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三十三魯周公世家第三 顧洪注譯 周公旦者，〔1〕周武王弟也?！?〕自文王在時，〔3〕旦為子孝，篤仁，異于群子。及武王即位，旦常輔翼武王，用事居多。武王九年，東伐至盟津，〔4〕周公輔行。十一年，伐紂，〔5〕至牧野，〔6〕周公佐武王，作《牧誓》。〔7〕破殷，入商宮。已殺紂，周公把大鉞，〔8〕召公把小鉞，〔9〕以夾武王，釁社，〔10〕告紂之罪于天及殷民。釋箕子之囚。〔11〕封紂子武庚祿父，使管叔、蔡叔傅之，〔12〕以續(xù)殷祀?！?3〕遍封功臣同姓戚者。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虛曲阜，〔14〕是為魯公。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
【注釋】〔1〕“周”，地名。在今陜西岐山縣北。其地本為太王所居，后為周公采邑。“旦”，名。輔佐周文、武、成王，嫡子封于魯，次子食采周邑，世為王室卿士。〔2〕“周武王”，姬姓。名發(fā)。繼承其父文王遺志，滅商，建立西周王朝。詳本書《周本紀》?！?〕“文王”，名昌。周武王之父。商末周族領(lǐng)袖。為西伯，又稱伯昌。詳見本書《周本紀》。〔4〕“盟津”，又名孟津。古黃河津渡。在今河南孟縣西南。相傳周武王伐紂，在此盟會諸侯并渡河，故名盟津?！?〕“紂”，商朝最后一位君主。名受，號帝辛，史稱紂王。帝乙之子。詳本書《殷本紀》?！?〕“牧野”，一作坶野，在今河南淇縣西南。〔7〕“《牧誓》”，《尚書》篇名，記載周武王在牧野率軍同商紂作戰(zhàn)的誓辭。有學者認為，此篇記錄王言，說它由周公佐之而作，沒有證據(jù)?！?〕“鉞”，音yu8，古代兵器。青銅制，圓刃，木柄，持以砍斫，類似斧。盛行于商及西周?！?〕“召”，音sh4o。“召公”，又作邵公、召康公。周朝燕國始祖。與周同姓，名奭（音sh@）。因采邑在召（今陜西岐山縣西南），稱為召公或召伯。詳本書《燕召公世家》。〔10〕“釁”，音x@n。以牲血祭祀曰釁?！吧纭?，土神?！搬吷纭保陨郎缰Y?！?1〕“箕”，音j9?！盎印?，紂王的諸父。官太師。封于箕（今山西太谷東北）。詳本書《殷本紀》及《宋微子世家》?！?2〕“管叔、蔡叔”，管叔，名鮮；蔡叔，名度。二人皆為周武王之弟。武王克殷后，封叔鮮于管（今河南鄭縣），叔度于蔡（今河南東北部），成為周初三監(jiān)之二。詳本書《管蔡世家》。〔13〕“殷祀”，殷商的祭祀?！?4〕“昊”，音h4o?！吧訇弧?，傳說古代東夷族首領(lǐng)。名摯（一作質(zhì)）。西漢末《世經(jīng)》始稱其為金天氏。東夷族以鳥為圖騰，相傳少昊以鳥名官。其后代甚多，有己、嬴、偃諸姓，己姓之后有莒、嬴姓之后有郯等二十余國?！扒贰?，今山東曲阜縣。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1〕武王有疾，不豫，〔2〕群臣懼，太公、召公乃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薄?〕周公于是乃自以為質(zhì)，〔5〕設(shè)三壇，〔6〕周公北面立，〔7〕戴璧秉圭，〔8〕告于太王、王季、文王?！?〕史策祝曰：〔10〕“惟爾元孫王發(fā)，勤勞阻疾。若爾三王是有負子之責于天，〔11〕以旦代王發(fā)之身。旦巧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王發(fā)不如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汝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敬畏。無墜天之降葆命，〔12〕我先王亦永有所依歸。今我其即命于元龜，〔13〕爾之許我，我以其璧與圭歸，以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圭。”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發(fā)，于是乃即三王而卜。卜人皆曰吉，發(fā)書視之，〔14〕信吉。周公喜，開籥，〔15〕乃見書遇吉。周公入賀武王曰：“王其無害。旦新受命三王，維長終是圖。茲道能念予一人。”〔16〕周公藏其策金縢匱中，〔17〕誡守者勿敢言。明日，武王有瘳?！?8〕【注釋】〔1〕“集”，通“輯”。輯睦、安定之義。〔2〕“豫”，音y），悅樂、安適?！?〕“太公”，即呂尚。姜姓。名望，又稱師尚父。周朝齊國始祖。詳本書《齊太公世家》?！翱姟?，音m）?！渡袝纷鳌澳隆??！翱姴贰保\敬地占卜?！?〕“戚”，悲傷，此處可釋為感動?！?〕“質(zhì)”，《尚書》作“功”。段玉裁謂讀作“周鄭交質(zhì)”之質(zhì)（《古文尚書撰異》）。即以自身作人質(zhì)?！?〕“壇”，音t2n，土筑的高臺。古時用于祭祀及朝會、盟誓等大事?！?〕“北面立”，朝北方站著?！渡袝酚凇叭龎毕掠小盀閴谀戏剑泵?，周公立焉”一段文字，知周公又于南面起了一座壇，他面朝北站于其上?！?〕“璧”、“圭”，皆古玉器。璧平圓、正中有孔（邊寬于孔）；圭長條形，上端作三角狀。皆為古代用于朝聘、祭祀、喪葬等活動的禮器?！?〕“太王”，古公亶父。周文王的祖父，周族的領(lǐng)袖?！巴跫尽保練v，古公亶父之少子，文王之父。詳本書《周本紀》、《吳太伯世家》等?！?0〕“史”，史官，或稱作冊。掌管祭祀和記事、冊命等事?！安摺保ā皟浴?，即簡書，周公所作?！白！?，即宣讀簡書，以告三王?！?1〕“負子之責”，《尚書》作“丕子之責”。俞樾謂“負子”為諸侯疾病之名，子即民，意為憂民不能再子之，因此負子本意為不子，“不”與“丕”通用（《群經(jīng)平議》）。這里說三王在天上有了病需要人扶持，周公愿替武王擔當這個責任?！?2〕“葆”，通“寶”。“葆命”即寶命?！?3〕“元龜”，大龜。古人占卜的工具?！?4〕“書”，卜兆的記錄，即占兆之辭?！?5〕“籥”，音yu8，鎖鑰?！?6〕“予一人”，古代帝王的自稱。本作“余一人”?！坝琛睘椤坝唷钡募俳?。此處當為周公自稱?！?7〕“縢”，音t6ng，封緘之義?！敖鹂g”，金質(zhì)封緘。〔18〕“瘳”，音ch#u，病愈。
其后武王既崩，成王少，在強葆之中?！?〕周公恐天下聞武王崩而畔，〔2〕周公乃踐阼代成王攝行政當國?！?〕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國曰：“周公將不利于成王?！敝芄烁嫣⒄俟珚]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攝行政者，〔4〕恐天下畔周，無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三王之憂勞天下久矣，于今而后成。武王蚤終，〔5〕成王少，將以成周，我所以為之若此?！庇谑亲湎喑赏?，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魯?！?〕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一沐三捉發(fā)，一飯三吐哺，〔7〕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br/>
【注釋】〔1〕“強葆”，通“襁褓”。包裹小孩、系于背上的用具。成王即位時的年齡，古來多歧說?！盾髯印分^成王行冠禮（成年之禮）后周公反籍?？梢姵赏跫次粫r已是十幾歲的少年。“在強葆之中”應(yīng)是司馬遷受當時夸張的傳說和《尚書》學家的師說的蒙蔽所致。又據(jù)《路史·發(fā)揮》引《古本竹書紀年》，武王卒年五十四歲。成王既為長子，且母弟尚有數(shù)人，故應(yīng)在二三十歲。顧頡剛認為，成王年不甚長，周公在嚴重的局勢下稱王而治，乃是戰(zhàn)國以下人由古代傳下來的歷史中逐漸演變出的傳說；而成王在襁褓之中，周公背負其上朝，則是秦漢間人把這個故事極度夸張的結(jié)果（見《周公執(zhí)政稱王》）。〔2〕“畔”，通“叛”?！?〕“阼”，音zuò。古代廟、寢堂前兩階，主階在東（即阼），天子諸侯進行各種活動，皆由東階升降。“踐阼”，引申為天子登位。又作“踐祚”。“攝”，代理。按，此言成王年幼（一說為服喪三年）不能主天子事，由叔父周公暫為代行天子職務(wù)。但學術(shù)界大多認為周公非代理，而在武王死后即稱王，這可從《尚書》的幾篇周初誥辭、先秦典籍以及銅器銘文中得到證明?！?〕“辟”，通“避”?！?〕“蚤”，通“早”。“蚤終”，早逝。引申為沒過多久便死去?！?〕“伯禽”，周公的長子，亦稱禽父?！棒敗保莘鈬?。在今山東西南部，都曲阜?！?〕“哺”，音b（，即口中所含食物?！耙汇迦桨l(fā)，一飯三吐哺”，洗頭時三次抓起頭發(fā)，吃飯時三次吐出嘴里的食物，起身接待來朝見的人。比喻政務(wù)繁忙，治事勤勉，待人恭敬。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收殷余民，以封康叔于衛(wèi)，〔3〕封微子于宋，〔4〕以奉殷祀。寧淮夷東土，二年而畢定?！?〕諸侯咸服宗周?！?〕【注釋】〔1〕“淮夷”，古民族名。居于淮河下游一帶。西周時曾與徐戎（也是居于淮河中下游的少數(shù)民族）多次聯(lián)合抗周。春秋后附于楚?！?〕“誥”，音g4o，為古代一種訓誡勉勵的文告，用于上對下?！啊洞笳a》”，《尚書》篇名。為周公東征前對諸侯和王朝官吏發(fā)表的講話，經(jīng)史官筆錄而成。它借占卜吉兆振作士氣。等于誓師文告?！?〕“康叔”，名封，周武王之弟。初封于康（今河南禹縣西北），故稱康叔。“衛(wèi)”，康叔封國。在今河南北部地區(qū)，以商故都朝歌（今河南淇縣）為都。并封給殷民七族。詳本書《衛(wèi)康叔世家》及《左傳》定公四年?！?〕“微子”，名啟（漢避景帝諱作開），商紂的庶兄。初封于微（今山東梁山西北）。因見商朝將亡，數(shù)諫紂王，王不聽，遂出走。“宋”，微子封國，亦或稱商。子姓。在衛(wèi)國東南，有今河南東部和山東、江蘇、安徽間地。都商丘（今河南商丘）。詳本書《宋微子世家》及《尚書·微子》。〔5〕“二年”，《尚書·金縢》言“周公居東二年”，《詩經(jīng)·豳風》言周公東征三年。梁玉繩謂司馬遷以居東為東征，“二年”當作“三年”（《史記志疑》，下簡稱《志疑》）。瀧川資言謂一以月計，一以歲言（《史記會注考證》，下簡稱《考證》）?！?〕“宗周”，周為諸侯所宗仰，故王都所在稱宗周。一般把文王所建之豐與武王所建之鎬（今陜西西安市西、長安縣西北）合稱宗周。
天降祉福，〔1〕唐叔得禾，〔2〕異母同穎，〔3〕獻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饋周公于東土，〔4〕作《饋禾》?！?〕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6〕作《嘉禾》?！?〕東土以集，周公歸報成王，乃為詩貽王，命之曰《鴟鸮》?！?〕王亦未敢訓周公?！?〕【注釋】〔1〕“祉”，音zh！，福。〔2〕“唐叔”，名虞，字子于，周成王之弟。周朝晉國始祖。成王滅唐后，把懷姓九宗和原夏朝建都地區(qū)封給他，國號晉（今山西南部）。詳本書《晉世家》及《左傳》定公四年?！?〕“異母”，《尚書序》作“異畝”?！澳浮迸c“畝”通。“穎”，音y！ng，帶芒的谷穗?！?〕“饋”，音ku@，饋贈?！?〕“《饋禾》”，《尚書》篇名。今亡?！?〕“嘉”，《尚書序》作“旅”；本書《周本紀》作“魯”?！奥谩惫抛鳌棒敗?。陳述之義?！?〕“《嘉禾》”，《尚書》篇名。今亡?！?〕“《鴟鸮》”，音ch9xi1o。詩存《詩經(jīng)·豳風》。〔9〕“訓”，《尚書》作“誚（音qi4o）”，一說“訓”為“誚”之訛。“誚”，責問。因周公作詩有諷諫之意，成王心中不滿，又不好責怪他。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1〕王朝步自周，至豐，〔2〕使太保召公先之雒相土?！?〕其三月，周公往營成周雒邑，〔4〕卜居焉，曰吉，遂國之。
【注釋】〔1〕“成王七年”，瀧川資言謂司馬遷以意補。《尚書大傳》云周公攝政五年營成周，與此不同。蓋五年開工而七年完工（《考證》）?！岸乱椅础?，二月乙未日。〔2〕“豐”，豐京。周文王伐崇侯虎后自岐（今陜西岐山縣東北）遷此。在今陜西長安縣西北灃河以西。與武王所建之鎬同為西周國都?！?〕“太保”，官名。西周設(shè)。為輔弼國君的官?！蚌谩保蛔髀?。洛水北岸，今河南洛陽市一帶都稱雒?！?〕“成周雒邑”，傳統(tǒng)說法，西周的東都包括兩部分：一成周，周公所筑，遷殷民于此，傳說故址在今河南洛陽市東郊白馬寺之東，漢魏雒陽城故址一帶；一王城，故址在今洛陽市西王城公園一帶。實際上，成周者乃表周業(yè)之成，是與豐鎬所在之宗周相對而言之周王朝的東都。王城在成周之中，是東都的宗廟宮寢所在。殷民所居，在王城之東郊。雒邑，在雒所營之邑，即成周。猶今人言“首都北京”。參看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
成王長，能聽政。于是周公乃還政于成王，成王臨朝。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諸侯。〔1〕及七年后，還政成王，北面就臣位，〔2〕躳躳如畏然?！?〕【注釋】〔1〕“南面倍依以朝諸侯”，古代以北位最尊，為天子所居。此時周公在王位，故位北面南而朝諸侯?！氨丁奔簇摗！耙馈?，斧依，又作扆（音y！）。古代帝王置于門窗之間類似屏風的器具，因上面有斧形文，故名?！?〕“北面”，古代臣子朝見君主時居南位，面向北，故“北面”即稱臣于人之義?！?〕“躳躳”，音qi$ngqi$ng，恭敬謹慎貌。
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沉之河，〔1〕以祝于神曰：“王少未有識，奸神命者乃旦也?！币嗖仄洳哂诟?。〔2〕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3〕周公奔楚?！?〕成王發(fā)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注釋】〔1〕“揃”，音ji3n，又作“■”，修剪?！霸椤保ā白Α?。“自 揃其蚤”，剪掉自己的指甲。〔2〕“府”，古代帝王藏書之所。“藏其策于府”，將祝告的冊文藏于府中?！?〕“譖”，音z8n，進讒言、說人壞話?！?〕“楚”，楚地。一說終南山（今陜西戶縣、周至以南）又名楚山，武王墓在其附近，周公因流言出居，依于王季、武王之墓地?！?〕“成王發(fā)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事又見本書《蒙恬傳》?！渡袝そ鹂g》記周公因武王病藏冊而祝之事，后緣《金縢》之文而演出禱成王病事。蓋一事分化成為兩事耳。
周公歸，恐成王壯，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1〕作《毋逸》?！?〕《毋逸》稱：“為人父母，為業(yè)至長久，子孫驕奢忘之，以亡其家，為人子可不慎乎！故昔在殷王中宗，〔3〕嚴恭敬畏天命，自度治民，〔4〕震懼不敢荒寧，故中宗饗國七十五年?！?〕其在高宗，〔6〕久勞于外，為與小人?！?〕作其即位，乃有亮闇，〔8〕三年不言，〔9〕言乃歡，不敢荒寧，密靖殷國，〔10〕至于小大無怨，故高宗饗國五十五年?！?1〕其在祖甲，〔12〕不義惟王，久為小人于外，知小人之依，能保施小民，不侮鰥寡，〔13〕故祖甲饗國三十三年?！薄抖嗍俊贩Q曰：“自湯至于帝乙，〔14〕無不率祀明德，帝無不配天者?！?5〕在今后嗣王紂，誕淫厥佚，不顧天及民之從也?！?6〕其民皆可誅。”“文王日中昃不暇食，〔17〕饗國五十年。”作此以誡成王。
【注釋】〔1〕“《多士》”，《尚書》篇名。按其文，乃周公誡殷商貴族，非告誡成王?！?〕“《毋逸》”，《尚書》篇名。又作《無逸》、《無佚》。〔3〕“殷王中宗”，據(jù)甲骨卜辭，即商王祖乙（太戊之孫、河亶甲之子）。本書《殷本紀》指為太戊，誤。辨見王國維《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xù)考》?！?〕“度”，法度。〔5〕“饗”，音xi3ng，通“享”?！梆媷?，當政，在位?！?〕“高宗”，商王武丁。商朝第二十三個王，盤庚弟小乙之子。詳本書《殷本紀》?！?〕“小人”，王朝貴族對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勞動人民的蔑稱。〔8〕“闇”，音1n。“亮闇”，又作“亮陰”、“諒闇”、“梁闇”等。一說為帝王居喪，沉默不語。一說為兇廬，梁即楣，闇即廬，守喪之處?！?〕“三年不言”，自來有兩種解釋。一說據(jù)《論語·憲問》，謂君薨，百官總己以聽于冢宰三年。即新王守喪三年，其間不問政事。一說據(jù)《國語·楚語》，謂武丁三年之中默以思道，以圖殷之復興，旁求四方賢士，終得傅說。本書《殷本紀》從后說?！?0〕“密”，安定?！熬浮保鬸@ng，亦安定。〔11〕“五十五年”，《尚書·無逸》作“五十九年”?！?2〕“祖甲”，商朝第二十五個王。武丁之子。詳本書《殷本紀》?！?3〕“鰥寡”，音gu1ngu3。老而無妻為鰥、無夫為寡。引申指年老而窮苦無告者。〔14〕“湯”，成湯。子姓。名履，又稱天乙。商代開國之君。傳十七代，三十一王，至紂為周所滅。“帝乙”，商代第三十個王，商紂之父。詳本書《殷本紀》?！?5〕“天”，天帝?！芭涮臁?，古代帝王以為自己是天的兒子，行為受天帝意旨支配，不與天意悖違為配天。〔16〕“之從”，《集解》徐廣說，一作“敬之”。“不顧天及民之從”，不顧及天命和百姓的依從?！?7〕“昃”，音z8，日西斜?！叭罩嘘尽?，過了中午之后。
成王在豐，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于是周公作《周官》，〔1〕官別其宜。作《立政》，〔2〕以便百姓?！?〕百姓說?！?〕【注釋】〔1〕“《周官》”，《尚書》篇名。應(yīng)是談官制之文。漢人尚引其篇名，已佚?，F(xiàn)存《尚書》中的是東晉所造偽篇。〔2〕“《立政》”，《尚書》篇名。“政”同“正”，意為官長?！傲⒄奔唇⒐匍L。周公在該篇之中總結(jié)夏、商任用官員的得失，及周朝任用官員的經(jīng)驗，提出今后要怎樣建置任用高級官員?！?〕“百姓”，百官。古代民無姓，有姓者皆有土有官爵。其后民亦有姓，因此庶民也稱百姓?！?〕“說”，音yu8，通“悅”。周公在豐，病，將沒，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敝芄茸洌赏跻嘧專嶂芄诋?，〔1〕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注釋】〔1〕“畢”，畢原。在今陜西咸陽、西安渭水兩岸。傳說文、武、周公旨葬于渭水南岸畢原之上。周初王季建都、畢公高所封皆于渭水北岸，又稱咸陽原。〔2〕“予小子”，古代帝王自謙之稱，對先王或長輩而言。
周公卒后，秋未獲，暴風雷，〔1〕禾盡偃，〔2〕大木盡拔。周國大恐。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3〕王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史百執(zhí)事，〔5〕史百執(zhí)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背赏鯃?zhí)書以泣，曰：“自今后其無繆卜乎！昔周公勤勞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6〕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迎，〔7〕我國家禮亦宜之?！蓖醭鼋?，〔8〕天乃雨，反風，禾盡起。二公命國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筑之?！?〕歲則大孰。〔10〕于是成王乃命魯?shù)媒技牢耐?。?1〕魯有天子禮樂者，以褒周公之德也。
