故其所著者非經(jīng)即子，非子即史，求其合于昭明序所謂文者鮮矣?！绫匾员扰挤俏闹耪叨爸?，則孔子自名其言曰文者，一篇之中，偶句凡四十有八，韻語凡三十有五，豈可以為非文之正體而卑之乎？
征圣第二１
夫作者曰圣，述者曰明２，陶鑄性情，功在上哲３，夫子文章，可得而聞４，則圣人之情，見乎文辭矣孫云唐寫本無文字５。先王圣化，孫云唐寫本作聲教布在方冊６；夫子風(fēng)采，孫云唐寫本作文章溢于格言７。是以遠(yuǎn)稱唐世，則煥乎為盛；近褒周代，則郁哉可從８。此政化貴文之征也。鄭伯入陳，以文一作立鈴木云案諸本作立燉煌本亦作立辭為功９；宋置折俎，以多文元作方孫改鈴木云案諸本文作方燉煌本作文舉禮１０。此事跡孫云唐寫本作績貴文之征也１１。褒美子產(chǎn)，則云言以足志，文以足言；泛論君子，則云情欲信，辭欲巧。１２此修身貴文之征也。然則志元作忠謝改趙云唐寫本正作志足而孫云唐寫本作以言文，情信而辭巧，迺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１３。夫鑒周鈴木云岡本周作同日月，妙極機(jī)疑作幾鈴木云案燉煌本作機(jī)神１４；文成規(guī)矩，思合符契；或簡言以達(dá)旨，或博文以該情，或明理以立體，或隱義以藏用１５。故春秋一字以褒貶１６，喪服舉輕以包孫云唐寫本作苞重１７，此簡言以達(dá)旨也。邠詩聯(lián)章以積句１８，儒行縟說以繁辭孫云唐寫本作詞１９，此博文以該情也。書契斷決孫云唐寫本作決斷以象夬２０，文章昭晰譚校晰作哲以象孫云唐寫本作效離２１，此明理以立體也。四象精義以曲隱２２，五例微辭以婉晦２３，此隱義以藏用也。故知繁略殊形，孫云唐寫本形作制隱顯異術(shù)，抑引隨時(shí)，變通會適孫云唐寫本會適作適會２４，征之周孔，則文有師矣。
是以子元脫楊補(bǔ)政論文，必征于圣；稚圭勸學(xué)，四字元脫楊補(bǔ)必宗于經(jīng)是以子政論文四句孫云唐寫本作是以論文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jīng)２５。易稱辨物正言，斷辭孫云唐寫本作詞則備２６；書云辭尚體要，弗惟好異孫云唐寫本弗作不惟作唯２７。故知正言所以立辯，孫云唐寫本作辨體要所以成辭，辭成孫云唐寫本成下有則字無好異之尤，辯立有斷辭之義。孫云唐寫本辯作辨立下有則字義作美雖精義曲隱，無傷其正言；微辭婉晦，不害其體要。體要與微辭偕通，正言共精義并用；圣人之文章，亦可見也。顏闔以為仲尼飾羽而畫，徒莊子作從鈴木云梅本校注同事華辭。孫云唐寫本作詞雖欲訾圣，訾字一作此言二字誤鈴木云燉煌本作訾一字弗可得已。孫云唐寫本弗作不已作也２８然則圣文之雅麗，固銜華而佩實(shí)者也。天道難聞，猶孫云唐寫本猶作且或鉆仰；文章可見，胡寧孫云唐寫本胡寧作寧曰２９勿思。若孫云唐寫本無若字征圣立言，則文其庶矣。
贊曰：妙極生知，睿孫云唐寫本作叡哲惟宰。精理為文，秀氣成采。鑒懸日月，辭富山海。百齡影徂，千載心在。 １ 征，驗(yàn)也，謂驗(yàn)之于圣人遺文也。揚(yáng)雄法言學(xué)行篇‘學(xué)者審其是而已矣。或曰焉知是而習(xí)之？曰視日月而知眾星之蔑也，仰圣人而知眾說之小也?！治嶙悠脮灰T仲尼，書肆也；好說而不要諸仲尼，說鈴也?！瘡┖痛似Q之圣，指周公孔子。
?。病《Y記樂記‘故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圣，述者之謂明。明圣者，述作之謂也。’３ 荀子性惡篇‘凡所貴堯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然則圣人之于禮義積偽，亦猶陶埏而生之也?！ㄑ詫W(xué)行篇‘或曰，人可鑄與？曰，孔子鑄顏淵矣。’又‘螟蠕之子殪而逢蜾蠃，祝之曰“類我，類我，”久則肖之矣。速哉七十子之肖仲尼也。’彥和謂仲尼陶鑄性情之功效，見于顏淵及七十子之徒，而其文章則后世尚可得而聞也。孫君蜀丞云‘北史常爽傳，仁義者人之性也，經(jīng)典者身之文也，皆以陶鑄神情，啟悟耳目?！础≌撜Z公冶長篇‘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蠒m疏曰‘子貢言夫子之述作威儀禮法，有文彩，形質(zhì)著明，可以耳聽目視，依循學(xué)習(xí)，故可得而聞也?！怠∫紫孪缔o‘圣人之情見乎辭。’唐寫本無文字。案文謂文章，辭謂言辭。義有廣狹，似不可刪，循繹語氣，亦應(yīng)有文字。
?。丁《Y記中庸篇‘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x云‘言文王武王為政之道，皆布列在于方牘簡策?！贰≌撜Z比考讖‘格言成法，亦可以次序也?！ㄎ倪x潘岳閑居賦注又沈約奏彈王源注引）家語五儀篇‘口不吐訓(xùn)格之言?！ⅰ?，法也?！裱约辞f子人間世之法言。彼文曰‘故法言曰，傳其常情，無傳其溢言?！缬谐錆M義，彥和殆本莊子而變其語用之。
?。浮≌撜Z八佾篇‘子曰，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装矅⒃弧O(jiān)，視也。言周文章備于二代，當(dāng)從之?！埂∽髠飨骞迥辍倌岱Q子產(chǎn)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yuǎn)。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也?！抛ⅰ悛q成也?！保白髠飨骞吣辍稳讼碲w文子，司馬置折俎，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為多文辭?！抛ⅰ圪摅w解節(jié)折，升之于俎，合卿享宴之禮?！x曰‘此文甚略，本意難知。蓋于此享也，賓主多有言辭，時(shí)人跡而記之；仲尼以為此享多文辭，以文辭可為法，故特使弟子記錄之?！保臂E唐寫本作績，是。爾雅釋詁‘績，功也?！保捕Y記表記篇‘子曰情欲信，辭欲巧?！嵶⒃弧芍^順而說也?！x曰‘辭欲巧者言君子情貌欲得信實(shí)，言辭欲得和順美巧。不違逆于理，與巧言令色者異也?！保澈峦蹂鲇?xùn)為含美，此所云含章，猶言秉文耳。文選揚(yáng)雄劇秦美新‘金科玉條。’李善注曰‘金科玉條，謂法令也。’玉牒猶言玉條。紀(jì)評云‘言金玉，貴之也?！保匆咨舷缔o‘陰陽之義配日月?！b周日月，猶言窮極陰陽之道。機(jī)當(dāng)作幾。易上系辭‘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wù)；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n康伯注云‘適動微之會則曰幾?！保狄咨舷缔o‘顯諸仁，藏諸用?！x曰‘藏諸用者，謂潛藏功用，不使物知，是藏諸用也。’１６范寧春秋谷梁傳序‘一字之褒寵逾華袞之贈；片言之貶，辱過市朝之撻?！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春秋雖以一字為褒貶，然皆須數(shù)句以成言?！x曰‘杜欲盛破賈服一字，故舉多言之?！保伏S注曰‘如舉緦不祭，則重于緦之服，其不祭不言可知；舉小功不稅，則重于小功者，其稅可知，皆語約而義該也?！浮尣患?，’見禮記曾子問篇；‘小功不稅，’見禮記檀弓篇。鄭注曰‘日月已過，乃聞喪而服曰稅，大功以上然，小功輕不服?！保刚f文‘邠，周大王國；’‘豳，美陽亭即豳也?！斡癫米⒃弧?jīng)典多作豳，惟孟子作邠。’此云邠詩，當(dāng)指豳風(fēng)七月篇。七月一篇八章，章十一句，風(fēng)詩之最長者。
?。保箵?jù)禮記儒行篇鄭注，則孔子所舉十有五儒，加以圣人之儒為十六儒也。
２０易下系辭‘上古結(jié)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韓康伯注曰‘夬決也。書契所以決斷萬事也?！?２１易離卦彖辭‘離，麗也?！x為日為火，皆文明之象。陳壽祺左海經(jīng)辨皙澈辨曰‘說文白部“皙，人白色也。”日部“澈，昭□，明也。從日，折聲。”玉篇中“□之逝切，澈□并同上?！别憾峙腥弧＝窠?jīng)典相沿，往往互亂。且澈誤為澈，澈則字書所無，不可用?！玻惨咨舷缔o‘易有四象，所以示也?！x引莊氏曰‘四象謂六十四卦之中，有實(shí)象，有假象，有義象，有用象，為四象也?！冈榔衫晌唬?dú)制文言，’彥和同莊氏說，則本篇所云四象精義以曲隱，當(dāng)即指此。
?。玻扯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顯；二曰志而晦；三曰婉而成章；四曰盡而不污；五曰懲惡而勸善?！玻醋鬟m會是。易下系辭‘唯變所適?！n康伯注曰‘變動貴于適時(shí)，趣舍存乎其會也?！S叔琳曰‘繁簡隱顯，皆本乎經(jīng)。后來文家，偏有所尚，互相排擊，殆未尋其源。紀(jì)評八字精微，所謂文無定格，要?dú)w于是。’２５唐寫本作‘是以論文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jīng)。’趙君萬里曰‘案唐本是也，黃本依楊校，政上補(bǔ)子字，必宗于經(jīng)句上，補(bǔ)稚圭勸學(xué)四字，臆說非是?！玻兑紫孪缔o‘開而當(dāng)名，辨物正言，斷辭則備矣?！n康伯注曰‘開釋爻卦，使各當(dāng)其名也，理類辨明，故曰斷辭也。’２７尚書偽畢命‘政貴有恒，辭尚體要，不惟好異?！瘋慰讉髟弧o以體實(shí)為要，故貴尚之。若異于先王，君子所不好。’２８莊子列御寇‘魯哀公問于顏闔曰，吾以仲尼為貞干，國其有瘳乎？曰，殆哉圾乎！仲尼方且飾羽而畫，從事華辭，以支為旨，……夫何足以上民?！玻购鷮帾q言何乃。
宗經(jīng)第三
三極彝訓(xùn)１，其書言經(jīng)趙云言作曰御覽六百八引言亦作曰２。經(jīng)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３。故象天地，效鬼神，參物序，制人紀(jì)，洞性靈之奧區(qū)，孫云唐寫本作區(qū)奧極文章之骨髓者也４?；适廊龎?，帝代五典，重以八索，申以九邱５，歲歷綿曖，條流紛糅，自夫子刪述，而大寶咸一作啟趙云咸作啟御覽引此文亦作啟耀６。于是易張十翼７，書標(biāo)七觀８。詩列四始９，禮正五經(jīng)１０，春秋五例１１，義既極趙云御覽引作埏乎性情，辭亦匠于文理１２，故能開學(xué)養(yǎng)正，昭明有融１３。然而道心惟微，圣謨元作謀改謨顧校作謀鈴木云王本作謀卓絕，墻宇重峻，而孫云唐寫本無而字吐納自孫云明抄本御覽六百八引自作者深。譬萬鈞之洪鐘，鈴木云閔本作鐘無錚錚之細(xì)響矣１４。
夫易惟談天夫字從御覽增１５，入一作人從御覽改鈴木云案諸本作人燉煌本作入神致用１６。故系稱旨遠(yuǎn)辭文，元作高孫改孫云唐寫本作高言中事隱１７，韋編三絕，固孫云唐寫本作故哲人之驪淵也。１８書實(shí)記孫云唐寫本作紀(jì)言１９，而訓(xùn)詁孫云唐寫本訓(xùn)詁作詁訓(xùn)譚校作詁訓(xùn)茫昧，通乎爾雅，則文意曉然２０。故子夏嘆書，昭昭若日月之明，孫云唐寫本明上有代字離離如星辰之行，孫云唐寫本行上有錯字言昭孫云唐寫本作照灼也２１。詩主孫云唐寫本作之言志，詁訓(xùn)孫云御覽作訓(xùn)詁同書２２，摛風(fēng)裁興，藻辭譎喻２３，溫柔在 顧云在作莊誦，故孫云御覽引此無故字最附深衷矣２４。禮以一作貴立體，一本下有宏用二字鈴木云案諸本作禮記立體宏用黃注貴疑記誤岡本宏作弘嘉靖本體下無宏用二字據(jù)事剬孫云唐寫本剬作制范，章條纖曲，執(zhí)而后顯，采掇生疑作片孫云唐寫本作片言，莫非寶也２５。春秋辨理，四句一十六字元脫朱按御覽補(bǔ)一字見義２６，五石六鹢，孫云御覽作鶂以詳略孫云御覽作備成文２７；雉門兩觀，以先后顯旨２８；其孫云御覽無其字婉章志晦，諒以孫云御覽作源已唐寫本以作已邃矣２９。尚書則覽文如詭，而尋理即孫云御覽作則暢；春秋則觀辭立曉，而訪義方隱。此圣人孫云唐寫本人作文之孫云御覽無之字殊致，表里之異體者也３０。
至根柢槃深，孫云唐寫本作至于根柢盤固枝葉峻茂，辭約而旨豐，事近而喻遠(yuǎn)，是以往者雖舊，余孫云唐寫本余上有而字味日新，后進(jìn)追取而非晚，元作曉前修文一作運(yùn)孫云唐寫本文作久用而未先３１，可謂太山遍雨，河潤千里者也３２。
故論說辭序，則易統(tǒng)其首；一作旨鈴木云梅本首作旨嘉靖本燉煌本作首詔策章奏，則書發(fā)其源；賦頌歌贊，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總其端；紀(jì)傳銘朱云當(dāng)作移孫云唐寫本紀(jì)作記銘作盟檄，則春秋為根３３；并窮高以樹表，極遠(yuǎn)以啟疆，所以百家騰躍，終入環(huán)內(nèi)者也孫云唐寫本無者也二字３４。若稟經(jīng)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仰孫云唐寫本仰作即山而鑄銅，煮海而為鹽也孫云唐寫本也上有者字３５。故文能宗經(jīng)，體有六義：一則情深而不詭，二則風(fēng)清而不雜，三則事信而不誕，四則義直孫云唐寫本直作貞而不回，五則體約而不蕪，六則文麗而不淫，揚(yáng)子孫云唐寫本揚(yáng)上有故字鈴木云岡本王本嘉靖本揚(yáng)并從木不從手比雕玉以作器，謂五經(jīng)之含文也３６。夫文以行立，行以文傳，四教所先，符采相濟(jì)，勵孫云唐寫本勵作邁德樹聲３７，莫不師圣，而建言修辭，孫云唐寫本作詞鮮克宗經(jīng)。是以楚艷漢侈，流弊不還，正末孫云唐寫本作極正歸本，不其懿歟３８！
贊曰：三極彝道，訓(xùn)深稽古。鈴木云案三極彝訓(xùn)已見正文此道訓(xùn)二字疑錯置致化歸孫云唐寫本作惟一，分教斯五。性靈镕匠，文章奧府。淵哉鑠乎，群言之祖。
１ 易上系辭‘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n康伯注曰‘三極，三材也。’正義曰‘六爻遞相推動而生變化，是天地人三才至極之道?！陀?xùn)猶言常訓(xùn)。
?。病√茖懕狙宰髟?，是。
３ 白虎通論五經(jīng)象五?！?jīng)所以有五，何？經(jīng)，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經(jīng)。’陳立疏證‘孔叢子執(zhí)節(jié)篇“經(jīng)者，取其可常也?？沙t為經(jīng)矣?！痹娦F“匪大猷是經(jīng)?！泵珎鳌敖?jīng)，常也?！表n詩外傳引孟子云“常之為經(jīng)?！苯?jīng)有五，常亦有五，故為有五常之道也?！屆尩渌嚒?jīng)，徑也，如徑路無所不通，可常用也?！f文‘經(jīng)，織從絲也?！斡癫米⒃啤椫畯慕z謂之經(jīng)，必先有經(jīng)而后有緯，是故三綱五常六藝謂之天地之常經(jīng)?！`疑訓(xùn)經(jīng)為常，或是后起之義。國語吳語‘十行一嬖大夫，建旌提鼓，挾經(jīng)秉枹。十旌一將軍，載常建鼓，挾經(jīng)秉枹?！f昭注曰‘在掖曰挾，經(jīng)兵書也?！宋南掠小?王乃秉枹親就鳴鐘鼓丁寧錞于振鐸，勇怯盡應(yīng)，三軍皆嘩釦以振旅，其聲動天地。’吳王此戰(zhàn)本欲虛聲驚敵，故初則擁鐸挾經(jīng)，恐其有聲，及后驟發(fā)巨聲震動天地，晉師乃大駭，所挾之經(jīng)決非兵書，為理至明。疑經(jīng)乃金之假字，丁寧錞于之屬耳。經(jīng)金既可通假，疑六經(jīng)之經(jīng)，本呼為金。古人凡巨典寶訓(xùn)，或鑄鐘鼎，或書金策，口曰金口，聲曰金聲?？组T弟子尊夫子刪定之書，稱之曰金，其后假經(jīng)為金，而本義遂湮沒不著。（經(jīng)金韻部不同，而聲類則同，但別無左證，故附于此以當(dāng)妄說。）
４ 禮記禮運(yùn)‘孔子曰，是故夫禮必本于天，殽于地，列于鬼神，達(dá)于喪祭射御冠昏朝聘。 ’釋文‘殽戶教切，法也?！舜鶑┖驼f所本。奧區(qū)見文選西京賦。漢書禮樂志‘夫樂本性情，浹肌膚而臧骨髓?！?５ 左傳昭公十二年正義‘孔安國尚書序云“伏犧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八卦之說，謂之八索，求其義也。九州之志，謂之九邱，邱，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風(fēng)氣所宜，皆聚此書也?！辟Z逵云“三墳三皇之書，五典五帝之典，八索八王之法，九邱九州亡國之戒?！薄瘡┖痛苏Z，用偽孔安國尚書序義。
?。丁∫紫孪缔o‘圣人之大寶曰位?！嗽拼髮殻c系辭義無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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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袝髠鳌鬃釉?，六誓（甘誓，湯誓，泰誓，牧誓，費(fèi)誓，秦誓。）可以觀義，五誥（酒誥，召誥，洛誥，大誥，康誥。商書湯誥系東晉續(xù)出之偽古文，故大傳僅云五誥。）可以觀仁，甫刑可以觀誠，洪范可以觀度，禹貢可以觀事，皋陶可以觀治，堯典可以觀美?！钙哂^所屬之篇，皆在伏生二十九篇內(nèi)，若信為孔子之語，何以不及百篇，疑此為伏生傅益之言，非今古文之通說也。
９ 毛詩序‘是以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fēng)。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fēng)，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嵐{云‘始者，謂王道興衰之所由也?！杆氖贾x，當(dāng)以此為準(zhǔn)。其史記孔子世家之‘關(guān)睢之亂，以為風(fēng)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詩大序正義所引泛歷樞‘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巳，火始也；鴻雁在申，金始也；’皆今文家說，不足據(jù)。
１０禮記祭統(tǒng)‘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禮；禮有五經(jīng)，莫重于祭?！嵶ⅰY有五經(jīng)，謂吉禮，兇禮，賓禮，軍禮，嘉禮也?！保蔽謇娚隙痦撜魇テ⒍?br/>
?。保糙w君萬里曰‘唐寫本極作挻。御覽六百八引作埏，以下文辭亦匠于文理句例之，則作埏是也。唐本作挻，即埏字之偽?！岗w說是。 １３易蒙卦彖辭‘蒙以養(yǎng)正，圣功也?！x曰‘能以蒙昧隱默自養(yǎng)正道，乃成至圣之功。’毛詩大雅既醉‘昭明有融?！瘋髟弧冢L也?！保凑f文‘錚，金聲也?！保店愊壬弧诮?jīng)篇“易惟談天”至“表里之異體者也”二百字，并本王仲宣荊州文學(xué)志文?！钢傩囊娝囄念惥廴?，御覽六百八。文史通義說林曰‘著作之體，援引古義，襲用成文，不標(biāo)所出，非為掠美，體勢有所不暇及也。亦必視其志識之足以自立，而無所藉重于所引之言；且所引者并懸天壤，而吾不病其重見焉，乃可語于著作之事也。’法言寡見篇‘說天者莫辯乎易?！保兑紫孪缔o‘精義入神，以致用也?！n康伯注‘精義物理之微者也，神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故能乘天下之微，會而通其用也?！保芬紫孪缔o‘其旨遠(yuǎn)，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n康伯注‘變化無恒，不可為典要，故其言曲而中也。其事肆而隱者，事顯而理微也?！x曰‘其旨遠(yuǎn)者，近道此事，遠(yuǎn)明彼事，是其旨意深遠(yuǎn)。其辭文者，不直言所論之事，乃以義理明之，是其辭文飾也?！保甘酚浛鬃邮兰摇鬃油矶惨?，讀易韋編三絕?！寡讏D略曰‘孔子讀易，韋編三絕，非不能解也，正是解得其參伍錯綜之故，讀至此卦此爻，知其與彼卦彼爻相比例，遂檢彼以審之。由此及彼，又由彼及彼，千脈萬絡(luò)，一氣貫通，前后互推，端委悉見，所以韋編至于三絕。若云一見不解，讀至千百度，至于韋編三絕乃解，失之矣?！f子列御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保?jié)h書藝文志‘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舉必書……左史記言……言為尚書。’２０漢書藝文志‘書者古之號令，號令于眾，其言不立具，則聽受施行者弗曉，古文讀應(yīng)爾雅，故解古今語而可知也?！跸戎t補(bǔ)注引沈欽韓曰‘大戴小辯篇爾雅以觀于古，足以辨言矣?！忠~德輝曰‘史記五帝夏周紀(jì)載尚書文，多以訓(xùn)詁代經(jīng)，即讀應(yīng)爾雅也?！玻秉S注‘尚書大傳“子夏讀書畢，見于夫子。夫子問焉，子何為于書？子夏對曰，書之論事也，昭昭如日月之代明，離離若參辰之錯行，上有堯舜之道，下有三王之義，商所受于夫子，志之于心，不敢忘也?！薄萝残性唬骸酉膰@書之言，見尚書大傳，而韓詩外傳二卷則稱子夏言詩，是知詩書一揆，詁訓(xùn)同歸，故曰，爾雅者詩書之襟帶?！茖懕久髯稚嫌写?，行字上有錯字。荊州文學(xué)志無代錯二字。
?。玻苍姶笮颉娬撸局?，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娭苣详P(guān)睢詁訓(xùn)傳正義曰‘詁訓(xùn)傳者，注解之別名。毛以爾雅之作多為釋詩……故依爾雅詁訓(xùn)而為詩立傳。’２３詩大序‘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玻炊Y記經(jīng)解‘溫柔敦厚，詩教也?！嶏L(fēng)子衿傳曰‘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正義‘誦之謂背文闇誦之。’故最附深衷矣，文學(xué)志作最稱衷矣。鈴木?？庇洝牟繀部布尉副竟首鞲?，恐非是。御覽燉煌本無故字?！玻禎h書藝文志‘禮以明體?！ㄑ怨岩姟f體者莫辯乎禮?！Ⅲw猶言明體。論語述而‘詩書執(zhí)禮，皆雅言也?！鲜琛Y不背誦，但記其揖讓周旋。執(zhí)而行之，故言執(zhí)也?！蕴茖懕咀髌裕?。文學(xué)志亦誤作生言。據(jù)事下文學(xué)志無剬范二字。
?。玻斗ㄑ怨岩娖f理者莫辯乎春秋。’一字見義謂春秋一字以褒貶。
?。玻逢愊壬弧迨o以詳略成文，文學(xué)志略字作備，與谷梁傳所云盡其辭合，不當(dāng)作略字?！傲战?jīng)義雜記‘說文鳥部鶂鳥也，從鳥兒聲。案春秋僖十六年六鹢退飛。正義“鹢字或作鶂?！贬屛摹傲o五歷反，本或作鶂，音同。”又公羊谷梁釋文皆云“六鹢五歷反，”可證三傳本皆作鶂，與說文同。今公羊注疏皆作鹢，惟何休六鶂無常，此一字未改。谷梁注疏皆作鶂，惟經(jīng)文六鹢退飛此一字從益。蓋唐時(shí)左傳已有作鹢者，故后人據(jù)以易二傳也?！呵镔夜旯騻鳌B石于宋五，六鹢退飛過宋都。曷為先言霣而后言石，記聞，聞其磌然，視之則石，察之則五。曷為先言六而后言鹢？六鹢退飛，記見也。視之則六，察之則鹢。徐而察之，則退飛?！玻腹騻鞫ü辍糸T及兩觀災(zāi)。其言雉門及兩觀災(zāi)何？兩觀微也。然則曷為不言雉門災(zāi)及兩觀？主災(zāi)者兩觀也。主災(zāi)者兩觀，則曷為后言之？不以微及大也。’２９‘諒已邃矣’文學(xué)志作‘原已邃矣?！裾轮净拚撸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曰‘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會不地，與謀曰及之類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從議訓(xùn)，以示大順，諸所諱避，璧假許田之類是也。’３０圣人文學(xué)志作圣文，唐寫本亦作圣文。
３１唐寫本文作久，是。
?。常补騻髻夜荒辍|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乎天下者，唯泰山爾。海河潤于千里?！常程茖懕炯o(jì)作記，銘作盟，是。漢書藝文志云‘右史記事，事為春秋?！髠髻夜拍昕鹬嗽弧参彝酥?，言歸于好?！常炊Y記樂記‘夫禮樂之極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陰陽而通乎鬼神，窮高極遠(yuǎn)而測深厚?！咨舷缔o‘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瘽h書藝文志‘今異家者，各推所長，窮知究慮，以明其指，雖有蔽短，合其要?dú)w，亦六經(jīng)之支與流裔。’３５仰，唐寫本作即，是。漢書貨殖傳‘即鐵山鼓鑄?！瘞煿旁弧?，就也。’３６法言寡見篇‘或曰，良玉不雕，美言不文，何謂也？曰，玉不雕，玙璠不作器；言不文，典謨不作經(jīng)。’３７偽大禹謨‘皋陶邁種德?！秱髟弧~，行也?！癖具~誤作勵，唐寫本不誤。左傳文公六年‘樹之風(fēng)聲?！瘽摲蛘搫?wù)本篇‘今學(xué)問之士，好語虛無之事，爭著雕麗之文，以求見異于世。品人鮮識，從而高之，此傷道德之實(shí)，而惑蒙夫之大者也。詩賦者，所以頌善丑之德，泄哀樂之情也。故溫雅以廣文，興喻以盡意。今賦頌之徒，茍為饒辯屈蹇之辭，競陳誣罔無然之事，以索見怪于世。愚夫戇士從而奇之，此悖孩童之思而長不誠之言者也?！常刚撜Z述而篇‘子以四教：文，行，忠，信?！?br/>
正緯第四１
夫神道闡幽，天命微顯２，馬龍出而大易興３，神龜見而洪范燿。孫云唐寫本作耀４故系辭稱河出圖，洛顧校作雒出書，圣人則之，斯之孫云唐寫本作其謂也。但世敻文隱，好生矯誕，孫云唐寫本誕作讬真雖存矣，偽亦憑焉５。
夫六經(jīng)彪炳，而緯候稠疊６；孝孫云唐寫本作考論昭皙，元作哲許改顧校作哲而鉤讖葳蕤７，按孫云唐寫本作酌經(jīng)驗(yàn)緯，其偽有四：蓋緯之成經(jīng)，其猶織綜，絲麻不雜，布帛乃成８；今經(jīng)正緯奇，倍擿趙云擿作摘千里，其偽一矣顧校作也９。經(jīng)顯，圣訓(xùn)也；孫云唐寫本圣作世無也字緯隱，神教也。孫云唐寫本無也字圣孫云唐寫本圣作世訓(xùn)宜廣，神教宜約，而今孫云唐寫本無今字緯多于經(jīng)，神理更繁，其偽二矣顧校作也１０。有命自天，迺稱符讖，而八十一篇，皆讬于孔子，則是堯造綠圖，昌制丹書，其偽三矣顧校作也１１。商周以前，圖箓孫云唐寫本作綠圖頻見，春秋之末，群經(jīng)方備，先緯后經(jīng)，體乖織綜，其偽四矣顧校作也１２。偽既倍疑作掊摘，則義異自明，經(jīng)足訓(xùn)矣，緯何豫趙云豫作預(yù)焉。
原夫圖箓孫云唐寫本原字無圖箓作綠圖之見，迺孫云唐寫本作乃昊天休命，事以瑞圣，義非配經(jīng)。故河不出圖，夫子有嘆，如或可造，無勞喟然１３。昔康王河圖，陳于東序１４，故知前世孫云唐寫本世作圣符命，歷代寶傳，仲尼所撰，序錄而已。于是伎孫云唐寫本作技數(shù)之士，附以詭術(shù)，或說陰陽，或序?yàn)?zāi)異，若鳥鳴似語，蟲葉成字１５，篇條滋蔓，必假鈴木云燉煌本假作征孔氏，通儒討覈，謂孫云唐寫本謂下有偽字起哀平，東序秘寶，朱紫亂矣１６。至于趙云無于字光武之世，篤信斯術(shù)，風(fēng)化所靡，學(xué)者比肩，沛獻(xiàn)集緯以通經(jīng)１７，曹褒撰孫云唐寫本撰作選鈴木云岡本撰作制讖以定禮１８，乖道謬典，亦已甚矣。是以桓譚疾其虛偽１９，尹敏戲疑作熾鈴木云戲字諸本同玉海嘉靖本作戲其深瑕孫云唐寫本作浮假２０，張衡發(fā)其僻謬，２１荀悅明其詭誕孫云唐寫本誕作讬２２，四賢博練，論之精矣。
若乃羲農(nóng)軒皞之源２３，山瀆鐘律之要２４，白魚赤烏孫云唐寫本作雀之符２５，黃金孫云唐寫本金作銀紫玉之瑞元作理孫改２６，事豐奇?zhèn)?，辭富膏腴，無益經(jīng)典而有助文章２７。是以后孫云唐寫本后作古來辭人，采孫云唐寫本采作捃摭英華，平子恐孫云唐寫本作慮其迷學(xué)，奏令禁絕；仲豫惜其雜真，未許煨燔；前代配經(jīng)，故詳論焉。
贊曰：榮孫云唐寫本作采河溫洛，顧校作雒是孕圖緯２８。神寶藏用，理隱文貴。世歷二漢，朱紫騰沸。芟夷譎詭，糅孫云唐寫本作采其雕蔚。
?。薄『鷳?yīng)麟四部正偽曰‘世率以讖緯并論，二書雖相表里，而實(shí)不同。緯之名所以配經(jīng)，故自六經(jīng)語孝而外，無復(fù)別出，河圖洛書等緯皆易也。讖之依附六經(jīng)者，但論語有讖八卷，余不概見。以為僅此一種，偶閱隋經(jīng)籍志，注附見十余家。乃知凡讖皆讬古圣賢以名其書，與緯體制迥別。蓋其說尤誕妄；故隋禁之后永絕。類書亦無從援引，而唐宋諸藏書家絕口不談，以世所少知，附其目于此?？桌献徥?。老子河洛讖一卷。尹公讖四卷。劉向讖一卷。雜讖書二十九卷。堯戒舜禹一卷?？鬃油趺麋R一卷。郭文金雄記一卷。王子年歌一卷。嵩山道士歌一卷。又有以緯候并稱者，今惟尚書中候見目中，他不可考云。’
右引胡說以明讖緯性質(zhì)不同。
徐養(yǎng)原緯候不起于哀平辨（見嚴(yán)杰經(jīng)義叢鈔）云‘昔劉彥和箸書，稱“緯有四偽，通儒討覈，謂起哀平，”自爾相沿，俱同此說。按劉熙曰“緯，圍也，反覆圍繞，以成經(jīng)也。圖，度也，盡其品度也。讖者，纖也，其義纖微也?！贝巳咄瑢?shí)異名，然亦微有分別。蓋緯之名，所以配經(jīng)，故自六經(jīng)論語孝經(jīng)而外，無復(fù)別出，河圖洛書等緯皆易也?！`意緯書當(dāng)起于西京之季，而圖讖則自古有之。史記趙世家“扁鵲言秦穆公寤而述上帝之言，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于是出矣?！鼻乇炯o(jì)“燕人盧生使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蓋圖讖之名實(shí)昉于此。他如三戶之謠，祖龍之語，史記大宛傳“天子發(fā)書易，神馬當(dāng)從西北來，”大率類是。要之圖讖乃術(shù)士之言，與經(jīng)義初不相涉。至后人造作緯書，則因圖讖而牽合于經(jīng)義，其于經(jīng)義，皆西京博士家言，為今文學(xué)者也。蓋前漢說經(jīng)者，好言災(zāi)異，易有京房，尚書有夏侯勝，春秋有董仲舒，其說頗近于圖讖，著緯書者，因而文飾之。今有干鑿度與孟京易學(xué)相表里，卦氣起中孚，稽覽圖詳之。張霸偽撰百兩篇，作緯者即造中候十八篇以符百二十篇之?dāng)?shù)。何休注公羊，述演孔圖于終篇。鄭康成曰“公羊長于讖?！庇忠矸钤弧俺紝W(xué)齊詩聞五際之要；”其說見于泛歷樞。此其緣飾經(jīng)術(shù)之大略也。易書春秋言災(zāi)異者多，故緯書亦多；詩禮樂言災(zāi)異者少，故緯書亦少。既比附經(jīng)義，必剿襲古語，然后能取信于人。禮記經(jīng)解引“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謬以千里，”祇稱易曰，不稱緯曰，而通卦驗(yàn)有之。史記天官書引“雖有明天子，必視熒惑所在，”祇稱故曰，不稱緯曰，而春秋文耀鉤有之。此乃緯書襲用古語，非古人預(yù)知緯書而引之也。后漢小黃門譙敏碑稱“其先故國師譙贛，深明典奧，讖錄圖緯，能精微天意，傳道與京君明?！鄙w東京之世，以緯為內(nèi)學(xué)，而譙京說易，流于術(shù)數(shù)，故遂以明緯推之；其實(shí)譙贛時(shí)，安得有緯耶？莊子天道篇“孔子西藏書于周室，翻十二經(jīng)以說老聃?！逼湔f本屬汗漫，而說者以六經(jīng)六緯當(dāng)之，謬矣。迨李尋傳始有“六經(jīng)六緯之文?！卑磳ふf王根，在成帝之世，是時(shí)緯已萌芽，猶未入秘府，故劉向校書，獨(dú)不見錄。以為始于哀平之際，王莽之篡，亦未必然也。夫緯書雖起于西京之末，而書中之說，多本于先儒，故純駁雜陳，精粗互見，談經(jīng)之士，莫能廢焉。康成之信緯，非信緯也，信其與經(jīng)義有合者也；詩禮注中所引，皆淳確可據(jù)，比之何休，特為謹(jǐn)嚴(yán)。歐陽永叔欲刪九經(jīng)疏中讖緯之文，幸而其言不行，充其說，將并大傳之“河出圖，洛出書”而亦刪之，不但注疏無完本而已。善乎昔人之言曰“緯書之文，未必盡出妄人之手，其間謬妄雖亦不無，要在學(xué)者擇焉而已?！庇衷弧熬晻鹱郧皾h，去古未遠(yuǎn)，彼時(shí)學(xué)者多見古書，凡為著述，必有所本，不可以其不經(jīng)而忽之?！彼箍芍^持平之論矣。’
右引徐說以明緯之起源。
劉申叔先生國學(xué)發(fā)微（見乙巳年國粹學(xué)報(bào)叢談）曰‘自漢武表章六經(jīng)，罷黜百家，讬通經(jīng)致用之名，在下者視為利祿之途，在上者視為挾持之具。降及王莽，飾奸文過，引經(jīng)文以濟(jì)己私，由是崇古文而抑今文，以古文世無傳書，附會穿鑿，得隨己意所欲為……。降及東漢，讖緯勃興?？己鬂h張衡傳謂讖緯起于哀平；然隋書經(jīng)籍志則謂西漢之世，緯學(xué)盛昌，非始于哀平之際。蓋銅符金匱，萌于周秦，秦俗信巫，雜糅神鬼，公孫枝之受冊書，（見史記秦本紀(jì)）陳寶之祀野雞，（見史記封禪書）胡亥之亡秦祚，（見史記秦始皇本紀(jì)）孰非圖箓之微言乎？周秦以還，圖箓遺文，漸與儒道二家相雜，入道家者為符箓，入儒家者為讖緯。董劉大儒，競言災(zāi)異，實(shí)為讖緯之濫觴。哀平之間，讖學(xué)日熾，而王莽公孫述之徒，亦稱引符命，惑世誣民。及光武以符箓受命，而用人行政，惟讖緯之是從。由是以讖緯為秘經(jīng)，頒為功令，稍加貶斥，即伏非圣無法之誅。故一二陋儒，援飾經(jīng)文，雜糅讖緯，獻(xiàn)媚工諛，雖何鄭之倫，且沉溺其中而莫反。（康成于緯，或稱為傳，或稱為說，且為之作注。）是則東漢之學(xué)術(shù)，乃緯學(xué)昌盛之時(shí)代也。夫讖緯之書，雖間有資于經(jīng)術(shù)然支離怪誕，雖愚者亦察其非；而漢廷深信不疑者，不過援緯書之說，以驗(yàn)帝王受命之真而使之服從命令耳。上以偽學(xué)誣其民，民以偽學(xué)誣其上。又何怪賄改漆書接踵而起乎？（后漢書儒林傳）此偽學(xué)所由日昌也?！?br/>
右引劉說以明東漢緯學(xué)之盛。
緯書自遭隋火，亡佚殆盡，唐時(shí)存者，易緯而已。宋以后易緯亦失傳。清干隆三十八年，采輯永樂大典，得易緯全書，多宋以后諸儒所未見。其余諸緯，散見諸經(jīng)注疏，風(fēng)俗通，白虎通，漢書五行志，晉書，隋書天文志，太平御覽，藝文類聚，玉海，北堂書鈔，開元占經(jīng)，初學(xué)記，文選注等書征引不少。輯緯書者有明孫□古微書，清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清侯官趙在翰亦輯七緯。）茲列緯書名目于下：
一易緯八：（１）干坤鑿度（２）干鑿度（３）稽覽圖（４）辨終備（５）通卦驗(yàn)（６）干元序制記（７）是類謀（８）坤靈圖（自干鑿度以下均鄭玄注。）
二尚書緯五：（１）璇璣鈐（２）考靈曜（３）刑德放（放一作考）（４）帝命驗(yàn)（５）運(yùn)期授（五種皆鄭玄注。）
尚書中候（十八篇）：（１）握河紀(jì)（２）考河命（３）題期（４）立象（５）運(yùn)衡（６）敕省圖（７）苗興（８）契握（亦作契握湯）（９）洛予命（１０）稷起（１１）我應(yīng)（１２）雒師謀（１３）合符后（１４）撾洛戒（１５）準(zhǔn)讖哲（１６）義明（１７）霸免（１８）覬期（十八篇皆鄭玄注。）
三詩緯三：（１）推度災(zāi)（２）泛歷樞（３）含神霧（皆宋均注。）
四禮緯三：（１）含文嘉（２）稽命征（３）斗威儀（皆宋均注。）
五樂緯三：（１）動聲儀（２）稽耀嘉（３）協(xié)圖征（皆宋均注。）
六春秋緯十四：（１）感精符（２）文耀鉤（３）運(yùn)斗樞（４）合誠圖（５）考異郵（６）保干圖（７）漢含孳（８）佐助期（９）握誠圖（１０）潛潭巴（１１）說題辭（１２）演孔圖（１３）元命苞（１４）命歷序（皆宋均注。）春秋內(nèi)事（孫□曰‘春秋孝經(jīng)各有內(nèi)事，雖不系緯讖篇目，而其文辭殊甚龐噩，均有宋均之注，故以為錄?！?br/>
七孝經(jīng)緯九：（１）援神契（２）鉤命訣（３）中契（４）左契（５）右契（６）內(nèi)事圖（以上宋均注）（７）章句（８）雌雄圖（９）古秘
八論語讖八：（１）比考讖（２）撰考讖（３）摘輔象（４）摘衰圣承進(jìn)讖（５）陰嬉讖（６）棄王受命讖（７）糾滑讖（８）崇爵讖（皆宋均注。）
２ 易下系‘夫易彰往而察來，而微顯闡幽?！n康伯注云‘易無往不彰，無來不察，而微以之顯，幽以之闡。闡，明也?！场《Y記禮運(yùn)‘河出馬圖?！嵶ⅰR圖，龍馬負(fù)圖而出也?！x引中候握河紀(jì)‘伏羲氏有天下，龍馬負(fù)圖出于河，遂法之畫八卦。’又引握河紀(jì)注云‘龍而形象馬。’４ 易上系‘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x引春秋緯云‘河以通干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龍圖發(fā)，洛龜書感。河圖有九篇，洛書有六篇?？装矅詾楹訄D則八卦是也，洛書則九疇是也?！袝榉丁炷隋a禹洪范九疇?！怠∮嵴乒锼阮惛寰晻摗曊撸攀窌?。緯如后世靈臺候，省寺案牘，先儒所采以輔證經(jīng)義者，皆淳古之文，他或不逮也?！丁≌f文‘稠，多也?！n頡篇‘疊，重也，積也?！贰⌒⒔?jīng)緯有鉤命訣。四部正偽引鉤命訣注曰‘天地失序，必有沮泄，用陰陽移治之也。’孫□古微書曰‘緯書以命言者，莫如元命苞；以鉤言者，莫如春秋之文耀鉤，河圖之稽耀鉤。茲撰孝經(jīng)緯，則直言訣矣?！撜Z無緯有讖。古微書曰‘論語不入經(jīng)，亦不立緯，惟讖八卷?！酚浰抉R相如傳‘紛綸葳蕤。’索隱‘亂貌?！浮≌f文系部‘經(jīng)，織從絲也。緯，織衡絲也?！斡癫每椬肿⒃啤?jīng)與緯相曰織。’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引三倉‘綜，理經(jīng)也。謂機(jī)縷持絲交者也。屈繩制經(jīng)令得開合也?！埂O詒讓札移十二‘今經(jīng)正緯奇，倍擿千里，倍擿即下文倍擿，字并與適通。方言云“適，牾也?！保◤V雅釋詁同。）郭注云“相觸迕也?！北哆m猶言背迕也?！保疤茖懕緹o兩也字。尋繹語氣兩也字似不可刪。圣字唐寫本皆作世，義亦通。
?。保鄙袝泻蛭蘸蛹o(jì)‘堯修壇河洛，仲月辛日禮備，至于日稷，榮光出河，休氣四塞，白云起，風(fēng)回?fù)u，龍馬銜甲，赤文綠地，臨壇止霽，吐甲圖而□?！?br/>
尚書中候我應(yīng)‘周文王為西伯，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入豐鄗止于昌戶，乃拜稽首受最（最要言也。）曰“姬昌蒼帝子，亡殷者紂也。”’（兩條均錄自玉函輯佚書。）
隋書經(jīng)籍志六藝緯類序云：
易曰‘河出圖，洛出書，’然則圣人之受命也，必因積德累業(yè)，豐功厚利，誠著天地，澤被生人，萬物之所歸往，神明之所福饗，則有天命之應(yīng)。蓋龜龍銜負(fù)，出于河洛，以紀(jì)易代之征，其理幽昧，究極神道，先王恐其惑人，秘而不傳。說者又云：孔子既敘六經(jīng)以明天人之道，知后世不能稽同其意，故別立緯及讖，以遺來世，其書出于前漢，有河圖九篇，洛書六篇，（案此即圖書秘記，特篇數(shù)略異爾。）云自黃帝至周文王所受本文。別有三十篇，云自初起至于孔子，九圣之所增演，以廣其意。又有七經(jīng)緯三十六篇，并云孔子所作，并前合為八十一篇。而又有尚書中候，洛罪級，五行傳，詩推度災(zāi)，泛歷樞，含神霧，孝經(jīng)鉤命決，援神契，雜讖等書，漢代有郗氏袁氏說。漢末郎中郗萌集圖緯讖雜占為五十篇，謂之春秋災(zāi)異，宋均鄭玄并為讖律（案漢律非讖）之注。然其文辭淺俗，顛倒舛謬，不類圣人之旨，相傳疑世人造為之后，或者又加點(diǎn)竄，非其實(shí)錄。起王莽好符命，光武以圖讖興，遂盛行于世。漢時(shí)又詔東平王蒼正五經(jīng)章句，皆命從讖。俗儒趨時(shí)，益為其學(xué)，篇卷第目，轉(zhuǎn)加增廣。言五經(jīng)者，皆憑讖為說，唯孔安國毛公王璜賈逵之徒獨(dú)非之，相承以為祅妄，亂中庸之典，（案讖緯本非儒家之言，故古文家不道。索隱行怪，子所不述，故曰亂中庸之典。）故因漢魯恭王河間獻(xiàn)王所得古文參而考之，以成其義，謂之古學(xué)。（案此古文家無讖緯之明證?？党杉骐s今古，故信緯也。）當(dāng)世之儒，又非毀之，竟不得行。魏代王肅推引古學(xué)，以難其義。王弼杜預(yù)從而明之，自是古學(xué)稍立。至宋大明中，始禁圖讖，梁天監(jiān)以后，又重其制，及隋高祖受禪，禁之逾切。煬帝即位，乃發(fā)使四出，搜天下書籍，與讖緯相涉者皆焚之，為吏所糾者至死，自是無復(fù)其學(xué)。秘府之內(nèi)，亦多散亡。
?。保矆D錄，箓圖，散見緯書中。陶潛圣賢群輔錄引論語摘輔象‘天老受天箓。’宋均注‘箓，天教命也?！保痴撜Z子罕‘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孔安國曰‘圣人受命，則鳳鳥至，河出圖，今天無此瑞。吾已矣夫者，傷不得見也。’１４尚書顧命‘河圖陳于東序。’案河圖與大玉夷玉天球并陳，意者天球如渾天儀之類，河圖如輿地圖之類，雖歷代相傳，不必真是神秘之寶器。
?。保底髠飨骞辍B鳴于亳社，如曰，嘻！嘻！甲午宋大災(zāi)，宋伯姬卒?！瘽h書五行志‘董仲舒以為伯姬如宋五年，宋恭公卒，伯姬幽居守節(jié)三十余年，又憂傷國家之患禍，積陰生陽，故火生災(zāi)也。’董說謬妄可笑，漢代陰陽災(zāi)異之說，皆董生開其端也。
漢書五行志‘昭帝時(shí)，上林苑中大柳樹斷，仆地，一朝起立生枝葉，有蟲食其葉成文字，曰，公孫病已立?！保渡袝蛘x曰‘緯文鄙近，不出圣人，前賢共疑，有所不取，通人考正，偽起哀平?！x之文，蓋本彥和。唐寫本作謂偽起哀平，語意最明。又洪范正義‘緯候之書，不知誰作，通人討覈，謂偽起哀平?！c唐寫本合。
?。保泛鬂h書沛獻(xiàn)王輔傳‘輔好經(jīng)書，善說京氏易孝經(jīng)論語傳及圖讖，作五經(jīng)論，時(shí)號之曰沛王通論?！保负鬂h書曹褒傳‘褒受命制禮，乃次序禮事，依準(zhǔn)舊典，雜以五經(jīng)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兇終始制度，以為百五十篇?！保购鬂h書桓譚傳載譚論讖事，錄之如左：是時(shí)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方術(shù)傳序云‘光武尤信讖言，士之赴趣時(shí)宜者，皆馳騁穿鑿爭談之也。故王梁孫咸，名應(yīng)圖箓，越登槐鼎之任?！┳T復(fù)上疏曰‘凡人情忽于見事，而貴于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圣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后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shù)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yuǎn)之哉！臣譚伏聞陛陛下窮折方士黃白之術(shù)，甚為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shí)合，譬猶卜數(shù)只偶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發(fā)圣意，屏群小之曲說，述五經(jīng)之正義，略□同之俗語，詳通人之雅謀?！凼∽?，愈不悅。其后有詔會議靈臺所處。帝謂譚曰‘吾欲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蹎柶涔?。譚復(fù)極言讖之非經(jīng)。帝大怒曰‘桓譚非圣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
２０后漢書儒林尹敏傳‘帝以敏博通經(jīng)記，令校圖讖，使蠲去崔發(fā)所為王莽箸錄次比。敏對曰“讖書非圣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別字，頗類世俗之辭，恐疑誤后生。”帝不納。敏因其闕文增之曰“君無口，為漢輔?！钡垡姸种倜魡柶涔?。敏對曰“臣見前人增損圖書，敢不自量，竊幸萬一?！钡凵罘侵！宋乃^戲，即增闕事也。深瑕應(yīng)作浮假，字形相近而誤。
?。玻卑钙阶游臋z覈偽跡，至為精當(dāng)，茲全錄后漢書本傳所敘如左：
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自中興之后，儒者爭學(xué)圖緯，兼復(fù)附以妖言。衡以圖緯虛妄，非圣人之法，乃上疏曰：
臣聞圣人明審律歷，以定吉兇，重之以卜筮，雜之以九宮，（太乙下行九宮法，見于干鑿度。乙下行自坎始，行四卦而復(fù)于甲。又自干始，終于離。）經(jīng)天驗(yàn)道，本盡于此，或觀星辰逆順，寒燠所由，或察龜策之占，巫覡之言，其所因者非一術(shù)也。立言于前，有征于后，故智者貴焉，謂之讖書。讖書始出，蓋知之者寡。自漢取秦，用兵力戰(zhàn)，功成業(yè)遂，可謂大事，當(dāng)此之時(shí)，莫或稱讖。若夏侯勝眭孟之徒，以道術(shù)立名其所述者，無讖一言。劉向父子領(lǐng)校秘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圖書秘記不名讖也。）成哀之后，乃始聞之。尚書堯使鯀理洪水，九載績用不成，鯀則殛死，禹乃嗣興。而春秋讖云‘共工理水?！沧徑栽泣S帝伐蚩尤，而詩讖獨(dú)以為蚩尤敗，然后堯受命。春秋元命苞中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zhàn)國，非春秋時(shí)也。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漢世，其名三輔諸陵，世數(shù)可知。至于圖中訖于成帝，一卷之書，互異數(shù)事。圣人之言，埶無若是，殆必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往者侍中賈逵擿讖互異三十余事，諸言讖者，皆不能說。至于王莽篡位，漢世大禍，八十篇何為不戒？則知圖讖成于哀平之際也，且河洛六藝，篇錄已定，（注引衡集上事云，河洛五九，六藝四九，謂八十一篇也。）后人皮傅，無所容篡。永元中，清河宋景遂以歷紀(jì)推言水災(zāi)，而偽稱洞視玉版。（洞視玉版，蓋宋景所讬書，賢注未諦。）或者至于棄家業(yè)，入山林，后皆無效，而復(fù)采前世成事，以為證驗(yàn)。至于永建復(fù)統(tǒng)，（順帝即位年號。）則不能知此皆欺世罔俗，以昧埶位，情偽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歷卦候九宮風(fēng)角，數(shù)有征效，世莫肯學(xué)，而競稱不占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shí)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２２荀悅申鑒俗嫌篇曰：
世稱緯書仲尼之作也。臣悅叔父故司空爽辨之，蓋發(fā)其偽也。（爽著辨讖篇，亡佚。）有起于中興之前，終張之徒之作乎。（終張疑當(dāng)作終術(shù)，即助王莽造符命之田終術(shù)，與李尋同稱，見漢書翟方進(jìn)及王莽傳。）或曰，雜。曰，以己雜仲尼乎？以仲尼雜己乎？若彼者以仲尼雜己而已。然則可謂八十一首非仲尼之作矣?；蛟唬苤T？仲尼之作則否，有取焉則可，曷其燔？在上者不受虛言，不聽浮術(shù)，不采華名，不興偽事，言必有用，術(shù)必有典，名必有實(shí)，事必有功。
?。玻耻幇傊?，當(dāng)指少皞。左傳昭公十七年‘郯子曰，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jì)于鳥為鳥師。’２４陳先生曰‘山瀆當(dāng)是遁甲開山圖，河圖括地象，及古岳瀆經(jīng)等。’漢書藝文志五行家有鐘律災(zāi)應(yīng)二十六卷，鐘律叢辰日苑二十二卷，鐘律消息二十九卷。
２５史記周本紀(jì)‘武王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復(fù)于下，至于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玻短茖懕窘鹱縻y，是。禮斗威儀‘君乘金而王，其政象平，黃銀見，紫玉見于深山?！玻肺倪x注多引緯書語，是有助文章之證。
彥和生于齊世，其時(shí)讖緯雖遭宋武之禁，尚未盡衰，士大夫必猶有講習(xí)者，故列舉四偽，以藥迷罔。蓋立言必征于圣，制式必稟乎經(jīng)，為彥和論文之本旨。緯候不根之說，踳駁經(jīng)義者，皆所不取。劉申叔先生著讖緯論（見乙巳年國粹學(xué)報(bào)文篇）謂緯有五善，可與本篇相發(fā)明，錄之如下：
粵在上古，民神雜糅，祝史之職特崇，地天之通未絕。合符受命，乃御宇而作君；持斗運(yùn)機(jī)，即指天而立教。故禱祈有類于巫風(fēng)，設(shè)教或憑乎神道。唐虞以降，神學(xué)未濕，玄龜錫禹鳦，鳥生商。降及成周，益崇術(shù)數(shù)，保章司占星之職，洪范詳錫疇之文，舊籍所陳，班班可考。王室東遷，卮言日出，貍首射侯于洛邑，雉鳴啟瑞于陳倉，趙襄獲符于常山，盧生奏圖于秦闕。推之三戶亡秦，五星聚漢，語非征實(shí)，說或通靈。蓋史官失職，方技踵興，故說雜陰陽，仍出羲和之職守，而家為巫史，猶存苗俗之遺風(fēng)。是為方士家言，實(shí)與儒書異軌。及武皇踐位，表章六經(jīng)，方士之流，欲售其術(shù)，乃援飾遺經(jīng)之語，別立讖緯之名，淆雜今文，號稱齊學(xué)（大約齊學(xué)多信讖緯，魯學(xué)不信讖緯。）故玉帶獻(xiàn)明堂之制，兒寬草封禪之儀，卦氣爻辰，京氏援之占易，五行災(zāi)異，中壘用以釋書。經(jīng)學(xué)之淆，自此始矣。乃世之論讖緯者，或謂溯源于孔氏，或謂創(chuàng)始于哀平。吾謂緯讖之言，起源太古，然以經(jīng)淆緯，始于西京，以緯儷經(jīng)，基于東漢。故圖書秘記，不附六藝之科，翼李京眭，弗列儒林之傳，劉略班書，彰彰可據(jù)。及光武建邦，兼崇讖緯。以為文因赤制，字別卯金，乃帝王受命之符，應(yīng)炎歷中興之運(yùn)。遂謂歷數(shù)在躬，實(shí)唐虞之符箓，陰嬉撰考，亦洙泗之微言，尊為秘經(jīng)，頒為功令，讖以輔緯，緯以正經(jīng)。而儒生稽古，博士釋經(jīng)，或注中候之文，或闡秘書之旨，故麟經(jīng)作注，何休詳改制之文，虎觀論經(jīng)，班固引微書之說。緯學(xué)之行，于斯為盛。夫察來彰往，立說誠妄誕不經(jīng)，而只句單詞，古籍或因文附著。試詳考之，得數(shù)善焉：跡溯洪荒，事窺皇古，三王異教，（見尚書璇璣鈐。）五帝立師，（見論語撰考讖。）九牧則起原軒帝，（見論語撰考讖。）三皇則并列女媧。（見春秋元命苞。）七輔各竭其功能，（見論語摘輔象。）四帝各殊其方色。（見尚書運(yùn)期授諸書，四帝即萬機(jī)論所言黃帝削平之四帝，非高陽為黑帝少昊為白帝。）右耳即神農(nóng)之號，（見春秋命歷序諸書。）羲和與重黎同功；有巢敷治于石樓，夏禹藏書于金匱。（皆見遁甲開山圖。）九龍紀(jì)官，尊卑莫別；（見春秋命歷序。）六書制字，子母相孳。（孝經(jīng)援神契。）人皇九頭，始宅中州之土，（尚書璇璣鈐。）燧人四佐，亦征群輔之賢。（論語摘輔象。）循蜚合雒，紀(jì)名別疏仡之前；栗陸伯皇，爵位襲庖犧之號，衣皮處穴，識前民開創(chuàng)之艱。（皆見春秋命歷序。）石鼓銅刀，（遁甲開山圖。）溯古器變遷之跡。是曰補(bǔ)史，其善一也。河圖括地，遁甲開山，銅柱辨形，（河圖括地象。）鐵山稽數(shù)，（孝經(jīng)鉤命訣。）流州玄州釋其名，（龍魚河圖。）大秦中秦辨其地，（河圖玉版。）嵎夷禺鐵，同實(shí)異名，（尚書帝命驗(yàn)。）赤縣神洲，居中御外。（河圖括地象。）天皇被跡，地征無熱之陵，（遁甲開山圖。）王母獻(xiàn)環(huán)，境隔昆侖之闕。（尚書帝命驗(yàn)。）州土則域區(qū)內(nèi)外，不數(shù)鄒衍之談天，（河圖括坤象。）水泉則性判剛?cè)?，（河圖始開圖。）已啟夷吾之釋地。恒岱嵩華，既辨方而正位；河淮渭洛，亦思義而顧名。（春秋說題辭。）凡茲圖箓之遺，（尚書璇璣鈐言，五帝受箓圖，又屢言河圖之用，河圖者，即古代之輿地圖也。）足補(bǔ)山經(jīng)之缺。是曰考地，其善二也。鑿度運(yùn)樞之說，推災(zāi)考運(yùn)之文，辨地域之廣輪，（詩含神霧。）測星辰之高遠(yuǎn)。（春秋考異郵。）地乘氣立，（春秋元命苞。）月假日明，（春秋說題辭。）氣觸石而生云，陰激陽而成電，（見春秋元命苞。）天圓則象征覆載，（尚書考靈曜。）地動則義取左旋。（春秋元命苞。）三百六旬，定時(shí)成歲，（春秋元命苞。）七十二候，送暑迎寒。（孝經(jīng)援神契。）度密度疏，啟周髀步天之學(xué)，（見尚書刑德考春秋考異郵。）景長景短，開土圭測日之先。（見春秋元命苞。）四表四游，（尚書考靈曜。）明太空之無極；二分二至，（孝經(jīng)援神契。）辨日晷之還移。莫不甄明度數(shù)，稽合歷文。屈平天問之作，詎足相衡，張氏靈憲之書，于焉取法。是曰測天。其善三也。毖緯之說，訓(xùn)故是資，禮履則訓(xùn)近雙聲，（禮含文嘉。）民萌則義詳互訓(xùn)，（孝經(jīng)緯又曰‘言不文者。指士民也?！斯糯旅駸o學(xué)之確證。）土力于地，日生為星，（見春秋說題辭，即八星出于日球之說。）以刀守井曰刑。（亦見春秋元命苞。）推日合月為易，（易經(jīng)緯。）十一相加是為士，兩人相合則為仁，（皆見春秋元命苞，此即鄭君相仁偶說之所本。）蟲動凡而為風(fēng)，（春秋考異郵。）禾入水而為黍，（春秋說題辭。）律以六書之學(xué)，咸歸會意之條。若夫分別部居，依類讬義，律訓(xùn)率而歲訓(xùn)遂，（春秋元命苞。）義取諧聲；王訓(xùn)往而皇訓(xùn)煌，（亦見春秋元命苞。）說符疊韻。陽為天而陰為地，（春秋說題辭。）遺文征洨長之書；（說文用其說。）水象坎而火象離。佚象合羲經(jīng)之卦。（元命苞云，‘兩人交一而中出者為水。人散二者為火?！衫よ彾仍啤呕鹱郑瑑扇私灰粸樗?，人散二為火。’蓋火字古文象離卦之形，而水字古文象坎卦之形。）是曰考文，其善四也。 禮名定于黃帝（禮含文嘉。）禮經(jīng)設(shè)于文王。（禮稽命征諸書。）敘郊邱則旁征禮經(jīng)，敘祫禘則陰符王制。（亦見禮稽命征。）辨物舉四夷之樂，（樂緯。）賞功詳九錫之文。（禮含文嘉。）千雉百雉異其規(guī)，（春秋緯。）外屏內(nèi)屏殊其制。（禮緯。）鼎俎則詳其度數(shù)，（春秋緯。）旗物則辨其等差。（禮含文嘉。）觀闕為懸法之區(qū)，（禮緯。）靈臺即望氛之地。（易緯及禮緯。）分土列爵，立制隱合于公羊，（春秋元命苞云，周爵五等，殷爵三等。）按畝授田，陳說迥殊于孟子。（樂緯謂九夫?yàn)榫思夜仓喂锇耸€，以外二十畝以為八家井灶廬舍，與孟子之論井不同。）推之稽三統(tǒng)之歷，（春秋感精符。）正五刑之名，（尚書璇璣鈐。）二穆二昭，制詳七廟，（春秋元命苞。）四望四類，典異六宗。（禮稽命征。）梁父太山，刻石不忘紀(jì)號，（詩含神霧及孝經(jīng)鉤命訣。）明堂崇屋，祀帝即以配天，（尚書帝命驗(yàn)。）莫不制征四代，典溯三王。是曰征禮，其善五也。若夫情由性生，（孝經(jīng)援神契。）仁從愛起，（春秋元命苞。）以敬勝怠，（尚書帝命驗(yàn)。）以義強(qiáng)躬。（論語撰考讖。）漸蘭漸鮑，（亦論語撰考讖）證孔門習(xí)遠(yuǎn)之言；太素太初，（孝經(jīng)鉤命訣。）近老氏真空之旨。凡茲粹語，足輔九流。推之禮詳卉服，（春秋命歷序。）地測溫泉，（詩經(jīng)緯諸書。）橫行為蠻貊之書，（見詩含神霧。）畫象別古初之制。（孝經(jīng)鉤命訣。）數(shù)止于五，至六以上皆互乘；（易河圖數(shù)云，一與六共宗，二與七同道，三與八為朋，四與九為友，五與十同途。足證古人紀(jì)數(shù)至五而止，至六以上皆用互乘之法。）氣成于三，與九相推無所戾。（春秋元命苞云：陽氣成于三，陽數(shù)極于九，亦足為江都汪氏釋三九之證。）計(jì)六經(jīng)之尺度，（孝經(jīng)鉤命訣）辨百體之殊名。（春秋元命苞。）六律則溯其起源，（見樂協(xié)圖征。）五谷則稽其名義。（春秋說題辭。）陽墟石室，奇銘辨蒼頡之文，（見河圖玉版。）洞庭包山，秘籍識夏王之字。（春秋命歷序。）亦足助博物之功，輔多聞之益。殷周絕學(xué)，賴此可窺。（俞正燮曰：讖緯者古史書也，其說近是。）及夫臚幽明之序，窮禍福之源。以五常法五行，以八風(fēng)象八卦，（禮緯。）九州咸有其分星，（春秋元命苞。）五緯或憑以推日，或以災(zāi)祥驗(yàn)行事，或以星象示廢興。（見春秋演孔圖，詩緯，春秋文耀鉤，春秋運(yùn)斗樞諸書。）四始五際，（齊詩說。）已失經(jīng)義之真，六甲九宮，（春秋合誠圖。）遂啟雜占之學(xué)。是則前知自詡格物未明，易蹈疑眾之誅，允屬誣天之學(xué)。復(fù)有倉圣四目，虞舜重瞳，丹鳳含書，（皆見春秋元命苞。）赤龍紀(jì)瑞，（詩含神霧）白云覆孔子之居，赤血辨魯門之字，（見春秋演孔圖。）亦復(fù)說鄰荒謬，語類矯誣。此尹敏所由致疑，而君山所由恥習(xí)也。然敬天明鬼，實(shí)為古學(xué)之濫觴，以元統(tǒng)君，足儆后王之失德。是則漢崇讖學(xué)，雖近誣民，而隋禁緯書，亦為蔑古。學(xué)術(shù)替興，不可不察也。若夫網(wǎng)羅散失，參稽異同，掇宋均之注。萃郗萌之書，刪彼蕪詞，獨(dú)標(biāo)精旨，庶天文歷譜，備存七略之遺，（以緯書歸入天文歷譜類。）鉤命援神，不附六經(jīng)之列。（經(jīng)自為經(jīng)，緯自為緯。）則校理秘文，掇拾墜簡，殆亦稽古者者所樂聞而博物家所不廢者與？
?。玻敢赘设彾取凼⒌轮畱?yīng)，洛水先溫，六日乃寒?！?br/>
辨騷第五１
自風(fēng)雅寢聲，莫或抽緒，奇文郁起，其離騷哉！固已軒翥詩人之后，奮飛辭家之前，豈去圣之未遠(yuǎn)，而楚人之多才乎２！昔漢武愛騷，而淮南作傳３，以為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元作謗許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孫云唐寫本無兼之二字蟬蛻穢濁之中，浮游塵埃之外，皭然涅而不緇，雖與日月爭光可也４。班固以為露才揚(yáng)己，忿懟沉江；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昆侖懸一作玄孫云唐寫本作玄圃，非經(jīng)義所載；然其文辭孫云唐寫本辭字無麗雅，為詞賦之宗，雖非明哲，可謂妙才５。王逸以為詩人提耳，屈原婉順，離騷之文，依經(jīng)立義，駟虬乘翳，鈴木云洪本翳作鷺可從諸本皆誤則時(shí)乘六龍，昆侖流沙，則禹貢敷土，名儒辭賦，莫不擬其儀表，所謂金相玉質(zhì)，百世無匹者也６。及漢宣嗟嘆，以為皆合經(jīng)術(shù)趙云術(shù)作傳７；揚(yáng)雄諷孫云唐寫本作談味，亦言體同詩雅８。四家舉以方經(jīng)，而孟堅(jiān)謂不合傳，鈴木云洪本傳下有體字褒貶任聲，抑揚(yáng)過實(shí)，可謂鑒而弗孫云唐寫本作不精，玩而未覈者也孫云唐寫本作矣９。