【注釋】〔1〕“暴風雷”，《尚書·金縢》作“雷電以風”，故下文云“天乃雨”。〔2〕“偃”，音y3n，倒下、臥倒?！?〕“成王與大夫朝服”，《尚書》作“王與大夫盡弁”?！俺保环N玄冠服，指玄冠、緇衣、素裳之服。用途不限于朝會?！?〕“功”，即“質(zhì)”，見前注?！?〕“二公”，太公、召公?！笆贰?，史官?！皥?zhí)事”，祭祀時擔任專職的官員。“史百執(zhí)事”，當初跟從周公占卜請命的眾官員。所以成王要向他們詢問實情。〔6〕“予幼人”，予小子?！?〕“朕”，音zh8n，古人自稱之詞，自秦始皇起專用為帝王自稱?！半扌∽印保栊∽??！?〕“王出郊”，王出城到郊外行祭天大禮。〔9〕“筑”，《集解》引徐廣說，拾也?！?0〕“孰”，音sh*，通“熟”?！按笫搿保筘S收?！?1〕“郊祭文王”，于郊外行祭天之禮，并立文王之廟祭祀。按此皆天子之禮，魯為諸侯，本不得享有之。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1〕是為魯公。魯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魯，三年而后報政周公。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然后除之，〔2〕故遲。”太公亦封于齊，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為也。”及后聞伯禽報政遲，乃嘆曰：“嗚呼，魯后世其北面事齊矣！夫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注釋】〔1〕“子伯禽固已前受封”，伯禽為周公嫡長子，就封于魯。次子留相王室，世代為周公?！?〕“喪三年然后除之”，古禮，居喪三年，要穿專門的喪服，到期才能脫去。
伯禽即位之后，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并興反。〔1〕于是伯禽率師伐之于肸，〔2〕作《肸誓》，〔3〕曰：“陳爾甲胄，無敢不善。無敢傷牿?！?〕馬牛其風，〔5〕臣妾逋逃，〔6〕勿敢越逐，敬復之?！?〕無敢寇攘，〔8〕逾墻垣。魯人三郊三隧，〔9〕歭爾芻茭、糗糧、楨干，〔10〕無敢不逮。〔11〕我甲戌筑而征徐戎，無敢不及，有大刑?！弊鞔恕睹Z誓》，遂平徐戎，定魯。
【注釋】〔1〕“徐戎”，見前“淮夷”注?！?〕“肸”，音ｂ@，古邑名。亦作粊、費、■、肸。在曲阜東，今山東費縣西北。后來成為魯大夫季氏采邑?！?〕“《肸誓》”，《尚書》篇名。記錄在費地誓師之辭。今傳本作“《費誓》”?！?〕“牿”，音g），施以梏桎的牛、馬。載重駕車的牛馬休息時將其腳拴住，使不能遠走?！?〕“風”，古注云“放”，言牲畜發(fā)情時狂跑追奔?！?〕“臣妾”，使役之奴隸，男稱臣、女稱妾?！板汀保鬮&，逃亡?！板吞印保油龅淖锶??！?〕“敬”，《尚書》作“祗”?！?〕“寇”，劫取?！叭痢?，音r3ng，竊奪。〔9〕“三郊三隧”，“隧”又作“遂”。郊、隧皆為古代的行政區(qū)劃：邑外為郊，郊外為隧。為出征時兵源所出。天子六軍，出于六鄉(xiāng)（即六郊），以六隧補充之；諸侯三軍，出于三鄉(xiāng)，以三隧補充之。一說為魯東、西、南三方的近郊和遠郊。〔10〕“歭”，音zh@，又作“峙”，儲備之義?！捌c茭”，音ch*ji1o，喂牲口的草料?！棒芗Z”，人吃的干糧。“楨”，音zh5n。“楨干”，筑墻所用木柱，兩端的為楨，兩旁的為干。〔11〕“逮”，音ｄ4i，及、到。引申為充足。
魯公伯禽卒，子考公酋立?？脊哪曜?，立弟熙，是謂煬公。〔1〕煬公筑茅闕門。〔2〕六年卒，子幽公宰立。幽公十四年，幽公弟■殺幽公而自立，〔3〕是為魏公。魏公五十年卒，子厲公擢立。〔4〕厲公三十七年卒，魯人立其弟具，是為獻公。獻公三十二年卒，子真公濞立?！?〕【注釋】〔1〕“煬”，音y2ng?！?〕“茅”，一作“第”，又作“夷”。古文“雉”、“茅”、“夷”三字通用?！懊╅T”，即《春秋》所謂“雉門”?！瓣I”，音qu8。亦謂之“觀”。“茅闕門”，即《春秋》定公二年之“雉門兩觀”。諸侯宮門有三：庫門、雉門、路門。外朝在雉門外（詳見《考證》）?！?〕“■”，音f8i?！?〕“擢”，音zhu$?！?〕“濞”，音b@。
真公十四年，周厲王無道，〔1〕出奔彘，〔2〕共和行政。〔3〕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真公卒，弟敖立，是為武公。
【注釋】〔1〕“周厲王”，西周第十位君王。名胡（又作■）。周穆王四世孫。詳本書《周本紀》?！?〕“彘”，音zh@，古地名。在今山西霍縣。公元前八四一年國人起義，周厲王逃至此，后死于此地?！?〕“共和行政”，自周厲王被逐至周宣王執(zhí)政，中間十四年號“共和”?！肮埠汀泵Q由來有兩說：一說由周、召二公共同執(zhí)政，故號“共和”，見本書《周本紀》。一說厲王出奔后，由共伯和代理政事，故號“共和”，見《竹書紀年》。共和元年（公元前八四一年）為中國歷史上有確切紀年的開始?！吨疽伞分^此上當有“十五年”三字?！?〕“周宣王”，西周第十一位君王。名靖（又作靜）。周厲王之子。在位四十六年。詳本書《周本紀》。
武公九年春，武公與長子括，少子戲，西朝周宣王。宣王愛戲，欲立戲為魯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諫宣王曰：〔1〕“廢長立少，不順；不順，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誅之：故出令不可不順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將棄上。夫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為順。今天子建諸侯，立其少，是教民逆也。若魯從之，諸侯效之，王命將有所壅；若弗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誅之亦失，不誅亦失，王其圖之?！毙醺ヂ?，卒立戲為魯太子。夏，武公歸而卒，〔2〕戲立，是為懿公?！?〕【注釋】〔1〕“樊”，音f2n，地名。在今河南濟源縣東南?！胺偕礁浮?，又稱樊穆仲，即周樊侯。周宣王所封，為宣王卿士?！对娊?jīng)·大雅·烝民》頌揚了他的功德?！?〕“夏，武公歸而卒”，前云“武公九年春”，此處“夏”云云非九年事，當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為“十年”之事?！?〕“懿”，音y@。
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與魯人攻弒懿公，〔1〕而立伯御為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魯，殺其君伯御，而問魯公子能道順諸侯者，〔2〕以為魯后。樊穆仲曰：“魯懿公弟稱，〔3〕肅恭明神，敬事耆老；〔4〕賦事行刑，必問于遺訓而咨于固實；〔5〕不干所問，〔6〕不犯所咨。”宣王曰：“然，能訓治其民矣。”乃立稱于夷宮，〔7〕是為孝公。自是后，諸侯多畔王命。
【注釋】〔1〕“伯御”，“御”，音y4。同“迓”?！?〕“道”，導?！绊槨庇肿鳌坝枴??！暗理槨?，訓導?！?〕“稱”，音ch8ng?！?〕“耆”，音q0，即老。“耆老”，特指受尊敬的老人?！?〕“固”，又作“故”?！肮虒崱保瑲v史故事，即往事中的經(jīng)驗教訓。〔6〕“干”，冒犯、違背?！?〕“夷宮”，周宣王祖父夷王廟。古代受爵冊命儀式都在宗廟中舉行。
孝公二十五年，諸侯畔周，犬戎殺幽王。〔1〕秦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孝公卒，子弗湟立，〔3〕是為惠公。
【注釋】〔1〕“犬戎”，即畎戎，又稱畎夷、昆夷等。古戎族的一支。殷周時居于我國西部（今陜西西北、甘肅東南一帶），是商周兩朝的勁敵?！坝耐酢保麑m涅。周宣王之子。西周第十二位君王。詳本書《周本紀》?！?〕“秦”，國名。開國君主是秦莊公之子秦襄公，因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被周分封為諸侯。襄公子文公擊退犬戎，占有岐山以西地。春秋時建都于雍（今陜西鳳翔縣），占有今陜西中部和甘肅東南端。秦穆公曾攻滅十二國，稱霸西戎。詳本書《秦本紀》。〔3〕“弗湟”，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作“弗湦”。
惠公三十年，晉人弒其君昭侯?！?〕四十五年，晉人又弒其君孝侯?！?〕四十六年，惠公卒，長庶子息攝當國，〔3〕行君事，是為隱公。初，惠公適夫人無子，〔4〕公賤妾聲子生子息?！?〕息長，為娶于宋?！?〕宋女至而好，〔7〕惠公奪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為夫人，以允為太子。及惠公卒，為允少故，魯人共令息攝政，不言即位。
【注釋】〔1〕“晉”，春秋諸侯國。姬姓。建都于翼（今山西翼城縣）。詳前“唐叔”注。“昭侯”，春秋晉國君。名伯。周平王功臣晉文侯之子。分封叔父成師于曲沃（今山西聞喜縣東北），造成晉國分裂局面。后被曲沃武公所殺?！?〕“孝侯”，名平。昭侯之子?！?〕“庶子”，妾所生之子。“長庶子”，庶子中的長子?！跋ⅰ保对娛琛?、《左傳釋文》、《榖梁傳疏證》引《魯世家》俱作“息姑”，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亦作“息姑”，《年表》及《世家索隱》均引《世本》謂隱公名息姑。則今本《世家》無“姑”字，蓋唐以后所脫?！?〕“適”，音d0，通“嫡”?！斑m夫人”，正妻。〔5〕“聲子”，“聲”為謚，“子”，母家姓。則聲子為宋國女?！蹲髠鳌冯[公元年稱“繼室以聲子”，是為續(xù)娶，與“賤妾”不同?！?〕“宋”，古國名。春秋時宋襄公曾企圖稱霸未成，此后國勢衰弱。詳前“封微子于宋”注。〔7〕“好”，善、美。這里指宋女貌美。
隱公五年，觀漁于棠?！?〕八年，與鄭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許田，〔2〕君子譏之?！?〕【注釋】〔1〕“棠”，春秋魯邑。又稱唐。在今山東魚臺縣東?！?〕“鄭”，古國名。姬姓。開國君主是周宣王之弟鄭桓公。后鄭武公即位，都新鄭（今河南新鄭縣）。詳本書《鄭世家》?！疤健保刺┥??！暗p”，音b5ng。周王賜鄭桓公，作為在天子祭泰山時助祭的湯沐邑。在今山東費縣東?！霸S田”，周成王營東都，賜周公，以為魯君朝見天子時朝宿之邑。在今河南許昌市東南?！芭c鄭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許田”，鄭莊公見周王泰山之祀久已廢棄，祊無所用之，且遠離鄭國，而許田近，因欲以祊易許田。本書《鄭世家》謂“莊公怒周弗禮，與魯易祊許田”，可備一說。按是年鄭歸魯?shù)p，易許田在四年后。〔3〕“君子譏之”，《榖梁傳》謂祊者，鄭伯之所受命于天子；許田，乃魯之朝宿之邑。天子在上，諸侯不得以地相與，故君子譏之。
十一年冬，公子揮諂謂隱公曰：〔1〕“百姓便君，君其遂立。吾請為君殺子允，君以我為相?！薄?〕隱公曰：“有先君命。吾為允少，故攝代。今允長矣，吾方營菟裘之地而老焉，〔3〕以授子允政。”揮懼子允聞而反誅之，乃反譖隱公于子允曰：“隱公欲遂立，去子，子其圖之。請為子殺隱公?！弊釉试S諾。十一月，隱公祭鐘巫，〔4〕齊于社圃，〔5〕館于氏?！?〕揮使人弒隱公于氏，而立子允為君，是為桓公。
【注釋】〔1〕“公子揮”，又作“公子翚”。字羽父。魯公子?！?〕“相”，《左傳》作“太宰”。官名。即宰相。協(xié)助諸侯管理政事?！?〕“菟裘”，音t*qi*。地名。春秋魯邑。在今山東泗水縣北?！?〕“鐘巫”，神名。據(jù)《左傳》，鄭大夫尹氏立以為祭主?！?〕“齊”，即“■”。古人祭祀前先齋戒?！吧缙浴?，園名。〔6〕“館”，住宿?！褒恪?，音w7i。又作“觡”?！褒闶稀保敶蠓?。
桓公元年，鄭以璧易天子之許田。〔1〕二年，以宋之賂鼎入于太廟，〔2〕君子譏之?！?〕【注釋】〔1〕“以璧易天子之許田”，鄭因祊不足以易許田，故復加璧?！?〕“以宋之賂鼎入于太廟”，宋滅郜國（姬姓國。在今山東成武縣東南），又以郜國所鑄之鼎賄賂魯國。事詳《左傳》桓公二年?！疤珡R”，周公廟?！?〕“君子譏之”，以他人賄賂之物入于太廟，是非禮的行為，故君子譏之。
三年，使揮迎婦于齊為夫人。六年，夫人生子，與桓公同日，故名曰同。同長，為太子。十六年，會于曹，〔1〕伐鄭，入?yún)柟??！?〕【注釋】〔1〕“曹”，周初分封的諸侯國。姬姓。開國君主是周武王之弟叔振鐸。建都陶丘（今山東定陶縣西南），有今山東西部。后為宋所滅?！?〕“入?yún)柟保蹲髠鳌分^“會于曹，謀伐鄭”，故此“入”上缺“謀”字，蓋厲公未入也?！皡柟保呵镟崌?。名突。鄭莊公之子，鄭昭公之弟。
十八年春，公將有行，遂與夫人如齊?！?〕申繻諫止，〔2〕公不聽，遂如齊。齊襄公通桓公夫人?！?〕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齊侯。夏四月丙子，齊襄公饗公，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魯桓公，〔4〕因命彭生摺其脅，〔5〕公死于車。魯人告于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好禮。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請得彭生以除丑于諸侯?！饼R人殺彭生以說魯。立太子同，是為莊公。莊公母夫人因留齊，不敢歸魯。
【注釋】〔1〕“公將有行，遂與夫人如齊”，此未行時之計議也?！?〕“繻”，音r*，又音r&?！吧昀]”，魯大夫?！?〕“齊襄公”，春秋齊國君。名諸兒。齊僖公之子?！盎腹蛉恕保R襄公妹文姜。“通”，通奸。有說文姜未嫁時，已與齊襄公通奸?！?〕“公子彭生”，齊公子，力士?！?〕“摺”，音l1，折斷。“脅”，音xi6。腋下肋骨處?！斑∑涿{”，折斷肋骨。
莊公五年冬，伐衛(wèi)，內(nèi)衛(wèi)惠公。〔1〕【注釋】〔1〕“內(nèi)”，納?！靶l(wèi)惠公”，春秋衛(wèi)國君。名朔。衛(wèi)宣公之子。“內(nèi)衛(wèi)惠公”，送衛(wèi)惠公返國。
八年，齊公子糾來奔?！?〕九年，魯欲內(nèi)子糾于齊，后桓公，〔2〕桓公發(fā)兵擊魯，魯急，殺子糾。召忽死?！?〕齊告魯生致管仲?！?〕魯人施伯曰：〔5〕“齊欲得管仲，非殺之也，將用之，用之則為魯患。不如殺，以其尸與之?！鼻f公不聽，遂囚管仲與齊。齊人相管仲。
【注釋】〔1〕“公子糾”，齊僖公之子，齊襄公之弟。母為魯女?！?〕“桓公”，齊桓公。名小白。子糾之弟。春秋五霸之一。詳本書《齊太公世家》?！?〕“召忽”，齊人。與管仲共同輔佐公子糾。子糾被殺，召忽殉死。〔4〕“管仲”，名夷吾。齊人。初事子糾。詳本書《管晏列傳》?，F(xiàn)存《管子》一書，記有管子的政治措施和齊國的政治故事?！?〕“施伯”，魯惠公孫。
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沬會齊桓公于柯，〔1〕曹沬劫齊桓公，〔2〕求魯侵地，已盟而釋桓公。桓公欲背約，管仲諫，卒歸魯侵地。十五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莊公如齊觀社?！?〕【注釋】〔1〕“曹沬”，又作曹劌（音gu@）、曹沬。魯人?！蹲髠鳌非f公十年有“曹劌論戰(zhàn)”文?！翱隆?，齊邑。在今山東陽谷縣東北。〔2〕“曹沬劫齊桓公”，事亦見本書《齊太公世家》、《刺客列傳》等?！蹲髠鳌窡o此記載。不少學者認為這是戰(zhàn)國時的傳說?！?〕“社”，土神。此指祭社神。
三十二年，初，莊公筑臺臨黨氏，〔1〕見孟女，〔2〕說而愛之，許立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3〕斑長，說梁氏女，〔4〕往觀。圉人犖自墻外與梁氏女戲。〔5〕斑怒，鞭犖。莊公聞之，曰：“犖有力焉，遂殺之，是未可鞭而置也?！卑呶吹脷ⅰf公有疾。莊公有三弟，長曰慶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莊公取齊女為夫人曰哀姜。哀姜無子。哀姜娣曰叔姜，〔6〕生子開?！?〕莊公無適嗣，愛孟女，欲立其子斑。莊公病，而問嗣于弟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8〕魯之常也。慶父在，可為嗣，君何憂？”莊公患叔牙欲立慶父，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請以死立斑也?！鼻f公曰：“曩者叔牙欲立慶父，〔9〕奈何？”季友以莊公命命牙待于鍼巫氏，〔10〕使鍼季劫飲叔牙以鴆，〔11〕曰：“飲此則有后奉祀；不然，死且無后。”牙遂飲鴆而死，魯立其子為叔孫氏?！?2〕八月癸亥，莊公卒，季友竟立子斑為君，如莊公命。侍喪，舍于黨氏。
【注釋】〔1〕“黨氏”，魯大夫?！?〕“孟女”，黨氏之女。即《左傳》所云孟任?！?〕“斑”，公子斑。又作子般?！?〕“梁氏”，魯大夫?！?〕“圉”，音y（?！班鋈恕?，官名。掌養(yǎng)馬放牧等事?！盃巍保鬺uò，圉人名?！?〕“娣”，女弟。對姊而言。〔7〕“開”，或作開方，即魯閔（?。┕??！?〕“繼”，父死子繼。“及”，兄終弟及?！耙焕^一及”，古代王位繼承的兩種方式。〔9〕“曩”，音n3ng?！瓣僬摺?，以往，從前。〔10〕“鍼”，音qi2n?！版P巫氏”，魯大夫?！?1〕“鴆”，音zh8n，鳥名。其羽毛有毒，古人用以制成毒酒殺人。故以毒酒飲人亦曰“鴆”?！?2〕“叔孫氏”，魯桓公之子叔牙的后裔。春秋后期掌握魯國政權(quán)的三家貴族（三桓）之一。
先時慶父與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開。及莊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慶父使圉人犖殺魯公子斑于黨氏。季友奔陳。〔1〕慶父竟立莊公子開，是為湣公。
【注釋】〔1〕“陳”，古國名。周初所封。建都宛丘（今河南淮陽縣），有今河南東部和安徽一部分。春秋末年為楚所滅。
湣公二年，慶父與哀姜通益甚。哀姜與慶父謀殺湣公而立慶父。慶父使卜■襲殺湣公于武闈?！?〕季友聞之，自陳與湣公弟申如邾，〔2〕請魯求內(nèi)之。魯人欲誅慶父。慶父恐，奔莒?！?〕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為釐公?！?〕釐公亦莊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賂如莒求慶父，慶父歸，使人殺慶父，慶父請奔，弗聽，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慶父聞奚斯音，乃自殺。齊桓公聞哀姜與慶父亂以危魯，乃召之邾而殺之，以其尸歸，戮之魯?！?〕魯釐公請而葬之。
【注釋】〔1〕“■”，音q0?！安贰觥?，魯大夫?！伴潯?，音w6i，宮中小門?！拔溟潯?，王宮之側(cè)門?！?〕“邾”，音zh&，春秋諸侯國。即鄒。曹姓。國都在鄒（今山東鄒縣）。戰(zhàn)國時為楚所滅?！?〕“莒”，音j（。古國名。周初所封。己姓，一說曹姓。春秋初年遷都于莒（今山東莒縣）。戰(zhàn)國時為楚所滅。〔4〕“釐”，音x9。“釐公”，又作僖公。〔5〕“奚斯”，魯公子魚?！?〕“戮”，音l），陳尸示眾。
季友母陳女，故亡在陳，陳故佐送季友及子申。季友之將生也，父魯桓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間于兩社，〔1〕為公室輔。季友亡，則魯不昌。”〔2〕及生，有文在掌曰“友”，遂以名之，號為成季。其后為季氏，〔3〕慶父后為孟氏也。〔4〕【注釋】〔1〕“兩社”，魯有兩社，一為周社，一為亳社（即殷社）?！伴g于兩社”，指朝廷與執(zhí)政大臣治事所在之地。引申為魯之大臣。參看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閔公二年?！?〕“季友亡，則魯不昌”，自來有兩種解釋。一說“亡”，逃亡。謂季友出奔，魯弒二君（子般、閔公）。《左傳》“季友”作“季氏”，故另一說則以“季氏”指季氏子孫，謂季氏與魯為終始?！巴觥薄ⅰ安睘轫?，古音同在陽唐部。〔3〕“季氏”，又稱季孫氏。春秋后期掌握魯國政權(quán)的三家貴族之一，三家中以季孫氏勢力最大。〔4〕“孟氏”，又稱孟孫氏。春秋后期掌握魯國政權(quán)的三家貴族之一。
釐公元年，以汶陽鄪封季友?！?〕季友為相。九年，晉里克殺其君奚齊、卓子。〔2〕齊桓公率釐公討晉亂，至高梁而還，〔3〕立晉惠公。〔4〕十七年，齊桓公卒。二十四年，晉文公即位?！?〕三十三年，釐公卒，子興立，是為文公。