將覈其論，必征言焉。故其陳堯舜之耿介，稱湯武孫云唐寫本湯武作禹湯之祗敬，典誥之體也１０；譏桀紂之猖披，鈴木云諸本同洪本披作狂傷羿澆之顛隕，規(guī)諷之旨也；虬龍以喻君子，云蜺以譬讒邪，比興之義也；每一顧而掩涕，嘆君門之九重，忠怨之辭孫云唐寫本作詞也；觀茲四事，同于孫云唐寫本作乎風(fēng)雅者也１１。至于讬云龍，說迂怪，豐孫云唐寫本豐上有駕字隆求宓妃，鴆孫云唐寫本鴆上有憑字鳥媒娀女，詭異之辭孫云唐寫本作詞也；康回傾地，夷羿彃元作蔽孫改趙云作斃日１２，木夫元作天謝改九首，土伯三目元作足朱改１３，譎怪之談也；依彭咸之遺則，從子胥以自適１４，狷狹之志也；士女雜坐，亂而不分，指以為樂１５，娛酒不廢，沉湎日夜，舉以為歡，鈴木云洪本作歡荒淫之意也１６；摘孫云唐寫本作指此四事，異乎孫云唐寫本作于經(jīng)典者也。故論其典誥則如彼，語其夸誕則如此，固知楚辭者，體慢元作憲朱據(jù)宋本楚辭改孫云唐寫本作憲于三代，而風(fēng)雅孫云唐寫本作雜于戰(zhàn)國，乃雅頌之博徒，而詞賦之英杰也１７。觀其骨鯁所樹，肌膚所附，雖取镕經(jīng)意，孫云唐寫本作旨亦自鑄偉趙云偉作緯辭１８。故騷經(jīng)九章１９，朗麗以哀志；九歌九辯孫云唐寫本作辨２０，綺靡孫云唐寫本作靡妙無綺字以傷情；遠(yuǎn)游天問２１，瓖詭而惠孫云唐寫本作慧巧２２；招魂招隱馮云招隱楚辭本作大招下云屈宋莫追疑大招為是孫云唐寫本招隱作大招鈴木云洪本亦作大招２３，耀艷而深孫云唐寫本作采華；卜居標(biāo)放言之致２４；漁父寄獨(dú)往之才２５。故能氣往轢古，辭來切今，驚采絕艷，難與并能矣。
自九懷以下，遽躡其跡２６，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故其敘情怨２７，則郁伊而易感；述離居，則愴怏而難懷；論山水，則循聲而得貌；言節(jié)候，則披文而見時(shí)。是以枚賈追風(fēng)以入麗，馬揚(yáng)沿波而得奇２８，其衣被詞人，非一代也。故才高者菀趙云菀作苑其鴻裁２９。中巧者獵其艷辭３０，吟諷者銜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若能憑軾以倚雅頌，懸轡以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真，孫云唐寫本作貞玩華而不墜其實(shí)，則顧盼可以驅(qū)辭力，欬唾可以窮文致，亦不復(fù)乞靈于長卿，假寵于子淵矣３１。
贊曰：不有屈原，豈見離騷。驚才風(fēng)逸，壯志孫云唐寫本作采煙鈴木云洪本校注云煙一作云高３２。山川無極，情理實(shí)勞。金相玉式，艷溢錙毫。元作絕益稱豪朱考宋本楚辭改孫云唐寫本溢作逸１ 漢書藝文志屈原賦二十五篇。二十五篇中離騷為最重，后人因以騷名其全書。（文史通義經(jīng)解下云‘史遷以下，至取騷以名其全書?！甘饭孕颉胖鹬x騷?！瓊饕辔磭L單以騷為名。）時(shí)序篇謂‘爰自漢室，迄于成哀，雖世漸百齡，辭人九變，而大抵所歸，祖述楚辭，靈均余影，于是乎在?！云溆绊懮醮?，故彥和于詮賦篇外別論之。（文選亦于賦外別標(biāo)騷目，其實(shí)騷非文體之名。）史記屈原列傳索隱引應(yīng)劭曰‘離，遭也；騷，憂也?！滞跻蓦x騷序云‘離，別也；騷，愁也?！竾Z楚語上‘伍舉曰，德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遠(yuǎn)者距違?！f昭注曰‘騷，愁也；離，畔也?！W(xué)紀(jì)聞卷六‘伍舉所謂騷離屈平所謂離騷，皆楚言也。揚(yáng)雄為畔牢愁，與楚語注合?！?br/>
趙令畤侯鯖錄‘愁憂也。集韻揚(yáng)雄有畔牢愁，音曹。今人言心中不快為心曹，當(dāng)用此愁字，即憂也。’離騷即伍舉所謂騷離，揚(yáng)雄所謂牢愁，均即常語所謂牢騷耳，二字相接自成一詞，無待分訓(xùn)也。紀(jì)昀評曰‘詞賦之源出于騷，浮艷之根亦濫觴于騷，辨字極為分明。’又評曰‘離騷乃楚辭之一篇，統(tǒng)名楚辭為騷，相沿之誤也?！钤斘男牡颀堻S注補(bǔ)正（見己酉年國粹學(xué)報(bào)文篇）曰‘周中孚鄭堂札記云“史記太史公自序屈原放逐著離騷。又云，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離騷有之。漢書遷傳屈原放逐，乃賦離騷。皆舉首篇以統(tǒng)號其全書?！睋?jù)此知彥和亦統(tǒng)全書而言，紀(jì)氏殆未審也。’２ 詩大序曰‘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fēng)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fēng)其上，達(dá)于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此言詩之所由變，孟子離婁篇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搜栽娭赏觥ｋ墓弧鬃映纱呵锒鴣y臣賊子懼?！w岐注曰‘言亂臣賊子懼春秋之貶責(zé)也?！搜燥L(fēng)刺不行，故有貶責(zé)。下逮屈子，君闇政壞，小人盈朝，貶責(zé)又不足以懼之，憂心煩亂，不知所愬。靈脩浩蕩，豈微言之可感，詩體解散，聊賦志以自慰顧亭林所謂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辭，楚辭之不能不降而漢魏勢也者（日知錄二十一詩體代降條。）是也。文選班固典引李善注曰‘軒翥，飛貌?！帜救A海賦注‘軒，舉也?！场h書淮南王傳‘淮南王安入朝，獻(xiàn)所作內(nèi)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shí)上。’顏師古注曰‘傳謂解說之，若毛詩傳?！跄顚O讀書雜志漢書離騷傳條‘傳當(dāng)作傅，傅與賦古字通。使為離騷傅者，使約其大旨而為之賦也。漢紀(jì)孝武紀(jì)云“上使安作離騷賦，旦受詔，食時(shí)畢。”高誘淮南鴻烈解敘云“詔使為離騷賦，自旦受詔，日早食已?！贝私员居跐h書。太平御覽皇親部十六引此作“離騷賦，”是所見本與師古不同?！撜Z公冶長‘可使治其賦也，’陸德明論語音義‘賦，魯論作傅?！嗫蔀橥跽f之證。楊君遇夫讀漢書札記卷四‘樹達(dá)按，顏王說并非也。古人所謂傳者有二體：解釋文字名字若毛公之于詩，此一體也；其他一體，則但記述作意，而不必解釋文字名物。何以明之？文選卷五十一載王褒四子講德論序云“褒既為益州刺史，王襄作中和樂職宣布之詩，又作傳，名曰四子講德以明其意焉?！卑齻饕嘣啤鞍葹榇淌纷髌鋫??！彼淖又v德論但明作意，非解釋文字，亦稱曰傳，傳不專為解釋名物之稱明矣。班固離騷序云，淮南王安敘離騷傳，以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云云。又文心雕龍辨騷篇云，昔漢武愛騷而淮南作傳，以為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雖與日月爭光可也。所引即是傳文，與四子講德論文體略同，并非賦體，具有明證也。荀高不得其解，改傳為傅；王逸又云，“武帝使安作離騷章句，”皆誤解傳字之體裁耳。按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毛詩詁訓(xùn)傳名義考云“詁訓(xùn)第就經(jīng)文所言者而詮釋之，傳則并經(jīng)文所未言者而引伸之，此詁訓(xùn)與傳之別也?！薄瘲罹f自是精當(dāng)。班固離騷序謂安說五子為伍子胥，似亦作傳而非作賦。本書神思篇云‘淮南崇朝而賦騷，’彥和不應(yīng)先后矛盾。疑淮南實(shí)為離騷作傳，略舉其訓(xùn)詁，而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云云，是安所作傳之?dāng)⑽?。班固謂淮南王安敘離騷傳，是其證。東京以來，漢書傳本有作傳者，有作傅者，彥和兩采而用之耳。
?。础∈酚浨袀鳌畤L(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yuǎn)。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瘬?jù)班固離騷序，此文是安所作離騷傳之序文?！喽蛔摇瘽h書敘傳作‘涅而不緇?！酚浨瓊魉麟[‘泥音涅，滓音淄?！茖懕究芍^下無兼之二字，誤。
?。怠“喙屉x騷序
昔在孝武，博覽古文。淮南王安敘離騷傳，以‘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蟬蛻濁穢之中，浮游塵埃之外，皭然泥而不滓。推此志雖與日月爭光可也?！拐撍七^其真。又說五子以失家巷，謂伍子胥也。及至羿澆少康二姚有娀佚女，皆各以所識有所增損，然猶未得其正也。故博采經(jīng)書傳記本文，以為之解。且君子道窮，命矣。故潛龍不見，是而無悶，關(guān)睢哀周道而不傷：蘧瑗持可懷之智，寧武保如愚之性，咸以全命避害，不受世患。故大雅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斯為貴矣。今若屈原，露才揚(yáng)己，競乎危國群小之間，以離讒賊然責(zé)數(shù)懷王，怨惡椒蘭，愁神苦思，強(qiáng)非其人，忿懟不容，沈江而死，亦貶潔狂狷景行之士。（貶潔猶言貶約也。）多稱昆侖（昆侖下疑脫懸圃二字。）冥婚宓妃虛無之語，皆非法度之政，經(jīng)義所載，謂之兼詩風(fēng)雅而與日月爭光，過矣！然其文弘博麗雅，為辭賦宗，后世莫不斟酌其英華，則象其從容。（從容猶言儀態(tài)也。）自宋玉唐勒景差之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劉向揚(yáng)雄騁極文辭，好而悲之，自謂不能及也。雖非明智之器，可謂妙才者也。
又離騷贊序
離騷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初事懷王，甚見信任，同列上官大夫妒害其寵，讒之王，王怒而疏屈原。屈原以忠信見疑，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是時(shí)周室已滅，七國并爭。屈原痛君不明，信用群小，國將危亡，忠誠之情，懷不能已，故作離騷。上陳堯舜禹湯文王之法，下言羿澆桀紂之失，以風(fēng)懷王。終不覺寤，信反間之說，西朝于秦，秦人拘之，客死不還。至于襄王，復(fù)用讒言，逐屈原在野。又作九章賦以風(fēng)諫，卒不見納，不忍濁世，自投汨羅。原死之后，秦果滅楚，其辭為眾賢所悼悲，故傳于后。
?。丁⊥跻莩o章句序
敘曰：昔者孔子叡圣明□，天生不群，定經(jīng)術(shù)，刪詩書，正禮樂，制作春秋，以為后王法，門人三千，罔不昭達(dá)。臨終之日，則大義乖而微言絕。其后周室衰微，戰(zhàn)國并爭，道德陵遲，譎詐萌生。于是楊墨鄒孟孫韓之徒，各以所知，著造傳記，或以述古，或以明世。而屈原履忠被譖，憂悲愁思，獨(dú)依詩人之義而作離騷，上以諷諫，下以自慰。遭時(shí)闇亂，不見省納，不勝憤懣，遂復(fù)作九歌以下凡二十五篇。（離騷一，九歌十一，天問一，九章九，遠(yuǎn)游一，卜居一，漁父一。）楚人高其行義，瑋其文采，以相教傳。至于孝武帝恢廓道訓(xùn)，使淮南王安作離騷經(jīng)章句，則大義粲然。后世雄俊，莫不瞻慕，舒肆妙慮，纘述其辭。逮至劉向典校經(jīng)書，分為十六卷。孝章即位，深弘道藝，而班固賈逵復(fù)以所見改易前疑，各作離騷經(jīng)章句。其余十五卷，闕而不說。又以壯為狀，義多乖異，事不要括。今臣復(fù)以所識所知，稽之舊章，合之經(jīng)傳，作十六卷章句。雖未能究其微妙，然大指之趣，略可見矣。且人臣之義，以忠正為高，以伏節(jié)為賢，故有危言以存國，殺身以成仁。是以伍子胥不恨于浮江，比干不悔于剖心。然后忠立而行成，榮顯而名著。若夫懷道以迷國，佯愚而不言，顛則不能扶，危則不能安，婉娩以順上，逡巡以避患，雖保黃□，終壽百年，蓋志士之所恥，愚夫之所賤也。今若屈原，膺忠貞之質(zhì)，體清潔之性，直若砥矢，言若丹青，進(jìn)不隱其謀，退不顧其命，此誠絕世之行，俊彥之英也。而班固謂之露才揚(yáng)己，競于群小之中，怨恨懷王，譏刺椒蘭，茍欲求進(jìn)，強(qiáng)非其人，不見容納，忿恚自沈，是虧其高明而損其清潔者也。昔伯夷叔齊讓國守分，不食周粟，遂餓而死，豈可復(fù)謂有求于世而怨望哉！且詩人怨主刺上，曰‘鳴呼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風(fēng)諫之語，于斯為切。然仲尼論之，以為大雅。引此比彼，屈原之辭，優(yōu)游婉順，寧以其君不智之故，欲提攜其耳乎？而論者以為露才場己，怨刺其上，強(qiáng)非其人，殆失厥中矣。夫離騷之文，依讬五經(jīng)以立義焉：‘帝高陽之苗裔’則‘厥初生，民時(shí)惟姜嫄’；也‘紉秋蘭以為，佩’則‘將翱將，翔佩玉瓊琚’；也‘夕攬洲之宿，莽’則易‘潛龍勿用’也；‘駟玉虬而乘鹥，’則‘時(shí)乘六龍，以御天也；’‘就重華而陳辭，’則尚書咎繇之謀謨也；登昆侖而涉流沙，則禹貢之敷土也。故智彌盛者其言博，才益多者其識遠(yuǎn)。屈原之辭，誠博遠(yuǎn)矣！自終沒以來，名儒博達(dá)之士，著造辭賦，莫不擬則其儀表，祖式其模范，取其要妙，竊其華藻，所謂金相玉質(zhì)，百世無匹，名垂罔極，永不刊滅者矣。
?。贰h書王褒傳‘宣帝時(shí)，修武帝故事，講論六藝群書，博盡奇異之好；征能為楚辭九江被公，召見誦讀?！覍m館，輒為歌頌，第其高下，以差賜帛。議者多以為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辭賦大者與古詩同義，小者辯麗可喜。辟如女工有綺縠，音樂有鄭衛(wèi)，今世俗猶皆以此虞說耳目，辭賦比之，尚有仁義風(fēng)諭，鳥獸草木多聞之觀，賢于倡優(yōu)博弈遠(yuǎn)矣?！浮P(yáng)雄語未詳所出。
?。埂±W(xué)紀(jì)聞卷六‘劉勰辨騷“班固以為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洪慶善曰“離騷羿澆等事，正與左氏合，孟堅(jiān)所云，謂劉安說耳。”’（陳振孫書錄解題‘楚辭十七卷，漢劉向集。后漢王逸叔師注。知饒州曲阿洪興祖慶善補(bǔ)注。逸之注雖未能盡善，而自淮南王安以下為訓(xùn)傳者，今不復(fù)存，其目僅見于隋唐志，獨(dú)逸注幸而尚傳，興祖從而補(bǔ)之，于是訓(xùn)詁名物詳矣。’）
?。保皽涮茖懕咀饔頊?jù)離騷應(yīng)作湯禹。
１１詩無典誥之體。彥和云‘觀茲四事，同于風(fēng)雅，’似宜云‘同于書詩。’１２天問‘康回馮怒，地何故以東南傾？’王逸注‘康回，共工名也。淮南言共工與顓頊爭為帝，不得，怒而觸不周之山，天維絕，地柱折，故東南傾?！富茨险Z在天文訓(xùn)。又‘羿焉彃日？烏焉解羽？’王注‘淮南言堯時(shí)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堯令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烏皆死，墮其羽翼?！富茨险Z在本經(jīng)訓(xùn)。說文弓部‘彃射也。從弓畢聲。楚詞曰羿焉彃日？’又羿，帝嚳射官，夏少康滅之。從弓并聲。論語曰‘羿善射?！保乘斡裾谢辍环蚓攀?，拔木九千些?！踝ⅰ杂姓煞颍簧砭蓬^，強(qiáng)梁多力，從朝至暮，拔大木九千枚也?！帧敛偶s，其角觺觺些?！瓍⒛炕⑹?，其身若牛些。’案此皆見招魂，非屈原之辭。
?。保措x騷‘雖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遺則?！踝ⅰ硐桃筚t大夫，諫其君不聽，自投水而死。遺，余也。則，法也。言己所行忠信，雖不合于今之世，愿依古之賢者彭咸余法，以自率厲也?！耪卤仫L(fēng)‘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酚浳樽玉懔袀鳌玉隳俗詣q死。吳王聞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保嫡谢辍颗s坐，亂而不分些?！踝ⅰ宰盹柡罚稀醮傧?，男女雜坐，比肩齊膝，恣意調(diào)戲，亂而不分別也?！保墩谢辍畩示撇粡U，沈日夜些?！踝ⅰ詴円挂跃葡鄻芬病！保敷w慢應(yīng)據(jù)唐寫本作體憲。憲，法也。體法于三代，謂同乎風(fēng)雅之四事。風(fēng)雅亦應(yīng)據(jù)唐寫本作風(fēng)雜。風(fēng)雜于戰(zhàn)國，謂異于經(jīng)典之四事。史記信陵君列傳‘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于博徒?！┩饺酥v者。
?。保更S先生曰‘二說最諦，異于經(jīng)典者，固由自鑄其詞；同于風(fēng)雅者，亦再經(jīng)镕煉，非徒貌取而已?！茖懕緜プ骶暎`。
１９王逸離騷經(jīng)序
離騷經(jīng)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與楚同姓，仕于懷王，為三閭大夫。三閭之職，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譜屬，率其賢良，以厲國士。入則與王圖議政事，決定嫌疑；出則監(jiān)察群下，應(yīng)對諸侯，謀行職脩，王甚珍之。同列大夫上官靳尚妒害其能，共譖毀之。王乃疏屈原。屈原執(zhí)履忠貞而被讒袤，憂心煩亂，不知所愬，乃作離騷經(jīng)。離，別也；騷，愁也；經(jīng)，徑也；言己放逐別離，中心愁思，猶依道徑以風(fēng)諫君也。故上述唐虞三后之制，下序桀紂羿澆之?dāng)?，冀君覺悟，反于正道而還己也。是時(shí)秦昭王使張儀譎詐懷王，令絕齊交；又使誘楚請與俱會武關(guān)，遂脅與俱歸，拘留不遺，卒客死于秦。其子襄王復(fù)用讒言，遷屈原于江南。屈原放在草野，復(fù)作九章，援天引圣，以自證明，終不見省，不忍以清白久居濁世，遂赴汨淵自沈而死。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諭，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脩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虬龍鸞鳳以讬君子，飄風(fēng)云霓以為小人。其辭溫而雅，其義□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愍其志焉。
王逸九章序
九章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放于江南之野，思君念國，憂思罔極，故復(fù)作九章。章者著也，明也。言己所陳忠信之道甚著明也。卒不見納，委命自沉，楚人惜而哀之，世論其詞，以相傳焉。
２０王逸九歌序
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閑，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yàn)樽骶鸥柚?。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jié)，讬之以風(fēng)諫，故其文意不同，章句雜錯，而廣異義焉。
王逸九辯序
九辯者，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辯者變也，謂陳道德以變說君也。九者，陽之?dāng)?shù)，道之綱紀(jì)也。故天有九星以正機(jī)衡，地有九州以成萬邦，人有九竅以通精明。屈原懷忠貞之性而被讒邪，傷君闇蔽，國將危亡，乃援天地之?dāng)?shù)，列人形之要，而作九歌九章之頌，以諷諫懷王，明己所言與天地合度，可履而行也。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閔惜其師忠而放逐，故作九辯以述其志。至于漢興，劉向王褒之徒，咸悲其文，依而作詞，故號為楚辭，亦承其九以立義焉。
?。玻蓖跻葸h(yuǎn)游序
遠(yuǎn)游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為讒佞所譖毀，下為俗人所困極，章皇山澤，無所告訴。乃深惟元一，修執(zhí)恬漢，思欲濟(jì)世，則意中憤然，文采秀發(fā)；遂敘妙思，讬配仙人，與俱游戲，周歷天地，無所不到；然猶懷念楚國，思慕舊故，忠信之篤，仁義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瑋其辭焉。
王逸天問序
天問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問天？天尊不可問，故曰天問也。屈原放逐，憂心愁悴，仿徨山澤，經(jīng)歷陵陸，嗟號旻昊，仰天嘆息。見楚有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僪佹，及古賢圣怪物行事，周流罷倦，休息其下，仰見圖畫，因書其壁，呵而問之，以渫憤懣，舒瀉愁思。楚人哀惜屈原，因共論述，故其文義不次敘云爾。 ２２莊子天下篇釋文‘瑰瑋，奇特也?！莼酃磐ㄓ?。
?。玻惩跻菡谢晷?br/>
招魂者，宋玉之所作也。招者召也。以手曰招，以言曰召；魂者身之精也。宋玉憐哀屈原，忠而斥棄，愁懣山澤，魂魄放佚，厥命將落，故作招魂。欲以復(fù)其精神，延其年壽，外陳四方之惡，內(nèi)崇楚國之美，以諷諫懷王，冀其覺悟而還之也。招隱唐寫本作大招，是。
王逸大招序
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或曰景差，疑不能明也。屈原放流九年，憂思煩亂，精神越散，與形離別，恐命將終，所行不遂，故憤然大招其魂。盛稱楚國之樂，崇懷襄之德，以比三王能任用賢，公卿明察能薦舉人，宜輔佐之，以興至治，因以風(fēng)諫，達(dá)己之志也。
２４李詳黃注補(bǔ)正（見己酉年國粹學(xué)報(bào)文篇）曰‘陳南星云“論語微子篇隱居放言集解引包咸云放，置也。不復(fù)言世務(wù)。案卜居有云，吁嗟默默兮，誰知吾之廉貞！故彥和以放言美之。”詳案，此句下云寄獨(dú)往之才，亦言漁夫鼓枻而去，獨(dú)往不返也。陳說甚碻?！?br/>
王逸卜居序
卜居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體忠貞之性而見嫉妒。念讒佞之臣承君順非而蒙富貴；己執(zhí)忠直，而身放棄，心迷意惑，不知所為。乃往至太卜之家，稽問神明，決之蓍龜，卜己居世，何所宜行，冀聞異策，以定嫌疑，故曰卜居也。
２５王逸漁夫序
漁夫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放逐在江湘之間，憂愁嘆吟，儀容變易，而漁夫避世隱身，釣魚江濱，欣然自樂。時(shí)遇屈原川澤之域，怪而問之，遂相應(yīng)答。楚人思念屈原，因敘其辭以相傳焉。
孫君蜀丞曰‘文選任彥升齊竟陵文宣王行狀注引淮南王莊子略要曰“江海之士，山谷之人也，輕天下，細(xì)萬物而獨(dú)往者也?！彼抉R彪注曰“獨(dú)往自然，不復(fù)顧世?！薄玻蛾斯淇S讀書志楚辭類楚辭釋文一卷。跋曰‘未詳撰人。其篇次不與世行本同。蓋以離騷經(jīng)九辯九歌天問九章遠(yuǎn)游卜居漁父招隱士招魂九懷七諫九嘆哀時(shí)命惜誓大招九思為次。按今九章第四，九辯第八，而王逸九章注云，皆解于九辯中，知釋文篇第蓋舊本也。后人始以作者先后次第之爾?；蛟?，天圣中陳說之所為也?！榕d祖楚辭章句補(bǔ)注曰‘按九章第四，九辯第八，而王逸九章注云“皆解于九辯中，”（王注見九章哀郢）知釋文篇第蓋舊本也。后人始以作者先后次敘之爾?！瘬?jù)此，彥和所云九懷（王褒作）以下，當(dāng)指東方朔七諫劉向九嘆嚴(yán)忌哀時(shí)命賈誼惜誓王逸九思諸篇。陳振孫書錄解題云‘洪氏從吳郡林虙得楚辭釋文一卷乃古本，其篇第與今本不同。首離騷，次九辯，而后九歌天問九章遠(yuǎn)游卜居漁父招隱士招魂九懷七諫九嘆哀時(shí)命惜誓大招九思。
?。玻菲洌盖T作。
?。玻笣h書枚乘傳‘梁客皆善屬辭賦，乘尤高?！囄闹厩x類下有枚乘賦九篇，賈誼賦七篇，司馬相如賦二十九篇。漢書揚(yáng)雄傳‘蜀有司馬相如作賦甚弘麗溫雅，雄心壯之，每作賦，常擬之以為式?！玖袚P(yáng)雄賦十二篇于陸賈賦類下，未知其故。
?。玻馆矣?xùn)郁，訓(xùn)蘊(yùn)，是自動詞，下列三句中‘獵’‘銜’‘拾’三字皆他動詞，語氣不順，疑菀即捥之假字，集韻捥取也。捥其鴻裁。謂取镕屈宋制作之大義，以自鑄新辭，然此非淺薄所能，故曰‘才高者捥其鴻裁’也。 ３０中巧猶言心巧。
?。常蓖醢肿訙Y，宣帝時(shí)辭家之首，故彥和云然。北堂書鈔九十七引桓譚新論云‘余少時(shí)好離騷，博觀他書，輒欲反學(xué)，’亦此意也。
?。常矇阎咎茖懕咀鲏巡?，是。
案彥和以辨名篇，辨者，辨其與經(jīng)義之同異，計(jì)同于風(fēng)雅者四事，異乎經(jīng)典者亦四事，同異既明，取舍有主，所謂‘憑軾以倚雅頌，懸轡以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真，玩華而不墜其實(shí)，’非先有辨別之明，曷足以語此，彥和鑒于齊梁文辭之靡麗，故論文首貴真實(shí)，于離騷尤諄諄以同異為言。其實(shí)屈宋之文，奇華者其表儀，真實(shí)者其骨干，學(xué)之者遺神取貌，所以有訛體之譏。試讀賈生惜誓枚乘七發(fā)相如大人揚(yáng)雄河?xùn)|諸篇，當(dāng)悟昔賢摹擬變化之方矣。
屈原離騷（本篇多引離騷語，故全錄其文，分段依戴震屈原賦注，韻依江有誥楚辭韻讀。九章，九歌，九辯，遠(yuǎn)游，天問，招魂，招隱，卜居，漁父諸篇，均在楚辭，不復(fù)錄。）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胡冬反。東中通韻。）皇覽揆余于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真耕通韻。）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奴其反。）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音邳，之部。）汨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音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置廊酥t暮。不（戴震屈原賦音義云‘俗本作不撫壯，漢唐相傳舊本無不字?！釅讯鴹壏x兮，何不改乎此度也？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導(dǎo)夫先路也。（魚部。）昔三后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才里反。）雜申椒與菌桂兮，豈惟紉夫蕙茞！（音齒，之部。）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紂之昌披兮，夫惟捷徑以窘步?。~部。）惟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xiǎn)隘。（音益。）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dāng)】儭＃ㄖР?。）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齊怒。（上聲。）（第一段自敘生平大略，而終于君之信讒。后四段乃反復(fù)推明之。）
余固知謇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舍（音恕。）也！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脩之故（魚部。）也！初既與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dāng)?shù)化。（音呵，歌部。）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明以反。）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蘅與芳芷。（之部。）冀枝葉之峻茂兮，愿俟時(shí)乎吾將刈；（孽去聲。）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祭部。）眾皆競進(jìn)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音素。）羌內(nèi)恕己以量人兮，各與心而嫉妒；（魚部。）忽馳鶩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緝部。）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音央。）茍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頷亦何傷?。柌俊＃埬靖越Y(jié)茞兮，貫薜荔之落橤；（如果反。）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音縒，歌部。）謇吾法夫前脩兮，非時(shí)俗之所服；（房逼反。）雖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遺則。（音稷，之部。）（第二段申言被讒之故，而因自明其志如此。）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脩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脂文借韻。）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茞。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呼鄙反，之部。）怨靈脩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侵部。）固時(shí)俗之工巧兮，偭規(guī)矩而改錯；（音醋。）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魚部。）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獨(dú)窮困乎此時(shí)（去聲）也！寧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為此態(tài)（他吏反，之部。）也！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代而固然。何方圓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音蔫，元部。）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詬；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侯部。）（第三段言君信讒之故，而己終不隨流俗，以申前意也。）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回朕車以復(fù)路兮，及行迷之未遠(yuǎn)。（元部。）步余馬于蘭皋兮，馳椒邱且焉止息；進(jìn)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fù)脩吾初服。（之部。）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茍余情其信芳?。柌?。）高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音羅。）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zhì)其猶未虧。（音柯，歌部。）忽反顧以游目兮，將往觀乎四荒；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陽部。）民生各有所樂兮，余獨(dú)好脩以為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予心之可懲?。栒艚桧?。）（第四段設(shè)為退隱之思。言事君雖不得，而好脩不變，亦以申前意。）
女媭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上聲。）曰‘鯀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音宇，魚部。）汝何博謇而好脩兮，紛獨(dú)有此姱節(jié)？（戴云，讀如則，蓋方音。）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獨(dú)離而不服！（無韻。戴云，古音匐。）眾不可戶說兮，孰云察余之中情？世并舉而好朋兮，夫何煢獨(dú)而不予聽？’（耕部。）依前圣之節(jié)中兮，喟憑心而歷茲；濟(jì)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辭。（之部。）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不顧難以圖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東部。戴云，古音胡貢切。）羿淫游以佚田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音姑，魚部。）澆身被服彊?quán)鲑?，縱欲而不忍；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顛隕。（文部。）夏桀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長。（陽部。）湯禹嚴(yán)而祗敬兮，周論道而莫差；（音磋。）舉賢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平聲。歌部。）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夫維圣哲以茂行兮，茍得用此下土。（魚部。）瞻前而顧后兮，相觀民之計(jì)極；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死兮，覽余初其猶未悔；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音喜，之部。）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時(shí)之不當(dāng)；攬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陽部。）（第五段借女媭之言而因之陳辭。言熟觀古今治亂，得其中正之道如是，此所以與世不合之端，己必不可變者也。申前未盡之意。）
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平聲。）駟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風(fēng)余上征。（耕部。）朝發(fā)軔于蒼梧兮，夕余至乎縣圃；（去聲。）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義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補(bǔ)入聲。）路漫漫其脩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素入聲。魚部。）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須臾以相羊。（陽部。）前望舒使先驅(qū)兮，后飛廉使奔屬，（去聲。）鸞凰為余先戒兮，雷師告余以未具。（渠畫反，侯部。）吾令鳳鳥飛騰兮，又繼之以日夜；（音御。）飄風(fēng)屯其相離兮，帥云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班陸離其上下；吾令帝閽開關(guān)兮，倚閻闔而望予。（上聲。）時(shí)曖曖其將罷兮，結(jié)幽蘭而延佇。世溷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上聲。）（第六段讬言往見古先哲王之在天者以自廣，卒沮隔于飄風(fēng)云蜺，欲進(jìn)不遂，因以嘆溷濁之世大致如斯。）
朝吾將濟(jì)于白水兮，登閬風(fēng)而□馬；（音姥。）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魚部。）溘吾游此春宮兮，折瓊枝以繼佩；（音邳。）及榮華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詒。吾令豐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結(jié)言兮，吾令蹇脩以為理。（之部。）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繣其難遷；夕歸次于窮石兮，朝濯發(fā)乎洧槃。（音便，元部。）保厥美以驕傲兮，日康娛以淫游；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幽部。）覽相觀于四極兮，周流乎天余乃下；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魚部。）吾令鴆為媒兮，鴆告余以不好；（ 呼叟反。）雄鳩之鳴逝兮，余猶惡其佻巧。（苦叟反，幽部。）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鳳皇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歌部。）欲遠(yuǎn)集而無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遙，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宵部。）理弱而媒拙兮，恐導(dǎo)言之不固；時(shí)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去聲。）（第七段讬言欲求淑女以自廣，故歷往賢妃所產(chǎn)之地，冀或一遇于今日，而無良媒以通己志，因言世之溷濁無所往而可者。）
閨中既以邃遠(yuǎn)兮，哲王又不寤；懷朕情而不發(fā)兮，余焉能忍與此終古。（去聲，魚部。）（戴氏注承上而言。欲求淑女則閨中深遠(yuǎn)，欲見哲王，則哲王不遇，安能與溷濁之世久居乎。）索瓊茅以筳篿兮，命靈氛為余占之。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脩而慕之？（無韻。）思九州之博大兮，豈唯是其有女？曰勉遠(yuǎn)逝而無疑兮，孰求美而釋汝。何所獨(dú)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世幽昧以眩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惡？（上聲。魚部。）人好惡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dú)異；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音備，之部。）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美之能當(dāng)；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陽部。）（第八段命靈氛為卜其行，而因念世之棄賢如此。）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巫咸將夕降兮，懷椒糈而要之。（之部。）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并迎；（當(dāng)作迓，音寤。）皇剡剡其揚(yáng)靈兮，告余以吉故。（魚部。）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湯禹儼而求合兮，摯咎繇而能調(diào)。（無韻。）茍中情其好脩兮，又何必用夫行媒？（明丕反。）說操筑于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之部。）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寧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魚部。）及年歲之未晏兮，時(shí)亦猶其未央；恐鵜鴃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陽部。）何瓊佩之偃蹇兮，眾夔然而蔽（鱉去聲。）之；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去聲，祭部。）之。時(shí)繽紛其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音矛，幽部。）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蘗去聲。）也？豈其有他故兮，莫好脩之害（胡列反，祭部。）也！余以蘭為可恃兮，羌無實(shí)而容長；委厥美以從俗兮，茍得列乎眾芳。（陽部。）椒專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幃；既干進(jìn)而務(wù)入兮，又何芳之能祇？（脂部。）固時(shí)俗之從流兮，又孰能無變化？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ǜ璨?。）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沬。（無韻。）（第九段既又聞吉占之故而復(fù)審之于己。言不獨(dú)世棄賢，向所稱賢者，亦往往因之自棄；惟己則不隨流俗遷改，計(jì)有去此而已。）
和調(diào)度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及余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魚部。）靈氛既告佘以吉占兮，歷吉日乎吾將行，（音杭。）折瓊枝以為羞兮，精瓊爢以為粻。（陽部。）為余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為車；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yuǎn)逝以自疏。（魚部。）邅吾道夫昆侖兮，路脩遠(yuǎn)以周流；揚(yáng)云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幽部。）朝發(fā)軔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極；鳳凰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之部。）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麾蛟龍使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予。（上聲，魚部。）路脩遠(yuǎn)以多艱兮，騰眾車使徑待；（徒其反。）路不周以左轉(zhuǎn)兮，指西海以為期。（之部。）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軟而并馳；（音它。）駕八龍之婉婉兮，載云旗之委移，（音它，歌部。）抑志而弭節(jié)兮，神高馳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偷樂。（宵部。）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xiāng)；仆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陽部。）（第十段讬言遠(yuǎn)逝，所至憂思不解，志在腃顧楚國終焉。）亂曰：已矣哉！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魚部。）
原道第一２
文之為德也大矣３，與天地并生者何哉４！夫玄黃色雜５，方圓體分６，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７；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８；此蓋道之文也。仰觀吐曜，俯察含章９，高卑定位，故兩儀既生矣。１０惟人參之，性靈所鐘，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實(shí)天地之心１１，一本實(shí)上有人字心下有生字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１２。傍及萬品，動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１３；云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耳１４。至于林籟結(jié)響，調(diào)如竽瑟；孫云御覽五八一引作竹琴明抄本御覽作竽琴泉石激韻，和若球锽；故形立則章成矣，聲發(fā)則文生矣。夫以無識之物，郁然有彩，有心之器，其無文歟１５！
人文之元，肇自太極１６，幽贊神明，孫云御覽五八五引太作泰贊作贊易象惟先１７。庖犧畫其始１８，仲尼翼其終１９。而干坤兩位，獨(dú)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２０！若迺河圖孕乎八卦，洛黃云案馮本洛校雒書韞乎九疇２１，玉版金鏤之實(shí)，鈴木云御覽作寶丹文綠牒之華２２，誰其尸之，亦神理而已。自鳥跡代繩，文字始炳２３，炎皞遺事，紀(jì)在三墳２４，而年世渺邈，聲采靡追。唐虞文章，則煥乎始馮本作為鈴木云御覽亦作為盛２５。元首載歌，既發(fā)吟詠之志２６；益稷陳謨，元作謀楊改亦垂敷奏之風(fēng)２７。夏后氏興，業(yè)峻鴻績，九序惟鈴木云御覽惟作詠歌，勛德彌縟２８。逮及商周，文勝其質(zhì)，雅頌所被，英華日新２９。文王患憂，繇辭炳曜３０，符采復(fù)隱，精義堅(jiān)深。重以公旦多材，振元作縟朱改其徽烈，剬孫云御覽剬作制詩緝頌，斧藻群言３１。至黃云案馮本至下有若字夫子繼圣，獨(dú)秀前哲，镕鈞六經(jīng)，必金聲而玉振；雕琢情性，孫云御覽引情性作性情譚獻(xiàn)校亦作性情組織辭令，木鐸起而千里應(yīng)，席珍流而萬世響，３２寫天地之輝光，孫云御覽輝光作光輝曉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風(fēng)姓３３，暨于孔氏，玄一作元孫云明抄本御覽作玄圣創(chuàng)典，素王述訓(xùn)３４，莫不原道心以敷章，以敷一作裁文從御覽改鈴木云案諸本作裁文研神理而設(shè)教，取象乎河洛，問數(shù)乎蓍龜，觀天文以極變，察人文以成化；然后能經(jīng)緯區(qū)宇，彌綸彝憲，發(fā)輝疑作揮孫云御覽作揮事業(yè)，彪炳辭義。故知道沿圣以垂文，鈴木云御覽無知字沿作□圣因文而孫云御覽而作明明道，旁通而無滯，一作涯從御覽改鈴木云予所見御覽作涯不作滯日用而不匱。易曰：鼓天下之動者者字從御覽增存乎辭。辭之３５所以能鼓天下者，迺孫云御覽無迺字道之文也。
贊曰３６：道心惟微３７，神理設(shè)教。光采玄圣，炳燿仁孝。龍圖獻(xiàn)體，龜書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效。
?。薄☆櫱Ю镌啤怂}非也。時(shí)序篇云“皇齊馭寶，運(yùn)集休明，”是此書作于齊世?！o(jì)昀評云‘據(jù)時(shí)序篇此書實(shí)成于齊代，今題曰梁，蓋后人所追題；猶玉臺新詠成于梁而今本題陳徐陵耳?！哥妿V詩品所錄諸人，時(shí)代多誤，亦其例也。
?。病』茨献佑性烙?xùn)。高誘注云‘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歷萬物，故曰原道?！磸┖陀谄袑已浴纳粤ⅲ粤⒍拿?，自然之道也；’‘夫豈外飾，蓋自然耳；’‘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C此以觀，所謂道者，即自然之道，亦即宗經(jīng)篇所謂恒久之至道。周禮太宰以九兩系邦國之民，其四曰‘儒以道得民?！嵶⒃弧澹T侯保氏有六藝以教民者?！瘜O詒讓疏云‘儒則泛指誦說詩書，通該術(shù)藝者而言，若荀子儒效篇所稱俗儒雅儒大儒，道有大小，而皆足以得民，亦不必皆有圣賢之道也?！瘡┖退Q之道，自指圣賢之大道而言，故篇后承以征圣宗經(jīng)二篇，義旨甚明，與空言文以載道者殊途。紀(jì)評曰‘自漢以來，論文者罕能及此。彥和以此發(fā)端，所見在六朝文士之上?！衷弧囊暂d道，明其當(dāng)然；文原于道，明其本然。識其本乃不逐其末。首揭文體之尊，所以截?cái)啾娏??！衷弧R梁文藻日競雕華，標(biāo)自然以為宗，是彥和吃緊為人處?！男纳掀捕迤?，排比至有倫序，列表如下：
(一)原道(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文體繁變，皆出于經(jīng)。)
(二)征圣
├(三)宗經(jīng)
│ ├(四)正緯(配經(jīng)曰緯。)
│ │
│ │├－文類
│ ││ ├(五) 辨騷(詩)軒翥詩人之后，奮飛辭家之前，故為文類之首。
│ ││ ├(六) 明詩(詩)詩原上古，體備兩漢，故次于騷。
│ ││ ├(七) 樂府(詩)詩為樂心，聲為樂體，故與詩并。
│ ││ ├(八) 詮賦(詩)拓宇楚辭，盛于漢代，故次于詩。
│ ││ ├(九) 頌贊(詩)詩之流裔。
│ ││ ├(十) 祝盟(禮)告于鬼神，禮之大者。
│ ││ ├(十一)銘箴(禮)銘勒功德，箴御過失，生人之事，故次祝盟。
│ ││ ├(十二)誄碑(禮)樹碑述亡，死人之事，故次銘箴。
│ ││ ├(十三)哀吊(禮)哀夭橫，吊災(zāi)亡，故次誄碑。
│ ││
│ ├┼－文筆雜
│ │ ├(十四)雜文┐雜文諧隱，筆文雜用，
│ │ ├(十五)諧隱┘故列在文章二類之間。
│ │
│ ├－筆類
│ ├(十六)史傳(春秋)史肇軒黃，體備周孔，記事載言，六經(jīng)皆史，
│ │ 故為筆類之首。
│ ├(十八)論說(易)述經(jīng)敘理曰論。又博明萬事為子，適辨一理為論
│ │ ，故次諸子。
│ ├(十九)詔策(書)帝王號令，衍自尚書。
│ ├(二十)檄移(春秋)國之大事，惟戎與祭，事出非常，故次詔策。
│ ├(二十一)封禪(禮)登岱祀天，祭之大者。
│ ├(二十二)章表(書)┐章表奏議，經(jīng)國樞機(jī)，章以謝恩，
│ ├(二十三)奏啟(書)┤表以陳情，奏以按劾，議以執(zhí)異，
│ ├(二十四)議對(書)┘事有重輕，故三者相次。
│ ├(二十五)書記(書)雜記庶事，故次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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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諸子(鬻惟文友，李實(shí)孔師，圣賢并世，經(jīng)子異流。) ３ 章炳麟國故論衡文學(xué)總略篇曰‘文德之論，發(fā)諸王充論衡（論衡佚文篇‘文德之操為文；’又云‘上書陳便宜，奏記薦吏士，一則為身，二則為人，繁文麗辭，無文德之操?！钭駨┮烙弥＃ㄎ簳脑穫鳁钭駨┳魑牡抡?，以為古今辭人，皆負(fù)才遺行，澆薄險(xiǎn)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溫子升彬彬有德素。）而章學(xué)誠竊焉?！瘲钗耐鲐?。論衡書解篇‘夫文德世服也，空書為文，實(shí)行為德，著之于衣為服。故曰，德彌盛者文彌縟，德彌彰者人彌明。官尊而文繁，德高而文積?！偃沃?，蓋指當(dāng)時(shí)儒生諷古經(jīng)，讀古文，不能實(shí)行以成德，雕縟以成文，倍有德者必有言之旨，而上書奏記之人徒作麗辭，更無德操。此所謂德，指義理情實(shí)而言，與彥和文德之意不同。按易小畜大象‘君子以懿文德?！瘡┖头Q文德本此。王章諸說，別有所指，不與此同。
?。础∠挛脑啤宋闹?，肇自太極，’故曰與天地并生。
５ 易坤卦上六‘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难栽弧蛐S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疃裰芤准庖魉弧煺哧?，始于東北，故色玄也；地者陰，始于西南，故色黃也。
?。丁〈蟠鞫Y記曾子天圓篇‘天道曰圓，地道曰方?！茨献犹煳挠?xùn)曰‘方者主幽，圓者主明。
?。贰∫纂x卦彖辭‘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谷草木麗乎土?！蹂鲎⒃弧?，猶著也。’孫君蜀丞曰‘尚書顧命釋文引馬融云，太極上元十一月朔旦冬至，日月如疊璧，五星如連珠?！浮∫咨舷缔o‘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x‘天有懸象而成文章，故稱文也；地有山川原隰，各有條理，故稱理也?！埂⑽踽屆屘炱?，耀也，光明照耀也?！茨献犹煳挠?xùn)‘圓者主明，明者吐氣者也。’易坤六三‘含章可貞?！蹂鲎⒃弧蓝烧?，故曰含章可貞也?！の难浴f物而化光?！庖蓪氃弧^坤含藏萬物?！保耙咨舷缔o‘天尊地卑，干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保闭f文‘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禮記禮運(yùn)篇‘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衷弧苏咛斓刂囊?，五行之端也，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保矒P(yáng)雄法言問神篇‘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聲畫者，君子小人之所以動情乎！’說文‘□，意內(nèi)而言外也，從司從言。’段玉裁注曰‘司者，主也。意主于內(nèi)，而言發(fā)于外，故從司言?！保骋赘镓韵筠o‘大人虎變，其文炳也。’又‘君子豹變，其文蔚也?！保磳O君蜀丞云‘三國蜀志秦宓傳“或謂宓曰，足下欲自比于巢許四皓，何故揚(yáng)文藻見瑰穎乎？宓答曰，仆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yáng)乎？夫虎生而文炳，鳳生而五色，豈以五彩自飾畫哉，天性自然也。蓋河洛由文興，六經(jīng)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彥和語意本此?！懙旅髦芤滓袅x引傅氏云‘賁，古斑字，文章貌?！f苑反質(zhì)篇‘孔子卦得賁，喟然仰而嘆息，意不平?！鬃釉?，賁，非正色也。吾亦聞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寶珠不飾。何也？質(zhì)有余者，不受飾也。’呂氏春秋慎行論壹行篇高誘注云‘賁，色不純也?！再S為文章貌之證。
?。保瞪袝尢罩儭鯎豇Q球?！f文‘球，玉磬也。锽，鐘聲也?！咨舷缔o‘形乃謂之器?！n康伯注曰‘成形曰器?！保兑咨舷缔o‘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n康伯注曰‘夫有必始于無，故太極生兩儀也。太極者無稱之稱，不可得而名，取有之所極，況之太極者也?！S卦彖辭‘觀乎天文以察時(shí)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１７易說卦‘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贊于神明而生蓍?！n康伯注曰‘幽，深也。贊，明也。蓍受命如響，不知所以然而然也?！櫱Ю镌弧馁澤衩?，舊本作贊是也。易釋文云“幽贊本或作贊?！笨缀捅馁澤衩?。白石神君碑幽贊天地。漢人正用贊字?！瘜O詒讓札移十二‘彥和用經(jīng)語，多從別本，如幽贊神明，本易釋文或本?！保敢紫孪缔o‘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yuǎn)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１９史記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說卦文言。’張守節(jié)正義曰‘序，易序卦也。史不出雜卦，雜卦者于序卦之外別言?！瘽h書儒林傳‘孔子好易，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亷煿抛⒃弧畟?，謂彖象系辭文言說卦之屬?！芤渍x序第六‘十翼之辭，孔子所作，先儒更無異論。但數(shù)十翼亦有多家。一家數(shù)十翼云：上彖一，下彖二，上象三，下象四，上系五，下系六，文言七，說卦八，序卦九，雜卦十。’２０周易音義‘文言，文飾卦下之言也。’正義引莊氏曰‘文謂文飾，以干坤德大，故特文飾以為文言?！S先生曰‘此二說與彥和意正同?！玻币咨舷缔o‘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瘽h書五行志‘劉歆以為虙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則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賜雒書，法而陳之，洪范是也?！衷弧跻辉晃逍?，次二曰羞用五事，次三曰農(nóng)用八政，次四曰□用五紀(jì)，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艾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畏用六極。凡此六十五字，皆雒書本文。’彥和云‘洛書韞乎九疇，’正同此說。