【注釋】〔1〕“汶陽”，在汶水之北，今山東泰安縣西南?！班姟?，在今山東費縣西北，即《費誓》之費?！?〕“里克”，晉大夫。“奚齊、卓子”，皆晉獻公庶子?！白俊保肿鳌暗俊?。“晉里克殺其君奚齊、卓子”，晉獻公攻克驪戎，得其女驪姬，立為夫人，生奚齊；驪姬娣生卓子。因驪姬為獻公所寵，欲立奚齊為太子，故譖殺太子申生，并逐群公子。獻公死，奚齊繼立，為里克所殺，驪姬也被殺。詳本書《晉世家》?！?〕“高梁”，晉地，在今山西臨汾東。〔4〕“晉惠公”，名夷吾。晉獻公庶子?！?〕“晉文公”，名重耳。晉獻公庶子。春秋五霸之一。詳本書《晉世家》。
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1〕代立?！?〕三年，文公朝晉襄公?！?〕十一年十月甲午，魯敗翟于咸，〔3〕獲長翟喬如，〔4〕富父終甥舂其喉以戈，〔5〕殺之，埋其首于子駒之門，〔6〕以命宣伯?！?〕【注釋】〔1〕“楚”，古國名。羋姓。原為商的與國。西周時立國于荊山一帶，常與周發(fā)生戰(zhàn)爭，周人稱為荊蠻。熊渠為國君時，疆土擴大到長江中游。后建都于郢（今湖北江陵縣）?！疤由坛肌?，楚穆王。“成王”，名惲。楚文王之子。成王欲殺太子，立庶子職，太子遂與傅潘崇殺王。詳本書《楚世家》?！?〕“晉襄公”，名歡。晉文公之子?！?〕“翟”，音d0，即狄，古族名。春秋前長期活動在齊、魯、晉、衛(wèi)、宋等國間。春秋時分為赤狄、白狄、長狄三部。因主要居住于北方，故通稱北狄?！跋獭?，魯?shù)?，或說即《春秋》桓公七年之咸丘。在今山東巨野縣南?！?〕“長翟喬如”，“喬如”，又作“僑如”，長翟部的酋長?！?〕“富父終甥”，魯大夫。“舂”，音ch#ng，猶“沖”。“戈”，青銅兵器。盛行于先秦時代。青銅制，橫刃，安以木質(zhì)長柄。一般以“富父終甥舂其喉”讀，楊伯峻謂著如此讀，下句“以戈殺之”則始用“戈”，“舂其喉”者不知為何種兵器矣（參看《春秋左傳注》）。〔6〕“子駒之門”，魯郭門名?！?〕“宣伯”，叔孫得臣之子?！耙悦?，得臣參加戰(zhàn)斗并獲長翟喬如而殺之，故以喬如名其子，使后世永記其功。
初，宋武公之世，〔1〕鄋瞞伐宋，〔2〕司徒皇父帥師御之，〔3〕以敗翟于長丘，〔4〕獲長翟緣斯?！?〕晉之滅路，〔6〕獲喬如弟棼如。齊惠公二年，〔7〕鄋瞞伐齊，齊王子城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于北門?！?〕衛(wèi)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遂亡?！?0〕【注釋】〔1〕“宋武公”，名司空。宋戴公之子。周平王時人。〔2〕“鄋瞞”，音s#um2n，長翟的一支。屢次襲擊齊、宋等國?；顒佑诮裆綎|一帶?！?〕“司徒”，官名。西周始置。又作“司土”?！八就交矢浮?，即皇父充石。官司徒，字皇父，名充石，宋戴公子?！?〕“長丘”，宋地名。在今河南封丘縣西南?！?〕“長翟緣斯”，喬如之祖?！?〕“路”，又作“潞”，或稱潞氏。赤狄的一支。在今山西潞城縣東北?！皶x之滅路”，事在魯宣公十五年?！?〕“齊惠公”，名元。齊桓公之子?！褒R惠公二年”，相當于魯宣公二年（公元前六○七年）。〔8〕“北門”，《左傳》文公十一年作“周首之北門”。周首，齊邑。在今山東東阿縣東南?！?〕“衛(wèi)人獲其季弟簡如”，服虔謂與獲喬如同時。杜預謂“伐齊退走，至衛(wèi)見獲”，故應(yīng)與榮如見獲同時，當魯宣公二年。〔10〕“鄋瞞由是遂亡”，指其部落滅亡，非長狄之種絕（詳《考證》）。
十五年，季文子使于晉?！?〕十八年二月，文公卒。文公有二妃：長妃齊女為哀姜，生子惡及視；次妃敬嬴，嬖愛，〔2〕生子俀?！?〕俀私事襄仲，〔4〕襄仲欲立之，叔仲曰不可。〔5〕襄仲請齊惠公，惠公新立，欲親魯，許之。冬十月，襄仲殺子惡及視而立俀，是為宣公。哀姜歸齊，哭而過市，〔6〕曰：“天乎！襄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魯由此公室卑，三桓強?！?〕【注釋】〔1〕“季文子”，季孫行父。季友之孫?！?〕“嬖”，音b@。“嬖愛”，寵幸、寵愛?！?〕“俀”，又作“倭”，音w7i?！?〕“襄仲”，公子遂。又稱仲遂、東門襄仲。魯大夫?！?〕“叔仲”，即叔仲惠伯。又稱叔仲彭生。魯桓公之子叔牙之孫?！?〕“市”，市場、集市。〔7〕“三桓”，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因其始祖同是桓公之子，故合稱“三桓”。
宣公俀十二年，楚莊王強，〔1〕圍鄭。鄭伯降，復國之。十八年，宣公卒，子成公黑肱立，〔2〕是為成公。季文子曰：“使我殺適立庶失大援者，〔3〕襄仲。”襄仲立宣公，公孫歸父有寵?！?〕宣公欲去三桓，與晉謀伐三桓。會宣公卒，季文子怨之，歸父奔齊。
【注釋】〔1〕“楚莊王”，春秋楚國君。名侶。楚穆王之子。曾為春秋時霸主?！?〕“肱”，音g#ng?！?〕“使我殺適立庶失大援者”，有兩種解釋。服虔謂，殺嫡立庶，國政無常，鄰國非之，是失大援也。杜預謂，襄仲立宣公，南通于楚，既不能固，又不能堅事齊、晉，故謂失大援?！?〕“公孫歸父”，字子家。襄仲之子。
成公二年春，齊伐取我隆?！?〕夏，公與晉郤克敗齊頃公于鞍，〔2〕齊復歸我侵地。四年，成公如晉，晉景公不敬魯?！?〕魯欲背晉合于楚，或諫，乃不。〔4〕十年，成公如晉。晉景公卒，因留成公送葬，魯諱之?！?〕十五年，始與吳王壽夢會鐘離。〔6〕【注釋】〔1〕“隆”，《左傳》作龍。魯邑。在今山東泰安南。〔2〕“郤”，音x@?！班S克”，郤獻子。晉大夫?！褒R頃公”，春秋齊國君。名無野。齊惠公之子?！鞍啊?，齊地名。在今山東濟南市西郊?！班S克敗齊頃公于鞍”，成公二年（公元前五八九年），晉、魯、衛(wèi)、曹聯(lián)合在鞍地打敗齊師。〔3〕“晉景公”，晉國君。名據(jù)。晉成公之子。〔4〕“不”，即“否”。〔5〕“魯諱之”，《春秋》成公十年，不書為晉景公送葬事，唯言“公如晉”。蓋以此為恥辱，故諱之?！?〕“吳”，國名。姬姓。始祖為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有今江蘇大部和安徽、浙江的一部分，建都于吳（今江蘇蘇州）。吳自壽夢始稱王。壽夢以上只有世數(shù)，而不紀年。魯成公六年（公元前五八五年）為壽夢元年。詳本書《吳太伯世家》。“鐘離”，據(jù)《水經(jīng)·注》引《世本》，本為嬴姓小國，不詳何時被滅。此時在吳、楚交界處，當為吳地。地在今安徽鳳陽縣東稍北（參看《春秋左傳注》）。
十六年，宣伯告晉，欲誅季文子。文子有義，晉人弗許。十八年，成公卒，子午立，是為襄公。是時襄公三歲也。
襄公元年，晉立悼公。〔1〕往年冬，晉欒書弒其君厲公?！?〕四年，襄公朝晉。五年，季文子卒。家無衣帛之妾，廄無食粟之馬，府無金玉，以相三君?！?〕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本拍?，與晉伐鄭。晉悼公冠襄公于衛(wèi)，〔4〕季武子從，〔5〕相行禮。十一年，三桓氏分為三軍?！?〕十二年，朝晉。十六年，晉平公即位?！?〕二十一年，朝晉平公。二十二年，孔丘生。
【注釋】〔1〕“悼公”，晉國君。名周，一作糾。晉襄公曾孫。晉大夫欒書等殺厲公，迎公子周于周而立之?！?〕“欒書”，欒武子。晉大夫。“厲公”，晉國君。名壽曼。晉景公之子。〔3〕“三君”，魯宣公、成公、襄公?！?〕“冠”，行冠禮，即行成人禮。古代天子、諸侯及大夫之冠禮，已不得其詳，今唯存《士冠禮》于《儀禮》中。國君行冠禮之年，其說不一?！肮谙骞谛l(wèi)”，襄公行冠禮于衛(wèi)成公之廟?！?〕“季武子”，季孫宿。季文子之子?！?〕“三軍”，按《周禮》，一軍為一萬二千五百人。三桓將公室軍隊重新編制，組成三軍，因公室衰落，三軍改為季孫、叔孫、孟孫三族所控制，每族各領(lǐng)一軍。〔7〕“晉平公”，晉國君。名彪。晉悼公之子。
二十五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1〕立其弟景公?！?〕二十九年，吳延陵季子使魯，〔3〕問周樂，盡知其意，魯人敬焉。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卒。其九月，太子卒。魯人立齊歸之子裯為君，〔4〕是為昭公。
【注釋】〔1〕“崔杼”，崔武子。齊大夫?！扒f公”，春秋齊國君。名光。齊靈公之子?！?〕“景公”，齊國君。名杵臼。齊莊公之弟?！?〕“延陵季子”，又稱公子札、季札、延州來季子等。吳王壽夢第四子?！皡茄恿昙咀邮刽敗?，魯受周室虞、夏、商、周四代之樂舞，故季札請觀。姜宸英謂，季札初不知樂工所歌者為何國之詩，聞聲而后別之，故皆為想象之辭。見舞則便知為何代之樂，直據(jù)所見而贊之（《湛園札記》）。事詳《左傳》?！?〕“齊歸”，襄公妾敬歸之娣，胡女。胡，歸姓之國，在今安徽阜陽?！把n”，音ch$u。
昭公年十九，猶有童心。穆叔不欲立，〔1〕曰：“太子死，有母弟可立，不即立長。年鉤擇賢，義鈞則卜之。今裯非適嗣，且又居喪意不在戚而有喜色，若果立，必為季氏憂。”季武子弗聽，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君子曰：“是不終也。”
【注釋】〔1〕“穆叔”，魯大夫叔孫豹。宣伯喬如之弟。〔2〕“衰”，音cu9，即“缞”，喪服。“三易衰”，三次更換喪服。
昭公三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魯恥焉。四年，楚靈王會諸侯于申，〔1〕昭公稱病不往。七年，季武子卒。八年，楚靈王就章華臺，〔3〕召昭公。昭公往賀，〔4〕賜昭公寶器；〔5〕已而悔，復詐取之。十二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十三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6〕代立。十五年，朝晉，晉留之葬晉昭公，魯恥之。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狩竟，〔7〕因入魯問禮。二十一年，朝晉至河，晉謝還之。
【注釋】〔1〕“三年”，當作“二年”。《春秋》經(jīng)傳及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均系于二年?！?〕“楚靈王”，楚國君。名圍。楚共王之子，康王之弟，郟敖之叔父?！吧辍保髦苌陣?，原居陜西、山西之間，周宣王時部分東遷，分封于謝。春秋初為楚文王所滅。地在今河南南陽市北二十里?！?〕“章華臺”，在今湖北監(jiān)利縣北?！?〕“昭公往賀”，《春秋》昭公七年云：“三月，公如楚?！贝讼怠鞍四辍毕?，疑誤?！?〕“賜昭公寶器”，《左傳》云：“好以大屈?！倍蓬A注：“大屈，弓名?！笨住妒琛芬遏斶B書》曰：“楚子享魯侯于章華之臺，與之大曲之弓?！薄按笄?，殆即“大曲之弓”?！?〕“公子棄疾”，楚平王。后改名居。楚靈王弟?！?〕“晏子”，晏嬰，字平仲。齊大夫。詳本書《管晏列傳》。“竟”，通“境”。
二十五年春，鸜鵒來巢?！?〕師己曰：〔2〕“文成之世童謠曰：〔3〕‘鸜鵒來巢，公在乾侯?！?〕鸜鵒入處，公在外野。’”〔5〕【注釋】〔1〕“鸜鵒”，音q*y），也作鴝鵒。俗稱八哥?！?〕“師己”，魯大夫。〔3〕“文成之世”，魯文公、宣公、成公之世。不言宣公，舉其首尾耳?！?〕“乾侯”，晉邑。在今河北成安縣東南。〔5〕此童謠與《左傳》所記不同。鸜鵒非中原之鳥而來巢居，以此暗示昭公終將被逼而出亡在外。
季氏與郈氏斗雞，〔1〕季氏芥雞羽，〔2〕郈氏金距。〔3〕季平子怒而侵郈氏，郈昭伯亦怒平子。臧昭伯之弟會偽讒臧氏，〔4〕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季平子怒，囚臧氏老?！?〕臧、郈氏以難告昭公。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遂入。平子登臺請曰：“君以讒不察臣罪，誅之，請遷沂上?！薄?〕弗許。請囚于鄪，弗許。請以五乘亡，〔7〕弗許。子家駒曰：〔8〕“君其許之。政自季氏久矣，為徒者眾，眾將合謀?！备ヂ?。郈氏曰：“必殺之?！笔鍖O氏之臣戾謂其眾曰：〔9〕“無季氏與有，孰利？”皆曰：“無季氏是無叔孫氏?！膘逶唬骸叭?，救季氏！”遂敗公師。孟懿子聞叔孫氏勝，〔10〕亦殺郈昭伯。郈昭伯為公使，故孟氏得之。三家共伐公，公遂奔。己亥，公至于齊。齊景公曰：“請致千社待君。”〔11〕子家曰：“棄周公之業(yè)而臣于齊，可乎？”乃止。子家曰：“齊景公無信，不如早之晉。”弗從。叔孫見公還，見平子，平子頓首。初欲迎昭公，孟孫、季孫后悔，乃止。
【注釋】〔1〕“季氏”，季平子。季武子之孫?！班C”，一作“厚”?！班C氏”，郈昭伯，名惡。魯孝公之后?！岸冯u”，猶后代之斗蟋蟀，下賭注爭勝負。〔2〕“芥”，又作“介”?！敖骐u羽”，一說搗芥子為粉末，播散于雞翼，以迷郈氏雞目。一說介為甲，即為雞著甲。后說較長?！?〕“距”，雄雞足底后面突出像腳趾的部分?！敖鹁唷?，在雞腳爪上包裹金屬作為利刃?！?〕“臧昭伯”，臧孫賜?！皶保皶?、臧頃伯。宣叔許之孫。臧孫氏為魯孝公之后，故二人為從父昆弟（堂兄弟）?！?〕“臧氏老”，臧氏管家。〔6〕“沂”，音y0，水名。源出山東鄒縣東北，西經(jīng)曲阜，與洙水合，入泗水?！?〕“乘”，音sh8ng。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子家駒”，又稱子家羈、子家子、懿伯等。魯莊公玄孫?！?〕“戾”，《左傳》作鬷戾。叔孫氏之司馬。〔10〕“孟懿子”，仲孫何忌。孟孫氏之族?！?1〕“社”，書社。書每社之戶籍于社簿。二十五家為一社?！扒纭保瑑扇f五千家。
二十六年春，齊伐魯，取鄆而居昭公焉?！?〕夏，齊景公將內(nèi)公，令無受魯賂。申豐、汝賈許齊臣高龁、子將粟五千庾。〔2〕子將言于齊侯曰：“群臣不能事魯君，有異焉。宋元公為魯如晉，〔3〕求內(nèi)之，道卒?！?〕叔孫昭子求內(nèi)其君，〔5〕無病而死。不知天棄魯乎？抑魯君有罪于鬼神也？愿君且待?！饼R景公從之。
【注釋】〔1〕“鄆”，音y）n。魯邑。魯有兩鄆：東鄆在今山東沂水縣北；西鄆在今山東鄆城縣東。此處為西鄆?！?〕“申豐”、“汝賈”，魯大夫，季氏家臣。“龁”，音h6?！案啐啞?，《左傳》作“高■（音y！）”。子將家臣?！白訉ⅰ?，《左傳》作“子猶”，齊大夫梁丘據(jù)。一本“子將”上有“貨”字?！柏涀訉ⅰ?，收買子將?！扳住?，古代量名。據(jù)《考工記》，容量當時為二斗四升，約合今日四升八合。五千庾，約合今日二百四十石（參看《春秋左傳注》）?！?〕“宋元公”，宋國君。名佐。宋平公之子。〔4〕“道卒”，《春秋》曰：“宋公佐卒于曲棘?！睉?yīng)在昭公二十五年十一月。曲棘在今河南蘭考縣東南，民權(quán)縣西北，為由宋適晉之道?！?〕“叔孫昭子”，名婼（音chuò）。叔孫穆叔（叔孫豹）之子，宣伯僑如之侄。
二十八年，昭公如晉，求入?！?〕季平子私于晉六卿，〔2〕六卿受季氏賂，諫晉君，晉君乃止，居昭公乾侯。二十九年，昭公如鄆。齊景公使人賜昭公書，自謂“主君”?！?〕昭公恥之，怒而去乾侯。三十一年，晉欲內(nèi)昭公，召季平子。平子布衣跣行，〔4〕因六卿謝罪。六卿為言曰：“晉欲內(nèi)昭公，眾不從?！睍x人止。三十二年，昭公卒于乾侯。魯人共立昭公弟宋為君，是為定公。
【注釋】〔1〕“求入”，請晉君協(xié)助返國?！?〕“晉六卿”，即韓、趙、魏、范、中行及智氏?！?〕“主君”，春秋時卿大夫家臣稱卿大夫為主君?！?〕“跣”，音xi3n，赤腳?！磅行小?，光著腳行走。
定公立，趙簡子問史墨曰：〔1〕“季氏亡乎？”史墨對曰：“不亡。季友有大功于魯，受鄪為上卿，至于文子、武子，世增其業(yè)。魯文公卒，東門遂殺適立庶，〔2〕魯君于是失國政。政在季氏，于今四君矣。〔3〕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4〕不可以假人。”〔5〕【注釋】〔1〕“趙簡子”，趙鞅，又名志父。晉大夫?！笆纺?，晉史官蔡墨?！?〕“東門遂”，襄仲。氏東門，故稱東門遂?！?〕“四君”，魯宣、成、襄、昭四公。謂季氏掌握魯國政權(quán)已經(jīng)歷了四位國君。又按《左傳》昭公三十二年曰：“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公?！遍惾翳持^季友卒而臧文仲執(zhí)政，臧文仲卒而襄仲執(zhí)政，襄仲卒而季文子執(zhí)政（《潛丘札記》）。然季文子卒于襄公五年，未歷昭公，且有二人非季氏。一說季氏從季友至季武子四代執(zhí)政?！?〕“器”，車服?！懊?，爵號?！?〕“不可以假人”，《左傳》成公二年引仲尼語：“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此或古人語，故史墨與孔子皆言之。
定公五年，季平子卒。陽虎私怒，〔1〕囚季桓子，〔2〕與盟，乃舍之。七年，齊伐我，取鄆，以為魯陽虎邑以從政。八年，陽虎欲盡殺三桓適，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3〕載季桓子將殺之，桓子詐而得脫。三桓共攻陽虎，陽虎居陽關(guān)?！?〕九年，魯伐陽虎，陽虎奔齊，已而奔晉趙氏。〔5〕【注釋】〔1〕“陽虎”，一作陽貨。季氏家臣。〔2〕“季桓子”，季孫斯。季平子之子?！?〕“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據(jù)《左傳》，陽虎欲以季寤取代季氏（桓子），以叔孫輒取代叔孫氏（武叔），自代孟氏（懿子）?！?〕“陽關(guān)”，魯邑。在今山東泰安南汶水東岸?！?〕“趙氏”，晉大夫。周穆王賜造父以趙城，其后為趙氏。造父七世孫叔帶離周事晉文侯，五世而生趙夙，為晉獻公伐霍，封于耿（今山西河津縣東南耿鄉(xiāng)城）。
十年，定公與齊景公會于夾谷，〔1〕孔子行相事?！?〕齊欲襲魯君，孔子以禮歷階，誅齊淫樂，〔3〕齊侯懼，乃止，歸魯侵地而謝過。十二年，使仲由毀三桓城，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城，伐之，不克而止。季桓子受齊女樂，孔子去。十五年，定公卒，子將立，是為哀公。
【注釋】〔1〕“夾谷”，又名祝其。今山東萊蕪縣南之夾谷峪?！?〕“相”，盟會禮贊，即司儀?！?〕“誅齊淫樂”，據(jù)本書《齊太公世家》，齊景公從犁鉏之計，于相會時進萊樂。萊為齊所滅之萊夷，原居今山東煙臺一帶，被齊滅后，夾谷成為其流落之地。在會見中令萊人為樂，故孔子以禮責讓之?！蹲髠鳌匪雠c此不同。
哀公五年，齊景公卒。六年，齊田乞弒其君孺子?！?〕七年，吳王夫差強，〔2〕伐齊，至繒，〔3〕征百牢于魯?！?〕季康子使子貢說吳王及太宰嚭，〔5〕以禮詘之?！?〕吳王曰：“我文身，〔7〕不足責禮。”乃止。
【注釋】〔1〕“田乞”，陳乞、陳僖子。齊大夫?！叭孀印保?。齊景公之子?！?〕“吳王夫差”，春秋末年吳國君。吳王闔閭之子。與晉爭霸。后為越所滅。詳本書《吳太伯世家》?！?〕“繒”，《左傳》作鄫。魯邑。在今山東棗莊市東。〔4〕“牢”，祭祀用的犧牲。牛、羊、豬全備為太牢?！?〕“季康子”，季孫肥。季桓子之子?！白迂暋保四举n。孔子弟子?！疤讎骸保瑓谴蠓??！皣骸?，音p！。〔6〕“詘”，音ch），通“黜”，貶斥?！?〕“文身”，在人身用針刺或用顏料涂成各種自然物或幾何圖形，以表示某種標記或信仰。吳太伯入荊蠻，斷發(fā)文身，故吳王以此說明吳國的習俗與禮儀之邦的魯國不同。
八年，吳為鄒伐魯，〔1〕至城下，盟而去。齊伐我，取三邑?！?〕十年，伐齊南邊。十一年，齊伐魯。季氏用冉有有功，〔3〕思孔子，孔子自衛(wèi)歸魯。十四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于徐州。〔4〕孔子請伐之，哀公不聽。十五年，使子服景伯、子貢為介，〔5〕適齊，齊歸我侵地。田常初相，欲親諸侯。十六年，孔子卒。二十二年，越王句踐滅吳王夫差?！?〕【注釋】〔1〕“鄒”，《春秋》經(jīng)傳作“邾”，見前“邾”注?！皡菫猷u伐魯”，《春秋》哀公七年云：“公伐邾?！惫拾四陞菫檑シヴ敗！?〕“取三邑”，據(jù)《左傳》，齊取魯讙（音hu1n）及闡二邑?！叭碑敒椤岸敝`。〔3〕“冉有”，冉求，字子有?？鬃拥茏印Ｔ敱緯吨倌岬茏恿袀鳌??！?〕“田常”，即陳成子。名恒，一作常。陳僖子之子。齊大夫?！皞T”，音sh&?！蹲髠鳌纷鳌笆妗?。據(jù)本書《田敬仲完世家》，為陳氏邑。地在今山東東部?！?〕“子服景伯”，子服何。屬孟孫氏?！敖椤?，助手。傳賓主之言者為介?！?〕“越”，古國，建都會稽（今浙江紹興）?！霸酵蹙溘`”，春秋末年越國君。常與吳相戰(zhàn)。公元前四九四年為吳王夫差所敗，句踐臥薪嘗膽，于公元前四七三年滅吳?！熬洹?，亦作“勾”。詳《國語·越語》、本書《越王句踐世家》。