?。玻采袝泻蛭蘸蛹o(jì)‘河龍出圖，洛龜書威，赤文綠字，以授軒轅?！R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紀(jì)評云‘玉版丹文綠字散見緯書，黃注所云拾遺記宋書皆非根柢?！玻吃S慎說文序‘黃帝之史蒼頡，見鳥獸□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百工以乂，萬品以察，蓋取諸夬?！紫孪缔o‘上古結(jié)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B跡謂書契也，情采篇‘ 鏤心鳥跡之中。’２４左傳昭公十二年‘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邱。’杜預(yù)注曰‘皆古書名?！x云‘孔安國尚書序云“伏羲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敝芏Y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鄭玄云“楚靈王所謂三墳五典是也?！辟Z逵云“三墳三皇之書?！睆埰阶诱f“三墳三禮，禮為大防。書曰，誰能典朕三禮。三禮天地人之禮也。”馬融說“三墳三氣，陰陽始生天地人之氣也。”此諸家者各以意言，無正驗(yàn)，杜所不信，故云皆古書名。’２５論語泰伯篇‘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煥乎其有文章?！侮碳庠弧疅?，明也，其立文垂制又著明?！玻断臅骛⑵勰烁柙唬呻畔苍?！元首起哉！百工熙哉！’２７堯典‘敷奏以言?！瘋慰讉髟啤?，陳；奏，進(jìn)也。諸侯四朝各使陳進(jìn)治禮之言?！S先生曰‘案彥和以元首載歌，益稷陳謨，屬之文章，則文章不用禮文之廣誼?！玻更S先生曰‘案業(yè)績同訓(xùn)功，峻鴻皆訓(xùn)大，此句位字殊違常軌?！瘋未笥碇儭碓唬?，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玻灌嵭娮V序‘邇及商王，不風(fēng)不雅?！x曰‘商亦有風(fēng)雅，今無商風(fēng)雅，唯有其頌，是周世棄而不錄。故云“近及商王，不風(fēng)不雅，”言有而不取之。’３０周易正義序‘卦辭爻辭并是文王所作。知者，案系辭云“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又曰“易之興也，其當(dāng)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dāng)文王與紂之事邪？”準(zhǔn)此諸文，伏羲制卦，文王系辭，孔子作十翼，故史遷云，文王囚而演易?！常鄙袝鹂g‘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瘬?jù)毛詩豳風(fēng)七月序，七月周公所作；據(jù)尚書金縢，鴟鸮周公所作；據(jù)國語周語上時(shí)邁亦周公所作；故彥和云‘剬詩緝頌’也。尚書大傳‘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此斧藻群言也。李詳文心雕龍黃注補(bǔ)正云‘紀(jì)文達(dá)云“剬字即剸字。說文訓(xùn)為齊，言切割而使之齊，與詩義無涉。古帖制字多書為剬，此剬字疑為制字之訛。史記五帝本紀(jì)‘依鬼神以剬義?！⒃弧畡層兄屏x?！侨窒鄟y已久，不必定用本訓(xùn)也?！痹敯笍埵毓?jié)史記正義論字例云“制字作剬，緣古少字，通共用之，史漢本有此古字者，乃為好本?！睋?jù)此，剬即制字。既不可依說文訓(xùn)剬為齊；亦不必辨制剬相似之偽也。’李說亦未甚諦。錢大昕三史拾遺謂制篆作□，隸變作剬，字又偽作制；唐人不明小學(xué)，誤以剬為制之古字。案錢說是也。法言學(xué)行篇‘吾未見好斧藻其德，若斧藻其楶者也?！常裁献庸珜O丑‘自生民以來，未有盛于孔子也?！秩f章‘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論語八佾‘儀封人出曰，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装矅⒃弧捐I施政教時(shí)所振也。言天將命孔子制作法度以號令于天下?！咨舷缔o‘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yīng)之?！Y記儒行篇‘孔子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３３左傳僖公二十一年‘任宿須句顓臾，風(fēng)姓也，實(shí)司太皞與有濟(jì)之祀?！Y記月令正義引帝王世紀(jì)云‘太皞帝庖犧氏，風(fēng)姓也?！o(jì)評云‘玄圣當(dāng)指伏羲諸圣，若指孔子，于下句為復(fù)?！常炊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說者以仲尼自衛(wèi)反魯，脩春秋，立素王。’正義曰‘孔子自以身為素王，故作春秋立素王之法，漢魏諸儒，皆為此說。’玄圣一作元圣，非是，玄圣與素王并舉，見莊子天道篇。又春秋演孔圖輯本，說孔子母征在感黑帝而生，故曰玄圣。
?。常祵O君蜀丞曰‘輝當(dāng)作揮，御覽引正作揮，當(dāng)據(jù)正?！衷弧疅o涯與不匱義近，不當(dāng)改作滯也。御覽引此文亦作涯，不作滯，未知所據(jù)?！咨舷缔o‘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韓康伯注曰‘辭，爻辭也?！x曰‘謂觀辭以知得失也?！常侗緯炠澠啤澱?，明也，助也?！钢芏Y州長，充人，大行人注皆曰‘贊，助也?！渍f卦傳云‘幽贊于神明而生蓍?！n康伯注曰‘贊，明也?！藦┖驼f所本，說文無贊字，自以作贊為是。
?。常奋髯咏獗纹澜?jīng)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枚賾采此文入偽大禹謨，改兩之字為惟字。彥和時(shí)不知古文尚書偽造，故用其語。
附 錄
易干文言
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干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干，元亨利貞。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九二曰見龍?jiān)谔?，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jǐn)，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見龍?jiān)谔?，利見大人，君德也?！湃痪咏K日干干，夕惕若厲，無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jìn)德修業(yè)。忠信所以進(jìn)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yè)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干干因其時(shí)而惕，雖危無咎矣?！潘脑换蜍S在淵，無咎；何謂也？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jìn)退無恒，非離群也，君子進(jìn)德修業(yè)，欲及時(shí)也。故無咎?！盼逶伙w龍?jiān)谔?，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暇旁豢糊堄谢?；何謂也？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瘽擙埼鹩?，下也。見龍?jiān)谔?，時(shí)舍也。終日干干，行事也。或躍在淵，自試也。飛龍?jiān)谔?，上治也?？糊堄谢冢F之災(zāi)也。干元用九，天下治也。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見龍?jiān)谔?，天下文明。終日干干，與時(shí)偕行?；蜍S在淵，干道乃革。飛龍?jiān)谔?，乃位乎天德?？糊堄谢冢c時(shí)偕極。干元用九，乃見天則。干元者，始而者也。利貞者，性情也。干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大哉干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時(shí)乘六龍，以御天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潛之為言也，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君子學(xué)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見龍?jiān)谔铮姶笕?，君德也。九三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干干因其時(shí)而惕，雖危無咎矣。九四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無咎。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shí)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shí)；天且弗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亢之為言也，知進(jìn)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惟圣人乎！知進(jìn)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
易坤文言
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shí)行。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辯之不早辯也。易曰履霜堅(jiān)冰至，蓋言順也。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nèi)，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習(xí)，無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陰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易曰括囊無咎無譽(yù)，蓋言謹(jǐn)也。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fā)于事業(yè)，美之至也。陰疑于陽必戰(zhàn)，為其嫌于無陽也，故稱龍焉；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夫玄黃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
阮元著文言說，雖不足以盡文章之封域，而頗有見于文章之原始。錄其文如下：（揅經(jīng)室三集三）
文言說
古人無筆硯紙墨之便，往往鑄金刻石，始傳久遠(yuǎn)；其著之簡策者，亦有漆書刀削之勞，非如今人下筆千言，言事甚易也。許氏說文‘直言曰言，論難曰語；’左傳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yuǎn)；’此何也？古人以簡策傳事者少，以口舌傳事者多，以目治事者少，以口耳治事者多。故同為一言，轉(zhuǎn)相告語，必有愆誤，是必寡其詞，協(xié)其音，以文其言，使人易于記誦，無能增改；且無方言俗語，雜于其間，始能達(dá)意，始能行遠(yuǎn)。此孔子于易所以著文言之篇也。古人歌詩箴銘諺語，凡有韻之文，皆此道也。爾雅釋訓(xùn)主于訓(xùn)蒙，子子孫孫以下，用韻者三十二條，亦此道也?？鬃佑诟衫ぶ裕悦晃?，此千古文章之祖也。為文章者，不務(wù)協(xié)音以成韻，修詞以達(dá)遠(yuǎn)，使人易誦易記，而惟以單行之語，縱橫恣肆，動輒千言萬字，不知此乃古人所謂直言之言，論難之語，非言之有文者也，非孔子之所謂文也。文言數(shù)百字，幾于句句用韻?？鬃佑诖?，發(fā)明干坤之蘊(yùn)，詮釋四德之名，幾費(fèi)修詞之意，冀達(dá)意外之言。要使遠(yuǎn)近易誦，古今易傳，公卿學(xué)士皆能記誦。以通天地萬物，以警國家身心。不但多用韻，抑且多用偶。即如‘樂行憂違’偶也，‘長人合禮’偶也，‘和義干事’偶也，‘庸言庸行’偶也，‘閑邪善世’偶也，‘進(jìn)德修業(yè)’偶也，‘知至知終’偶也，‘上位下位’偶也，‘同聲同氣’偶也，‘水濕火燥’偶也，‘云龍風(fēng)虎’偶也，‘本天本地’偶也，‘無位無民’偶也，‘勿用在田’偶也，‘潛藏文明’偶也，‘道革位德’偶也，‘偕極天則’偶也，‘隱見行成’偶也，‘學(xué)聚問辨’偶也，‘寬居仁行’偶也，‘合德合明’‘合序合吉兇’偶也，‘先天后天’偶也，‘存亡得喪’偶也，‘余慶余殃’偶也，‘直內(nèi)方外’偶也，‘通理居體’偶也，凡偶皆文也。于物兩色相偶而交錯之，乃得名曰文，文即象其形也。然則千古之文，莫大于孔子之言易?？鬃右杂庙嵄扰贾ㄥe綜其言，而自名曰文，何后人之必欲反孔子之道，而自命曰文，且尊之曰古也！
阮氏尚有書梁昭明太子文選序后，亦推闡其說。又其子福有文筆對文筆對見下總術(shù)篇。茲節(jié)錄書后于下：（見揅經(jīng)室三集二。）
書梁昭明太子文選序后
昭明所選，名之曰文，蓋必文而后選也，非文則不選也。經(jīng)也，史也，子也，皆不可專名之為文也。故昭明文選序后三段特明其不選之故，必沈思翰藻，始名之為文，始以入選也?；蛟唬衙鞅匾陨蛩己苍鍨槲?，于古有征乎？曰，事當(dāng)求其始，凡以言語著之簡策，不必以文為本者，皆經(jīng)也，史也，子也。言必有文，專名之曰文者，自孔子易文言始。傳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yuǎn)?！使湃搜再F有文?？鬃游难?，實(shí)為萬世文章之祖，此篇奇偶相生，音韻相和，如青白之成文，如咸韶之合節(jié)，非清言質(zhì)說者比也，非振筆縱書者比也，非詰屈澀語者比也。是故昭明以為經(jīng)也，史也，子也，非可專名之為文也；專名為文，必沈思翰藻而后可也。自齊梁以后，溺于聲律，彥和雕龍，漸開四六之體，至唐而四六更卑，然文體不可謂之不卑，而文統(tǒng)不得謂之不正。自唐宋韓蘇諸大家，以奇偶相生之文為八代之衰而矯之，于是昭明所不選者，反皆為諸家所取，故其所著者非經(jīng)即子，非子即史，求其合于昭明序所謂文者鮮矣?！绫匾员扰挤俏闹耪叨爸?，則孔子自名其言曰文者，一篇之中，偶句凡四十有八，韻語凡三十有五，豈可以為非文之正體而卑之乎？
征圣第二１
夫作者曰圣，述者曰明２，陶鑄性情，功在上哲３，夫子文章，可得而聞４，則圣人之情，見乎文辭矣孫云唐寫本無文字５。先王圣化，孫云唐寫本作聲教布在方冊６；夫子風(fēng)采，孫云唐寫本作文章溢于格言７。是以遠(yuǎn)稱唐世，則煥乎為盛；近褒周代，則郁哉可從８。此政化貴文之征也。鄭伯入陳，以文一作立鈴木云案諸本作立燉煌本亦作立辭為功９；宋置折俎，以多文元作方孫改鈴木云案諸本文作方燉煌本作文舉禮１０。此事跡孫云唐寫本作績貴文之征也１１。褒美子產(chǎn)，則云言以足志，文以足言；泛論君子，則云情欲信，辭欲巧。１２此修身貴文之征也。然則志元作忠謝改趙云唐寫本正作志足而孫云唐寫本作以言文，情信而辭巧，迺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１３。夫鑒周鈴木云岡本周作同日月，妙極機(jī)疑作幾鈴木云案燉煌本作機(jī)神１４；文成規(guī)矩，思合符契；或簡言以達(dá)旨，或博文以該情，或明理以立體，或隱義以藏用１５。故春秋一字以褒貶１６，喪服舉輕以包孫云唐寫本作苞重１７，此簡言以達(dá)旨也。邠詩聯(lián)章以積句１８，儒行縟說以繁辭孫云唐寫本作詞１９，此博文以該情也。書契斷決孫云唐寫本作決斷以象夬２０，文章昭晰譚校晰作哲以象孫云唐寫本作效離２１，此明理以立體也。四象精義以曲隱２２，五例微辭以婉晦２３，此隱義以藏用也。故知繁略殊形，孫云唐寫本形作制隱顯異術(shù)，抑引隨時(shí)，變通會適孫云唐寫本會適作適會２４，征之周孔，則文有師矣。
是以子元脫楊補(bǔ)政論文，必征于圣；稚圭勸學(xué)，四字元脫楊補(bǔ)必宗于經(jīng)是以子政論文四句孫云唐寫本作是以論文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jīng)２５。易稱辨物正言，斷辭孫云唐寫本作詞則備２６；書云辭尚體要，弗惟好異孫云唐寫本弗作不惟作唯２７。故知正言所以立辯，孫云唐寫本作辨體要所以成辭，辭成孫云唐寫本成下有則字無好異之尤，辯立有斷辭之義。孫云唐寫本辯作辨立下有則字義作美雖精義曲隱，無傷其正言；微辭婉晦，不害其體要。體要與微辭偕通，正言共精義并用；圣人之文章，亦可見也。顏闔以為仲尼飾羽而畫，徒莊子作從鈴木云梅本校注同事華辭。孫云唐寫本作詞雖欲訾圣，訾字一作此言二字誤鈴木云燉煌本作訾一字弗可得已。孫云唐寫本弗作不已作也２８然則圣文之雅麗，固銜華而佩實(shí)者也。天道難聞，猶孫云唐寫本猶作且或鉆仰；文章可見，胡寧孫云唐寫本胡寧作寧曰２９勿思。若孫云唐寫本無若字征圣立言，則文其庶矣。
贊曰：妙極生知，睿孫云唐寫本作叡哲惟宰。精理為文，秀氣成采。鑒懸日月，辭富山海。百齡影徂，千載心在。 １ 征，驗(yàn)也，謂驗(yàn)之于圣人遺文也。揚(yáng)雄法言學(xué)行篇‘學(xué)者審其是而已矣。或曰焉知是而習(xí)之？曰視日月而知眾星之蔑也，仰圣人而知眾說之小也?！治嶙悠脮灰T仲尼，書肆也；好說而不要諸仲尼，說鈴也?！瘡┖痛似Q之圣，指周公孔子。
?。病《Y記樂記‘故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圣，述者之謂明。明圣者，述作之謂也。’３ 荀子性惡篇‘凡所貴堯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然則圣人之于禮義積偽，亦猶陶埏而生之也?！ㄑ詫W(xué)行篇‘或曰，人可鑄與？曰，孔子鑄顏淵矣。’又‘螟蠕之子殪而逢蜾蠃，祝之曰“類我，類我，”久則肖之矣。速哉七十子之肖仲尼也。’彥和謂仲尼陶鑄性情之功效，見于顏淵及七十子之徒，而其文章則后世尚可得而聞也。孫君蜀丞云‘北史常爽傳，仁義者人之性也，經(jīng)典者身之文也，皆以陶鑄神情，啟悟耳目?！础≌撜Z公冶長篇‘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蠒m疏曰‘子貢言夫子之述作威儀禮法，有文彩，形質(zhì)著明，可以耳聽目視，依循學(xué)習(xí)，故可得而聞也?！怠∫紫孪缔o‘圣人之情見乎辭。’唐寫本無文字。案文謂文章，辭謂言辭。義有廣狹，似不可刪，循繹語氣，亦應(yīng)有文字。
?。丁《Y記中庸篇‘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x云‘言文王武王為政之道，皆布列在于方牘簡策?！贰≌撜Z比考讖‘格言成法，亦可以次序也?！ㄎ倪x潘岳閑居賦注又沈約奏彈王源注引）家語五儀篇‘口不吐訓(xùn)格之言?！ⅰ?，法也?！裱约辞f子人間世之法言。彼文曰‘故法言曰，傳其常情，無傳其溢言?！缬谐錆M義，彥和殆本莊子而變其語用之。
?。浮≌撜Z八佾篇‘子曰，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装矅⒃弧O(jiān)，視也。言周文章備于二代，當(dāng)從之?！埂∽髠飨骞迥辍倌岱Q子產(chǎn)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yuǎn)。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也?！抛ⅰ悛q成也?！保白髠飨骞吣辍稳讼碲w文子，司馬置折俎，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為多文辭?！抛ⅰ圪摅w解節(jié)折，升之于俎，合卿享宴之禮?！x曰‘此文甚略，本意難知。蓋于此享也，賓主多有言辭，時(shí)人跡而記之；仲尼以為此享多文辭，以文辭可為法，故特使弟子記錄之?！保臂E唐寫本作績，是。爾雅釋詁‘績，功也?！保捕Y記表記篇‘子曰情欲信，辭欲巧?！嵶⒃弧芍^順而說也?！x曰‘辭欲巧者言君子情貌欲得信實(shí)，言辭欲得和順美巧。不違逆于理，與巧言令色者異也?！保澈峦蹂鲇?xùn)為含美，此所云含章，猶言秉文耳。文選揚(yáng)雄劇秦美新‘金科玉條。’李善注曰‘金科玉條，謂法令也。’玉牒猶言玉條。紀(jì)評云‘言金玉，貴之也?！保匆咨舷缔o‘陰陽之義配日月?！b周日月，猶言窮極陰陽之道。機(jī)當(dāng)作幾。易上系辭‘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wù)；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n康伯注云‘適動微之會則曰幾?！保狄咨舷缔o‘顯諸仁，藏諸用?！x曰‘藏諸用者，謂潛藏功用，不使物知，是藏諸用也。’１６范寧春秋谷梁傳序‘一字之褒寵逾華袞之贈；片言之貶，辱過市朝之撻?！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春秋雖以一字為褒貶，然皆須數(shù)句以成言?！x曰‘杜欲盛破賈服一字，故舉多言之?！保伏S注曰‘如舉緦不祭，則重于緦之服，其不祭不言可知；舉小功不稅，則重于小功者，其稅可知，皆語約而義該也?！浮尣患?，’見禮記曾子問篇；‘小功不稅，’見禮記檀弓篇。鄭注曰‘日月已過，乃聞喪而服曰稅，大功以上然，小功輕不服?！保刚f文‘邠，周大王國；’‘豳，美陽亭即豳也?！斡癫米⒃弧?jīng)典多作豳，惟孟子作邠。’此云邠詩，當(dāng)指豳風(fēng)七月篇。七月一篇八章，章十一句，風(fēng)詩之最長者。
?。保箵?jù)禮記儒行篇鄭注，則孔子所舉十有五儒，加以圣人之儒為十六儒也。
２０易下系辭‘上古結(jié)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韓康伯注曰‘夬決也。書契所以決斷萬事也?！?２１易離卦彖辭‘離，麗也?！x為日為火，皆文明之象。陳壽祺左海經(jīng)辨皙澈辨曰‘說文白部“皙，人白色也。”日部“澈，昭□，明也。從日，折聲。”玉篇中“□之逝切，澈□并同上?！别憾峙腥弧＝窠?jīng)典相沿，往往互亂。且澈誤為澈，澈則字書所無，不可用?！玻惨咨舷缔o‘易有四象，所以示也?！x引莊氏曰‘四象謂六十四卦之中，有實(shí)象，有假象，有義象，有用象，為四象也?！冈榔衫晌唬?dú)制文言，’彥和同莊氏說，則本篇所云四象精義以曲隱，當(dāng)即指此。
?。玻扯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顯；二曰志而晦；三曰婉而成章；四曰盡而不污；五曰懲惡而勸善?！玻醋鬟m會是。易下系辭‘唯變所適?！n康伯注曰‘變動貴于適時(shí)，趣舍存乎其會也?！S叔琳曰‘繁簡隱顯，皆本乎經(jīng)。后來文家，偏有所尚，互相排擊，殆未尋其源。紀(jì)評八字精微，所謂文無定格，要?dú)w于是。’２５唐寫本作‘是以論文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jīng)。’趙君萬里曰‘案唐本是也，黃本依楊校，政上補(bǔ)子字，必宗于經(jīng)句上，補(bǔ)稚圭勸學(xué)四字，臆說非是?！玻兑紫孪缔o‘開而當(dāng)名，辨物正言，斷辭則備矣?！n康伯注曰‘開釋爻卦，使各當(dāng)其名也，理類辨明，故曰斷辭也。’２７尚書偽畢命‘政貴有恒，辭尚體要，不惟好異?！瘋慰讉髟弧o以體實(shí)為要，故貴尚之。若異于先王，君子所不好。’２８莊子列御寇‘魯哀公問于顏闔曰，吾以仲尼為貞干，國其有瘳乎？曰，殆哉圾乎！仲尼方且飾羽而畫，從事華辭，以支為旨，……夫何足以上民?！玻购鷮帾q言何乃。
宗經(jīng)第三
三極彝訓(xùn)１，其書言經(jīng)趙云言作曰御覽六百八引言亦作曰２。經(jīng)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３。故象天地，效鬼神，參物序，制人紀(jì)，洞性靈之奧區(qū)，孫云唐寫本作區(qū)奧極文章之骨髓者也４?；适廊龎?，帝代五典，重以八索，申以九邱５，歲歷綿曖，條流紛糅，自夫子刪述，而大寶咸一作啟趙云咸作啟御覽引此文亦作啟耀６。于是易張十翼７，書標(biāo)七觀８。詩列四始９，禮正五經(jīng)１０，春秋五例１１，義既極趙云御覽引作埏乎性情，辭亦匠于文理１２，故能開學(xué)養(yǎng)正，昭明有融１３。然而道心惟微，圣謨元作謀改謨顧校作謀鈴木云王本作謀卓絕，墻宇重峻，而孫云唐寫本無而字吐納自孫云明抄本御覽六百八引自作者深。譬萬鈞之洪鐘，鈴木云閔本作鐘無錚錚之細(xì)響矣１４。
夫易惟談天夫字從御覽增１５，入一作人從御覽改鈴木云案諸本作人燉煌本作入神致用１６。故系稱旨遠(yuǎn)辭文，元作高孫改孫云唐寫本作高言中事隱１７，韋編三絕，固孫云唐寫本作故哲人之驪淵也。１８書實(shí)記孫云唐寫本作紀(jì)言１９，而訓(xùn)詁孫云唐寫本訓(xùn)詁作詁訓(xùn)譚校作詁訓(xùn)茫昧，通乎爾雅，則文意曉然２０。故子夏嘆書，昭昭若日月之明，孫云唐寫本明上有代字離離如星辰之行，孫云唐寫本行上有錯字言昭孫云唐寫本作照灼也２１。詩主孫云唐寫本作之言志，詁訓(xùn)孫云御覽作訓(xùn)詁同書２２，摛風(fēng)裁興，藻辭譎喻２３，溫柔在 顧云在作莊誦，故孫云御覽引此無故字最附深衷矣２４。禮以一作貴立體，一本下有宏用二字鈴木云案諸本作禮記立體宏用黃注貴疑記誤岡本宏作弘嘉靖本體下無宏用二字據(jù)事剬孫云唐寫本剬作制范，章條纖曲，執(zhí)而后顯，采掇生疑作片孫云唐寫本作片言，莫非寶也２５。春秋辨理，四句一十六字元脫朱按御覽補(bǔ)一字見義２６，五石六鹢，孫云御覽作鶂以詳略孫云御覽作備成文２７；雉門兩觀，以先后顯旨２８；其孫云御覽無其字婉章志晦，諒以孫云御覽作源已唐寫本以作已邃矣２９。尚書則覽文如詭，而尋理即孫云御覽作則暢；春秋則觀辭立曉，而訪義方隱。此圣人孫云唐寫本人作文之孫云御覽無之字殊致，表里之異體者也３０。
至根柢槃深，孫云唐寫本作至于根柢盤固枝葉峻茂，辭約而旨豐，事近而喻遠(yuǎn)，是以往者雖舊，余孫云唐寫本余上有而字味日新，后進(jìn)追取而非晚，元作曉前修文一作運(yùn)孫云唐寫本文作久用而未先３１，可謂太山遍雨，河潤千里者也３２。
故論說辭序，則易統(tǒng)其首；一作旨鈴木云梅本首作旨嘉靖本燉煌本作首詔策章奏，則書發(fā)其源；賦頌歌贊，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總其端；紀(jì)傳銘朱云當(dāng)作移孫云唐寫本紀(jì)作記銘作盟檄，則春秋為根３３；并窮高以樹表，極遠(yuǎn)以啟疆，所以百家騰躍，終入環(huán)內(nèi)者也孫云唐寫本無者也二字３４。若稟經(jīng)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仰孫云唐寫本仰作即山而鑄銅，煮海而為鹽也孫云唐寫本也上有者字３５。故文能宗經(jīng)，體有六義：一則情深而不詭，二則風(fēng)清而不雜，三則事信而不誕，四則義直孫云唐寫本直作貞而不回，五則體約而不蕪，六則文麗而不淫，揚(yáng)子孫云唐寫本揚(yáng)上有故字鈴木云岡本王本嘉靖本揚(yáng)并從木不從手比雕玉以作器，謂五經(jīng)之含文也３６。夫文以行立，行以文傳，四教所先，符采相濟(jì)，勵孫云唐寫本勵作邁德樹聲３７，莫不師圣，而建言修辭，孫云唐寫本作詞鮮克宗經(jīng)。是以楚艷漢侈，流弊不還，正末孫云唐寫本作極正歸本，不其懿歟３８！
贊曰：三極彝道，訓(xùn)深稽古。鈴木云案三極彝訓(xùn)已見正文此道訓(xùn)二字疑錯置致化歸孫云唐寫本作惟一，分教斯五。性靈镕匠，文章奧府。淵哉鑠乎，群言之祖。
１ 易上系辭‘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n康伯注曰‘三極，三材也。’正義曰‘六爻遞相推動而生變化，是天地人三才至極之道?！陀?xùn)猶言常訓(xùn)。
?。病√茖懕狙宰髟?，是。
３ 白虎通論五經(jīng)象五?！?jīng)所以有五，何？經(jīng)，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經(jīng)。’陳立疏證‘孔叢子執(zhí)節(jié)篇“經(jīng)者，取其可常也?？沙t為經(jīng)矣?！痹娦F“匪大猷是經(jīng)?！泵珎鳌敖?jīng)，常也?！表n詩外傳引孟子云“常之為經(jīng)?！苯?jīng)有五，常亦有五，故為有五常之道也?！屆尩渌嚒?jīng)，徑也，如徑路無所不通，可常用也?！f文‘經(jīng)，織從絲也?！斡癫米⒃啤椫畯慕z謂之經(jīng)，必先有經(jīng)而后有緯，是故三綱五常六藝謂之天地之常經(jīng)?！`疑訓(xùn)經(jīng)為常，或是后起之義。國語吳語‘十行一嬖大夫，建旌提鼓，挾經(jīng)秉枹。十旌一將軍，載常建鼓，挾經(jīng)秉枹?！f昭注曰‘在掖曰挾，經(jīng)兵書也?！宋南掠小?王乃秉枹親就鳴鐘鼓丁寧錞于振鐸，勇怯盡應(yīng)，三軍皆嘩釦以振旅，其聲動天地。’吳王此戰(zhàn)本欲虛聲驚敵，故初則擁鐸挾經(jīng)，恐其有聲，及后驟發(fā)巨聲震動天地，晉師乃大駭，所挾之經(jīng)決非兵書，為理至明。疑經(jīng)乃金之假字，丁寧錞于之屬耳。經(jīng)金既可通假，疑六經(jīng)之經(jīng)，本呼為金。古人凡巨典寶訓(xùn)，或鑄鐘鼎，或書金策，口曰金口，聲曰金聲?？组T弟子尊夫子刪定之書，稱之曰金，其后假經(jīng)為金，而本義遂湮沒不著。（經(jīng)金韻部不同，而聲類則同，但別無左證，故附于此以當(dāng)妄說。）
４ 禮記禮運(yùn)‘孔子曰，是故夫禮必本于天，殽于地，列于鬼神，達(dá)于喪祭射御冠昏朝聘。 ’釋文‘殽戶教切，法也?！舜鶑┖驼f所本。奧區(qū)見文選西京賦。漢書禮樂志‘夫樂本性情，浹肌膚而臧骨髓?！?５ 左傳昭公十二年正義‘孔安國尚書序云“伏犧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八卦之說，謂之八索，求其義也。九州之志，謂之九邱，邱，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風(fēng)氣所宜，皆聚此書也?！辟Z逵云“三墳三皇之書，五典五帝之典，八索八王之法，九邱九州亡國之戒?！薄瘡┖痛苏Z，用偽孔安國尚書序義。
?。丁∫紫孪缔o‘圣人之大寶曰位?！嗽拼髮殻c系辭義無涉。
?。贰∈硪娚习隧撛榔⑹拧?br/>
?。浮∩袝髠鳌鬃釉?，六誓（甘誓，湯誓，泰誓，牧誓，費(fèi)誓，秦誓。）可以觀義，五誥（酒誥，召誥，洛誥，大誥，康誥。商書湯誥系東晉續(xù)出之偽古文，故大傳僅云五誥。）可以觀仁，甫刑可以觀誠，洪范可以觀度，禹貢可以觀事，皋陶可以觀治，堯典可以觀美?！钙哂^所屬之篇，皆在伏生二十九篇內(nèi)，若信為孔子之語，何以不及百篇，疑此為伏生傅益之言，非今古文之通說也。
９ 毛詩序‘是以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fēng)。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fēng)，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嵐{云‘始者，謂王道興衰之所由也?！杆氖贾x，當(dāng)以此為準(zhǔn)。其史記孔子世家之‘關(guān)睢之亂，以為風(fēng)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詩大序正義所引泛歷樞‘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巳，火始也；鴻雁在申，金始也；’皆今文家說，不足據(jù)。
１０禮記祭統(tǒng)‘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禮；禮有五經(jīng)，莫重于祭?！嵶ⅰY有五經(jīng)，謂吉禮，兇禮，賓禮，軍禮，嘉禮也?！保蔽謇娚隙痦撜魇テ⒍?br/>
?。保糙w君萬里曰‘唐寫本極作挻。御覽六百八引作埏，以下文辭亦匠于文理句例之，則作埏是也。唐本作挻，即埏字之偽?！岗w說是。 １３易蒙卦彖辭‘蒙以養(yǎng)正，圣功也?！x曰‘能以蒙昧隱默自養(yǎng)正道，乃成至圣之功。’毛詩大雅既醉‘昭明有融?！瘋髟弧冢L也?！保凑f文‘錚，金聲也?！保店愊壬弧诮?jīng)篇“易惟談天”至“表里之異體者也”二百字，并本王仲宣荊州文學(xué)志文?！钢傩囊娝囄念惥廴?，御覽六百八。文史通義說林曰‘著作之體，援引古義，襲用成文，不標(biāo)所出，非為掠美，體勢有所不暇及也。亦必視其志識之足以自立，而無所藉重于所引之言；且所引者并懸天壤，而吾不病其重見焉，乃可語于著作之事也。’法言寡見篇‘說天者莫辯乎易?！保兑紫孪缔o‘精義入神，以致用也?！n康伯注‘精義物理之微者也，神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故能乘天下之微，會而通其用也?！保芬紫孪缔o‘其旨遠(yuǎn)，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n康伯注‘變化無恒，不可為典要，故其言曲而中也。其事肆而隱者，事顯而理微也?！x曰‘其旨遠(yuǎn)者，近道此事，遠(yuǎn)明彼事，是其旨意深遠(yuǎn)。其辭文者，不直言所論之事，乃以義理明之，是其辭文飾也?！保甘酚浛鬃邮兰摇鬃油矶惨?，讀易韋編三絕?！寡讏D略曰‘孔子讀易，韋編三絕，非不能解也，正是解得其參伍錯綜之故，讀至此卦此爻，知其與彼卦彼爻相比例，遂檢彼以審之。由此及彼，又由彼及彼，千脈萬絡(luò)，一氣貫通，前后互推，端委悉見，所以韋編至于三絕。若云一見不解，讀至千百度，至于韋編三絕乃解，失之矣?！f子列御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保?jié)h書藝文志‘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舉必書……左史記言……言為尚書。’２０漢書藝文志‘書者古之號令，號令于眾，其言不立具，則聽受施行者弗曉，古文讀應(yīng)爾雅，故解古今語而可知也?！跸戎t補(bǔ)注引沈欽韓曰‘大戴小辯篇爾雅以觀于古，足以辨言矣?！忠~德輝曰‘史記五帝夏周紀(jì)載尚書文，多以訓(xùn)詁代經(jīng)，即讀應(yīng)爾雅也?！玻秉S注‘尚書大傳“子夏讀書畢，見于夫子。夫子問焉，子何為于書？子夏對曰，書之論事也，昭昭如日月之代明，離離若參辰之錯行，上有堯舜之道，下有三王之義，商所受于夫子，志之于心，不敢忘也?！薄萝残性唬骸酉膰@書之言，見尚書大傳，而韓詩外傳二卷則稱子夏言詩，是知詩書一揆，詁訓(xùn)同歸，故曰，爾雅者詩書之襟帶?！茖懕久髯稚嫌写?，行字上有錯字。荊州文學(xué)志無代錯二字。
?。玻苍姶笮颉娬撸局?，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娭苣详P(guān)睢詁訓(xùn)傳正義曰‘詁訓(xùn)傳者，注解之別名。毛以爾雅之作多為釋詩……故依爾雅詁訓(xùn)而為詩立傳。’２３詩大序‘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玻炊Y記經(jīng)解‘溫柔敦厚，詩教也?！嶏L(fēng)子衿傳曰‘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正義‘誦之謂背文闇誦之。’故最附深衷矣，文學(xué)志作最稱衷矣。鈴木?？庇洝牟繀部布尉副竟首鞲?，恐非是。御覽燉煌本無故字?！玻禎h書藝文志‘禮以明體?！ㄑ怨岩姟f體者莫辯乎禮?！Ⅲw猶言明體。論語述而‘詩書執(zhí)禮，皆雅言也?！鲜琛Y不背誦，但記其揖讓周旋。執(zhí)而行之，故言執(zhí)也?！蕴茖懕咀髌裕?。文學(xué)志亦誤作生言。據(jù)事下文學(xué)志無剬范二字。
?。玻斗ㄑ怨岩娖f理者莫辯乎春秋。’一字見義謂春秋一字以褒貶。
?。玻逢愊壬弧迨o以詳略成文，文學(xué)志略字作備，與谷梁傳所云盡其辭合，不當(dāng)作略字?！傲战?jīng)義雜記‘說文鳥部鶂鳥也，從鳥兒聲。案春秋僖十六年六鹢退飛。正義“鹢字或作鶂?！贬屛摹傲o五歷反，本或作鶂，音同。”又公羊谷梁釋文皆云“六鹢五歷反，”可證三傳本皆作鶂，與說文同。今公羊注疏皆作鹢，惟何休六鶂無常，此一字未改。谷梁注疏皆作鶂，惟經(jīng)文六鹢退飛此一字從益。蓋唐時(shí)左傳已有作鹢者，故后人據(jù)以易二傳也?！呵镔夜旯騻鳌B石于宋五，六鹢退飛過宋都。曷為先言霣而后言石，記聞，聞其磌然，視之則石，察之則五。曷為先言六而后言鹢？六鹢退飛，記見也。視之則六，察之則鹢。徐而察之，則退飛?！玻腹騻鞫ü辍糸T及兩觀災(zāi)。其言雉門及兩觀災(zāi)何？兩觀微也。然則曷為不言雉門災(zāi)及兩觀？主災(zāi)者兩觀也。主災(zāi)者兩觀，則曷為后言之？不以微及大也。’２９‘諒已邃矣’文學(xué)志作‘原已邃矣?！裾轮净拚撸蓬A(yù)春秋左氏傳序曰‘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會不地，與謀曰及之類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從議訓(xùn)，以示大順，諸所諱避，璧假許田之類是也。’３０圣人文學(xué)志作圣文，唐寫本亦作圣文。
３１唐寫本文作久，是。
?。常补騻髻夜荒辍|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乎天下者，唯泰山爾。海河潤于千里?！常程茖懕炯o(jì)作記，銘作盟，是。漢書藝文志云‘右史記事，事為春秋?！髠髻夜拍昕鹬嗽弧参彝酥?，言歸于好?！常炊Y記樂記‘夫禮樂之極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陰陽而通乎鬼神，窮高極遠(yuǎn)而測深厚?！咨舷缔o‘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瘽h書藝文志‘今異家者，各推所長，窮知究慮，以明其指，雖有蔽短，合其要?dú)w，亦六經(jīng)之支與流裔。’３５仰，唐寫本作即，是。漢書貨殖傳‘即鐵山鼓鑄?！瘞煿旁弧?，就也。’３６法言寡見篇‘或曰，良玉不雕，美言不文，何謂也？曰，玉不雕，玙璠不作器；言不文，典謨不作經(jīng)。’３７偽大禹謨‘皋陶邁種德?！秱髟弧~，行也?！癖具~誤作勵，唐寫本不誤。左傳文公六年‘樹之風(fēng)聲?！瘽摲蛘搫?wù)本篇‘今學(xué)問之士，好語虛無之事，爭著雕麗之文，以求見異于世。品人鮮識，從而高之，此傷道德之實(shí)，而惑蒙夫之大者也。詩賦者，所以頌善丑之德，泄哀樂之情也。故溫雅以廣文，興喻以盡意。今賦頌之徒，茍為饒辯屈蹇之辭，競陳誣罔無然之事，以索見怪于世。愚夫戇士從而奇之，此悖孩童之思而長不誠之言者也?！常刚撜Z述而篇‘子以四教：文，行，忠，信?！?br/>
正緯第四１
夫神道闡幽，天命微顯２，馬龍出而大易興３，神龜見而洪范燿。孫云唐寫本作耀４故系辭稱河出圖，洛顧校作雒出書，圣人則之，斯之孫云唐寫本作其謂也。但世敻文隱，好生矯誕，孫云唐寫本誕作讬真雖存矣，偽亦憑焉５。
夫六經(jīng)彪炳，而緯候稠疊６；孝孫云唐寫本作考論昭皙，元作哲許改顧校作哲而鉤讖葳蕤７，按孫云唐寫本作酌經(jīng)驗(yàn)緯，其偽有四：蓋緯之成經(jīng)，其猶織綜，絲麻不雜，布帛乃成８；今經(jīng)正緯奇，倍擿趙云擿作摘千里，其偽一矣顧校作也９。經(jīng)顯，圣訓(xùn)也；孫云唐寫本圣作世無也字緯隱，神教也。孫云唐寫本無也字圣孫云唐寫本圣作世訓(xùn)宜廣，神教宜約，而今孫云唐寫本無今字緯多于經(jīng)，神理更繁，其偽二矣顧校作也１０。有命自天，迺稱符讖，而八十一篇，皆讬于孔子，則是堯造綠圖，昌制丹書，其偽三矣顧校作也１１。商周以前，圖箓孫云唐寫本作綠圖頻見，春秋之末，群經(jīng)方備，先緯后經(jīng)，體乖織綜，其偽四矣顧校作也１２。偽既倍疑作掊摘，則義異自明，經(jīng)足訓(xùn)矣，緯何豫趙云豫作預(yù)焉。
原夫圖箓孫云唐寫本原字無圖箓作綠圖之見，迺孫云唐寫本作乃昊天休命，事以瑞圣，義非配經(jīng)。故河不出圖，夫子有嘆，如或可造，無勞喟然１３。昔康王河圖，陳于東序１４，故知前世孫云唐寫本世作圣符命，歷代寶傳，仲尼所撰，序錄而已。于是伎孫云唐寫本作技數(shù)之士，附以詭術(shù)，或說陰陽，或序?yàn)?zāi)異，若鳥鳴似語，蟲葉成字１５，篇條滋蔓，必假鈴木云燉煌本假作征孔氏，通儒討覈，謂孫云唐寫本謂下有偽字起哀平，東序秘寶，朱紫亂矣１６。至于趙云無于字光武之世，篤信斯術(shù)，風(fēng)化所靡，學(xué)者比肩，沛獻(xiàn)集緯以通經(jīng)１７，曹褒撰孫云唐寫本撰作選鈴木云岡本撰作制讖以定禮１８，乖道謬典，亦已甚矣。是以桓譚疾其虛偽１９，尹敏戲疑作熾鈴木云戲字諸本同玉海嘉靖本作戲其深瑕孫云唐寫本作浮假２０，張衡發(fā)其僻謬，２１荀悅明其詭誕孫云唐寫本誕作讬２２，四賢博練，論之精矣。
若乃羲農(nóng)軒皞之源２３，山瀆鐘律之要２４，白魚赤烏孫云唐寫本作雀之符２５，黃金孫云唐寫本金作銀紫玉之瑞元作理孫改２６，事豐奇?zhèn)?，辭富膏腴，無益經(jīng)典而有助文章２７。是以后孫云唐寫本后作古來辭人，采孫云唐寫本采作捃摭英華，平子恐孫云唐寫本作慮其迷學(xué)，奏令禁絕；仲豫惜其雜真，未許煨燔；前代配經(jīng)，故詳論焉。
贊曰：榮孫云唐寫本作采河溫洛，顧校作雒是孕圖緯２８。神寶藏用，理隱文貴。世歷二漢，朱紫騰沸。芟夷譎詭，糅孫云唐寫本作采其雕蔚。
?。薄『鷳?yīng)麟四部正偽曰‘世率以讖緯并論，二書雖相表里，而實(shí)不同。緯之名所以配經(jīng)，故自六經(jīng)語孝而外，無復(fù)別出，河圖洛書等緯皆易也。讖之依附六經(jīng)者，但論語有讖八卷，余不概見。以為僅此一種，偶閱隋經(jīng)籍志，注附見十余家。乃知凡讖皆讬古圣賢以名其書，與緯體制迥別。蓋其說尤誕妄；故隋禁之后永絕。類書亦無從援引，而唐宋諸藏書家絕口不談，以世所少知，附其目于此?？桌献徥?。老子河洛讖一卷。尹公讖四卷。劉向讖一卷。雜讖書二十九卷。堯戒舜禹一卷?？鬃油趺麋R一卷。郭文金雄記一卷。王子年歌一卷。嵩山道士歌一卷。又有以緯候并稱者，今惟尚書中候見目中，他不可考云。’
右引胡說以明讖緯性質(zhì)不同。
徐養(yǎng)原緯候不起于哀平辨（見嚴(yán)杰經(jīng)義叢鈔）云‘昔劉彥和箸書，稱“緯有四偽，通儒討覈，謂起哀平，”自爾相沿，俱同此說。按劉熙曰“緯，圍也，反覆圍繞，以成經(jīng)也。圖，度也，盡其品度也。讖者，纖也，其義纖微也?！贝巳咄瑢?shí)異名，然亦微有分別。蓋緯之名，所以配經(jīng)，故自六經(jīng)論語孝經(jīng)而外，無復(fù)別出，河圖洛書等緯皆易也?！`意緯書當(dāng)起于西京之季，而圖讖則自古有之。史記趙世家“扁鵲言秦穆公寤而述上帝之言，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于是出矣?！鼻乇炯o(jì)“燕人盧生使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蓋圖讖之名實(shí)昉于此。他如三戶之謠，祖龍之語，史記大宛傳“天子發(fā)書易，神馬當(dāng)從西北來，”大率類是。要之圖讖乃術(shù)士之言，與經(jīng)義初不相涉。至后人造作緯書，則因圖讖而牽合于經(jīng)義，其于經(jīng)義，皆西京博士家言，為今文學(xué)者也。蓋前漢說經(jīng)者，好言災(zāi)異，易有京房，尚書有夏侯勝，春秋有董仲舒，其說頗近于圖讖，著緯書者，因而文飾之。今有干鑿度與孟京易學(xué)相表里，卦氣起中孚，稽覽圖詳之。張霸偽撰百兩篇，作緯者即造中候十八篇以符百二十篇之?dāng)?shù)。何休注公羊，述演孔圖于終篇。鄭康成曰“公羊長于讖?！庇忠矸钤弧俺紝W(xué)齊詩聞五際之要；”其說見于泛歷樞。此其緣飾經(jīng)術(shù)之大略也。易書春秋言災(zāi)異者多，故緯書亦多；詩禮樂言災(zāi)異者少，故緯書亦少。既比附經(jīng)義，必剿襲古語，然后能取信于人。禮記經(jīng)解引“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謬以千里，”祇稱易曰，不稱緯曰，而通卦驗(yàn)有之。史記天官書引“雖有明天子，必視熒惑所在，”祇稱故曰，不稱緯曰，而春秋文耀鉤有之。此乃緯書襲用古語，非古人預(yù)知緯書而引之也。后漢小黃門譙敏碑稱“其先故國師譙贛，深明典奧，讖錄圖緯，能精微天意，傳道與京君明?！鄙w東京之世，以緯為內(nèi)學(xué)，而譙京說易，流于術(shù)數(shù)，故遂以明緯推之；其實(shí)譙贛時(shí)，安得有緯耶？莊子天道篇“孔子西藏書于周室，翻十二經(jīng)以說老聃?！逼湔f本屬汗漫，而說者以六經(jīng)六緯當(dāng)之，謬矣。迨李尋傳始有“六經(jīng)六緯之文?！卑磳ふf王根，在成帝之世，是時(shí)緯已萌芽，猶未入秘府，故劉向校書，獨(dú)不見錄。以為始于哀平之際，王莽之篡，亦未必然也。夫緯書雖起于西京之末，而書中之說，多本于先儒，故純駁雜陳，精粗互見，談經(jīng)之士，莫能廢焉。康成之信緯，非信緯也，信其與經(jīng)義有合者也；詩禮注中所引，皆淳確可據(jù)，比之何休，特為謹(jǐn)嚴(yán)。歐陽永叔欲刪九經(jīng)疏中讖緯之文，幸而其言不行，充其說，將并大傳之“河出圖，洛出書”而亦刪之，不但注疏無完本而已。善乎昔人之言曰“緯書之文，未必盡出妄人之手，其間謬妄雖亦不無，要在學(xué)者擇焉而已?！庇衷弧熬晻鹱郧皾h，去古未遠(yuǎn)，彼時(shí)學(xué)者多見古書，凡為著述，必有所本，不可以其不經(jīng)而忽之?！彼箍芍^持平之論矣。’
右引徐說以明緯之起源。
劉申叔先生國學(xué)發(fā)微（見乙巳年國粹學(xué)報(bào)叢談）曰‘自漢武表章六經(jīng)，罷黜百家，讬通經(jīng)致用之名，在下者視為利祿之途，在上者視為挾持之具。降及王莽，飾奸文過，引經(jīng)文以濟(jì)己私，由是崇古文而抑今文，以古文世無傳書，附會穿鑿，得隨己意所欲為……。降及東漢，讖緯勃興?？己鬂h張衡傳謂讖緯起于哀平；然隋書經(jīng)籍志則謂西漢之世，緯學(xué)盛昌，非始于哀平之際。蓋銅符金匱，萌于周秦，秦俗信巫，雜糅神鬼，公孫枝之受冊書，（見史記秦本紀(jì)）陳寶之祀野雞，（見史記封禪書）胡亥之亡秦祚，（見史記秦始皇本紀(jì)）孰非圖箓之微言乎？周秦以還，圖箓遺文，漸與儒道二家相雜，入道家者為符箓，入儒家者為讖緯。董劉大儒，競言災(zāi)異，實(shí)為讖緯之濫觴。哀平之間，讖學(xué)日熾，而王莽公孫述之徒，亦稱引符命，惑世誣民。及光武以符箓受命，而用人行政，惟讖緯之是從。由是以讖緯為秘經(jīng)，頒為功令，稍加貶斥，即伏非圣無法之誅。故一二陋儒，援飾經(jīng)文，雜糅讖緯，獻(xiàn)媚工諛，雖何鄭之倫，且沉溺其中而莫反。（康成于緯，或稱為傳，或稱為說，且為之作注。）是則東漢之學(xué)術(shù)，乃緯學(xué)昌盛之時(shí)代也。夫讖緯之書，雖間有資于經(jīng)術(shù)然支離怪誕，雖愚者亦察其非；而漢廷深信不疑者，不過援緯書之說，以驗(yàn)帝王受命之真而使之服從命令耳。上以偽學(xué)誣其民，民以偽學(xué)誣其上。又何怪賄改漆書接踵而起乎？（后漢書儒林傳）此偽學(xué)所由日昌也?！?br/>
右引劉說以明東漢緯學(xué)之盛。
緯書自遭隋火，亡佚殆盡，唐時(shí)存者，易緯而已。宋以后易緯亦失傳。清干隆三十八年，采輯永樂大典，得易緯全書，多宋以后諸儒所未見。其余諸緯，散見諸經(jīng)注疏，風(fēng)俗通，白虎通，漢書五行志，晉書，隋書天文志，太平御覽，藝文類聚，玉海，北堂書鈔，開元占經(jīng)，初學(xué)記，文選注等書征引不少。輯緯書者有明孫□古微書，清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清侯官趙在翰亦輯七緯。）茲列緯書名目于下：
一易緯八：（１）干坤鑿度（２）干鑿度（３）稽覽圖（４）辨終備（５）通卦驗(yàn)（６）干元序制記（７）是類謀（８）坤靈圖（自干鑿度以下均鄭玄注。）
二尚書緯五：（１）璇璣鈐（２）考靈曜（３）刑德放（放一作考）（４）帝命驗(yàn)（５）運(yùn)期授（五種皆鄭玄注。）
尚書中候（十八篇）：（１）握河紀(jì)（２）考河命（３）題期（４）立象（５）運(yùn)衡（６）敕省圖（７）苗興（８）契握（亦作契握湯）（９）洛予命（１０）稷起（１１）我應(yīng)（１２）雒師謀（１３）合符后（１４）撾洛戒（１５）準(zhǔn)讖哲（１６）義明（１７）霸免（１８）覬期（十八篇皆鄭玄注。）
三詩緯三：（１）推度災(zāi)（２）泛歷樞（３）含神霧（皆宋均注。）
四禮緯三：（１）含文嘉（２）稽命征（３）斗威儀（皆宋均注。）
五樂緯三：（１）動聲儀（２）稽耀嘉（３）協(xié)圖征（皆宋均注。）
六春秋緯十四：（１）感精符（２）文耀鉤（３）運(yùn)斗樞（４）合誠圖（５）考異郵（６）保干圖（７）漢含孳（８）佐助期（９）握誠圖（１０）潛潭巴（１１）說題辭（１２）演孔圖（１３）元命苞（１４）命歷序（皆宋均注。）春秋內(nèi)事（孫□曰‘春秋孝經(jīng)各有內(nèi)事，雖不系緯讖篇目，而其文辭殊甚龐噩，均有宋均之注，故以為錄?！?br/>
七孝經(jīng)緯九：（１）援神契（２）鉤命訣（３）中契（４）左契（５）右契（６）內(nèi)事圖（以上宋均注）（７）章句（８）雌雄圖（９）古秘
八論語讖八：（１）比考讖（２）撰考讖（３）摘輔象（４）摘衰圣承進(jìn)讖（５）陰嬉讖（６）棄王受命讖（７）糾滑讖（８）崇爵讖（皆宋均注。）
２ 易下系‘夫易彰往而察來，而微顯闡幽?！n康伯注云‘易無往不彰，無來不察，而微以之顯，幽以之闡。闡，明也?！场《Y記禮運(yùn)‘河出馬圖?！嵶ⅰR圖，龍馬負(fù)圖而出也?！x引中候握河紀(jì)‘伏羲氏有天下，龍馬負(fù)圖出于河，遂法之畫八卦。’又引握河紀(jì)注云‘龍而形象馬。’４ 易上系‘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x引春秋緯云‘河以通干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龍圖發(fā)，洛龜書感。河圖有九篇，洛書有六篇?？装矅詾楹訄D則八卦是也，洛書則九疇是也?！袝榉丁炷隋a禹洪范九疇?！怠∮嵴乒锼阮惛寰晻摗曊撸攀窌?。緯如后世靈臺候，省寺案牘，先儒所采以輔證經(jīng)義者，皆淳古之文，他或不逮也?！丁≌f文‘稠，多也?！n頡篇‘疊，重也，積也?！贰⌒⒔?jīng)緯有鉤命訣。四部正偽引鉤命訣注曰‘天地失序，必有沮泄，用陰陽移治之也。’孫□古微書曰‘緯書以命言者，莫如元命苞；以鉤言者，莫如春秋之文耀鉤，河圖之稽耀鉤。茲撰孝經(jīng)緯，則直言訣矣?！撜Z無緯有讖。古微書曰‘論語不入經(jīng)，亦不立緯，惟讖八卷?！酚浰抉R相如傳‘紛綸葳蕤。’索隱‘亂貌?！浮≌f文系部‘經(jīng)，織從絲也。緯，織衡絲也?！斡癫每椬肿⒃啤?jīng)與緯相曰織。’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引三倉‘綜，理經(jīng)也。謂機(jī)縷持絲交者也。屈繩制經(jīng)令得開合也?！埂O詒讓札移十二‘今經(jīng)正緯奇，倍擿千里，倍擿即下文倍擿，字并與適通。方言云“適，牾也?！保◤V雅釋詁同。）郭注云“相觸迕也?！北哆m猶言背迕也?！保疤茖懕緹o兩也字。尋繹語氣兩也字似不可刪。圣字唐寫本皆作世，義亦通。
?。保鄙袝泻蛭蘸蛹o(jì)‘堯修壇河洛，仲月辛日禮備，至于日稷，榮光出河，休氣四塞，白云起，風(fēng)回?fù)u，龍馬銜甲，赤文綠地，臨壇止霽，吐甲圖而□?！?br/>
尚書中候我應(yīng)‘周文王為西伯，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入豐鄗止于昌戶，乃拜稽首受最（最要言也。）曰“姬昌蒼帝子，亡殷者紂也。”’（兩條均錄自玉函輯佚書。）
隋書經(jīng)籍志六藝緯類序云：
易曰‘河出圖，洛出書，’然則圣人之受命也，必因積德累業(yè)，豐功厚利，誠著天地，澤被生人，萬物之所歸往，神明之所福饗，則有天命之應(yīng)。蓋龜龍銜負(fù)，出于河洛，以紀(jì)易代之征，其理幽昧，究極神道，先王恐其惑人，秘而不傳。說者又云：孔子既敘六經(jīng)以明天人之道，知后世不能稽同其意，故別立緯及讖，以遺來世，其書出于前漢，有河圖九篇，洛書六篇，（案此即圖書秘記，特篇數(shù)略異爾。）云自黃帝至周文王所受本文。別有三十篇，云自初起至于孔子，九圣之所增演，以廣其意。又有七經(jīng)緯三十六篇，并云孔子所作，并前合為八十一篇。而又有尚書中候，洛罪級，五行傳，詩推度災(zāi)，泛歷樞，含神霧，孝經(jīng)鉤命決，援神契，雜讖等書，漢代有郗氏袁氏說。漢末郎中郗萌集圖緯讖雜占為五十篇，謂之春秋災(zāi)異，宋均鄭玄并為讖律（案漢律非讖）之注。然其文辭淺俗，顛倒舛謬，不類圣人之旨，相傳疑世人造為之后，或者又加點(diǎn)竄，非其實(shí)錄。起王莽好符命，光武以圖讖興，遂盛行于世。漢時(shí)又詔東平王蒼正五經(jīng)章句，皆命從讖。俗儒趨時(shí)，益為其學(xué)，篇卷第目，轉(zhuǎn)加增廣。言五經(jīng)者，皆憑讖為說，唯孔安國毛公王璜賈逵之徒獨(dú)非之，相承以為祅妄，亂中庸之典，（案讖緯本非儒家之言，故古文家不道。索隱行怪，子所不述，故曰亂中庸之典。）故因漢魯恭王河間獻(xiàn)王所得古文參而考之，以成其義，謂之古學(xué)。（案此古文家無讖緯之明證?？党杉骐s今古，故信緯也。）當(dāng)世之儒，又非毀之，竟不得行。魏代王肅推引古學(xué)，以難其義。王弼杜預(yù)從而明之，自是古學(xué)稍立。至宋大明中，始禁圖讖，梁天監(jiān)以后，又重其制，及隋高祖受禪，禁之逾切。煬帝即位，乃發(fā)使四出，搜天下書籍，與讖緯相涉者皆焚之，為吏所糾者至死，自是無復(fù)其學(xué)。秘府之內(nèi)，亦多散亡。
?。保矆D錄，箓圖，散見緯書中。陶潛圣賢群輔錄引論語摘輔象‘天老受天箓。’宋均注‘箓，天教命也?！保痴撜Z子罕‘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孔安國曰‘圣人受命，則鳳鳥至，河出圖，今天無此瑞。吾已矣夫者，傷不得見也。’１４尚書顧命‘河圖陳于東序。’案河圖與大玉夷玉天球并陳，意者天球如渾天儀之類，河圖如輿地圖之類，雖歷代相傳，不必真是神秘之寶器。
?。保底髠飨骞辍B鳴于亳社，如曰，嘻！嘻！甲午宋大災(zāi)，宋伯姬卒?！瘽h書五行志‘董仲舒以為伯姬如宋五年，宋恭公卒，伯姬幽居守節(jié)三十余年，又憂傷國家之患禍，積陰生陽，故火生災(zāi)也。’董說謬妄可笑，漢代陰陽災(zāi)異之說，皆董生開其端也。
漢書五行志‘昭帝時(shí)，上林苑中大柳樹斷，仆地，一朝起立生枝葉，有蟲食其葉成文字，曰，公孫病已立?！保渡袝蛘x曰‘緯文鄙近，不出圣人，前賢共疑，有所不取，通人考正，偽起哀平?！x之文，蓋本彥和。唐寫本作謂偽起哀平，語意最明。又洪范正義‘緯候之書，不知誰作，通人討覈，謂偽起哀平?！c唐寫本合。
?。保泛鬂h書沛獻(xiàn)王輔傳‘輔好經(jīng)書，善說京氏易孝經(jīng)論語傳及圖讖，作五經(jīng)論，時(shí)號之曰沛王通論?！保负鬂h書曹褒傳‘褒受命制禮，乃次序禮事，依準(zhǔn)舊典，雜以五經(jīng)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兇終始制度，以為百五十篇?！保购鬂h書桓譚傳載譚論讖事，錄之如左：是時(shí)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方術(shù)傳序云‘光武尤信讖言，士之赴趣時(shí)宜者，皆馳騁穿鑿爭談之也。故王梁孫咸，名應(yīng)圖箓，越登槐鼎之任?！┳T復(fù)上疏曰‘凡人情忽于見事，而貴于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圣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后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shù)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yuǎn)之哉！臣譚伏聞陛陛下窮折方士黃白之術(shù)，甚為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shí)合，譬猶卜數(shù)只偶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發(fā)圣意，屏群小之曲說，述五經(jīng)之正義，略□同之俗語，詳通人之雅謀?！凼∽?，愈不悅。其后有詔會議靈臺所處。帝謂譚曰‘吾欲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蹎柶涔?。譚復(fù)極言讖之非經(jīng)。帝大怒曰‘桓譚非圣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
２０后漢書儒林尹敏傳‘帝以敏博通經(jīng)記，令校圖讖，使蠲去崔發(fā)所為王莽箸錄次比。敏對曰“讖書非圣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別字，頗類世俗之辭，恐疑誤后生。”帝不納。敏因其闕文增之曰“君無口，為漢輔?！钡垡姸种倜魡柶涔?。敏對曰“臣見前人增損圖書，敢不自量，竊幸萬一?！钡凵罘侵！宋乃^戲，即增闕事也。深瑕應(yīng)作浮假，字形相近而誤。
?。玻卑钙阶游臋z覈偽跡，至為精當(dāng)，茲全錄后漢書本傳所敘如左：
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自中興之后，儒者爭學(xué)圖緯，兼復(fù)附以妖言。衡以圖緯虛妄，非圣人之法，乃上疏曰：