二十七年春，季康子卒。夏，哀公患三桓，將欲因諸侯以劫之，三桓亦患公作難，故君臣多間。〔1〕公游于陵阪，〔2〕遇孟武伯于街，〔3〕曰：“請問余及死乎？”對曰：“不知也?！惫栽椒ト?。八月，哀公如陘氏?！?〕三桓攻公，公奔于衛(wèi)，去如鄒，遂如越。國人迎哀公復歸，卒于有山氏。子寧立，是為悼公。
【注釋】〔1〕“間”，隔閡、怨隙?！?〕“陵阪”，地名。相傳即曲阜東北黃帝陵東之少皞陵?！?〕“孟武伯”，又稱孟孺子洩、武伯彘。孟懿子之子?！?〕“陘氏”，“陘”，音x0ng?！蹲髠鳌纷饔嘘€氏。即有山氏。魯大夫。
悼公之時，三桓勝，魯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十三年，三晉滅智伯，〔1〕分其地有之。
【注釋】〔1〕“三晉”，指晉國韓、趙、魏三家。公元前四五三年，趙、魏、韓三家聯(lián)合攻滅智氏，三分其地。從此晉國只剩趙、魏、韓三家，晉君成為附庸。公元前四○三年，周天子正式承認三家為諸侯，故稱之為“三晉”。“智伯”，智襄子（荀瑤）。曾專晉國之政。
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嘉立，是為元公。元公二十一年卒，子顯立，是為穆公。穆公三十三年卒，子奮立，是為共公。共公二十二年卒，子屯立，是為康公?？倒拍曜?，子匽立，是為景公。景公二十九年卒，子叔立，是為平公。是時六國皆稱王?！?〕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二十年，平公卒，子賈立，是為文公。文公元年，楚懷王死于秦?！?〕二十二年，文公卒，子讎立，是為頃公。
【注釋】〔1〕“是時六國皆稱王”，當時秦、楚、齊、燕、趙、魏、韓七國皆稱王?！?〕“秦惠王”，戰(zhàn)國秦國君，即秦惠文王。名駟。秦孝公之子。在位時奪回河西、滅巴蜀、奪取漢中。初稱王。〔3〕“楚懷王”，戰(zhàn)國楚國君。名槐。楚威王之子。
頃公二年，秦拔楚之郢，〔1〕楚頃王東徙于陳。〔2〕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3〕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滅魯?！?〕頃公亡，遷于下邑，〔5〕為家人，〔6〕魯絕祀。頃公卒于柯。〔7〕魯起周公至頃公，凡三十四世。
【注釋】〔1〕“郢”，音y！ng。楚都。又稱紀郢。在今湖北江陵西北。遺址為紀南城。〔2〕“楚頃王”，“頃”下缺“襄”字。楚頃襄王，戰(zhàn)國楚國君。名橫。楚懷王之子?！瓣悺?，在今河南淮陽?！?〕“徐州”，魯東薛縣。在今山東棗莊市西?！?〕“楚考烈王”，名元（一作“完”），楚頃襄王之子?！?〕“下邑”，“下”，一作“卞”。梁玉繩謂乃“卞邑”之訛。魯有卞邑，在今山東泗水縣東。〔6〕“家人”，庶民，平民。〔7〕“柯”，東阿。
太史公曰：余聞孔子稱曰：“甚矣魯?shù)乐ヒ?！洙泗之間龂龂如也?！薄?〕觀慶父及叔牙閔公之際，何其亂也？隱桓之事；襄仲殺適立庶；三家北面為臣，親攻昭公，昭公以奔。至其揖讓之禮則從矣，而行事何其戾也？
【注釋】〔1〕“洙泗”，魯國之二水。古時二水自今山東泗水縣北合流西下，至曲阜北，又分為二水，洙水在北，泗水在南。“洙泗之間”，為孔丘聚眾傳授儒學之所。后世以洙泗代稱魯國的文化?！褒嚒保魕0n?！褒圐嚒保瑺庌q貌。
譯文 周公旦是周武王的弟弟。當文王在世時，旦為子恭敬孝順，篤厚仁慈，不同于別的兒子。到武王即位，旦經(jīng)常輔佐武王，多擔當重大國政。武王九年，向東征伐到了盟津，周公輔佐前行。十一年，討伐商紂王，來到牧野，周公輔助武王，寫了《牧誓》。攻破殷軍，進入商宮。殺死商紂王以后，周公手持大鉞，召公手持小鉞，左右侍衛(wèi)武王，以牲血舉行祭社禮，向天帝及殷民宣告紂的罪狀。把箕子從監(jiān)禁中釋放出來。封立紂子武庚祿父，派管叔、蔡叔輔佐他，以延續(xù)殷商的祭祀。遍封功臣及同姓親戚。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虛曲阜一帶，稱為魯公。周公沒有去封地，留下佐助武王。
武王滅殷的第二年，天下尚未安定，武王有病，很不舒服，群臣恐懼，太公、召公就恭恭敬敬地進行占卜。周公說：“這還不能感動我們的先王?！庇谑撬鸵宰约旱纳碜幼鞯盅海鹆巳齻€祭壇，周公面朝北站立，頂著璧，捧了圭，祝告于太王、王季、文王。史官取了冊子，宣讀道：“你們的長孫武王發(fā)，辛勞成疾。倘若你們?nèi)踉谔?，因為有了疾病要人扶持，那么旦愿意代替王發(fā)之身擔當這個責任。旦為人有心計，多才多藝，能奉事鬼神。你們的王發(fā)卻不像我這么多才多藝，不會奉事鬼神。你們在上帝的宮里受了命，保護了天下四方，因此在下面的大地上能夠安定你們的子孫，四方的人民無不敬畏。只要不失掉上天降下的大命，我們先王的神靈就永遠有了歸依的地方?，F(xiàn)在我要在大龜上接受你們的命令，你們?nèi)绻饝?yīng)我的要求，我將把璧與圭獻給你們，然后回去等候你們的命令。如果你們不答應(yīng)我，我就要把璧和圭藏起來不再獻給你們?！敝芄纫衙钍饭賰愿嫣?、王季、文王，想代替武王發(fā)死，隨后到三王神主前占卜。卜人都說得了吉兆，開啟兆書一看，果然都吉利。周公非常高興，打開藏占兆書的柜子，所見兆書也都是吉利。周公馬上入宮向武王道賀說：“（從占卜的結(jié)果看，）大王將不會有什么災(zāi)害。旦剛剛接受了三王的命令，您可以作長遠的規(guī)劃，（三王）定能眷顧我的誠心而長保天子安康?！敝芄珜詴詹卦诮饘俜夤痰墓褡永?，并告誡保管的人不要亂說。第二天，武王的病就好了。
后來武王駕崩，成王年少，正在襁褓中。周公唯恐天下的人聽說武王駕崩而背叛，于是登臨天子之位，代替成王處理國政。管叔和他的弟弟在國內(nèi)散布謠言說：“周公將對成王不利。”周公便向太公望、召公■表白心意說：“我之所以不回避而代成王攝行國政，是恐怕天下反叛周室，那將無法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交代。三王為天下憂勞已經(jīng)很久了，到了今天才成功。武王早逝，成王年少，為將來完成周的大業(yè)，所以我才這樣做?！庇谑鞘冀K輔佐成王，而讓他的兒子伯禽代替他到魯國就封。周公告誡伯禽說：“我是文王的兒子，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父，對于整個天下來說，我的地位也不算低了。但是我常常洗一次頭三次提起頭發(fā)，吃一頓飯三次吐出口中的食物，頻頻起身接待賢士，還怕失掉了天下的人才。你到魯國之后，要謹慎處事，不要因為有封國而傲慢待人?！?br/>
管叔、蔡叔與武庚等果然率領(lǐng)淮夷造反。周公于是奉成王的命令，舉兵東征，寫了《大誥》。終于誅殺了管叔及武庚，放逐了蔡叔。收集殷朝遺民，（并連同這一帶土地）分封康叔于衛(wèi)地，封微子于宋地，用以供奉殷商的宗廟祭祀。平定東方淮夷，花費了兩年時間全部完成。諸侯全都歸服周室。
上天降福，唐叔的田里得到一株異畝同穗的稻子，獻給成王，成王命令唐叔贈給在東土遠征的周公，寫了《饋禾》。周公既已接受了成王命贈的稻禾，贊揚天子之命，寫了《嘉禾》。東土平定之后，周公回來報告成王，并作詩贈送成王，題為《鴟鸮》。成王（心中不服），又不好責怪周公。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日，成王從鎬京走到豐京朝告（遷都之事于文王廟），然后派太保召公先到雒地勘視地形。這年三月，周公前往指揮營建成周雒邑，占卜擇地，結(jié)果很吉利，于是就在那里建造國都。
成王長大，能臨朝聽政了。于是周公就將國政交還給成王，由成王親自處理朝中大事。周公代理成王治理天下時，朝見諸侯，背著屏風，面向南方而立。到七年還政成王后，面朝北，處在臣子的位置，態(tài)度恭敬謹慎，像是有所畏懼的樣子。
當初成王年少患病，周公就自剪其指甲丟到河里，祝告河神說：“帝王年少不懂事，干犯神命的是我?！笔庐厡晕牟卦诟小３赏醪∮?。后來成王當政，有人誣告周公，周公逃往楚地。成王打開府庫，見到周公當年禱告的冊文，便哭了起來，請周公回朝。
周公回朝后，恐怕成王年輕氣盛，治國有所縱欲放蕩，于是撰寫了《多士》、《毋逸》諫誡成王。《毋逸》篇說：“為人父母的，創(chuàng)業(yè)極其長久艱難，子孫卻驕奢忘本，以致喪失家業(yè)，作為人子的，能不謹慎嗎！從前殷王中宗，嚴謹恭敬地對待天命，用法度自律，以此治理人民，誠惶誠恐而不敢荒廢自安。因此中宗當政長達七十五年。到了高宗，長久居住民間，與人民共事稼穡。當他即位后，便有喪服，三年不言語。（喪畢）發(fā)言，天下皆喜。治國不敢荒廢耽安，一心安定殷國，以致不論貴賤大小皆無怨言，所以高宗享國五十五年。到了祖甲的時候，因認為父親武丁打算廢兄長祖庚而立自己為王是不義之事，便久居在外當平民百姓，深知人民所依賴的，所以當政后能安撫民眾，不欺侮鰥寡孤獨，因此祖甲在位三十三年?！薄抖嗍俊氛f：“從商湯到帝乙，無不恭順祭祀昭明德政，因此他們沒有不德配上帝的。到現(xiàn)在繼承王位的紂，荒誕淫佚，完全不顧及天命和百姓的依從，以致他的臣民都有罪當誅。”“文王（勤勞國政，）過了中午還來不及吃飯，因此享國五十年。”周公就用這些話來告誡成王。
成王居住在豐京，天下太平，但周室的政府機構(gòu)尚未完備有序，于是周公寫了《周官》，分別官府的各級職掌。又寫了《立政》，以利百姓。百姓都很高興。
周公在豐京生了病，臨死時說：“死后一定要把我葬在成周，用來表明我不敢離開成王?！敝芄篮?，成王表示謙讓，把周公葬在畢邑，隨文王安葬，以此表示成王不敢以周公為他的臣子。
周公死后，秋天尚未收獲，忽然起了暴風，電閃雷鳴，莊稼都倒伏了，大樹也都連根拔起。朝中上下大為恐慌。成王和大夫們穿起禮服以打開金縢之書，成王于是看到當時周公愿以身作人質(zhì)代替武王而死的簡書。太公、召公和成王便詢問史官和百執(zhí)事，他們答道：“確實有，過去周公下過命令，所以我們不敢說?！背赏跏殖趾啎?，哭著說道：“從今以后恐怕再也沒有這樣虔誠的占卜了。以前周公為王室辛勤勞苦，我這個幼年小子來不及知道?，F(xiàn)在上天顯示了威嚴，來表彰周公的德行，我要親自去迎神，按我國家的禮儀，也應(yīng)該這樣做。”成王于是出城舉行郊天之禮，天就下起雨來，風向也倒轉(zhuǎn)了，倒下的稻禾又都挺起來。太公、召公吩咐都城內(nèi)的人民，凡是被刮倒的大樹所壓著的稻禾，全都把樹扶起，再拾起稻穗。于是這一年得到大豐收。從此成王命魯國國君可以舉行郊祭并祭祀文王。魯國之所以有天子的禮樂，是用來褒揚周公恩德的。
周公去世，他的兒子伯禽先前本已受到策封，這就是魯公。當初魯公伯禽受封到魯國，三年之后才向周公報告魯國的政務(wù)。周公說：“為什么這樣遲緩呢？”伯禽說：“（我到魯國后，）即著手改變那里的風俗，變革那里的禮制，喪事要過三年才能除服，因此遲緩?！碑敃r太公也受封于齊國，五個月后就向周公報告政務(wù)。周公說：“為什么這樣迅速呢？”回答說：“我簡化了君臣之間的禮節(jié)，順從當?shù)仫L俗處理政事，（所以很快就有了結(jié)果。）”等到后來聽到伯禽報告政事遲緩，就感嘆說：“唉！魯國將來必定要北面臣服于齊國了！為政如不簡便易行，人民就不肯親近；為政簡便易行而親近人民，人民就一定會歸附?！?br/>
伯禽即位之后，有管叔、蔡叔等人作亂，淮夷、徐戎也乘機起來造反。于是伯禽率師在肸邑討伐他們，寫了《肸誓》說：“準備好你們的鎧甲和頭盔，不準破損不全，不許傷害拴著的牛馬。如果遇到狂奔亂跑的馬?；蛱油龅哪信`，不許擅自去追趕。（如果得到了，）要恭敬地送還原主。不許搶劫偷盜，翻越墻垣。三郊三隧的魯國人準備好牛馬的芻草和人吃的干糧，以及筑墻用的木柱木版，不許不足。我要在甲戌日構(gòu)筑工事去征討徐戎，不許屆時不到，否則將受到嚴厲的刑罰?！睂懲辍睹Z誓》后，不久便平定了徐戎，安定了魯國。
魯公伯禽死后，其子考公酋繼位?？脊谖凰哪耆ナ溃⑵涞芪鯙榫?，這就是煬公。煬公曾建筑茅闕門。在位六年去世，其子幽公宰繼位。幽公十四年，其弟■殺幽公而自己即位，這就是魏公。魏公在位五十年去世，其子厲公擢繼位。厲公在位三十七年去世，魯人擁立他的弟弟具，這就是獻公。獻公在位三十二年去世，其子真公濞繼位。真公十四年，周厲王荒淫無道（引起國人暴動，）逃亡到彘邑，（第二年，）共和行政。真公二十九年，周宣王即天子位。三十年，真公去世，其弟敖繼位，這就是武公。
武公九年春天，武公和長子括、幼子戲往西朝見周宣王。宣王喜愛戲，想立戲為魯國的太子。周大夫樊仲山父勸諫宣王說：“廢除長子而立少子，是不順情理；不順情理，必定違犯王命；違犯王命，一定要誅殺他。因此天子出令不可不順情理。命令行不通，則王政無法建立；推行政令而不順于情理，人民將背棄主上。下級事奉上級，年少的事奉年長的，這就是順情理。現(xiàn)在天子封建諸侯，立他的少子為嗣，這是在教百姓違背君命。如果魯國聽命，諸侯紛起效法，則王命無法實行；如果不服從而誅殺他，這是自己在否定王命。誅殺他是失誤，不誅殺也是失誤，君王應(yīng)該仔細考慮?！毙醪宦牐Y(jié)果立戲為魯國的太子。夏天，武公回國后去世，戲立為國君，這就是懿公。
懿公九年，懿公的哥哥括的兒子伯御與魯人聯(lián)合攻殺懿公，而立伯御為魯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攻打魯國，殺死了魯國君主伯御，而詢問魯國公子中能訓導諸侯的人，作為魯君的繼承人。樊穆仲說：“魯懿公的弟弟稱，恭敬鬼神，尊奉長老，辦事執(zhí)法，必問求遺訓，咨詢過去的經(jīng)驗；不違反所問求的，不違背所咨詢的?！毙跽f：“好，這樣就能訓導治理他的百姓了。”于是在夷宮冊立稱為魯君，這就是孝公。從此以后，諸侯大多違抗王命。
孝公二十五年，諸侯反叛周室，（不久，）犬戎殺死周幽王。秦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孝公去世，其子弗湟繼位，這就是惠公。
惠公三十年，晉人殺了他們的國君昭侯。四十五年，晉人又殺了他們的國君孝侯。四十六年，惠公去世，長庶子息攝政當國，代行君事，這就是隱公。當初，惠公的嫡夫人沒有兒子，他的賤妾聲子生了兒子息。息年長后，為他娶婦于宋。宋女到了魯國，惠公因她容貌美麗，奪過來作自己的妻子。生了兒子允。便將宋女升為夫人，以允為太子。等到惠公去世后，因為允年紀小的緣故，魯人共同讓息代理國政，不稱即位。
隱公五年，到棠地觀看捕魚。八年，拿許田與鄭國交換天子賞賜的祭泰山的湯沐邑祊，君子認為不合乎禮而加以譏刺。
十一年冬，公子揮向隱公進諂言說：“百姓都認為您的當政適宜，請您就正式繼位為君吧。讓我替您去殺掉子允，您封我為國相?！彪[公說：“有先君的遺命，我因為允年少而暫時代理國政。現(xiàn)在允已經(jīng)長大了，我正想經(jīng)營菟裘之地而養(yǎng)老，把國政交還給子允。”公子揮怕子允將來聽到這件事反過來殺他，于是又回過頭向子允說隱公的壞話，他說：“隱公打算正式繼位，將你除掉，請你早作打算。讓我為你去殺了隱公?！弊釉蚀饝?yīng)了他。十一月，隱公祭祀鐘巫之神，在社圃園里齋戒，住在氏家。公子揮派人到氏家中殺死了隱公，而立子允為君，這就是桓公。
桓公元年，鄭國以璧玉交換天子賞賜給魯君的許田。二年，把宋國賄賂的鼎送入太廟，君子認為不合乎禮而加以譏刺。三年，桓公派公子揮到齊國去迎娶齊女為夫人。六年，夫人生了兒子，與桓公生日同在一天，所以取名為同。同長大后，被立為太子。十六年，桓公與諸侯在曹盟會，討伐鄭國，送鄭厲公回國。
十八年春天，桓公打算出行，與夫人到齊國去。大夫申繻竭力勸止，桓公不聽，便前往齊國。齊襄公私通桓公夫人?；腹珜Ψ蛉朔浅Ｉ鷼?，夫人把這件事告訴了齊襄公。夏季四月丙子日，齊襄公設(shè)宴款待桓公，桓公飲酒醉了，齊襄公派公子彭生抱魯桓公（上車），乘機命令彭生折斷他的肋骨，桓公死在車上。魯人告訴齊君說：“我們的君主畏懼您的威嚴，不敢安居，親自到貴國去修盟好之禮。禮成而人沒有回來，又沒有地方追究罪責，請求得到彭生，以便在諸侯面前消除丑聞?！饼R人殺掉彭生來取悅魯人。魯人擁立太子同為君，這就是莊公。莊公母親魯桓夫人便留住在齊國不敢回魯國。
莊公五年冬天，討伐衛(wèi)國，護送衛(wèi)惠公回國。
八年，齊國公子糾前來投奔魯國。九年，魯人想護送公子糾回齊國即位，但比桓公小白慢了一步，桓公派兵攻打魯國，魯國形勢危急，殺死了公子糾。召忽殉死。齊君告訴魯國，把管仲活著送到齊國。魯人施伯說：“齊國希望獲得管仲，并非要殺他，將要重用他，若重用他，將來必定成為魯國的禍患。不如殺死他，把他的尸體送給齊國?！鼻f公不聽，就囚禁管仲送往齊國。齊人任管仲為相。
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沬在柯邑和齊桓公盟會，曹沬劫持齊桓公，要求歸還被侵奪的魯國的土地，盟誓完畢而釋放了桓公?；腹氡臣s，由于管仲的勸阻，結(jié)果將侵占的土地歸還魯國。十五年，齊桓公開始稱霸諸侯。二十三年，莊公到齊國去觀看祭祀社神。
三十二年，當初，莊公建造高臺下臨大夫黨氏家，莊公看見黨氏的孟女，非常喜愛她，許諾要娶她為夫人，割破手臂來立下盟誓。后來孟女生了兒子斑。斑長大以后，愛上了大夫梁氏的女兒，有一次前去看望，碰上圉人犖從墻外和梁女嬉戲。斑十分憤怒，鞭打犖。莊公聽到后說：“犖很有力氣，要將他殺掉，這是不可只鞭打就作罷的啊?！钡邊s沒能將他殺掉。這時遇上莊公得病。莊公有三個弟弟，長弟叫慶父，次弟叫叔牙，三弟叫季友。莊公娶了齊女哀姜為夫人，哀姜沒生兒子。哀姜妹妹名叫叔姜，為莊公生了兒子開。莊公沒有嫡長子繼位，喜愛孟女，想立她的兒子斑。莊公病重時，向叔牙詢問繼承人，叔牙說：“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這是魯國的慣例。慶父在，可以作為繼承人，君王何必憂慮?！鼻f公擔心叔牙要立慶父，叔牙退出后，又問季友。季友說：“讓我以生命來擁立斑?！鼻f公說：“剛才叔牙要立慶父，怎么辦？”于是季友以莊公的命令讓叔牙等待在魯大夫鍼巫氏家中。派鍼季強迫叔牙喝下毒酒，并說：“喝下此酒，你就有后代祭祀，否則你死了就沒有后代?！笔逖烙谑呛认露揪贫溃斁⑺膬鹤訛槭鍖O氏。八月癸亥日，莊公去世，季友終于立子斑為君，一如莊公所命。子斑侍喪時，住在黨氏家中。
起初慶父曾與哀姜私通，想立哀姜的妹妹的兒子開為君。等到莊公死后季友擁立子斑，十月己未日，慶父派圉人犖在黨氏家中將公子斑殺死。季友逃奔陳國。慶父終于擁立莊公子開為君，這就是湣公。
湣公二年，慶父與哀姜私通更為頻繁。哀姜與慶父暗中商量殺湣公而立慶父。慶父派卜■在武闈殺死湣公。季友聽到此事，就從陳國和湣公的弟弟申前往邾國，請求魯人接納他們。魯人想殺掉慶父。慶父害怕，逃奔到莒國。于是季友護送子申回國，立以為君，這就是釐公。釐公也是莊公的幼子。哀姜惶恐，逃奔邾國。季友用財貨前往莒國賄賂，捕捉慶父，慶父（被遣）回國，季友派人去殺慶父，慶父請求讓他出國亡命，沒被接受，季友派大夫奚斯哭著前往（轉(zhuǎn)告慶父）。慶父聽到奚斯的哭聲，便自殺了。齊桓公聽說哀姜與慶父淫亂危及魯國，于是從邾國將她召來殺掉，把她的尸體送回，在魯國陳尸示眾，魯釐公請求把她安葬。
季友的母親是陳國的女子，原先逃亡在陳國，陳國所以幫助護送季友與子申回魯國。季友將出生的時候，父親魯桓公曾使人占卜吉兇，卜者說：“是個男孩子，他的名字叫作‘友’，將來處于兩社之間，成為公室的輔弼。季友不在，魯國就不昌盛?！钡剿聛頃r，手掌上的紋路像“友”字，就取名為“友”，號稱成季。他的后人就是季氏，慶父的后人就是孟氏。
釐公元年，把汶陽、鄪邑封給季友，季友擔任相職。九年，晉國大夫里克殺了他的君主奚齊與卓子。齊桓公率領(lǐng)釐公一起去討平晉亂，到達晉國的高梁返回，立晉惠公為君。十七年，齊桓公去世。二十四年，晉文公即位。三十三年，釐公去世，其子興繼位，這就是文公。
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殺了他的父親成王，代立為楚王。三年，文公朝見晉襄公。十一年十月甲午日，魯人在咸地擊敗翟人，俘獲了長狄喬如，魯大夫富父終甥用戈抵住他的咽喉，將他殺死，把他的頭埋在子駒之門下，（這次戰(zhàn)役的主將叔孫得臣）就將兒子宣伯命名為喬如。
當初，在宋武公時，鄋瞞攻打宋國，司徒皇父率軍抵御，在長丘打敗翟人，俘獲長翟緣斯。晉國滅亡路國，俘獲喬如的弟弟棼如。齊惠公二年，鄋瞞攻打齊國，齊國的王子城父俘獲喬如的弟弟榮如，把他的頭埋在北門下。衛(wèi)人俘獲了他的小弟簡如。鄋瞞由此就滅亡了。
十五年，季文子出使到晉國。十八年二月，文公去世。文公有二妃：長妃是齊國女子，叫哀姜，生了兒子惡與視；次妃叫敬嬴，很受寵愛，生了兒子俀。俀私下事奉襄仲，襄仲想立他為君，叔仲說不行。襄仲請齊惠公幫忙，惠公新立，想拉攏魯國，就答應(yīng)下來。冬十月，襄仲殺了惡與視而立俀為君，這就是宣公。哀姜返回齊國，哭著經(jīng)過鬧市，說：“天啊！襄仲大逆不道，殺死嫡子而立庶子！”街市上的人都哭了，魯人稱她為“哀姜”。從此魯國公室逐漸衰落，三桓的勢力越來越強大。
宣公俀十二年，楚莊王日見強大，圍攻鄭國。鄭伯投降，楚莊王又恢復了鄭國。十八年，宣公去世，其子黑肱繼位，這就是成公。季文子說：“使我們殺嫡立庶而喪失強大外援的，就是襄仲?！庇捎谙逯贀砹⑿?，其子公孫歸父受到宣公寵愛。宣公打算除掉三桓的勢力，曾和晉國商量攻打三桓的事。時值宣公去世，季文子怨恨襄仲，公孫歸父便逃往齊國。
成公二年春天，齊國伐取魯國的隆邑。夏天，成公與晉郤克在鞍邑大敗齊頃公，齊國再次歸還侵奪魯國的土地。四年，成公前往晉國，晉景公對魯成公態(tài)度不恭敬。魯成公想背叛晉國而與楚國和好，有人諫阻，才作罷。十年，成公又前往晉國。晉景公去世，晉人順便留下成公送葬，魯史諱而不言。十五年，成公始與吳王壽夢在鐘離會面。
十六年，宣伯告訴晉國，想殺掉季文子。因季文子有義行，晉國不答應(yīng)。十八年，成公去世，其子午繼位，這就是襄公。這時襄公才三歲。
襄公元年，晉國立悼公為君。去年冬季，晉大夫欒書殺死了他的國君厲公。四年，襄公朝見晉君。五年，季文子去世。他的家中沒有穿絲綢的妻妾，馬廄中沒有吃糧食的馬匹，府庫中沒有金銀珠玉，他連續(xù)輔助了三位國君。君子說：“季文子真是廉潔忠實啊！”九年，與晉軍聯(lián)合攻打鄭國。晉悼公在衛(wèi)國為襄公舉行冠禮，季武子隨從襄公，輔助舉行冠禮時當司儀。十一年，三桓將公室的軍隊一分為三，各領(lǐng)一軍。十二年，魯襄公到晉國朝見。十六年，晉平公即位。二十一年，朝見晉平公。二十二年，孔丘誕生。
二十五年，齊國崔杼殺了他的國君莊公，立莊公的弟弟景公為國君。二十九年，吳國延陵季子出使魯國，問他周王室的音樂，他完全了解其中的含義，魯人對他很尊敬。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去世。同年九月，太子也死了。魯人擁立齊歸的兒子裯為君，這就是昭公。
昭公十九歲時，還有童心。穆叔不想立他，說：“太子死后，還有同母所生的弟弟可立，如無母弟，才立庶長子。年紀如果相當，就選擇賢能的，如果才能相當，就用占卜來決定。現(xiàn)在裯不是嫡系的繼承人，而且在守喪期間心中毫無哀戚，反而有喜悅之色，如果真立他為君，必然成為季氏的憂患?！奔疚渥硬宦牐降走€是立他為君。等到安葬襄公時，昭公居然三次更換喪服。君子說：“這是得不到善終的?！?br/>
昭公三年，朝見晉君來到黃河岸邊，晉平公辭謝請他回去，魯人深以為恥。四年，楚靈王在申會見諸侯。昭公托辭有病沒有前往。七年，季武子去世。八年，楚靈王建成章華臺，召見昭公。昭公前往祝賀，楚人賜予昭公珍寶（大曲之弓）；但過后反悔，又騙了回去。十二年，昭公朝見晉君到達黃河，晉平公辭謝，請他回去。十三年，楚公子棄疾殺了他的君主靈王，自己立為國君。十五年，昭公朝見晉君，晉人留下昭公為晉昭公送葬，魯人以此為恥。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到魯國的邊境狩獵，順便進入魯國求問禮制。二十一年，又朝見晉君到達黃河，晉人辭謝，請他回去。
二十五年春天，鸜鵒飛到魯國來筑巢。魯大夫師己說：“文公與成公的時候有童謠說：‘鸜鵒來筑巢，君主在乾侯。鸜鵒來進窩，君主在野郊?！?br/>
季氏與郈氏斗雞，季氏給雞套上鐵甲，郈氏給雞安上金屬爪子，（季氏的雞斗敗了，）季平子發(fā)怒，侵占了郈氏的地盤，郈昭伯也怨恨季平子。臧昭伯的弟弟臧會偽裝誣陷臧氏，躲在季氏家，臧昭伯便囚禁了季氏家臣。季平子很氣憤，囚禁了臧氏的家臣宰。臧氏、郈氏把兩家受難情況報告昭公。昭公在九月戊戌日攻打季氏，進入其宅邑。平子登臺請求說：“君王聽信讒言，沒有細察我的罪過，就要前來譴責我，請求把我放逐到沂水邊上。”昭公不答應(yīng)。又請求囚禁到鄪邑，也不答應(yīng)。再請求帶著五輛車子逃亡，仍不答應(yīng)。子家駒說：“君王還是答應(yīng)他吧。魯國的國政為季氏把持已經(jīng)很久了，他們的黨徒很多，人多就會合謀來對付你的。”昭公還是不聽。郈氏說：“一定要把他殺了?！笔鍖O氏的家臣戾問他的黨徒說：“沒有季氏和有季氏，哪種情況對我們有利？”大家都說：“沒有季氏，就沒有叔孫氏?！膘逵终f：“即然如此，我們?nèi)ゾ燃臼习?！”于是就把昭公的軍隊打敗。孟懿子聽說叔孫氏戰(zhàn)勝，也把郈昭伯殺了。郈昭伯被昭公派往孟氏家，因此孟氏抓到了他。三桓家族聯(lián)合起來攻打昭公，昭公只得逃到國外。已亥日，昭公到達齊國。齊景公說：“愿奉送一千個社來接待君王。”子家說：“拋棄周公的王業(yè)而臣服于齊，可以嗎？”因此沒有接受。子家說：“齊景公為人沒有信用，不如及早到晉國去?！闭压宦爮摹Ｊ鍖O氏到齊國會見昭公，返回魯國見到平子，平子叩頭。起初想迎回昭公，但因孟孫、季孫后悔，就沒有這么做。
二十六年春天，齊國攻打魯國，奪取鄆邑而讓昭公居住。夏天，齊景公打算送昭公回國，命令手下的人不可接受魯人的賄賂。魯大夫申豐、汝賈（暗中）答應(yīng)給齊臣高龁、子將五千庾糧食。子將對齊侯說：“魯國的群臣不能事奉魯君，發(fā)生過怪異的事。宋元公為魯君的事到晉國去，請求晉君送魯君回國，卻死在半路上。叔孫昭子也設(shè)法讓他的國君回國，結(jié)果無病而死。不知究竟是上天要拋棄魯國呢？還是魯君得罪了鬼神？希望君王暫且等待一下?！饼R景公聽從了這個建議。
二十八年，昭公往晉國去請求幫他回國。季平子與晉國六卿有私交，六卿接受季氏賄賂后，勸阻晉君，晉君決定不送魯君回國，而讓昭公住在乾侯。二十九年，昭公前往鄆邑。齊景公派人給昭公一封信，自稱為“主君”。昭公以此為恥辱，生氣而離開鄆前往乾侯。三十一年，晉人想送昭公回國，召見季平子。季平子身穿麻布衣，赤腳行走，通過六卿向晉君謝罪。六卿替季平子向晉君說：“晉國想要送昭公回國，魯國民眾不依從。”晉人便作罷。三十二年，昭公死在乾侯。魯人共同擁立昭公的弟弟宋為國君，這就是定公。
定公即位，趙簡子問史墨說：“季氏會滅亡嗎？”史墨回答說：“不會滅亡。季友對魯國有很大功勞，受封于鄪邑，作了上卿，直到文子、武子，一代又一代地擴充他的基業(yè)。魯文公去世時，東門遂殺掉嫡子立了庶子為魯君，魯君從這時起就喪失國政大權(quán)。國政被季氏所把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歷四位國君了。百姓不知道國君，國君怎么能夠掌握國家大權(quán)！因此做君王的，要謹慎地對待車服器物和爵位名號，不可輕易給予別人?！?br/>
定公五年，季平子去世。陽虎懷私憤，囚禁季桓子，和他訂立盟約后，才釋放了他。七年，齊軍攻打魯國，奪取鄆邑，作為魯國陽虎的封邑，讓他參與政事。八年，陽虎想將三桓的嫡系繼承人全部殺光，而改立與他要好的庶子來取代嫡系繼承人；用車子載季桓子行，想乘機將他殺掉，桓子利用詐謀得以脫身。三桓于是聯(lián)合起來攻打陽虎，陽虎占據(jù)陽關(guān)。九年，魯人攻打陽虎，陽虎逃到齊國，不久又投奔晉國趙氏。
十年，定公與齊景公在夾谷盟會，孔子主持禮贊。齊人打算襲擊魯君，孔子按照禮儀登上臺階，制止齊國的淫樂，齊侯畏懼，停止了襲擊，并歸還侵奪魯?shù)耐恋?，表示道歉。十二年，定公派仲由毀掉三桓的城墻，收繳他們的鎧甲兵器。孟氏不肯毀城，就派兵前往攻打，沒有攻下來，只好作罷。季桓子接受齊國贈送的女樂隊，孔子便離開魯國。十五年，定公去世，其子將繼位，這就是哀公。
哀公五年，齊景公去世。六年，齊國田乞殺了他的國君孺子。七年，吳王夫差國勢日強，攻打齊國，到了繒地，向魯人索取牛、羊、豬各百頭。季康子派子貢去說服吳王與太宰嚭，以禮節(jié)折服了他們。吳王說：“我斷發(fā)文身，不能用禮儀來要求我?！庇谑亲髁T。
八年，吳國為鄒國而討伐魯國，打到國都的城下，訂立盟約后離去。齊國攻打魯國，奪取了三個城邑。十年，魯國攻打齊國南部邊境。十一年，齊國攻打魯國。季氏任用冉有建立戰(zhàn)功，于是想到孔子，孔子從衛(wèi)國返回魯國。十四年，齊國田常在俆州殺死了他的國君簡公?？鬃诱埱篝斁杀懛ヌ锍?，哀公不聽。十五年，派子服景伯為使臣，子貢為副使，出使齊國，齊國歸還了侵占的魯國土地。田常初任齊相，打算安撫諸侯。十六年，孔子去世。二十二年，越王句踐消滅了吳王夫差。
二十七年春天，季康子去世。夏天，哀公擔心三桓的勢力，想利用諸侯的力量來剝奪三桓的勢力，三桓也怕哀公發(fā)難，以致君臣之間的隔閡很深。哀公到陵阪去游玩，在街上遇見孟武伯，哀公說：“請問我將會死嗎？”孟武伯回答說：“不知道?！卑Ч肜迷饺藖砉ゴ蛉?。八月，哀公到有山氏那里。三桓攻打哀公，哀公逃跑到衛(wèi)國，又離開衛(wèi)國前往鄒國，接著前往越國。魯國人迎接哀公回國，死在有山氏家中。其子寧繼位，這就是悼公。
悼公時，三桓得勢，魯君有如小侯，地位低于三桓家族。十三年，三晉消滅了智伯，瓜分他的土地而占有晉國。
三十七年，悼公去世，其子嘉繼位，這就是元公。元公二十一年去世，其子顯繼位，這就是穆公。穆公三十三年去世，其子奮繼位，這就是共公。共公二十二年去世，其子屯繼位，這就是康公?？倒拍耆ナ?，其子匽繼位，這就是景公。景公二十九年去世，其子叔繼位，這就是平公。這時六國都已稱王。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去世。二十年，平公去世，其子賈繼位，這就是文公。文公元年，楚懷王死于秦國。二十三年，文公去世，其子讎繼位，這就是頃公。
頃公二年，秦國攻下楚國的郢都，楚頃王將國都東遷到陳。十九年，楚國攻打魯國，奪取了徐州。二十四年，楚考烈王消滅了魯國。頃公逃亡，遷居下邑，成為平民百姓，魯國的宗廟斷絕祭祀。頃公死于柯邑。
魯國從周公開始到頃公止，共傳了三十四代。
太史公說：我聽說孔子曾這樣說：“魯國的禮儀之道真是衰落到了極點！洙泗之間爭吵不息啊?！笨匆豢磻c父以及叔牙在閔公時的行為，是多么乖亂呀！隱公桓公的事；襄仲殺嫡立庶的事；三桓雖北面稱臣，卻親自率兵攻打昭公，昭公因此出逃。至于魯國傳統(tǒng)的揖讓之禮依舊實行著，但做起事情來又是何等的暴戾啊！
【注釋】〔1〕“周”，地名。在今陜西岐山縣北。其地本為太王所居，后為周公采邑。“旦”，名。輔佐周文、武、成王，嫡子封于魯，次子食采周邑，世為王室卿士。〔2〕“周武王”，姬姓。名發(fā)。繼承其父文王遺志，滅商，建立西周王朝。詳本書《周本紀》?！?〕“文王”，名昌。周武王之父。商末周族領(lǐng)袖。為西伯，又稱伯昌。詳見本書《周本紀》。〔4〕“盟津”，又名孟津。古黃河津渡。在今河南孟縣西南。相傳周武王伐紂，在此盟會諸侯并渡河，故名盟津?！?〕“紂”，商朝最后一位君主。名受，號帝辛，史稱紂王。帝乙之子。詳本書《殷本紀》?！?〕“牧野”，一作坶野，在今河南淇縣西南。〔7〕“《牧誓》”，《尚書》篇名，記載周武王在牧野率軍同商紂作戰(zhàn)的誓辭。有學者認為，此篇記錄王言，說它由周公佐之而作，沒有證據(jù)?！?〕“鉞”，音yu8，古代兵器。青銅制，圓刃，木柄，持以砍斫，類似斧。盛行于商及西周?！?〕“召”，音sh4o。“召公”，又作邵公、召康公。周朝燕國始祖。與周同姓，名奭（音sh@）。因采邑在召（今陜西岐山縣西南），稱為召公或召伯。詳本書《燕召公世家》。〔10〕“釁”，音x@n。以牲血祭祀曰釁?！吧纭?，土神?！搬吷纭保陨郎缰Y?！?1〕“箕”，音j9?！盎印?，紂王的諸父。官太師。封于箕（今山西太谷東北）。詳本書《殷本紀》及《宋微子世家》?！?2〕“管叔、蔡叔”，管叔，名鮮；蔡叔，名度。二人皆為周武王之弟。武王克殷后，封叔鮮于管（今河南鄭縣），叔度于蔡（今河南東北部），成為周初三監(jiān)之二。詳本書《管蔡世家》。〔13〕“殷祀”，殷商的祭祀?！?4〕“昊”，音h4o?！吧訇弧?，傳說古代東夷族首領(lǐng)。名摯（一作質(zhì)）。西漢末《世經(jīng)》始稱其為金天氏。東夷族以鳥為圖騰，相傳少昊以鳥名官。其后代甚多，有己、嬴、偃諸姓，己姓之后有莒、嬴姓之后有郯等二十余國?！扒贰?，今山東曲阜縣。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1〕武王有疾，不豫，〔2〕群臣懼，太公、召公乃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薄?〕周公于是乃自以為質(zhì)，〔5〕設(shè)三壇，〔6〕周公北面立，〔7〕戴璧秉圭，〔8〕告于太王、王季、文王?！?〕史策祝曰：〔10〕“惟爾元孫王發(fā)，勤勞阻疾。若爾三王是有負子之責于天，〔11〕以旦代王發(fā)之身。旦巧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王發(fā)不如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汝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敬畏。無墜天之降葆命，〔12〕我先王亦永有所依歸。今我其即命于元龜，〔13〕爾之許我，我以其璧與圭歸，以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圭。”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發(fā)，于是乃即三王而卜。卜人皆曰吉，發(fā)書視之，〔14〕信吉。周公喜，開籥，〔15〕乃見書遇吉。周公入賀武王曰：“王其無害。旦新受命三王，維長終是圖。茲道能念予一人。”〔16〕周公藏其策金縢匱中，〔17〕誡守者勿敢言。明日，武王有瘳?！?8〕【注釋】〔1〕“集”，通“輯”。輯睦、安定之義。〔2〕“豫”，音y），悅樂、安適?！?〕“太公”，即呂尚。姜姓。名望，又稱師尚父。周朝齊國始祖。詳本書《齊太公世家》?！翱姟?，音m）?！渡袝纷鳌澳隆??！翱姴贰保\敬地占卜?！?〕“戚”，悲傷，此處可釋為感動?！?〕“質(zhì)”，《尚書》作“功”。段玉裁謂讀作“周鄭交質(zhì)”之質(zhì)（《古文尚書撰異》）。即以自身作人質(zhì)?！?〕“壇”，音t2n，土筑的高臺。古時用于祭祀及朝會、盟誓等大事?！?〕“北面立”，朝北方站著?！渡袝酚凇叭龎毕掠小盀閴谀戏剑泵?，周公立焉”一段文字，知周公又于南面起了一座壇，他面朝北站于其上?！?〕“璧”、“圭”，皆古玉器。璧平圓、正中有孔（邊寬于孔）；圭長條形，上端作三角狀。皆為古代用于朝聘、祭祀、喪葬等活動的禮器?！?〕“太王”，古公亶父。周文王的祖父，周族的領(lǐng)袖?！巴跫尽保練v，古公亶父之少子，文王之父。詳本書《周本紀》、《吳太伯世家》等?！?0〕“史”，史官，或稱作冊。掌管祭祀和記事、冊命等事?！安摺保ā皟浴?，即簡書，周公所作?！白！?，即宣讀簡書，以告三王?！?1〕“負子之責”，《尚書》作“丕子之責”。俞樾謂“負子”為諸侯疾病之名，子即民，意為憂民不能再子之，因此負子本意為不子，“不”與“丕”通用（《群經(jīng)平議》）。這里說三王在天上有了病需要人扶持，周公愿替武王擔當這個責任?！?2〕“葆”，通“寶”。“葆命”即寶命?！?3〕“元龜”，大龜。古人占卜的工具?！?4〕“書”，卜兆的記錄，即占兆之辭?！?5〕“籥”，音yu8，鎖鑰?！?6〕“予一人”，古代帝王的自稱。本作“余一人”?！坝琛睘椤坝唷钡募俳?。此處當為周公自稱?！?7〕“縢”，音t6ng，封緘之義?！敖鹂g”，金質(zhì)封緘。〔18〕“瘳”，音ch#u，病愈。
其后武王既崩，成王少，在強葆之中?！?〕周公恐天下聞武王崩而畔，〔2〕周公乃踐阼代成王攝行政當國?！?〕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國曰：“周公將不利于成王?！敝芄烁嫣⒄俟珚]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攝行政者，〔4〕恐天下畔周，無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三王之憂勞天下久矣，于今而后成。武王蚤終，〔5〕成王少，將以成周，我所以為之若此?！庇谑亲湎喑赏?，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魯?！?〕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一沐三捉發(fā)，一飯三吐哺，〔7〕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br/>
【注釋】〔1〕“強葆”，通“襁褓”。包裹小孩、系于背上的用具。成王即位時的年齡，古來多歧說?！盾髯印分^成王行冠禮（成年之禮）后周公反籍?？梢姵赏跫次粫r已是十幾歲的少年。“在強葆之中”應(yīng)是司馬遷受當時夸張的傳說和《尚書》學家的師說的蒙蔽所致。又據(jù)《路史·發(fā)揮》引《古本竹書紀年》，武王卒年五十四歲。成王既為長子，且母弟尚有數(shù)人，故應(yīng)在二三十歲。顧頡剛認為，成王年不甚長，周公在嚴重的局勢下稱王而治，乃是戰(zhàn)國以下人由古代傳下來的歷史中逐漸演變出的傳說；而成王在襁褓之中，周公背負其上朝，則是秦漢間人把這個故事極度夸張的結(jié)果（見《周公執(zhí)政稱王》）。〔2〕“畔”，通“叛”?！?〕“阼”，音zuò。古代廟、寢堂前兩階，主階在東（即阼），天子諸侯進行各種活動，皆由東階升降。“踐阼”，引申為天子登位。又作“踐祚”。“攝”，代理。按，此言成王年幼（一說為服喪三年）不能主天子事，由叔父周公暫為代行天子職務(wù)。但學術(shù)界大多認為周公非代理，而在武王死后即稱王，這可從《尚書》的幾篇周初誥辭、先秦典籍以及銅器銘文中得到證明?！?〕“辟”，通“避”?！?〕“蚤”，通“早”。“蚤終”，早逝。引申為沒過多久便死去?！?〕“伯禽”，周公的長子，亦稱禽父?！棒敗保莘鈬?。在今山東西南部，都曲阜?！?〕“哺”，音b（，即口中所含食物?！耙汇迦桨l(fā)，一飯三吐哺”，洗頭時三次抓起頭發(fā)，吃飯時三次吐出嘴里的食物，起身接待來朝見的人。比喻政務(wù)繁忙，治事勤勉，待人恭敬。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收殷余民，以封康叔于衛(wèi)，〔3〕封微子于宋，〔4〕以奉殷祀。寧淮夷東土，二年而畢定?！?〕諸侯咸服宗周?！?〕【注釋】〔1〕“淮夷”，古民族名。居于淮河下游一帶。西周時曾與徐戎（也是居于淮河中下游的少數(shù)民族）多次聯(lián)合抗周。春秋后附于楚?！?〕“誥”，音g4o，為古代一種訓誡勉勵的文告，用于上對下?！啊洞笳a》”，《尚書》篇名。為周公東征前對諸侯和王朝官吏發(fā)表的講話，經(jīng)史官筆錄而成。它借占卜吉兆振作士氣。等于誓師文告?！?〕“康叔”，名封，周武王之弟。初封于康（今河南禹縣西北），故稱康叔。“衛(wèi)”，康叔封國。在今河南北部地區(qū)，以商故都朝歌（今河南淇縣）為都。并封給殷民七族。詳本書《衛(wèi)康叔世家》及《左傳》定公四年?！?〕“微子”，名啟（漢避景帝諱作開），商紂的庶兄。初封于微（今山東梁山西北）。因見商朝將亡，數(shù)諫紂王，王不聽，遂出走。“宋”，微子封國，亦或稱商。子姓。在衛(wèi)國東南，有今河南東部和山東、江蘇、安徽間地。都商丘（今河南商丘）。詳本書《宋微子世家》及《尚書·微子》。〔5〕“二年”，《尚書·金縢》言“周公居東二年”，《詩經(jīng)·豳風》言周公東征三年。梁玉繩謂司馬遷以居東為東征，“二年”當作“三年”（《史記志疑》，下簡稱《志疑》）。瀧川資言謂一以月計，一以歲言（《史記會注考證》，下簡稱《考證》）?！?〕“宗周”，周為諸侯所宗仰，故王都所在稱宗周。一般把文王所建之豐與武王所建之鎬（今陜西西安市西、長安縣西北）合稱宗周。