臣聞圣人明審律歷，以定吉兇，重之以卜筮，雜之以九宮，（太乙下行九宮法，見于干鑿度。乙下行自坎始，行四卦而復(fù)于甲。又自干始，終于離。）經(jīng)天驗(yàn)道，本盡于此，或觀星辰逆順，寒燠所由，或察龜策之占，巫覡之言，其所因者非一術(shù)也。立言于前，有征于后，故智者貴焉，謂之讖書。讖書始出，蓋知之者寡。自漢取秦，用兵力戰(zhàn)，功成業(yè)遂，可謂大事，當(dāng)此之時(shí)，莫或稱讖。若夏侯勝眭孟之徒，以道術(shù)立名其所述者，無讖一言。劉向父子領(lǐng)校秘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圖書秘記不名讖也。）成哀之后，乃始聞之。尚書堯使鯀理洪水，九載績用不成，鯀則殛死，禹乃嗣興。而春秋讖云‘共工理水?！沧徑栽泣S帝伐蚩尤，而詩讖獨(dú)以為蚩尤敗，然后堯受命。春秋元命苞中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zhàn)國，非春秋時(shí)也。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漢世，其名三輔諸陵，世數(shù)可知。至于圖中訖于成帝，一卷之書，互異數(shù)事。圣人之言，埶無若是，殆必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往者侍中賈逵擿讖互異三十余事，諸言讖者，皆不能說。至于王莽篡位，漢世大禍，八十篇何為不戒？則知圖讖成于哀平之際也，且河洛六藝，篇錄已定，（注引衡集上事云，河洛五九，六藝四九，謂八十一篇也。）后人皮傅，無所容篡。永元中，清河宋景遂以歷紀(jì)推言水災(zāi)，而偽稱洞視玉版。（洞視玉版，蓋宋景所讬書，賢注未諦。）或者至于棄家業(yè)，入山林，后皆無效，而復(fù)采前世成事，以為證驗(yàn)。至于永建復(fù)統(tǒng)，（順帝即位年號。）則不能知此皆欺世罔俗，以昧埶位，情偽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歷卦候九宮風(fēng)角，數(shù)有征效，世莫肯學(xué)，而競稱不占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shí)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２２荀悅申鑒俗嫌篇曰：
世稱緯書仲尼之作也。臣悅叔父故司空爽辨之，蓋發(fā)其偽也。（爽著辨讖篇，亡佚。）有起于中興之前，終張之徒之作乎。（終張疑當(dāng)作終術(shù)，即助王莽造符命之田終術(shù)，與李尋同稱，見漢書翟方進(jìn)及王莽傳。）或曰，雜。曰，以己雜仲尼乎？以仲尼雜己乎？若彼者以仲尼雜己而已。然則可謂八十一首非仲尼之作矣?；蛟唬苤T？仲尼之作則否，有取焉則可，曷其燔？在上者不受虛言，不聽浮術(shù)，不采華名，不興偽事，言必有用，術(shù)必有典，名必有實(shí)，事必有功。
?。玻耻幇傊?，當(dāng)指少皞。左傳昭公十七年‘郯子曰，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jì)于鳥為鳥師。’２４陳先生曰‘山瀆當(dāng)是遁甲開山圖，河圖括地象，及古岳瀆經(jīng)等。’漢書藝文志五行家有鐘律災(zāi)應(yīng)二十六卷，鐘律叢辰日苑二十二卷，鐘律消息二十九卷。
２５史記周本紀(jì)‘武王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復(fù)于下，至于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玻短茖懕窘鹱縻y，是。禮斗威儀‘君乘金而王，其政象平，黃銀見，紫玉見于深山?！玻肺倪x注多引緯書語，是有助文章之證。
彥和生于齊世，其時(shí)讖緯雖遭宋武之禁，尚未盡衰，士大夫必猶有講習(xí)者，故列舉四偽，以藥迷罔。蓋立言必征于圣，制式必稟乎經(jīng)，為彥和論文之本旨。緯候不根之說，踳駁經(jīng)義者，皆所不取。劉申叔先生著讖緯論（見乙巳年國粹學(xué)報(bào)文篇）謂緯有五善，可與本篇相發(fā)明，錄之如下：
粵在上古，民神雜糅，祝史之職特崇，地天之通未絕。合符受命，乃御宇而作君；持斗運(yùn)機(jī)，即指天而立教。故禱祈有類于巫風(fēng)，設(shè)教或憑乎神道。唐虞以降，神學(xué)未濕，玄龜錫禹鳦，鳥生商。降及成周，益崇術(shù)數(shù)，保章司占星之職，洪范詳錫疇之文，舊籍所陳，班班可考。王室東遷，卮言日出，貍首射侯于洛邑，雉鳴啟瑞于陳倉，趙襄獲符于常山，盧生奏圖于秦闕。推之三戶亡秦，五星聚漢，語非征實(shí)，說或通靈。蓋史官失職，方技踵興，故說雜陰陽，仍出羲和之職守，而家為巫史，猶存苗俗之遺風(fēng)。是為方士家言，實(shí)與儒書異軌。及武皇踐位，表章六經(jīng)，方士之流，欲售其術(shù)，乃援飾遺經(jīng)之語，別立讖緯之名，淆雜今文，號稱齊學(xué)（大約齊學(xué)多信讖緯，魯學(xué)不信讖緯。）故玉帶獻(xiàn)明堂之制，兒寬草封禪之儀，卦氣爻辰，京氏援之占易，五行災(zāi)異，中壘用以釋書。經(jīng)學(xué)之淆，自此始矣。乃世之論讖緯者，或謂溯源于孔氏，或謂創(chuàng)始于哀平。吾謂緯讖之言，起源太古，然以經(jīng)淆緯，始于西京，以緯儷經(jīng)，基于東漢。故圖書秘記，不附六藝之科，翼李京眭，弗列儒林之傳，劉略班書，彰彰可據(jù)。及光武建邦，兼崇讖緯。以為文因赤制，字別卯金，乃帝王受命之符，應(yīng)炎歷中興之運(yùn)。遂謂歷數(shù)在躬，實(shí)唐虞之符箓，陰嬉撰考，亦洙泗之微言，尊為秘經(jīng)，頒為功令，讖以輔緯，緯以正經(jīng)。而儒生稽古，博士釋經(jīng)，或注中候之文，或闡秘書之旨，故麟經(jīng)作注，何休詳改制之文，虎觀論經(jīng)，班固引微書之說。緯學(xué)之行，于斯為盛。夫察來彰往，立說誠妄誕不經(jīng)，而只句單詞，古籍或因文附著。試詳考之，得數(shù)善焉：跡溯洪荒，事窺皇古，三王異教，（見尚書璇璣鈐。）五帝立師，（見論語撰考讖。）九牧則起原軒帝，（見論語撰考讖。）三皇則并列女媧。（見春秋元命苞。）七輔各竭其功能，（見論語摘輔象。）四帝各殊其方色。（見尚書運(yùn)期授諸書，四帝即萬機(jī)論所言黃帝削平之四帝，非高陽為黑帝少昊為白帝。）右耳即神農(nóng)之號，（見春秋命歷序諸書。）羲和與重黎同功；有巢敷治于石樓，夏禹藏書于金匱。（皆見遁甲開山圖。）九龍紀(jì)官，尊卑莫別；（見春秋命歷序。）六書制字，子母相孳。（孝經(jīng)援神契。）人皇九頭，始宅中州之土，（尚書璇璣鈐。）燧人四佐，亦征群輔之賢。（論語摘輔象。）循蜚合雒，紀(jì)名別疏仡之前；栗陸伯皇，爵位襲庖犧之號，衣皮處穴，識前民開創(chuàng)之艱。（皆見春秋命歷序。）石鼓銅刀，（遁甲開山圖。）溯古器變遷之跡。是曰補(bǔ)史，其善一也。河圖括地，遁甲開山，銅柱辨形，（河圖括地象。）鐵山稽數(shù)，（孝經(jīng)鉤命訣。）流州玄州釋其名，（龍魚河圖。）大秦中秦辨其地，（河圖玉版。）嵎夷禺鐵，同實(shí)異名，（尚書帝命驗(yàn)。）赤縣神洲，居中御外。（河圖括地象。）天皇被跡，地征無熱之陵，（遁甲開山圖。）王母獻(xiàn)環(huán)，境隔昆侖之闕。（尚書帝命驗(yàn)。）州土則域區(qū)內(nèi)外，不數(shù)鄒衍之談天，（河圖括坤象。）水泉則性判剛?cè)?，（河圖始開圖。）已啟夷吾之釋地。恒岱嵩華，既辨方而正位；河淮渭洛，亦思義而顧名。（春秋說題辭。）凡茲圖箓之遺，（尚書璇璣鈐言，五帝受箓圖，又屢言河圖之用，河圖者，即古代之輿地圖也。）足補(bǔ)山經(jīng)之缺。是曰考地，其善二也。鑿度運(yùn)樞之說，推災(zāi)考運(yùn)之文，辨地域之廣輪，（詩含神霧。）測星辰之高遠(yuǎn)。（春秋考異郵。）地乘氣立，（春秋元命苞。）月假日明，（春秋說題辭。）氣觸石而生云，陰激陽而成電，（見春秋元命苞。）天圓則象征覆載，（尚書考靈曜。）地動則義取左旋。（春秋元命苞。）三百六旬，定時(shí)成歲，（春秋元命苞。）七十二候，送暑迎寒。（孝經(jīng)援神契。）度密度疏，啟周髀步天之學(xué)，（見尚書刑德考春秋考異郵。）景長景短，開土圭測日之先。（見春秋元命苞。）四表四游，（尚書考靈曜。）明太空之無極；二分二至，（孝經(jīng)援神契。）辨日晷之還移。莫不甄明度數(shù)，稽合歷文。屈平天問之作，詎足相衡，張氏靈憲之書，于焉取法。是曰測天。其善三也。毖緯之說，訓(xùn)故是資，禮履則訓(xùn)近雙聲，（禮含文嘉。）民萌則義詳互訓(xùn)，（孝經(jīng)緯又曰‘言不文者。指士民也?！斯糯旅駸o學(xué)之確證。）土力于地，日生為星，（見春秋說題辭，即八星出于日球之說。）以刀守井曰刑。（亦見春秋元命苞。）推日合月為易，（易經(jīng)緯。）十一相加是為士，兩人相合則為仁，（皆見春秋元命苞，此即鄭君相仁偶說之所本。）蟲動凡而為風(fēng)，（春秋考異郵。）禾入水而為黍，（春秋說題辭。）律以六書之學(xué)，咸歸會意之條。若夫分別部居，依類讬義，律訓(xùn)率而歲訓(xùn)遂，（春秋元命苞。）義取諧聲；王訓(xùn)往而皇訓(xùn)煌，（亦見春秋元命苞。）說符疊韻。陽為天而陰為地，（春秋說題辭。）遺文征洨長之書；（說文用其說。）水象坎而火象離。佚象合羲經(jīng)之卦。（元命苞云，‘兩人交一而中出者為水。人散二者為火?！衫よ彾仍啤呕鹱郑瑑扇私灰粸樗?，人散二為火。’蓋火字古文象離卦之形，而水字古文象坎卦之形。）是曰考文，其善四也。 禮名定于黃帝（禮含文嘉。）禮經(jīng)設(shè)于文王。（禮稽命征諸書。）敘郊邱則旁征禮經(jīng)，敘祫禘則陰符王制。（亦見禮稽命征。）辨物舉四夷之樂，（樂緯。）賞功詳九錫之文。（禮含文嘉。）千雉百雉異其規(guī)，（春秋緯。）外屏內(nèi)屏殊其制。（禮緯。）鼎俎則詳其度數(shù)，（春秋緯。）旗物則辨其等差。（禮含文嘉。）觀闕為懸法之區(qū)，（禮緯。）靈臺即望氛之地。（易緯及禮緯。）分土列爵，立制隱合于公羊，（春秋元命苞云，周爵五等，殷爵三等。）按畝授田，陳說迥殊于孟子。（樂緯謂九夫?yàn)榫思夜仓喂锇耸€，以外二十畝以為八家井灶廬舍，與孟子之論井不同。）推之稽三統(tǒng)之歷，（春秋感精符。）正五刑之名，（尚書璇璣鈐。）二穆二昭，制詳七廟，（春秋元命苞。）四望四類，典異六宗。（禮稽命征。）梁父太山，刻石不忘紀(jì)號，（詩含神霧及孝經(jīng)鉤命訣。）明堂崇屋，祀帝即以配天，（尚書帝命驗(yàn)。）莫不制征四代，典溯三王。是曰征禮，其善五也。若夫情由性生，（孝經(jīng)援神契。）仁從愛起，（春秋元命苞。）以敬勝怠，（尚書帝命驗(yàn)。）以義強(qiáng)躬。（論語撰考讖。）漸蘭漸鮑，（亦論語撰考讖）證孔門習(xí)遠(yuǎn)之言；太素太初，（孝經(jīng)鉤命訣。）近老氏真空之旨。凡茲粹語，足輔九流。推之禮詳卉服，（春秋命歷序。）地測溫泉，（詩經(jīng)緯諸書。）橫行為蠻貊之書，（見詩含神霧。）畫象別古初之制。（孝經(jīng)鉤命訣。）數(shù)止于五，至六以上皆互乘；（易河圖數(shù)云，一與六共宗，二與七同道，三與八為朋，四與九為友，五與十同途。足證古人紀(jì)數(shù)至五而止，至六以上皆用互乘之法。）氣成于三，與九相推無所戾。（春秋元命苞云：陽氣成于三，陽數(shù)極于九，亦足為江都汪氏釋三九之證。）計(jì)六經(jīng)之尺度，（孝經(jīng)鉤命訣）辨百體之殊名。（春秋元命苞。）六律則溯其起源，（見樂協(xié)圖征。）五谷則稽其名義。（春秋說題辭。）陽墟石室，奇銘辨蒼頡之文，（見河圖玉版。）洞庭包山，秘籍識夏王之字。（春秋命歷序。）亦足助博物之功，輔多聞之益。殷周絕學(xué)，賴此可窺。（俞正燮曰：讖緯者古史書也，其說近是。）及夫臚幽明之序，窮禍福之源。以五常法五行，以八風(fēng)象八卦，（禮緯。）九州咸有其分星，（春秋元命苞。）五緯或憑以推日，或以災(zāi)祥驗(yàn)行事，或以星象示廢興。（見春秋演孔圖，詩緯，春秋文耀鉤，春秋運(yùn)斗樞諸書。）四始五際，（齊詩說。）已失經(jīng)義之真，六甲九宮，（春秋合誠圖。）遂啟雜占之學(xué)。是則前知自詡格物未明，易蹈疑眾之誅，允屬誣天之學(xué)。復(fù)有倉圣四目，虞舜重瞳，丹鳳含書，（皆見春秋元命苞。）赤龍紀(jì)瑞，（詩含神霧）白云覆孔子之居，赤血辨魯門之字，（見春秋演孔圖。）亦復(fù)說鄰荒謬，語類矯誣。此尹敏所由致疑，而君山所由恥習(xí)也。然敬天明鬼，實(shí)為古學(xué)之濫觴，以元統(tǒng)君，足儆后王之失德。是則漢崇讖學(xué)，雖近誣民，而隋禁緯書，亦為蔑古。學(xué)術(shù)替興，不可不察也。若夫網(wǎng)羅散失，參稽異同，掇宋均之注。萃郗萌之書，刪彼蕪詞，獨(dú)標(biāo)精旨，庶天文歷譜，備存七略之遺，（以緯書歸入天文歷譜類。）鉤命援神，不附六經(jīng)之列。（經(jīng)自為經(jīng)，緯自為緯。）則校理秘文，掇拾墜簡，殆亦稽古者者所樂聞而博物家所不廢者與？
?。玻敢赘设彾取凼⒌轮畱?yīng)，洛水先溫，六日乃寒?！?br/>
辨騷第五１
自風(fēng)雅寢聲，莫或抽緒，奇文郁起，其離騷哉！固已軒翥詩人之后，奮飛辭家之前，豈去圣之未遠(yuǎn)，而楚人之多才乎２！昔漢武愛騷，而淮南作傳３，以為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元作謗許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孫云唐寫本無兼之二字蟬蛻穢濁之中，浮游塵埃之外，皭然涅而不緇，雖與日月爭光可也４。班固以為露才揚(yáng)己，忿懟沉江；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昆侖懸一作玄孫云唐寫本作玄圃，非經(jīng)義所載；然其文辭孫云唐寫本辭字無麗雅，為詞賦之宗，雖非明哲，可謂妙才５。王逸以為詩人提耳，屈原婉順，離騷之文，依經(jīng)立義，駟虬乘翳，鈴木云洪本翳作鷺可從諸本皆誤則時(shí)乘六龍，昆侖流沙，則禹貢敷土，名儒辭賦，莫不擬其儀表，所謂金相玉質(zhì)，百世無匹者也６。及漢宣嗟嘆，以為皆合經(jīng)術(shù)趙云術(shù)作傳７；揚(yáng)雄諷孫云唐寫本作談味，亦言體同詩雅８。四家舉以方經(jīng)，而孟堅(jiān)謂不合傳，鈴木云洪本傳下有體字褒貶任聲，抑揚(yáng)過實(shí)，可謂鑒而弗孫云唐寫本作不精，玩而未覈者也孫云唐寫本作矣９。
將覈其論，必征言焉。故其陳堯舜之耿介，稱湯武孫云唐寫本湯武作禹湯之祗敬，典誥之體也１０；譏桀紂之猖披，鈴木云諸本同洪本披作狂傷羿澆之顛隕，規(guī)諷之旨也；虬龍以喻君子，云蜺以譬讒邪，比興之義也；每一顧而掩涕，嘆君門之九重，忠怨之辭孫云唐寫本作詞也；觀茲四事，同于孫云唐寫本作乎風(fēng)雅者也１１。至于讬云龍，說迂怪，豐孫云唐寫本豐上有駕字隆求宓妃，鴆孫云唐寫本鴆上有憑字鳥媒娀女，詭異之辭孫云唐寫本作詞也；康回傾地，夷羿彃元作蔽孫改趙云作斃日１２，木夫元作天謝改九首，土伯三目元作足朱改１３，譎怪之談也；依彭咸之遺則，從子胥以自適１４，狷狹之志也；士女雜坐，亂而不分，指以為樂１５，娛酒不廢，沉湎日夜，舉以為歡，鈴木云洪本作歡荒淫之意也１６；摘孫云唐寫本作指此四事，異乎孫云唐寫本作于經(jīng)典者也。故論其典誥則如彼，語其夸誕則如此，固知楚辭者，體慢元作憲朱據(jù)宋本楚辭改孫云唐寫本作憲于三代，而風(fēng)雅孫云唐寫本作雜于戰(zhàn)國，乃雅頌之博徒，而詞賦之英杰也１７。觀其骨鯁所樹，肌膚所附，雖取镕經(jīng)意，孫云唐寫本作旨亦自鑄偉趙云偉作緯辭１８。故騷經(jīng)九章１９，朗麗以哀志；九歌九辯孫云唐寫本作辨２０，綺靡孫云唐寫本作靡妙無綺字以傷情；遠(yuǎn)游天問２１，瓖詭而惠孫云唐寫本作慧巧２２；招魂招隱馮云招隱楚辭本作大招下云屈宋莫追疑大招為是孫云唐寫本招隱作大招鈴木云洪本亦作大招２３，耀艷而深孫云唐寫本作采華；卜居標(biāo)放言之致２４；漁父寄獨(dú)往之才２５。故能氣往轢古，辭來切今，驚采絕艷，難與并能矣。
自九懷以下，遽躡其跡２６，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故其敘情怨２７，則郁伊而易感；述離居，則愴怏而難懷；論山水，則循聲而得貌；言節(jié)候，則披文而見時(shí)。是以枚賈追風(fēng)以入麗，馬揚(yáng)沿波而得奇２８，其衣被詞人，非一代也。故才高者菀趙云菀作苑其鴻裁２９。中巧者獵其艷辭３０，吟諷者銜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若能憑軾以倚雅頌，懸轡以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真，孫云唐寫本作貞玩華而不墜其實(shí)，則顧盼可以驅(qū)辭力，欬唾可以窮文致，亦不復(fù)乞靈于長卿，假寵于子淵矣３１。
贊曰：不有屈原，豈見離騷。驚才風(fēng)逸，壯志孫云唐寫本作采煙鈴木云洪本校注云煙一作云高３２。山川無極，情理實(shí)勞。金相玉式，艷溢錙毫。元作絕益稱豪朱考宋本楚辭改孫云唐寫本溢作逸１ 漢書藝文志屈原賦二十五篇。二十五篇中離騷為最重，后人因以騷名其全書。（文史通義經(jīng)解下云‘史遷以下，至取騷以名其全書?！甘饭孕颉胖鹬x騷?！瓊饕辔磭L單以騷為名。）時(shí)序篇謂‘爰自漢室，迄于成哀，雖世漸百齡，辭人九變，而大抵所歸，祖述楚辭，靈均余影，于是乎在?！云溆绊懮醮?，故彥和于詮賦篇外別論之。（文選亦于賦外別標(biāo)騷目，其實(shí)騷非文體之名。）史記屈原列傳索隱引應(yīng)劭曰‘離，遭也；騷，憂也?！滞跻蓦x騷序云‘離，別也；騷，愁也?！竾Z楚語上‘伍舉曰，德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遠(yuǎn)者距違?！f昭注曰‘騷，愁也；離，畔也?！W(xué)紀(jì)聞卷六‘伍舉所謂騷離屈平所謂離騷，皆楚言也。揚(yáng)雄為畔牢愁，與楚語注合?！?br/>
趙令畤侯鯖錄‘愁憂也。集韻揚(yáng)雄有畔牢愁，音曹。今人言心中不快為心曹，當(dāng)用此愁字，即憂也。’離騷即伍舉所謂騷離，揚(yáng)雄所謂牢愁，均即常語所謂牢騷耳，二字相接自成一詞，無待分訓(xùn)也。紀(jì)昀評曰‘詞賦之源出于騷，浮艷之根亦濫觴于騷，辨字極為分明。’又評曰‘離騷乃楚辭之一篇，統(tǒng)名楚辭為騷，相沿之誤也?！钤斘男牡颀堻S注補(bǔ)正（見己酉年國粹學(xué)報(bào)文篇）曰‘周中孚鄭堂札記云“史記太史公自序屈原放逐著離騷。又云，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離騷有之。漢書遷傳屈原放逐，乃賦離騷。皆舉首篇以統(tǒng)號其全書?！睋?jù)此知彥和亦統(tǒng)全書而言，紀(jì)氏殆未審也。’２ 詩大序曰‘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fēng)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fēng)其上，達(dá)于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此言詩之所由變，孟子離婁篇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搜栽娭赏觥ｋ墓弧鬃映纱呵锒鴣y臣賊子懼?！w岐注曰‘言亂臣賊子懼春秋之貶責(zé)也?！搜燥L(fēng)刺不行，故有貶責(zé)。下逮屈子，君闇政壞，小人盈朝，貶責(zé)又不足以懼之，憂心煩亂，不知所愬。靈脩浩蕩，豈微言之可感，詩體解散，聊賦志以自慰顧亭林所謂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辭，楚辭之不能不降而漢魏勢也者（日知錄二十一詩體代降條。）是也。文選班固典引李善注曰‘軒翥，飛貌?！帜救A海賦注‘軒，舉也?！场h書淮南王傳‘淮南王安入朝，獻(xiàn)所作內(nèi)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shí)上。’顏師古注曰‘傳謂解說之，若毛詩傳?！跄顚O讀書雜志漢書離騷傳條‘傳當(dāng)作傅，傅與賦古字通。使為離騷傅者，使約其大旨而為之賦也。漢紀(jì)孝武紀(jì)云“上使安作離騷賦，旦受詔，食時(shí)畢。”高誘淮南鴻烈解敘云“詔使為離騷賦，自旦受詔，日早食已?！贝私员居跐h書。太平御覽皇親部十六引此作“離騷賦，”是所見本與師古不同?！撜Z公冶長‘可使治其賦也，’陸德明論語音義‘賦，魯論作傅?！嗫蔀橥跽f之證。楊君遇夫讀漢書札記卷四‘樹達(dá)按，顏王說并非也。古人所謂傳者有二體：解釋文字名字若毛公之于詩，此一體也；其他一體，則但記述作意，而不必解釋文字名物。何以明之？文選卷五十一載王褒四子講德論序云“褒既為益州刺史，王襄作中和樂職宣布之詩，又作傳，名曰四子講德以明其意焉?！卑齻饕嘣啤鞍葹榇淌纷髌鋫??！彼淖又v德論但明作意，非解釋文字，亦稱曰傳，傳不專為解釋名物之稱明矣。班固離騷序云，淮南王安敘離騷傳，以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云云。又文心雕龍辨騷篇云，昔漢武愛騷而淮南作傳，以為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雖與日月爭光可也。所引即是傳文，與四子講德論文體略同，并非賦體，具有明證也。荀高不得其解，改傳為傅；王逸又云，“武帝使安作離騷章句，”皆誤解傳字之體裁耳。按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毛詩詁訓(xùn)傳名義考云“詁訓(xùn)第就經(jīng)文所言者而詮釋之，傳則并經(jīng)文所未言者而引伸之，此詁訓(xùn)與傳之別也?！薄瘲罹f自是精當(dāng)。班固離騷序謂安說五子為伍子胥，似亦作傳而非作賦。本書神思篇云‘淮南崇朝而賦騷，’彥和不應(yīng)先后矛盾。疑淮南實(shí)為離騷作傳，略舉其訓(xùn)詁，而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云云，是安所作傳之?dāng)⑽?。班固謂淮南王安敘離騷傳，是其證。東京以來，漢書傳本有作傳者，有作傅者，彥和兩采而用之耳。
?。础∈酚浨袀鳌畤L(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yuǎn)。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瘬?jù)班固離騷序，此文是安所作離騷傳之序文?！喽蛔摇瘽h書敘傳作‘涅而不緇?！酚浨瓊魉麟[‘泥音涅，滓音淄?！茖懕究芍^下無兼之二字，誤。
?。怠“喙屉x騷序
昔在孝武，博覽古文。淮南王安敘離騷傳，以‘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蟬蛻濁穢之中，浮游塵埃之外，皭然泥而不滓。推此志雖與日月爭光可也?！拐撍七^其真。又說五子以失家巷，謂伍子胥也。及至羿澆少康二姚有娀佚女，皆各以所識有所增損，然猶未得其正也。故博采經(jīng)書傳記本文，以為之解。且君子道窮，命矣。故潛龍不見，是而無悶，關(guān)睢哀周道而不傷：蘧瑗持可懷之智，寧武保如愚之性，咸以全命避害，不受世患。故大雅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斯為貴矣。今若屈原，露才揚(yáng)己，競乎危國群小之間，以離讒賊然責(zé)數(shù)懷王，怨惡椒蘭，愁神苦思，強(qiáng)非其人，忿懟不容，沈江而死，亦貶潔狂狷景行之士。（貶潔猶言貶約也。）多稱昆侖（昆侖下疑脫懸圃二字。）冥婚宓妃虛無之語，皆非法度之政，經(jīng)義所載，謂之兼詩風(fēng)雅而與日月爭光，過矣！然其文弘博麗雅，為辭賦宗，后世莫不斟酌其英華，則象其從容。（從容猶言儀態(tài)也。）自宋玉唐勒景差之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劉向揚(yáng)雄騁極文辭，好而悲之，自謂不能及也。雖非明智之器，可謂妙才者也。
又離騷贊序
離騷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初事懷王，甚見信任，同列上官大夫妒害其寵，讒之王，王怒而疏屈原。屈原以忠信見疑，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是時(shí)周室已滅，七國并爭。屈原痛君不明，信用群小，國將危亡，忠誠之情，懷不能已，故作離騷。上陳堯舜禹湯文王之法，下言羿澆桀紂之失，以風(fēng)懷王。終不覺寤，信反間之說，西朝于秦，秦人拘之，客死不還。至于襄王，復(fù)用讒言，逐屈原在野。又作九章賦以風(fēng)諫，卒不見納，不忍濁世，自投汨羅。原死之后，秦果滅楚，其辭為眾賢所悼悲，故傳于后。
?。丁⊥跻莩o章句序
敘曰：昔者孔子叡圣明□，天生不群，定經(jīng)術(shù)，刪詩書，正禮樂，制作春秋，以為后王法，門人三千，罔不昭達(dá)。臨終之日，則大義乖而微言絕。其后周室衰微，戰(zhàn)國并爭，道德陵遲，譎詐萌生。于是楊墨鄒孟孫韓之徒，各以所知，著造傳記，或以述古，或以明世。而屈原履忠被譖，憂悲愁思，獨(dú)依詩人之義而作離騷，上以諷諫，下以自慰。遭時(shí)闇亂，不見省納，不勝憤懣，遂復(fù)作九歌以下凡二十五篇。（離騷一，九歌十一，天問一，九章九，遠(yuǎn)游一，卜居一，漁父一。）楚人高其行義，瑋其文采，以相教傳。至于孝武帝恢廓道訓(xùn)，使淮南王安作離騷經(jīng)章句，則大義粲然。后世雄俊，莫不瞻慕，舒肆妙慮，纘述其辭。逮至劉向典校經(jīng)書，分為十六卷。孝章即位，深弘道藝，而班固賈逵復(fù)以所見改易前疑，各作離騷經(jīng)章句。其余十五卷，闕而不說。又以壯為狀，義多乖異，事不要括。今臣復(fù)以所識所知，稽之舊章，合之經(jīng)傳，作十六卷章句。雖未能究其微妙，然大指之趣，略可見矣。且人臣之義，以忠正為高，以伏節(jié)為賢，故有危言以存國，殺身以成仁。是以伍子胥不恨于浮江，比干不悔于剖心。然后忠立而行成，榮顯而名著。若夫懷道以迷國，佯愚而不言，顛則不能扶，危則不能安，婉娩以順上，逡巡以避患，雖保黃□，終壽百年，蓋志士之所恥，愚夫之所賤也。今若屈原，膺忠貞之質(zhì)，體清潔之性，直若砥矢，言若丹青，進(jìn)不隱其謀，退不顧其命，此誠絕世之行，俊彥之英也。而班固謂之露才揚(yáng)己，競于群小之中，怨恨懷王，譏刺椒蘭，茍欲求進(jìn)，強(qiáng)非其人，不見容納，忿恚自沈，是虧其高明而損其清潔者也。昔伯夷叔齊讓國守分，不食周粟，遂餓而死，豈可復(fù)謂有求于世而怨望哉！且詩人怨主刺上，曰‘鳴呼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風(fēng)諫之語，于斯為切。然仲尼論之，以為大雅。引此比彼，屈原之辭，優(yōu)游婉順，寧以其君不智之故，欲提攜其耳乎？而論者以為露才場己，怨刺其上，強(qiáng)非其人，殆失厥中矣。夫離騷之文，依讬五經(jīng)以立義焉：‘帝高陽之苗裔’則‘厥初生，民時(shí)惟姜嫄’；也‘紉秋蘭以為，佩’則‘將翱將，翔佩玉瓊琚’；也‘夕攬洲之宿，莽’則易‘潛龍勿用’也；‘駟玉虬而乘鹥，’則‘時(shí)乘六龍，以御天也；’‘就重華而陳辭，’則尚書咎繇之謀謨也；登昆侖而涉流沙，則禹貢之敷土也。故智彌盛者其言博，才益多者其識遠(yuǎn)。屈原之辭，誠博遠(yuǎn)矣！自終沒以來，名儒博達(dá)之士，著造辭賦，莫不擬則其儀表，祖式其模范，取其要妙，竊其華藻，所謂金相玉質(zhì)，百世無匹，名垂罔極，永不刊滅者矣。
?。贰h書王褒傳‘宣帝時(shí)，修武帝故事，講論六藝群書，博盡奇異之好；征能為楚辭九江被公，召見誦讀?！覍m館，輒為歌頌，第其高下，以差賜帛。議者多以為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辭賦大者與古詩同義，小者辯麗可喜。辟如女工有綺縠，音樂有鄭衛(wèi)，今世俗猶皆以此虞說耳目，辭賦比之，尚有仁義風(fēng)諭，鳥獸草木多聞之觀，賢于倡優(yōu)博弈遠(yuǎn)矣?！浮P(yáng)雄語未詳所出。
?。埂±W(xué)紀(jì)聞卷六‘劉勰辨騷“班固以為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洪慶善曰“離騷羿澆等事，正與左氏合，孟堅(jiān)所云，謂劉安說耳。”’（陳振孫書錄解題‘楚辭十七卷，漢劉向集。后漢王逸叔師注。知饒州曲阿洪興祖慶善補(bǔ)注。逸之注雖未能盡善，而自淮南王安以下為訓(xùn)傳者，今不復(fù)存，其目僅見于隋唐志，獨(dú)逸注幸而尚傳，興祖從而補(bǔ)之，于是訓(xùn)詁名物詳矣。’）
?。保皽涮茖懕咀饔頊?jù)離騷應(yīng)作湯禹。
１１詩無典誥之體。彥和云‘觀茲四事，同于風(fēng)雅，’似宜云‘同于書詩。’１２天問‘康回馮怒，地何故以東南傾？’王逸注‘康回，共工名也。淮南言共工與顓頊爭為帝，不得，怒而觸不周之山，天維絕，地柱折，故東南傾?！富茨险Z在天文訓(xùn)。又‘羿焉彃日？烏焉解羽？’王注‘淮南言堯時(shí)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堯令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烏皆死，墮其羽翼?！富茨险Z在本經(jīng)訓(xùn)。說文弓部‘彃射也。從弓畢聲。楚詞曰羿焉彃日？’又羿，帝嚳射官，夏少康滅之。從弓并聲。論語曰‘羿善射?！保乘斡裾谢辍环蚓攀?，拔木九千些?！踝ⅰ杂姓煞颍簧砭蓬^，強(qiáng)梁多力，從朝至暮，拔大木九千枚也?！帧敛偶s，其角觺觺些?！瓍⒛炕⑹?，其身若牛些。’案此皆見招魂，非屈原之辭。