天降祉福，〔1〕唐叔得禾，〔2〕異母同穎，〔3〕獻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饋周公于東土，〔4〕作《饋禾》?！?〕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6〕作《嘉禾》?！?〕東土以集，周公歸報成王，乃為詩貽王，命之曰《鴟鸮》?！?〕王亦未敢訓周公?！?〕【注釋】〔1〕“祉”，音zh！，福。〔2〕“唐叔”，名虞，字子于，周成王之弟。周朝晉國始祖。成王滅唐后，把懷姓九宗和原夏朝建都地區(qū)封給他，國號晉（今山西南部）。詳本書《晉世家》及《左傳》定公四年?！?〕“異母”，《尚書序》作“異畝”?！澳浮迸c“畝”通。“穎”，音y！ng，帶芒的谷穗?！?〕“饋”，音ku@，饋贈?！?〕“《饋禾》”，《尚書》篇名。今亡?！?〕“嘉”，《尚書序》作“旅”；本書《周本紀》作“魯”?！奥谩惫抛鳌棒敗?。陳述之義?！?〕“《嘉禾》”，《尚書》篇名。今亡?！?〕“《鴟鸮》”，音ch9xi1o。詩存《詩經(jīng)·豳風》。〔9〕“訓”，《尚書》作“誚（音qi4o）”，一說“訓”為“誚”之訛。“誚”，責問。因周公作詩有諷諫之意，成王心中不滿，又不好責怪他。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1〕王朝步自周，至豐，〔2〕使太保召公先之雒相土?！?〕其三月，周公往營成周雒邑，〔4〕卜居焉，曰吉，遂國之。
【注釋】〔1〕“成王七年”，瀧川資言謂司馬遷以意補。《尚書大傳》云周公攝政五年營成周，與此不同。蓋五年開工而七年完工（《考證》）?！岸乱椅础?，二月乙未日。〔2〕“豐”，豐京。周文王伐崇侯虎后自岐（今陜西岐山縣東北）遷此。在今陜西長安縣西北灃河以西。與武王所建之鎬同為西周國都?！?〕“太保”，官名。西周設(shè)。為輔弼國君的官?！蚌谩保蛔髀?。洛水北岸，今河南洛陽市一帶都稱雒?！?〕“成周雒邑”，傳統(tǒng)說法，西周的東都包括兩部分：一成周，周公所筑，遷殷民于此，傳說故址在今河南洛陽市東郊白馬寺之東，漢魏雒陽城故址一帶；一王城，故址在今洛陽市西王城公園一帶。實際上，成周者乃表周業(yè)之成，是與豐鎬所在之宗周相對而言之周王朝的東都。王城在成周之中，是東都的宗廟宮寢所在。殷民所居，在王城之東郊。雒邑，在雒所營之邑，即成周。猶今人言“首都北京”。參看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
成王長，能聽政。于是周公乃還政于成王，成王臨朝。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諸侯。〔1〕及七年后，還政成王，北面就臣位，〔2〕躳躳如畏然?！?〕【注釋】〔1〕“南面倍依以朝諸侯”，古代以北位最尊，為天子所居。此時周公在王位，故位北面南而朝諸侯?！氨丁奔簇摗！耙馈?，斧依，又作扆（音y！）。古代帝王置于門窗之間類似屏風的器具，因上面有斧形文，故名?！?〕“北面”，古代臣子朝見君主時居南位，面向北，故“北面”即稱臣于人之義?！?〕“躳躳”，音qi$ngqi$ng，恭敬謹慎貌。
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沉之河，〔1〕以祝于神曰：“王少未有識，奸神命者乃旦也?！币嗖仄洳哂诟?。〔2〕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3〕周公奔楚?！?〕成王發(fā)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注釋】〔1〕“揃”，音ji3n，又作“■”，修剪?！霸椤保ā白Α?。“自 揃其蚤”，剪掉自己的指甲。〔2〕“府”，古代帝王藏書之所。“藏其策于府”，將祝告的冊文藏于府中?！?〕“譖”，音z8n，進讒言、說人壞話?！?〕“楚”，楚地。一說終南山（今陜西戶縣、周至以南）又名楚山，武王墓在其附近，周公因流言出居，依于王季、武王之墓地?！?〕“成王發(fā)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事又見本書《蒙恬傳》?！渡袝そ鹂g》記周公因武王病藏冊而祝之事，后緣《金縢》之文而演出禱成王病事。蓋一事分化成為兩事耳。
周公歸，恐成王壯，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1〕作《毋逸》?！?〕《毋逸》稱：“為人父母，為業(yè)至長久，子孫驕奢忘之，以亡其家，為人子可不慎乎！故昔在殷王中宗，〔3〕嚴恭敬畏天命，自度治民，〔4〕震懼不敢荒寧，故中宗饗國七十五年?！?〕其在高宗，〔6〕久勞于外，為與小人?！?〕作其即位，乃有亮闇，〔8〕三年不言，〔9〕言乃歡，不敢荒寧，密靖殷國，〔10〕至于小大無怨，故高宗饗國五十五年?！?1〕其在祖甲，〔12〕不義惟王，久為小人于外，知小人之依，能保施小民，不侮鰥寡，〔13〕故祖甲饗國三十三年?！薄抖嗍俊贩Q曰：“自湯至于帝乙，〔14〕無不率祀明德，帝無不配天者?！?5〕在今后嗣王紂，誕淫厥佚，不顧天及民之從也?！?6〕其民皆可誅。”“文王日中昃不暇食，〔17〕饗國五十年。”作此以誡成王。
【注釋】〔1〕“《多士》”，《尚書》篇名。按其文，乃周公誡殷商貴族，非告誡成王?！?〕“《毋逸》”，《尚書》篇名。又作《無逸》、《無佚》。〔3〕“殷王中宗”，據(jù)甲骨卜辭，即商王祖乙（太戊之孫、河亶甲之子）。本書《殷本紀》指為太戊，誤。辨見王國維《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xù)考》?！?〕“度”，法度。〔5〕“饗”，音xi3ng，通“享”?！梆媷?，當政，在位?！?〕“高宗”，商王武丁。商朝第二十三個王，盤庚弟小乙之子。詳本書《殷本紀》?！?〕“小人”，王朝貴族對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勞動人民的蔑稱。〔8〕“闇”，音1n。“亮闇”，又作“亮陰”、“諒闇”、“梁闇”等。一說為帝王居喪，沉默不語。一說為兇廬，梁即楣，闇即廬，守喪之處?！?〕“三年不言”，自來有兩種解釋。一說據(jù)《論語·憲問》，謂君薨，百官總己以聽于冢宰三年。即新王守喪三年，其間不問政事。一說據(jù)《國語·楚語》，謂武丁三年之中默以思道，以圖殷之復興，旁求四方賢士，終得傅說。本書《殷本紀》從后說?！?0〕“密”，安定?！熬浮保鬸@ng，亦安定。〔11〕“五十五年”，《尚書·無逸》作“五十九年”?！?2〕“祖甲”，商朝第二十五個王。武丁之子。詳本書《殷本紀》?！?3〕“鰥寡”，音gu1ngu3。老而無妻為鰥、無夫為寡。引申指年老而窮苦無告者。〔14〕“湯”，成湯。子姓。名履，又稱天乙。商代開國之君。傳十七代，三十一王，至紂為周所滅。“帝乙”，商代第三十個王，商紂之父。詳本書《殷本紀》?！?5〕“天”，天帝?！芭涮臁?，古代帝王以為自己是天的兒子，行為受天帝意旨支配，不與天意悖違為配天。〔16〕“之從”，《集解》徐廣說，一作“敬之”。“不顧天及民之從”，不顧及天命和百姓的依從?！?7〕“昃”，音z8，日西斜?！叭罩嘘尽?，過了中午之后。
成王在豐，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于是周公作《周官》，〔1〕官別其宜。作《立政》，〔2〕以便百姓?！?〕百姓說?！?〕【注釋】〔1〕“《周官》”，《尚書》篇名。應(yīng)是談官制之文。漢人尚引其篇名，已佚?，F(xiàn)存《尚書》中的是東晉所造偽篇。〔2〕“《立政》”，《尚書》篇名。“政”同“正”，意為官長?！傲⒄奔唇⒐匍L。周公在該篇之中總結(jié)夏、商任用官員的得失，及周朝任用官員的經(jīng)驗，提出今后要怎樣建置任用高級官員?！?〕“百姓”，百官。古代民無姓，有姓者皆有土有官爵。其后民亦有姓，因此庶民也稱百姓?！?〕“說”，音yu8，通“悅”。周公在豐，病，將沒，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敝芄茸洌赏跻嘧專嶂芄诋?，〔1〕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注釋】〔1〕“畢”，畢原。在今陜西咸陽、西安渭水兩岸。傳說文、武、周公旨葬于渭水南岸畢原之上。周初王季建都、畢公高所封皆于渭水北岸，又稱咸陽原。〔2〕“予小子”，古代帝王自謙之稱，對先王或長輩而言。
周公卒后，秋未獲，暴風雷，〔1〕禾盡偃，〔2〕大木盡拔。周國大恐。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3〕王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史百執(zhí)事，〔5〕史百執(zhí)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背赏鯃?zhí)書以泣，曰：“自今后其無繆卜乎！昔周公勤勞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6〕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迎，〔7〕我國家禮亦宜之?！蓖醭鼋?，〔8〕天乃雨，反風，禾盡起。二公命國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筑之?！?〕歲則大孰。〔10〕于是成王乃命魯?shù)媒技牢耐?。?1〕魯有天子禮樂者，以褒周公之德也。
【注釋】〔1〕“暴風雷”，《尚書·金縢》作“雷電以風”，故下文云“天乃雨”。〔2〕“偃”，音y3n，倒下、臥倒?！?〕“成王與大夫朝服”，《尚書》作“王與大夫盡弁”?！俺保环N玄冠服，指玄冠、緇衣、素裳之服。用途不限于朝會?！?〕“功”，即“質(zhì)”，見前注?！?〕“二公”，太公、召公?！笆贰?，史官?！皥?zhí)事”，祭祀時擔任專職的官員。“史百執(zhí)事”，當初跟從周公占卜請命的眾官員。所以成王要向他們詢問實情。〔6〕“予幼人”，予小子?！?〕“朕”，音zh8n，古人自稱之詞，自秦始皇起專用為帝王自稱?！半扌∽印保栊∽??！?〕“王出郊”，王出城到郊外行祭天大禮。〔9〕“筑”，《集解》引徐廣說，拾也?！?0〕“孰”，音sh*，通“熟”?！按笫搿保筘S收?！?1〕“郊祭文王”，于郊外行祭天之禮，并立文王之廟祭祀。按此皆天子之禮，魯為諸侯，本不得享有之。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1〕是為魯公。魯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魯，三年而后報政周公。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然后除之，〔2〕故遲。”太公亦封于齊，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為也。”及后聞伯禽報政遲，乃嘆曰：“嗚呼，魯后世其北面事齊矣！夫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注釋】〔1〕“子伯禽固已前受封”，伯禽為周公嫡長子，就封于魯。次子留相王室，世代為周公?！?〕“喪三年然后除之”，古禮，居喪三年，要穿專門的喪服，到期才能脫去。
伯禽即位之后，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并興反。〔1〕于是伯禽率師伐之于肸，〔2〕作《肸誓》，〔3〕曰：“陳爾甲胄，無敢不善。無敢傷牿?！?〕馬牛其風，〔5〕臣妾逋逃，〔6〕勿敢越逐，敬復之?！?〕無敢寇攘，〔8〕逾墻垣。魯人三郊三隧，〔9〕歭爾芻茭、糗糧、楨干，〔10〕無敢不逮。〔11〕我甲戌筑而征徐戎，無敢不及，有大刑?！弊鞔恕睹Z誓》，遂平徐戎，定魯。
【注釋】〔1〕“徐戎”，見前“淮夷”注?！?〕“肸”，音ｂ@，古邑名。亦作粊、費、■、肸。在曲阜東，今山東費縣西北。后來成為魯大夫季氏采邑?！?〕“《肸誓》”，《尚書》篇名。記錄在費地誓師之辭。今傳本作“《費誓》”?！?〕“牿”，音g），施以梏桎的牛、馬。載重駕車的牛馬休息時將其腳拴住，使不能遠走?！?〕“風”，古注云“放”，言牲畜發(fā)情時狂跑追奔?！?〕“臣妾”，使役之奴隸，男稱臣、女稱妾?！板汀保鬮&，逃亡?！板吞印保油龅淖锶??！?〕“敬”，《尚書》作“祗”?！?〕“寇”，劫取?！叭痢?，音r3ng，竊奪。〔9〕“三郊三隧”，“隧”又作“遂”。郊、隧皆為古代的行政區(qū)劃：邑外為郊，郊外為隧。為出征時兵源所出。天子六軍，出于六鄉(xiāng)（即六郊），以六隧補充之；諸侯三軍，出于三鄉(xiāng)，以三隧補充之。一說為魯東、西、南三方的近郊和遠郊。〔10〕“歭”，音zh@，又作“峙”，儲備之義?！捌c茭”，音ch*ji1o，喂牲口的草料?！棒芗Z”，人吃的干糧。“楨”，音zh5n。“楨干”，筑墻所用木柱，兩端的為楨，兩旁的為干。〔11〕“逮”，音ｄ4i，及、到。引申為充足。
魯公伯禽卒，子考公酋立?？脊哪曜?，立弟熙，是謂煬公。〔1〕煬公筑茅闕門。〔2〕六年卒，子幽公宰立。幽公十四年，幽公弟■殺幽公而自立，〔3〕是為魏公。魏公五十年卒，子厲公擢立。〔4〕厲公三十七年卒，魯人立其弟具，是為獻公。獻公三十二年卒，子真公濞立?！?〕【注釋】〔1〕“煬”，音y2ng?！?〕“茅”，一作“第”，又作“夷”。古文“雉”、“茅”、“夷”三字通用?！懊╅T”，即《春秋》所謂“雉門”?！瓣I”，音qu8。亦謂之“觀”。“茅闕門”，即《春秋》定公二年之“雉門兩觀”。諸侯宮門有三：庫門、雉門、路門。外朝在雉門外（詳見《考證》）?！?〕“■”，音f8i?！?〕“擢”，音zhu$?！?〕“濞”，音b@。
真公十四年，周厲王無道，〔1〕出奔彘，〔2〕共和行政。〔3〕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真公卒，弟敖立，是為武公。
【注釋】〔1〕“周厲王”，西周第十位君王。名胡（又作■）。周穆王四世孫。詳本書《周本紀》?！?〕“彘”，音zh@，古地名。在今山西霍縣。公元前八四一年國人起義，周厲王逃至此，后死于此地?！?〕“共和行政”，自周厲王被逐至周宣王執(zhí)政，中間十四年號“共和”?！肮埠汀泵Q由來有兩說：一說由周、召二公共同執(zhí)政，故號“共和”，見本書《周本紀》。一說厲王出奔后，由共伯和代理政事，故號“共和”，見《竹書紀年》。共和元年（公元前八四一年）為中國歷史上有確切紀年的開始?！吨疽伞分^此上當有“十五年”三字?！?〕“周宣王”，西周第十一位君王。名靖（又作靜）。周厲王之子。在位四十六年。詳本書《周本紀》。
武公九年春，武公與長子括，少子戲，西朝周宣王。宣王愛戲，欲立戲為魯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諫宣王曰：〔1〕“廢長立少，不順；不順，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誅之：故出令不可不順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將棄上。夫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為順。今天子建諸侯，立其少，是教民逆也。若魯從之，諸侯效之，王命將有所壅；若弗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誅之亦失，不誅亦失，王其圖之?！毙醺ヂ?，卒立戲為魯太子。夏，武公歸而卒，〔2〕戲立，是為懿公?！?〕【注釋】〔1〕“樊”，音f2n，地名。在今河南濟源縣東南?！胺偕礁浮?，又稱樊穆仲，即周樊侯。周宣王所封，為宣王卿士?！对娊?jīng)·大雅·烝民》頌揚了他的功德?！?〕“夏，武公歸而卒”，前云“武公九年春”，此處“夏”云云非九年事，當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為“十年”之事?！?〕“懿”，音y@。
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與魯人攻弒懿公，〔1〕而立伯御為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魯，殺其君伯御，而問魯公子能道順諸侯者，〔2〕以為魯后。樊穆仲曰：“魯懿公弟稱，〔3〕肅恭明神，敬事耆老；〔4〕賦事行刑，必問于遺訓而咨于固實；〔5〕不干所問，〔6〕不犯所咨。”宣王曰：“然，能訓治其民矣。”乃立稱于夷宮，〔7〕是為孝公。自是后，諸侯多畔王命。
【注釋】〔1〕“伯御”，“御”，音y4。同“迓”?！?〕“道”，導?！绊槨庇肿鳌坝枴??！暗理槨?，訓導?！?〕“稱”，音ch8ng?！?〕“耆”，音q0，即老。“耆老”，特指受尊敬的老人?！?〕“固”，又作“故”?！肮虒崱保瑲v史故事，即往事中的經(jīng)驗教訓。〔6〕“干”，冒犯、違背?！?〕“夷宮”，周宣王祖父夷王廟。古代受爵冊命儀式都在宗廟中舉行。
孝公二十五年，諸侯畔周，犬戎殺幽王。〔1〕秦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孝公卒，子弗湟立，〔3〕是為惠公。
【注釋】〔1〕“犬戎”，即畎戎，又稱畎夷、昆夷等。古戎族的一支。殷周時居于我國西部（今陜西西北、甘肅東南一帶），是商周兩朝的勁敵?！坝耐酢保麑m涅。周宣王之子。西周第十二位君王。詳本書《周本紀》?！?〕“秦”，國名。開國君主是秦莊公之子秦襄公，因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被周分封為諸侯。襄公子文公擊退犬戎，占有岐山以西地。春秋時建都于雍（今陜西鳳翔縣），占有今陜西中部和甘肅東南端。秦穆公曾攻滅十二國，稱霸西戎。詳本書《秦本紀》。〔3〕“弗湟”，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作“弗湦”。
惠公三十年，晉人弒其君昭侯?！?〕四十五年，晉人又弒其君孝侯?！?〕四十六年，惠公卒，長庶子息攝當國，〔3〕行君事，是為隱公。初，惠公適夫人無子，〔4〕公賤妾聲子生子息?！?〕息長，為娶于宋?！?〕宋女至而好，〔7〕惠公奪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為夫人，以允為太子。及惠公卒，為允少故，魯人共令息攝政，不言即位。
【注釋】〔1〕“晉”，春秋諸侯國。姬姓。建都于翼（今山西翼城縣）。詳前“唐叔”注。“昭侯”，春秋晉國君。名伯。周平王功臣晉文侯之子。分封叔父成師于曲沃（今山西聞喜縣東北），造成晉國分裂局面。后被曲沃武公所殺?！?〕“孝侯”，名平。昭侯之子?！?〕“庶子”，妾所生之子。“長庶子”，庶子中的長子?！跋ⅰ保对娛琛?、《左傳釋文》、《榖梁傳疏證》引《魯世家》俱作“息姑”，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亦作“息姑”，《年表》及《世家索隱》均引《世本》謂隱公名息姑。則今本《世家》無“姑”字，蓋唐以后所脫?！?〕“適”，音d0，通“嫡”?！斑m夫人”，正妻。〔5〕“聲子”，“聲”為謚，“子”，母家姓。則聲子為宋國女?！蹲髠鳌冯[公元年稱“繼室以聲子”，是為續(xù)娶，與“賤妾”不同?！?〕“宋”，古國名。春秋時宋襄公曾企圖稱霸未成，此后國勢衰弱。詳前“封微子于宋”注。〔7〕“好”，善、美。這里指宋女貌美。
隱公五年，觀漁于棠?！?〕八年，與鄭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許田，〔2〕君子譏之?！?〕【注釋】〔1〕“棠”，春秋魯邑。又稱唐。在今山東魚臺縣東?！?〕“鄭”，古國名。姬姓。開國君主是周宣王之弟鄭桓公。后鄭武公即位，都新鄭（今河南新鄭縣）。詳本書《鄭世家》?！疤健保刺┥??！暗p”，音b5ng。周王賜鄭桓公，作為在天子祭泰山時助祭的湯沐邑。在今山東費縣東?！霸S田”，周成王營東都，賜周公，以為魯君朝見天子時朝宿之邑。在今河南許昌市東南?！芭c鄭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許田”，鄭莊公見周王泰山之祀久已廢棄，祊無所用之，且遠離鄭國，而許田近，因欲以祊易許田。本書《鄭世家》謂“莊公怒周弗禮，與魯易祊許田”，可備一說。按是年鄭歸魯?shù)p，易許田在四年后。〔3〕“君子譏之”，《榖梁傳》謂祊者，鄭伯之所受命于天子；許田，乃魯之朝宿之邑。天子在上，諸侯不得以地相與，故君子譏之。
十一年冬，公子揮諂謂隱公曰：〔1〕“百姓便君，君其遂立。吾請為君殺子允，君以我為相?！薄?〕隱公曰：“有先君命。吾為允少，故攝代。今允長矣，吾方營菟裘之地而老焉，〔3〕以授子允政。”揮懼子允聞而反誅之，乃反譖隱公于子允曰：“隱公欲遂立，去子，子其圖之。請為子殺隱公?！弊釉试S諾。十一月，隱公祭鐘巫，〔4〕齊于社圃，〔5〕館于氏?！?〕揮使人弒隱公于氏，而立子允為君，是為桓公。
【注釋】〔1〕“公子揮”，又作“公子翚”。字羽父。魯公子?！?〕“相”，《左傳》作“太宰”。官名。即宰相。協(xié)助諸侯管理政事?！?〕“菟裘”，音t*qi*。地名。春秋魯邑。在今山東泗水縣北?！?〕“鐘巫”，神名。據(jù)《左傳》，鄭大夫尹氏立以為祭主?！?〕“齊”，即“■”。古人祭祀前先齋戒?！吧缙浴?，園名。〔6〕“館”，住宿?！褒恪?，音w7i。又作“觡”?！褒闶稀保敶蠓?。
桓公元年，鄭以璧易天子之許田。〔1〕二年，以宋之賂鼎入于太廟，〔2〕君子譏之?！?〕【注釋】〔1〕“以璧易天子之許田”，鄭因祊不足以易許田，故復加璧?！?〕“以宋之賂鼎入于太廟”，宋滅郜國（姬姓國。在今山東成武縣東南），又以郜國所鑄之鼎賄賂魯國。事詳《左傳》桓公二年?！疤珡R”，周公廟?！?〕“君子譏之”，以他人賄賂之物入于太廟，是非禮的行為，故君子譏之。
三年，使揮迎婦于齊為夫人。六年，夫人生子，與桓公同日，故名曰同。同長，為太子。十六年，會于曹，〔1〕伐鄭，入?yún)柟??！?〕【注釋】〔1〕“曹”，周初分封的諸侯國。姬姓。開國君主是周武王之弟叔振鐸。建都陶丘（今山東定陶縣西南），有今山東西部。后為宋所滅?！?〕“入?yún)柟保蹲髠鳌分^“會于曹，謀伐鄭”，故此“入”上缺“謀”字，蓋厲公未入也?！皡柟保呵镟崌?。名突。鄭莊公之子，鄭昭公之弟。
十八年春，公將有行，遂與夫人如齊?！?〕申繻諫止，〔2〕公不聽，遂如齊。齊襄公通桓公夫人?！?〕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齊侯。夏四月丙子，齊襄公饗公，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魯桓公，〔4〕因命彭生摺其脅，〔5〕公死于車。魯人告于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好禮。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請得彭生以除丑于諸侯?！饼R人殺彭生以說魯。立太子同，是為莊公。莊公母夫人因留齊，不敢歸魯。
【注釋】〔1〕“公將有行，遂與夫人如齊”，此未行時之計議也?！?〕“繻”，音r*，又音r&?！吧昀]”，魯大夫?！?〕“齊襄公”，春秋齊國君。名諸兒。齊僖公之子?！盎腹蛉恕保R襄公妹文姜。“通”，通奸。有說文姜未嫁時，已與齊襄公通奸?！?〕“公子彭生”，齊公子，力士?！?〕“摺”，音l1，折斷。“脅”，音xi6。腋下肋骨處?！斑∑涿{”，折斷肋骨。
莊公五年冬，伐衛(wèi)，內(nèi)衛(wèi)惠公。〔1〕【注釋】〔1〕“內(nèi)”，納?！靶l(wèi)惠公”，春秋衛(wèi)國君。名朔。衛(wèi)宣公之子。“內(nèi)衛(wèi)惠公”，送衛(wèi)惠公返國。
八年，齊公子糾來奔?！?〕九年，魯欲內(nèi)子糾于齊，后桓公，〔2〕桓公發(fā)兵擊魯，魯急，殺子糾。召忽死?！?〕齊告魯生致管仲?！?〕魯人施伯曰：〔5〕“齊欲得管仲，非殺之也，將用之，用之則為魯患。不如殺，以其尸與之?！鼻f公不聽，遂囚管仲與齊。齊人相管仲。
【注釋】〔1〕“公子糾”，齊僖公之子，齊襄公之弟。母為魯女?！?〕“桓公”，齊桓公。名小白。子糾之弟。春秋五霸之一。詳本書《齊太公世家》?！?〕“召忽”，齊人。與管仲共同輔佐公子糾。子糾被殺，召忽殉死。〔4〕“管仲”，名夷吾。齊人。初事子糾。詳本書《管晏列傳》?，F(xiàn)存《管子》一書，記有管子的政治措施和齊國的政治故事?！?〕“施伯”，魯惠公孫。
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沬會齊桓公于柯，〔1〕曹沬劫齊桓公，〔2〕求魯侵地，已盟而釋桓公。桓公欲背約，管仲諫，卒歸魯侵地。十五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莊公如齊觀社?！?〕【注釋】〔1〕“曹沬”，又作曹劌（音gu@）、曹沬。魯人?！蹲髠鳌非f公十年有“曹劌論戰(zhàn)”文?！翱隆?，齊邑。在今山東陽谷縣東北。〔2〕“曹沬劫齊桓公”，事亦見本書《齊太公世家》、《刺客列傳》等?！蹲髠鳌窡o此記載。不少學者認為這是戰(zhàn)國時的傳說?！?〕“社”，土神。此指祭社神。
三十二年，初，莊公筑臺臨黨氏，〔1〕見孟女，〔2〕說而愛之，許立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3〕斑長，說梁氏女，〔4〕往觀。圉人犖自墻外與梁氏女戲。〔5〕斑怒，鞭犖。莊公聞之，曰：“犖有力焉，遂殺之，是未可鞭而置也?！卑呶吹脷ⅰf公有疾。莊公有三弟，長曰慶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莊公取齊女為夫人曰哀姜。哀姜無子。哀姜娣曰叔姜，〔6〕生子開?！?〕莊公無適嗣，愛孟女，欲立其子斑。莊公病，而問嗣于弟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8〕魯之常也。慶父在，可為嗣，君何憂？”莊公患叔牙欲立慶父，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請以死立斑也?！鼻f公曰：“曩者叔牙欲立慶父，〔9〕奈何？”季友以莊公命命牙待于鍼巫氏，〔10〕使鍼季劫飲叔牙以鴆，〔11〕曰：“飲此則有后奉祀；不然，死且無后。”牙遂飲鴆而死，魯立其子為叔孫氏?！?2〕八月癸亥，莊公卒，季友竟立子斑為君，如莊公命。侍喪，舍于黨氏。
【注釋】〔1〕“黨氏”，魯大夫?！?〕“孟女”，黨氏之女。即《左傳》所云孟任?！?〕“斑”，公子斑。又作子般?！?〕“梁氏”，魯大夫?！?〕“圉”，音y（?！班鋈恕?，官名。掌養(yǎng)馬放牧等事?！盃巍保鬺uò，圉人名?！?〕“娣”，女弟。對姊而言。〔7〕“開”，或作開方，即魯閔（?。┕??！?〕“繼”，父死子繼。“及”，兄終弟及?！耙焕^一及”，古代王位繼承的兩種方式。〔9〕“曩”，音n3ng?！瓣僬摺?，以往，從前。〔10〕“鍼”，音qi2n?！版P巫氏”，魯大夫?！?1〕“鴆”，音zh8n，鳥名。其羽毛有毒，古人用以制成毒酒殺人。故以毒酒飲人亦曰“鴆”?！?2〕“叔孫氏”，魯桓公之子叔牙的后裔。春秋后期掌握魯國政權(quán)的三家貴族（三桓）之一。
先時慶父與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開。及莊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慶父使圉人犖殺魯公子斑于黨氏。季友奔陳。〔1〕慶父竟立莊公子開，是為湣公。
【注釋】〔1〕“陳”，古國名。周初所封。建都宛丘（今河南淮陽縣），有今河南東部和安徽一部分。春秋末年為楚所滅。
湣公二年，慶父與哀姜通益甚。哀姜與慶父謀殺湣公而立慶父。慶父使卜■襲殺湣公于武闈?！?〕季友聞之，自陳與湣公弟申如邾，〔2〕請魯求內(nèi)之。魯人欲誅慶父。慶父恐，奔莒?！?〕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為釐公?！?〕釐公亦莊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賂如莒求慶父，慶父歸，使人殺慶父，慶父請奔，弗聽，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慶父聞奚斯音，乃自殺。齊桓公聞哀姜與慶父亂以危魯，乃召之邾而殺之，以其尸歸，戮之魯?！?〕魯釐公請而葬之。
【注釋】〔1〕“■”，音q0?！安贰觥?，魯大夫?！伴潯?，音w6i，宮中小門?！拔溟潯?，王宮之側(cè)門?！?〕“邾”，音zh&，春秋諸侯國。即鄒。曹姓。國都在鄒（今山東鄒縣）。戰(zhàn)國時為楚所滅?！?〕“莒”，音j（。古國名。周初所封。己姓，一說曹姓。春秋初年遷都于莒（今山東莒縣）。戰(zhàn)國時為楚所滅。〔4〕“釐”，音x9。“釐公”，又作僖公。〔5〕“奚斯”，魯公子魚?！?〕“戮”，音l），陳尸示眾。
季友母陳女，故亡在陳，陳故佐送季友及子申。季友之將生也，父魯桓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間于兩社，〔1〕為公室輔。季友亡，則魯不昌。”〔2〕及生，有文在掌曰“友”，遂以名之，號為成季。其后為季氏，〔3〕慶父后為孟氏也。〔4〕【注釋】〔1〕“兩社”，魯有兩社，一為周社，一為亳社（即殷社）?！伴g于兩社”，指朝廷與執(zhí)政大臣治事所在之地。引申為魯之大臣。參看楊伯峻《春秋左傳注》閔公二年?！?〕“季友亡，則魯不昌”，自來有兩種解釋。一說“亡”，逃亡。謂季友出奔，魯弒二君（子般、閔公）。《左傳》“季友”作“季氏”，故另一說則以“季氏”指季氏子孫，謂季氏與魯為終始?！巴觥薄ⅰ安睘轫?，古音同在陽唐部。〔3〕“季氏”，又稱季孫氏。春秋后期掌握魯國政權(quán)的三家貴族之一，三家中以季孫氏勢力最大。〔4〕“孟氏”，又稱孟孫氏。春秋后期掌握魯國政權(quán)的三家貴族之一。
釐公元年，以汶陽鄪封季友?！?〕季友為相。九年，晉里克殺其君奚齊、卓子。〔2〕齊桓公率釐公討晉亂，至高梁而還，〔3〕立晉惠公。〔4〕十七年，齊桓公卒。二十四年，晉文公即位?！?〕三十三年，釐公卒，子興立，是為文公。
【注釋】〔1〕“汶陽”，在汶水之北，今山東泰安縣西南?！班姟?，在今山東費縣西北，即《費誓》之費?！?〕“里克”，晉大夫。“奚齊、卓子”，皆晉獻公庶子?！白俊保肿鳌暗俊?。“晉里克殺其君奚齊、卓子”，晉獻公攻克驪戎，得其女驪姬，立為夫人，生奚齊；驪姬娣生卓子。因驪姬為獻公所寵，欲立奚齊為太子，故譖殺太子申生，并逐群公子。獻公死，奚齊繼立，為里克所殺，驪姬也被殺。詳本書《晉世家》?！?〕“高梁”，晉地，在今山西臨汾東。〔4〕“晉惠公”，名夷吾。晉獻公庶子?！?〕“晉文公”，名重耳。晉獻公庶子。春秋五霸之一。詳本書《晉世家》。
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1〕代立?！?〕三年，文公朝晉襄公?！?〕十一年十月甲午，魯敗翟于咸，〔3〕獲長翟喬如，〔4〕富父終甥舂其喉以戈，〔5〕殺之，埋其首于子駒之門，〔6〕以命宣伯?！?〕【注釋】〔1〕“楚”，古國名。羋姓。原為商的與國。西周時立國于荊山一帶，常與周發(fā)生戰(zhàn)爭，周人稱為荊蠻。熊渠為國君時，疆土擴大到長江中游。后建都于郢（今湖北江陵縣）?！疤由坛肌?，楚穆王。“成王”，名惲。楚文王之子。成王欲殺太子，立庶子職，太子遂與傅潘崇殺王。詳本書《楚世家》?！?〕“晉襄公”，名歡。晉文公之子?！?〕“翟”，音d0，即狄，古族名。春秋前長期活動在齊、魯、晉、衛(wèi)、宋等國間。春秋時分為赤狄、白狄、長狄三部。因主要居住于北方，故通稱北狄?！跋獭?，魯?shù)?，或說即《春秋》桓公七年之咸丘。在今山東巨野縣南?！?〕“長翟喬如”，“喬如”，又作“僑如”，長翟部的酋長?！?〕“富父終甥”，魯大夫。“舂”，音ch#ng，猶“沖”。“戈”，青銅兵器。盛行于先秦時代。青銅制，橫刃，安以木質(zhì)長柄。一般以“富父終甥舂其喉”讀，楊伯峻謂著如此讀，下句“以戈殺之”則始用“戈”，“舂其喉”者不知為何種兵器矣（參看《春秋左傳注》）。〔6〕“子駒之門”，魯郭門名?！?〕“宣伯”，叔孫得臣之子?！耙悦?，得臣參加戰(zhàn)斗并獲長翟喬如而殺之，故以喬如名其子，使后世永記其功。
初，宋武公之世，〔1〕鄋瞞伐宋，〔2〕司徒皇父帥師御之，〔3〕以敗翟于長丘，〔4〕獲長翟緣斯?！?〕晉之滅路，〔6〕獲喬如弟棼如。齊惠公二年，〔7〕鄋瞞伐齊，齊王子城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于北門?！?〕衛(wèi)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遂亡?！?0〕【注釋】〔1〕“宋武公”，名司空。宋戴公之子。周平王時人。〔2〕“鄋瞞”，音s#um2n，長翟的一支。屢次襲擊齊、宋等國?；顒佑诮裆綎|一帶?！?〕“司徒”，官名。西周始置。又作“司土”?！八就交矢浮?，即皇父充石。官司徒，字皇父，名充石，宋戴公子?！?〕“長丘”，宋地名。在今河南封丘縣西南?！?〕“長翟緣斯”，喬如之祖?！?〕“路”，又作“潞”，或稱潞氏。赤狄的一支。在今山西潞城縣東北?！皶x之滅路”，事在魯宣公十五年?！?〕“齊惠公”，名元。齊桓公之子?！褒R惠公二年”，相當于魯宣公二年（公元前六○七年）。〔8〕“北門”，《左傳》文公十一年作“周首之北門”。周首，齊邑。在今山東東阿縣東南?！?〕“衛(wèi)人獲其季弟簡如”，服虔謂與獲喬如同時。杜預謂“伐齊退走，至衛(wèi)見獲”，故應(yīng)與榮如見獲同時，當魯宣公二年。〔10〕“鄋瞞由是遂亡”，指其部落滅亡，非長狄之種絕（詳《考證》）。
十五年，季文子使于晉?！?〕十八年二月，文公卒。文公有二妃：長妃齊女為哀姜，生子惡及視；次妃敬嬴，嬖愛，〔2〕生子俀?！?〕俀私事襄仲，〔4〕襄仲欲立之，叔仲曰不可。〔5〕襄仲請齊惠公，惠公新立，欲親魯，許之。冬十月，襄仲殺子惡及視而立俀，是為宣公。哀姜歸齊，哭而過市，〔6〕曰：“天乎！襄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魯由此公室卑，三桓強?！?〕【注釋】〔1〕“季文子”，季孫行父。季友之孫?！?〕“嬖”，音b@。“嬖愛”，寵幸、寵愛?！?〕“俀”，又作“倭”，音w7i?！?〕“襄仲”，公子遂。又稱仲遂、東門襄仲。魯大夫?！?〕“叔仲”，即叔仲惠伯。又稱叔仲彭生。魯桓公之子叔牙之孫?！?〕“市”，市場、集市。〔7〕“三桓”，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因其始祖同是桓公之子，故合稱“三桓”。
宣公俀十二年，楚莊王強，〔1〕圍鄭。鄭伯降，復國之。十八年，宣公卒，子成公黑肱立，〔2〕是為成公。季文子曰：“使我殺適立庶失大援者，〔3〕襄仲。”襄仲立宣公，公孫歸父有寵?！?〕宣公欲去三桓，與晉謀伐三桓。會宣公卒，季文子怨之，歸父奔齊。
【注釋】〔1〕“楚莊王”，春秋楚國君。名侶。楚穆王之子。曾為春秋時霸主?！?〕“肱”，音g#ng?！?〕“使我殺適立庶失大援者”，有兩種解釋。服虔謂，殺嫡立庶，國政無常，鄰國非之，是失大援也。杜預謂，襄仲立宣公，南通于楚，既不能固，又不能堅事齊、晉，故謂失大援?！?〕“公孫歸父”，字子家。襄仲之子。
成公二年春，齊伐取我隆?！?〕夏，公與晉郤克敗齊頃公于鞍，〔2〕齊復歸我侵地。四年，成公如晉，晉景公不敬魯?！?〕魯欲背晉合于楚，或諫，乃不。〔4〕十年，成公如晉。晉景公卒，因留成公送葬，魯諱之?！?〕十五年，始與吳王壽夢會鐘離。〔6〕【注釋】〔1〕“隆”，《左傳》作龍。魯邑。在今山東泰安南。〔2〕“郤”，音x@?！班S克”，郤獻子。晉大夫?！褒R頃公”，春秋齊國君。名無野。齊惠公之子?！鞍啊?，齊地名。在今山東濟南市西郊?！班S克敗齊頃公于鞍”，成公二年（公元前五八九年），晉、魯、衛(wèi)、曹聯(lián)合在鞍地打敗齊師。〔3〕“晉景公”，晉國君。名據(jù)。晉成公之子。〔4〕“不”，即“否”。〔5〕“魯諱之”，《春秋》成公十年，不書為晉景公送葬事，唯言“公如晉”。蓋以此為恥辱，故諱之?！?〕“吳”，國名。姬姓。始祖為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有今江蘇大部和安徽、浙江的一部分，建都于吳（今江蘇蘇州）。吳自壽夢始稱王。壽夢以上只有世數(shù)，而不紀年。魯成公六年（公元前五八五年）為壽夢元年。詳本書《吳太伯世家》。“鐘離”，據(jù)《水經(jīng)·注》引《世本》，本為嬴姓小國，不詳何時被滅。此時在吳、楚交界處，當為吳地。地在今安徽鳳陽縣東稍北（參看《春秋左傳注》）。
十六年，宣伯告晉，欲誅季文子。文子有義，晉人弗許。十八年，成公卒，子午立，是為襄公。是時襄公三歲也。
襄公元年，晉立悼公。〔1〕往年冬，晉欒書弒其君厲公?！?〕四年，襄公朝晉。五年，季文子卒。家無衣帛之妾，廄無食粟之馬，府無金玉，以相三君?！?〕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本拍?，與晉伐鄭。晉悼公冠襄公于衛(wèi)，〔4〕季武子從，〔5〕相行禮。十一年，三桓氏分為三軍?！?〕十二年，朝晉。十六年，晉平公即位?！?〕二十一年，朝晉平公。二十二年，孔丘生。
【注釋】〔1〕“悼公”，晉國君。名周，一作糾。晉襄公曾孫。晉大夫欒書等殺厲公，迎公子周于周而立之?！?〕“欒書”，欒武子。晉大夫。“厲公”，晉國君。名壽曼。晉景公之子。〔3〕“三君”，魯宣公、成公、襄公?！?〕“冠”，行冠禮，即行成人禮。古代天子、諸侯及大夫之冠禮，已不得其詳，今唯存《士冠禮》于《儀禮》中。國君行冠禮之年，其說不一?！肮谙骞谛l(wèi)”，襄公行冠禮于衛(wèi)成公之廟?！?〕“季武子”，季孫宿。季文子之子?！?〕“三軍”，按《周禮》，一軍為一萬二千五百人。三桓將公室軍隊重新編制，組成三軍，因公室衰落，三軍改為季孫、叔孫、孟孫三族所控制，每族各領(lǐng)一軍。〔7〕“晉平公”，晉國君。名彪。晉悼公之子。
二十五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1〕立其弟景公?！?〕二十九年，吳延陵季子使魯，〔3〕問周樂，盡知其意，魯人敬焉。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卒。其九月，太子卒。魯人立齊歸之子裯為君，〔4〕是為昭公。
【注釋】〔1〕“崔杼”，崔武子。齊大夫?！扒f公”，春秋齊國君。名光。齊靈公之子?！?〕“景公”，齊國君。名杵臼。齊莊公之弟?！?〕“延陵季子”，又稱公子札、季札、延州來季子等。吳王壽夢第四子?！皡茄恿昙咀邮刽敗?，魯受周室虞、夏、商、周四代之樂舞，故季札請觀。姜宸英謂，季札初不知樂工所歌者為何國之詩，聞聲而后別之，故皆為想象之辭。見舞則便知為何代之樂，直據(jù)所見而贊之（《湛園札記》）。事詳《左傳》?！?〕“齊歸”，襄公妾敬歸之娣，胡女。胡，歸姓之國，在今安徽阜陽?！把n”，音ch$u。
昭公年十九，猶有童心。穆叔不欲立，〔1〕曰：“太子死，有母弟可立，不即立長。年鉤擇賢，義鈞則卜之。今裯非適嗣，且又居喪意不在戚而有喜色，若果立，必為季氏憂。”季武子弗聽，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君子曰：“是不終也。”
【注釋】〔1〕“穆叔”，魯大夫叔孫豹。宣伯喬如之弟。〔2〕“衰”，音cu9，即“缞”，喪服。“三易衰”，三次更換喪服。
昭公三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魯恥焉。四年，楚靈王會諸侯于申，〔1〕昭公稱病不往。七年，季武子卒。八年，楚靈王就章華臺，〔3〕召昭公。昭公往賀，〔4〕賜昭公寶器；〔5〕已而悔，復詐取之。十二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十三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6〕代立。十五年，朝晉，晉留之葬晉昭公，魯恥之。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狩竟，〔7〕因入魯問禮。二十一年，朝晉至河，晉謝還之。
【注釋】〔1〕“三年”，當作“二年”。《春秋》經(jīng)傳及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均系于二年?！?〕“楚靈王”，楚國君。名圍。楚共王之子，康王之弟，郟敖之叔父?！吧辍保髦苌陣?，原居陜西、山西之間，周宣王時部分東遷，分封于謝。春秋初為楚文王所滅。地在今河南南陽市北二十里?！?〕“章華臺”，在今湖北監(jiān)利縣北?！?〕“昭公往賀”，《春秋》昭公七年云：“三月，公如楚?！贝讼怠鞍四辍毕?，疑誤?！?〕“賜昭公寶器”，《左傳》云：“好以大屈?！倍蓬A注：“大屈，弓名?！笨住妒琛芬遏斶B書》曰：“楚子享魯侯于章華之臺，與之大曲之弓?！薄按笄?，殆即“大曲之弓”?！?〕“公子棄疾”，楚平王。后改名居。楚靈王弟?！?〕“晏子”，晏嬰，字平仲。齊大夫。詳本書《管晏列傳》。“竟”，通“境”。
二十五年春，鸜鵒來巢?！?〕師己曰：〔2〕“文成之世童謠曰：〔3〕‘鸜鵒來巢，公在乾侯?！?〕鸜鵒入處，公在外野。’”〔5〕【注釋】〔1〕“鸜鵒”，音q*y），也作鴝鵒。俗稱八哥?！?〕“師己”，魯大夫。〔3〕“文成之世”，魯文公、宣公、成公之世。不言宣公，舉其首尾耳?！?〕“乾侯”，晉邑。在今河北成安縣東南。〔5〕此童謠與《左傳》所記不同。鸜鵒非中原之鳥而來巢居，以此暗示昭公終將被逼而出亡在外。