?。保措x騷‘雖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遺則?！踝ⅰ硐桃筚t大夫，諫其君不聽，自投水而死。遺，余也。則，法也。言己所行忠信，雖不合于今之世，愿依古之賢者彭咸余法，以自率厲也?！耪卤仫L(fēng)‘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酚浳樽玉懔袀鳌玉隳俗詣q死。吳王聞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保嫡谢辍颗s坐，亂而不分些?！踝ⅰ宰盹柡罚稀醮傧?，男女雜坐，比肩齊膝，恣意調(diào)戲，亂而不分別也?！保墩谢辍畩示撇粡U，沈日夜些?！踝ⅰ詴円挂跃葡鄻芬病！保敷w慢應(yīng)據(jù)唐寫本作體憲。憲，法也。體法于三代，謂同乎風(fēng)雅之四事。風(fēng)雅亦應(yīng)據(jù)唐寫本作風(fēng)雜。風(fēng)雜于戰(zhàn)國，謂異于經(jīng)典之四事。史記信陵君列傳‘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于博徒?！┩饺酥v者。
?。保更S先生曰‘二說最諦，異于經(jīng)典者，固由自鑄其詞；同于風(fēng)雅者，亦再經(jīng)镕煉，非徒貌取而已?！茖懕緜プ骶暎`。
１９王逸離騷經(jīng)序
離騷經(jīng)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與楚同姓，仕于懷王，為三閭大夫。三閭之職，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譜屬，率其賢良，以厲國士。入則與王圖議政事，決定嫌疑；出則監(jiān)察群下，應(yīng)對諸侯，謀行職脩，王甚珍之。同列大夫上官靳尚妒害其能，共譖毀之。王乃疏屈原。屈原執(zhí)履忠貞而被讒袤，憂心煩亂，不知所愬，乃作離騷經(jīng)。離，別也；騷，愁也；經(jīng)，徑也；言己放逐別離，中心愁思，猶依道徑以風(fēng)諫君也。故上述唐虞三后之制，下序桀紂羿澆之?dāng)?，冀君覺悟，反于正道而還己也。是時(shí)秦昭王使張儀譎詐懷王，令絕齊交；又使誘楚請與俱會武關(guān)，遂脅與俱歸，拘留不遺，卒客死于秦。其子襄王復(fù)用讒言，遷屈原于江南。屈原放在草野，復(fù)作九章，援天引圣，以自證明，終不見省，不忍以清白久居濁世，遂赴汨淵自沈而死。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諭，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脩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虬龍鸞鳳以讬君子，飄風(fēng)云霓以為小人。其辭溫而雅，其義□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愍其志焉。
王逸九章序
九章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放于江南之野，思君念國，憂思罔極，故復(fù)作九章。章者著也，明也。言己所陳忠信之道甚著明也。卒不見納，委命自沉，楚人惜而哀之，世論其詞，以相傳焉。
２０王逸九歌序
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閑，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yàn)樽骶鸥柚?。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jié)，讬之以風(fēng)諫，故其文意不同，章句雜錯，而廣異義焉。
王逸九辯序
九辯者，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辯者變也，謂陳道德以變說君也。九者，陽之?dāng)?shù)，道之綱紀(jì)也。故天有九星以正機(jī)衡，地有九州以成萬邦，人有九竅以通精明。屈原懷忠貞之性而被讒邪，傷君闇蔽，國將危亡，乃援天地之?dāng)?shù)，列人形之要，而作九歌九章之頌，以諷諫懷王，明己所言與天地合度，可履而行也。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閔惜其師忠而放逐，故作九辯以述其志。至于漢興，劉向王褒之徒，咸悲其文，依而作詞，故號為楚辭，亦承其九以立義焉。
?。玻蓖跻葸h(yuǎn)游序
遠(yuǎn)游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為讒佞所譖毀，下為俗人所困極，章皇山澤，無所告訴。乃深惟元一，修執(zhí)恬漢，思欲濟(jì)世，則意中憤然，文采秀發(fā)；遂敘妙思，讬配仙人，與俱游戲，周歷天地，無所不到；然猶懷念楚國，思慕舊故，忠信之篤，仁義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瑋其辭焉。
王逸天問序
天問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問天？天尊不可問，故曰天問也。屈原放逐，憂心愁悴，仿徨山澤，經(jīng)歷陵陸，嗟號旻昊，仰天嘆息。見楚有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僪佹，及古賢圣怪物行事，周流罷倦，休息其下，仰見圖畫，因書其壁，呵而問之，以渫憤懣，舒瀉愁思。楚人哀惜屈原，因共論述，故其文義不次敘云爾。 ２２莊子天下篇釋文‘瑰瑋，奇特也?！莼酃磐ㄓ?。
?。玻惩跻菡谢晷?br/>
招魂者，宋玉之所作也。招者召也。以手曰招，以言曰召；魂者身之精也。宋玉憐哀屈原，忠而斥棄，愁懣山澤，魂魄放佚，厥命將落，故作招魂。欲以復(fù)其精神，延其年壽，外陳四方之惡，內(nèi)崇楚國之美，以諷諫懷王，冀其覺悟而還之也。招隱唐寫本作大招，是。
王逸大招序
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或曰景差，疑不能明也。屈原放流九年，憂思煩亂，精神越散，與形離別，恐命將終，所行不遂，故憤然大招其魂。盛稱楚國之樂，崇懷襄之德，以比三王能任用賢，公卿明察能薦舉人，宜輔佐之，以興至治，因以風(fēng)諫，達(dá)己之志也。
２４李詳黃注補(bǔ)正（見己酉年國粹學(xué)報(bào)文篇）曰‘陳南星云“論語微子篇隱居放言集解引包咸云放，置也。不復(fù)言世務(wù)。案卜居有云，吁嗟默默兮，誰知吾之廉貞！故彥和以放言美之。”詳案，此句下云寄獨(dú)往之才，亦言漁夫鼓枻而去，獨(dú)往不返也。陳說甚碻?！?br/>
王逸卜居序
卜居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體忠貞之性而見嫉妒。念讒佞之臣承君順非而蒙富貴；己執(zhí)忠直，而身放棄，心迷意惑，不知所為。乃往至太卜之家，稽問神明，決之蓍龜，卜己居世，何所宜行，冀聞異策，以定嫌疑，故曰卜居也。
２５王逸漁夫序
漁夫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放逐在江湘之間，憂愁嘆吟，儀容變易，而漁夫避世隱身，釣魚江濱，欣然自樂。時(shí)遇屈原川澤之域，怪而問之，遂相應(yīng)答。楚人思念屈原，因敘其辭以相傳焉。
孫君蜀丞曰‘文選任彥升齊竟陵文宣王行狀注引淮南王莊子略要曰“江海之士，山谷之人也，輕天下，細(xì)萬物而獨(dú)往者也?！彼抉R彪注曰“獨(dú)往自然，不復(fù)顧世?！薄玻蛾斯淇S讀書志楚辭類楚辭釋文一卷。跋曰‘未詳撰人。其篇次不與世行本同。蓋以離騷經(jīng)九辯九歌天問九章遠(yuǎn)游卜居漁父招隱士招魂九懷七諫九嘆哀時(shí)命惜誓大招九思為次。按今九章第四，九辯第八，而王逸九章注云，皆解于九辯中，知釋文篇第蓋舊本也。后人始以作者先后次第之爾?；蛟?，天圣中陳說之所為也?！榕d祖楚辭章句補(bǔ)注曰‘按九章第四，九辯第八，而王逸九章注云“皆解于九辯中，”（王注見九章哀郢）知釋文篇第蓋舊本也。后人始以作者先后次敘之爾?！瘬?jù)此，彥和所云九懷（王褒作）以下，當(dāng)指東方朔七諫劉向九嘆嚴(yán)忌哀時(shí)命賈誼惜誓王逸九思諸篇。陳振孫書錄解題云‘洪氏從吳郡林虙得楚辭釋文一卷乃古本，其篇第與今本不同。首離騷，次九辯，而后九歌天問九章遠(yuǎn)游卜居漁父招隱士招魂九懷七諫九嘆哀時(shí)命惜誓大招九思。
?。玻菲洌盖T作。
?。玻笣h書枚乘傳‘梁客皆善屬辭賦，乘尤高?！囄闹厩x類下有枚乘賦九篇，賈誼賦七篇，司馬相如賦二十九篇。漢書揚(yáng)雄傳‘蜀有司馬相如作賦甚弘麗溫雅，雄心壯之，每作賦，常擬之以為式?！玖袚P(yáng)雄賦十二篇于陸賈賦類下，未知其故。
?。玻馆矣?xùn)郁，訓(xùn)蘊(yùn)，是自動詞，下列三句中‘獵’‘銜’‘拾’三字皆他動詞，語氣不順，疑菀即捥之假字，集韻捥取也。捥其鴻裁。謂取镕屈宋制作之大義，以自鑄新辭，然此非淺薄所能，故曰‘才高者捥其鴻裁’也。 ３０中巧猶言心巧。
?。常蓖醢肿訙Y，宣帝時(shí)辭家之首，故彥和云然。北堂書鈔九十七引桓譚新論云‘余少時(shí)好離騷，博觀他書，輒欲反學(xué)，’亦此意也。
?。常矇阎咎茖懕咀鲏巡?，是。
案彥和以辨名篇，辨者，辨其與經(jīng)義之同異，計(jì)同于風(fēng)雅者四事，異乎經(jīng)典者亦四事，同異既明，取舍有主，所謂‘憑軾以倚雅頌，懸轡以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真，玩華而不墜其實(shí)，’非先有辨別之明，曷足以語此，彥和鑒于齊梁文辭之靡麗，故論文首貴真實(shí)，于離騷尤諄諄以同異為言。其實(shí)屈宋之文，奇華者其表儀，真實(shí)者其骨干，學(xué)之者遺神取貌，所以有訛體之譏。試讀賈生惜誓枚乘七發(fā)相如大人揚(yáng)雄河?xùn)|諸篇，當(dāng)悟昔賢摹擬變化之方矣。
屈原離騷（本篇多引離騷語，故全錄其文，分段依戴震屈原賦注，韻依江有誥楚辭韻讀。九章，九歌，九辯，遠(yuǎn)游，天問，招魂，招隱，卜居，漁父諸篇，均在楚辭，不復(fù)錄。）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胡冬反。東中通韻。）皇覽揆余于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真耕通韻。）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奴其反。）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音邳，之部。）汨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音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置廊酥t暮。不（戴震屈原賦音義云‘俗本作不撫壯，漢唐相傳舊本無不字?！釅讯鴹壏x兮，何不改乎此度也？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導(dǎo)夫先路也。（魚部。）昔三后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才里反。）雜申椒與菌桂兮，豈惟紉夫蕙茞！（音齒，之部。）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紂之昌披兮，夫惟捷徑以窘步?。~部。）惟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xiǎn)隘。（音益。）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dāng)】儭＃ㄖР?。）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齊怒。（上聲。）（第一段自敘生平大略，而終于君之信讒。后四段乃反復(fù)推明之。）
余固知謇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舍（音恕。）也！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脩之故（魚部。）也！初既與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dāng)?shù)化。（音呵，歌部。）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明以反。）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蘅與芳芷。（之部。）冀枝葉之峻茂兮，愿俟時(shí)乎吾將刈；（孽去聲。）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祭部。）眾皆競進(jìn)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音素。）羌內(nèi)恕己以量人兮，各與心而嫉妒；（魚部。）忽馳鶩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緝部。）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音央。）茍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頷亦何傷?。柌俊＃埬靖越Y(jié)茞兮，貫薜荔之落橤；（如果反。）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音縒，歌部。）謇吾法夫前脩兮，非時(shí)俗之所服；（房逼反。）雖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遺則。（音稷，之部。）（第二段申言被讒之故，而因自明其志如此。）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脩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脂文借韻。）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茞。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呼鄙反，之部。）怨靈脩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侵部。）固時(shí)俗之工巧兮，偭規(guī)矩而改錯；（音醋。）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魚部。）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獨(dú)窮困乎此時(shí)（去聲）也！寧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為此態(tài)（他吏反，之部。）也！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代而固然。何方圓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音蔫，元部。）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詬；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侯部。）（第三段言君信讒之故，而己終不隨流俗，以申前意也。）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回朕車以復(fù)路兮，及行迷之未遠(yuǎn)。（元部。）步余馬于蘭皋兮，馳椒邱且焉止息；進(jìn)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fù)脩吾初服。（之部。）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茍余情其信芳?。柌?。）高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音羅。）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zhì)其猶未虧。（音柯，歌部。）忽反顧以游目兮，將往觀乎四荒；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陽部。）民生各有所樂兮，余獨(dú)好脩以為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予心之可懲?。栒艚桧?。）（第四段設(shè)為退隱之思。言事君雖不得，而好脩不變，亦以申前意。）
女媭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上聲。）曰‘鯀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音宇，魚部。）汝何博謇而好脩兮，紛獨(dú)有此姱節(jié)？（戴云，讀如則，蓋方音。）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獨(dú)離而不服！（無韻。戴云，古音匐。）眾不可戶說兮，孰云察余之中情？世并舉而好朋兮，夫何煢獨(dú)而不予聽？’（耕部。）依前圣之節(jié)中兮，喟憑心而歷茲；濟(jì)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辭。（之部。）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不顧難以圖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東部。戴云，古音胡貢切。）羿淫游以佚田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音姑，魚部。）澆身被服彊?quán)鲑?，縱欲而不忍；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顛隕。（文部。）夏桀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長。（陽部。）湯禹嚴(yán)而祗敬兮，周論道而莫差；（音磋。）舉賢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平聲。歌部。）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夫維圣哲以茂行兮，茍得用此下土。（魚部。）瞻前而顧后兮，相觀民之計(jì)極；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死兮，覽余初其猶未悔；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音喜，之部。）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時(shí)之不當(dāng)；攬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陽部。）（第五段借女媭之言而因之陳辭。言熟觀古今治亂，得其中正之道如是，此所以與世不合之端，己必不可變者也。申前未盡之意。）
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平聲。）駟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風(fēng)余上征。（耕部。）朝發(fā)軔于蒼梧兮，夕余至乎縣圃；（去聲。）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義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補(bǔ)入聲。）路漫漫其脩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素入聲。魚部。）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須臾以相羊。（陽部。）前望舒使先驅(qū)兮，后飛廉使奔屬，（去聲。）鸞凰為余先戒兮，雷師告余以未具。（渠畫反，侯部。）吾令鳳鳥飛騰兮，又繼之以日夜；（音御。）飄風(fēng)屯其相離兮，帥云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班陸離其上下；吾令帝閽開關(guān)兮，倚閻闔而望予。（上聲。）時(shí)曖曖其將罷兮，結(jié)幽蘭而延佇。世溷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上聲。）（第六段讬言往見古先哲王之在天者以自廣，卒沮隔于飄風(fēng)云蜺，欲進(jìn)不遂，因以嘆溷濁之世大致如斯。）
朝吾將濟(jì)于白水兮，登閬風(fēng)而□馬；（音姥。）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魚部。）溘吾游此春宮兮，折瓊枝以繼佩；（音邳。）及榮華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詒。吾令豐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結(jié)言兮，吾令蹇脩以為理。（之部。）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繣其難遷；夕歸次于窮石兮，朝濯發(fā)乎洧槃。（音便，元部。）保厥美以驕傲兮，日康娛以淫游；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幽部。）覽相觀于四極兮，周流乎天余乃下；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魚部。）吾令鴆為媒兮，鴆告余以不好；（ 呼叟反。）雄鳩之鳴逝兮，余猶惡其佻巧。（苦叟反，幽部。）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鳳皇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歌部。）欲遠(yuǎn)集而無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遙，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宵部。）理弱而媒拙兮，恐導(dǎo)言之不固；時(shí)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去聲。）（第七段讬言欲求淑女以自廣，故歷往賢妃所產(chǎn)之地，冀或一遇于今日，而無良媒以通己志，因言世之溷濁無所往而可者。）
閨中既以邃遠(yuǎn)兮，哲王又不寤；懷朕情而不發(fā)兮，余焉能忍與此終古。（去聲，魚部。）（戴氏注承上而言。欲求淑女則閨中深遠(yuǎn)，欲見哲王，則哲王不遇，安能與溷濁之世久居乎。）索瓊茅以筳篿兮，命靈氛為余占之。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脩而慕之？（無韻。）思九州之博大兮，豈唯是其有女？曰勉遠(yuǎn)逝而無疑兮，孰求美而釋汝。何所獨(dú)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世幽昧以眩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惡？（上聲。魚部。）人好惡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dú)異；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音備，之部。）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美之能當(dāng)；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陽部。）（第八段命靈氛為卜其行，而因念世之棄賢如此。）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巫咸將夕降兮，懷椒糈而要之。（之部。）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并迎；（當(dāng)作迓，音寤。）皇剡剡其揚(yáng)靈兮，告余以吉故。（魚部。）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湯禹儼而求合兮，摯咎繇而能調(diào)。（無韻。）茍中情其好脩兮，又何必用夫行媒？（明丕反。）說操筑于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之部。）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寧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魚部。）及年歲之未晏兮，時(shí)亦猶其未央；恐鵜鴃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陽部。）何瓊佩之偃蹇兮，眾夔然而蔽（鱉去聲。）之；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去聲，祭部。）之。時(shí)繽紛其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音矛，幽部。）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蘗去聲。）也？豈其有他故兮，莫好脩之害（胡列反，祭部。）也！余以蘭為可恃兮，羌無實(shí)而容長；委厥美以從俗兮，茍得列乎眾芳。（陽部。）椒專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幃；既干進(jìn)而務(wù)入兮，又何芳之能祇？（脂部。）固時(shí)俗之從流兮，又孰能無變化？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ǜ璨?。）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沬。（無韻。）（第九段既又聞吉占之故而復(fù)審之于己。言不獨(dú)世棄賢，向所稱賢者，亦往往因之自棄；惟己則不隨流俗遷改，計(jì)有去此而已。）
和調(diào)度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及余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魚部。）靈氛既告佘以吉占兮，歷吉日乎吾將行，（音杭。）折瓊枝以為羞兮，精瓊爢以為粻。（陽部。）為余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為車；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yuǎn)逝以自疏。（魚部。）邅吾道夫昆侖兮，路脩遠(yuǎn)以周流；揚(yáng)云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幽部。）朝發(fā)軔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極；鳳凰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之部。）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麾蛟龍使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予。（上聲，魚部。）路脩遠(yuǎn)以多艱兮，騰眾車使徑待；（徒其反。）路不周以左轉(zhuǎn)兮，指西海以為期。（之部。）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軟而并馳；（音它。）駕八龍之婉婉兮，載云旗之委移，（音它，歌部。）抑志而弭節(jié)兮，神高馳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偷樂。（宵部。）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xiāng)；仆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陽部。）（第十段讬言遠(yuǎn)逝，所至憂思不解，志在腃顧楚國終焉。）亂曰：已矣哉！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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