季氏與郈氏斗雞，〔1〕季氏芥雞羽，〔2〕郈氏金距。〔3〕季平子怒而侵郈氏，郈昭伯亦怒平子。臧昭伯之弟會偽讒臧氏，〔4〕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季平子怒，囚臧氏老?！?〕臧、郈氏以難告昭公。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遂入。平子登臺請曰：“君以讒不察臣罪，誅之，請遷沂上?！薄?〕弗許。請囚于鄪，弗許。請以五乘亡，〔7〕弗許。子家駒曰：〔8〕“君其許之。政自季氏久矣，為徒者眾，眾將合謀?！备ヂ?。郈氏曰：“必殺之?！笔鍖O氏之臣戾謂其眾曰：〔9〕“無季氏與有，孰利？”皆曰：“無季氏是無叔孫氏?！膘逶唬骸叭?，救季氏！”遂敗公師。孟懿子聞叔孫氏勝，〔10〕亦殺郈昭伯。郈昭伯為公使，故孟氏得之。三家共伐公，公遂奔。己亥，公至于齊。齊景公曰：“請致千社待君。”〔11〕子家曰：“棄周公之業(yè)而臣于齊，可乎？”乃止。子家曰：“齊景公無信，不如早之晉。”弗從。叔孫見公還，見平子，平子頓首。初欲迎昭公，孟孫、季孫后悔，乃止。
【注釋】〔1〕“季氏”，季平子。季武子之孫?！班C”，一作“厚”?！班C氏”，郈昭伯，名惡。魯孝公之后?！岸冯u”，猶后代之斗蟋蟀，下賭注爭勝負。〔2〕“芥”，又作“介”?！敖骐u羽”，一說搗芥子為粉末，播散于雞翼，以迷郈氏雞目。一說介為甲，即為雞著甲。后說較長?！?〕“距”，雄雞足底后面突出像腳趾的部分?！敖鹁唷?，在雞腳爪上包裹金屬作為利刃?！?〕“臧昭伯”，臧孫賜?！皶保皶?、臧頃伯。宣叔許之孫。臧孫氏為魯孝公之后，故二人為從父昆弟（堂兄弟）?！?〕“臧氏老”，臧氏管家。〔6〕“沂”，音y0，水名。源出山東鄒縣東北，西經(jīng)曲阜，與洙水合，入泗水?！?〕“乘”，音sh8ng。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子家駒”，又稱子家羈、子家子、懿伯等。魯莊公玄孫?！?〕“戾”，《左傳》作鬷戾。叔孫氏之司馬。〔10〕“孟懿子”，仲孫何忌。孟孫氏之族?！?1〕“社”，書社。書每社之戶籍于社簿。二十五家為一社?！扒纭保瑑扇f五千家。
二十六年春，齊伐魯，取鄆而居昭公焉?！?〕夏，齊景公將內(nèi)公，令無受魯賂。申豐、汝賈許齊臣高龁、子將粟五千庾。〔2〕子將言于齊侯曰：“群臣不能事魯君，有異焉。宋元公為魯如晉，〔3〕求內(nèi)之，道卒?！?〕叔孫昭子求內(nèi)其君，〔5〕無病而死。不知天棄魯乎？抑魯君有罪于鬼神也？愿君且待?！饼R景公從之。
【注釋】〔1〕“鄆”，音y）n。魯邑。魯有兩鄆：東鄆在今山東沂水縣北；西鄆在今山東鄆城縣東。此處為西鄆?！?〕“申豐”、“汝賈”，魯大夫，季氏家臣。“龁”，音h6?！案啐啞?，《左傳》作“高■（音y！）”。子將家臣?！白訉ⅰ?，《左傳》作“子猶”，齊大夫梁丘據(jù)。一本“子將”上有“貨”字?！柏涀訉ⅰ?，收買子將?！扳住?，古代量名。據(jù)《考工記》，容量當時為二斗四升，約合今日四升八合。五千庾，約合今日二百四十石（參看《春秋左傳注》）?！?〕“宋元公”，宋國君。名佐。宋平公之子。〔4〕“道卒”，《春秋》曰：“宋公佐卒于曲棘?！睉?yīng)在昭公二十五年十一月。曲棘在今河南蘭考縣東南，民權(quán)縣西北，為由宋適晉之道?！?〕“叔孫昭子”，名婼（音chuò）。叔孫穆叔（叔孫豹）之子，宣伯僑如之侄。
二十八年，昭公如晉，求入?！?〕季平子私于晉六卿，〔2〕六卿受季氏賂，諫晉君，晉君乃止，居昭公乾侯。二十九年，昭公如鄆。齊景公使人賜昭公書，自謂“主君”?！?〕昭公恥之，怒而去乾侯。三十一年，晉欲內(nèi)昭公，召季平子。平子布衣跣行，〔4〕因六卿謝罪。六卿為言曰：“晉欲內(nèi)昭公，眾不從?！睍x人止。三十二年，昭公卒于乾侯。魯人共立昭公弟宋為君，是為定公。
【注釋】〔1〕“求入”，請晉君協(xié)助返國?！?〕“晉六卿”，即韓、趙、魏、范、中行及智氏?！?〕“主君”，春秋時卿大夫家臣稱卿大夫為主君?！?〕“跣”，音xi3n，赤腳?！磅行小?，光著腳行走。
定公立，趙簡子問史墨曰：〔1〕“季氏亡乎？”史墨對曰：“不亡。季友有大功于魯，受鄪為上卿，至于文子、武子，世增其業(yè)。魯文公卒，東門遂殺適立庶，〔2〕魯君于是失國政。政在季氏，于今四君矣。〔3〕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4〕不可以假人。”〔5〕【注釋】〔1〕“趙簡子”，趙鞅，又名志父。晉大夫?！笆纺?，晉史官蔡墨?！?〕“東門遂”，襄仲。氏東門，故稱東門遂?！?〕“四君”，魯宣、成、襄、昭四公。謂季氏掌握魯國政權(quán)已經(jīng)歷了四位國君。又按《左傳》昭公三十二年曰：“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公?！遍惾翳持^季友卒而臧文仲執(zhí)政，臧文仲卒而襄仲執(zhí)政，襄仲卒而季文子執(zhí)政（《潛丘札記》）。然季文子卒于襄公五年，未歷昭公，且有二人非季氏。一說季氏從季友至季武子四代執(zhí)政?！?〕“器”，車服?！懊?，爵號?！?〕“不可以假人”，《左傳》成公二年引仲尼語：“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此或古人語，故史墨與孔子皆言之。
定公五年，季平子卒。陽虎私怒，〔1〕囚季桓子，〔2〕與盟，乃舍之。七年，齊伐我，取鄆，以為魯陽虎邑以從政。八年，陽虎欲盡殺三桓適，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3〕載季桓子將殺之，桓子詐而得脫。三桓共攻陽虎，陽虎居陽關(guān)?！?〕九年，魯伐陽虎，陽虎奔齊，已而奔晉趙氏。〔5〕【注釋】〔1〕“陽虎”，一作陽貨。季氏家臣。〔2〕“季桓子”，季孫斯。季平子之子?！?〕“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據(jù)《左傳》，陽虎欲以季寤取代季氏（桓子），以叔孫輒取代叔孫氏（武叔），自代孟氏（懿子）?！?〕“陽關(guān)”，魯邑。在今山東泰安南汶水東岸?！?〕“趙氏”，晉大夫。周穆王賜造父以趙城，其后為趙氏。造父七世孫叔帶離周事晉文侯，五世而生趙夙，為晉獻公伐霍，封于耿（今山西河津縣東南耿鄉(xiāng)城）。
十年，定公與齊景公會于夾谷，〔1〕孔子行相事?！?〕齊欲襲魯君，孔子以禮歷階，誅齊淫樂，〔3〕齊侯懼，乃止，歸魯侵地而謝過。十二年，使仲由毀三桓城，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城，伐之，不克而止。季桓子受齊女樂，孔子去。十五年，定公卒，子將立，是為哀公。
【注釋】〔1〕“夾谷”，又名祝其。今山東萊蕪縣南之夾谷峪?！?〕“相”，盟會禮贊，即司儀?！?〕“誅齊淫樂”，據(jù)本書《齊太公世家》，齊景公從犁鉏之計，于相會時進萊樂。萊為齊所滅之萊夷，原居今山東煙臺一帶，被齊滅后，夾谷成為其流落之地。在會見中令萊人為樂，故孔子以禮責讓之?！蹲髠鳌匪雠c此不同。
哀公五年，齊景公卒。六年，齊田乞弒其君孺子?！?〕七年，吳王夫差強，〔2〕伐齊，至繒，〔3〕征百牢于魯?！?〕季康子使子貢說吳王及太宰嚭，〔5〕以禮詘之?！?〕吳王曰：“我文身，〔7〕不足責禮。”乃止。
【注釋】〔1〕“田乞”，陳乞、陳僖子。齊大夫?！叭孀印保?。齊景公之子?！?〕“吳王夫差”，春秋末年吳國君。吳王闔閭之子。與晉爭霸。后為越所滅。詳本書《吳太伯世家》?！?〕“繒”，《左傳》作鄫。魯邑。在今山東棗莊市東。〔4〕“牢”，祭祀用的犧牲。牛、羊、豬全備為太牢?！?〕“季康子”，季孫肥。季桓子之子?！白迂暋保四举n。孔子弟子?！疤讎骸保瑓谴蠓??！皣骸?，音p！。〔6〕“詘”，音ch），通“黜”，貶斥?！?〕“文身”，在人身用針刺或用顏料涂成各種自然物或幾何圖形，以表示某種標記或信仰。吳太伯入荊蠻，斷發(fā)文身，故吳王以此說明吳國的習俗與禮儀之邦的魯國不同。
八年，吳為鄒伐魯，〔1〕至城下，盟而去。齊伐我，取三邑?！?〕十年，伐齊南邊。十一年，齊伐魯。季氏用冉有有功，〔3〕思孔子，孔子自衛(wèi)歸魯。十四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于徐州。〔4〕孔子請伐之，哀公不聽。十五年，使子服景伯、子貢為介，〔5〕適齊，齊歸我侵地。田常初相，欲親諸侯。十六年，孔子卒。二十二年，越王句踐滅吳王夫差?！?〕【注釋】〔1〕“鄒”，《春秋》經(jīng)傳作“邾”，見前“邾”注?！皡菫猷u伐魯”，《春秋》哀公七年云：“公伐邾?！惫拾四陞菫檑シヴ敗！?〕“取三邑”，據(jù)《左傳》，齊取魯讙（音hu1n）及闡二邑?！叭碑敒椤岸敝`。〔3〕“冉有”，冉求，字子有?？鬃拥茏印Ｔ敱緯吨倌岬茏恿袀鳌??！?〕“田常”，即陳成子。名恒，一作常。陳僖子之子。齊大夫?！皞T”，音sh&?！蹲髠鳌纷鳌笆妗?。據(jù)本書《田敬仲完世家》，為陳氏邑。地在今山東東部?！?〕“子服景伯”，子服何。屬孟孫氏?！敖椤?，助手。傳賓主之言者為介?！?〕“越”，古國，建都會稽（今浙江紹興）?！霸酵蹙溘`”，春秋末年越國君。常與吳相戰(zhàn)。公元前四九四年為吳王夫差所敗，句踐臥薪嘗膽，于公元前四七三年滅吳?！熬洹?，亦作“勾”。詳《國語·越語》、本書《越王句踐世家》。
二十七年春，季康子卒。夏，哀公患三桓，將欲因諸侯以劫之，三桓亦患公作難，故君臣多間。〔1〕公游于陵阪，〔2〕遇孟武伯于街，〔3〕曰：“請問余及死乎？”對曰：“不知也?！惫栽椒ト?。八月，哀公如陘氏?！?〕三桓攻公，公奔于衛(wèi)，去如鄒，遂如越。國人迎哀公復歸，卒于有山氏。子寧立，是為悼公。
【注釋】〔1〕“間”，隔閡、怨隙?！?〕“陵阪”，地名。相傳即曲阜東北黃帝陵東之少皞陵?！?〕“孟武伯”，又稱孟孺子洩、武伯彘。孟懿子之子?！?〕“陘氏”，“陘”，音x0ng?！蹲髠鳌纷饔嘘€氏。即有山氏。魯大夫。
悼公之時，三桓勝，魯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十三年，三晉滅智伯，〔1〕分其地有之。
【注釋】〔1〕“三晉”，指晉國韓、趙、魏三家。公元前四五三年，趙、魏、韓三家聯(lián)合攻滅智氏，三分其地。從此晉國只剩趙、魏、韓三家，晉君成為附庸。公元前四○三年，周天子正式承認三家為諸侯，故稱之為“三晉”。“智伯”，智襄子（荀瑤）。曾專晉國之政。
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嘉立，是為元公。元公二十一年卒，子顯立，是為穆公。穆公三十三年卒，子奮立，是為共公。共公二十二年卒，子屯立，是為康公?？倒拍曜?，子匽立，是為景公。景公二十九年卒，子叔立，是為平公。是時六國皆稱王?！?〕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二十年，平公卒，子賈立，是為文公。文公元年，楚懷王死于秦?！?〕二十二年，文公卒，子讎立，是為頃公。
【注釋】〔1〕“是時六國皆稱王”，當時秦、楚、齊、燕、趙、魏、韓七國皆稱王?！?〕“秦惠王”，戰(zhàn)國秦國君，即秦惠文王。名駟。秦孝公之子。在位時奪回河西、滅巴蜀、奪取漢中。初稱王。〔3〕“楚懷王”，戰(zhàn)國楚國君。名槐。楚威王之子。
頃公二年，秦拔楚之郢，〔1〕楚頃王東徙于陳。〔2〕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3〕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滅魯?！?〕頃公亡，遷于下邑，〔5〕為家人，〔6〕魯絕祀。頃公卒于柯。〔7〕魯起周公至頃公，凡三十四世。
【注釋】〔1〕“郢”，音y！ng。楚都。又稱紀郢。在今湖北江陵西北。遺址為紀南城。〔2〕“楚頃王”，“頃”下缺“襄”字。楚頃襄王，戰(zhàn)國楚國君。名橫。楚懷王之子?！瓣悺?，在今河南淮陽?！?〕“徐州”，魯東薛縣。在今山東棗莊市西?！?〕“楚考烈王”，名元（一作“完”），楚頃襄王之子?！?〕“下邑”，“下”，一作“卞”。梁玉繩謂乃“卞邑”之訛。魯有卞邑，在今山東泗水縣東。〔6〕“家人”，庶民，平民。〔7〕“柯”，東阿。
太史公曰：余聞孔子稱曰：“甚矣魯?shù)乐ヒ?！洙泗之間龂龂如也?！薄?〕觀慶父及叔牙閔公之際，何其亂也？隱桓之事；襄仲殺適立庶；三家北面為臣，親攻昭公，昭公以奔。至其揖讓之禮則從矣，而行事何其戾也？
【注釋】〔1〕“洙泗”，魯國之二水。古時二水自今山東泗水縣北合流西下，至曲阜北，又分為二水，洙水在北，泗水在南。“洙泗之間”，為孔丘聚眾傳授儒學之所。后世以洙泗代稱魯國的文化?！褒嚒保魕0n?！褒圐嚒保瑺庌q貌。
譯文 周公旦是周武王的弟弟。當文王在世時，旦為子恭敬孝順，篤厚仁慈，不同于別的兒子。到武王即位，旦經(jīng)常輔佐武王，多擔當重大國政。武王九年，向東征伐到了盟津，周公輔佐前行。十一年，討伐商紂王，來到牧野，周公輔助武王，寫了《牧誓》。攻破殷軍，進入商宮。殺死商紂王以后，周公手持大鉞，召公手持小鉞，左右侍衛(wèi)武王，以牲血舉行祭社禮，向天帝及殷民宣告紂的罪狀。把箕子從監(jiān)禁中釋放出來。封立紂子武庚祿父，派管叔、蔡叔輔佐他，以延續(xù)殷商的祭祀。遍封功臣及同姓親戚。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虛曲阜一帶，稱為魯公。周公沒有去封地，留下佐助武王。
武王滅殷的第二年，天下尚未安定，武王有病，很不舒服，群臣恐懼，太公、召公就恭恭敬敬地進行占卜。周公說：“這還不能感動我們的先王?！庇谑撬鸵宰约旱纳碜幼鞯盅海鹆巳齻€祭壇，周公面朝北站立，頂著璧，捧了圭，祝告于太王、王季、文王。史官取了冊子，宣讀道：“你們的長孫武王發(fā)，辛勞成疾。倘若你們?nèi)踉谔?，因為有了疾病要人扶持，那么旦愿意代替王發(fā)之身擔當這個責任。旦為人有心計，多才多藝，能奉事鬼神。你們的王發(fā)卻不像我這么多才多藝，不會奉事鬼神。你們在上帝的宮里受了命，保護了天下四方，因此在下面的大地上能夠安定你們的子孫，四方的人民無不敬畏。只要不失掉上天降下的大命，我們先王的神靈就永遠有了歸依的地方?，F(xiàn)在我要在大龜上接受你們的命令，你們?nèi)绻饝?yīng)我的要求，我將把璧與圭獻給你們，然后回去等候你們的命令。如果你們不答應(yīng)我，我就要把璧和圭藏起來不再獻給你們?！敝芄纫衙钍饭賰愿嫣?、王季、文王，想代替武王發(fā)死，隨后到三王神主前占卜。卜人都說得了吉兆，開啟兆書一看，果然都吉利。周公非常高興，打開藏占兆書的柜子，所見兆書也都是吉利。周公馬上入宮向武王道賀說：“（從占卜的結(jié)果看，）大王將不會有什么災(zāi)害。旦剛剛接受了三王的命令，您可以作長遠的規(guī)劃，（三王）定能眷顧我的誠心而長保天子安康?！敝芄珜詴詹卦诮饘俜夤痰墓褡永?，并告誡保管的人不要亂說。第二天，武王的病就好了。
后來武王駕崩，成王年少，正在襁褓中。周公唯恐天下的人聽說武王駕崩而背叛，于是登臨天子之位，代替成王處理國政。管叔和他的弟弟在國內(nèi)散布謠言說：“周公將對成王不利。”周公便向太公望、召公■表白心意說：“我之所以不回避而代成王攝行國政，是恐怕天下反叛周室，那將無法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交代。三王為天下憂勞已經(jīng)很久了，到了今天才成功。武王早逝，成王年少，為將來完成周的大業(yè)，所以我才這樣做?！庇谑鞘冀K輔佐成王，而讓他的兒子伯禽代替他到魯國就封。周公告誡伯禽說：“我是文王的兒子，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父，對于整個天下來說，我的地位也不算低了。但是我常常洗一次頭三次提起頭發(fā)，吃一頓飯三次吐出口中的食物，頻頻起身接待賢士，還怕失掉了天下的人才。你到魯國之后，要謹慎處事，不要因為有封國而傲慢待人?！?br/>
管叔、蔡叔與武庚等果然率領(lǐng)淮夷造反。周公于是奉成王的命令，舉兵東征，寫了《大誥》。終于誅殺了管叔及武庚，放逐了蔡叔。收集殷朝遺民，（并連同這一帶土地）分封康叔于衛(wèi)地，封微子于宋地，用以供奉殷商的宗廟祭祀。平定東方淮夷，花費了兩年時間全部完成。諸侯全都歸服周室。
上天降福，唐叔的田里得到一株異畝同穗的稻子，獻給成王，成王命令唐叔贈給在東土遠征的周公，寫了《饋禾》。周公既已接受了成王命贈的稻禾，贊揚天子之命，寫了《嘉禾》。東土平定之后，周公回來報告成王，并作詩贈送成王，題為《鴟鸮》。成王（心中不服），又不好責怪周公。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日，成王從鎬京走到豐京朝告（遷都之事于文王廟），然后派太保召公先到雒地勘視地形。這年三月，周公前往指揮營建成周雒邑，占卜擇地，結(jié)果很吉利，于是就在那里建造國都。
成王長大，能臨朝聽政了。于是周公就將國政交還給成王，由成王親自處理朝中大事。周公代理成王治理天下時，朝見諸侯，背著屏風，面向南方而立。到七年還政成王后，面朝北，處在臣子的位置，態(tài)度恭敬謹慎，像是有所畏懼的樣子。
當初成王年少患病，周公就自剪其指甲丟到河里，祝告河神說：“帝王年少不懂事，干犯神命的是我?！笔庐厡晕牟卦诟小３赏醪∮?。后來成王當政，有人誣告周公，周公逃往楚地。成王打開府庫，見到周公當年禱告的冊文，便哭了起來，請周公回朝。
周公回朝后，恐怕成王年輕氣盛，治國有所縱欲放蕩，于是撰寫了《多士》、《毋逸》諫誡成王。《毋逸》篇說：“為人父母的，創(chuàng)業(yè)極其長久艱難，子孫卻驕奢忘本，以致喪失家業(yè)，作為人子的，能不謹慎嗎！從前殷王中宗，嚴謹恭敬地對待天命，用法度自律，以此治理人民，誠惶誠恐而不敢荒廢自安。因此中宗當政長達七十五年。到了高宗，長久居住民間，與人民共事稼穡。當他即位后，便有喪服，三年不言語。（喪畢）發(fā)言，天下皆喜。治國不敢荒廢耽安，一心安定殷國，以致不論貴賤大小皆無怨言，所以高宗享國五十五年。到了祖甲的時候，因認為父親武丁打算廢兄長祖庚而立自己為王是不義之事，便久居在外當平民百姓，深知人民所依賴的，所以當政后能安撫民眾，不欺侮鰥寡孤獨，因此祖甲在位三十三年?！薄抖嗍俊氛f：“從商湯到帝乙，無不恭順祭祀昭明德政，因此他們沒有不德配上帝的。到現(xiàn)在繼承王位的紂，荒誕淫佚，完全不顧及天命和百姓的依從，以致他的臣民都有罪當誅。”“文王（勤勞國政，）過了中午還來不及吃飯，因此享國五十年。”周公就用這些話來告誡成王。
成王居住在豐京，天下太平，但周室的政府機構(gòu)尚未完備有序，于是周公寫了《周官》，分別官府的各級職掌。又寫了《立政》，以利百姓。百姓都很高興。
周公在豐京生了病，臨死時說：“死后一定要把我葬在成周，用來表明我不敢離開成王?！敝芄篮?，成王表示謙讓，把周公葬在畢邑，隨文王安葬，以此表示成王不敢以周公為他的臣子。
周公死后，秋天尚未收獲，忽然起了暴風，電閃雷鳴，莊稼都倒伏了，大樹也都連根拔起。朝中上下大為恐慌。成王和大夫們穿起禮服以打開金縢之書，成王于是看到當時周公愿以身作人質(zhì)代替武王而死的簡書。太公、召公和成王便詢問史官和百執(zhí)事，他們答道：“確實有，過去周公下過命令，所以我們不敢說?！背赏跏殖趾啎?，哭著說道：“從今以后恐怕再也沒有這樣虔誠的占卜了。以前周公為王室辛勤勞苦，我這個幼年小子來不及知道?，F(xiàn)在上天顯示了威嚴，來表彰周公的德行，我要親自去迎神，按我國家的禮儀，也應(yīng)該這樣做。”成王于是出城舉行郊天之禮，天就下起雨來，風向也倒轉(zhuǎn)了，倒下的稻禾又都挺起來。太公、召公吩咐都城內(nèi)的人民，凡是被刮倒的大樹所壓著的稻禾，全都把樹扶起，再拾起稻穗。于是這一年得到大豐收。從此成王命魯國國君可以舉行郊祭并祭祀文王。魯國之所以有天子的禮樂，是用來褒揚周公恩德的。
周公去世，他的兒子伯禽先前本已受到策封，這就是魯公。當初魯公伯禽受封到魯國，三年之后才向周公報告魯國的政務(wù)。周公說：“為什么這樣遲緩呢？”伯禽說：“（我到魯國后，）即著手改變那里的風俗，變革那里的禮制，喪事要過三年才能除服，因此遲緩?！碑敃r太公也受封于齊國，五個月后就向周公報告政務(wù)。周公說：“為什么這樣迅速呢？”回答說：“我簡化了君臣之間的禮節(jié)，順從當?shù)仫L俗處理政事，（所以很快就有了結(jié)果。）”等到后來聽到伯禽報告政事遲緩，就感嘆說：“唉！魯國將來必定要北面臣服于齊國了！為政如不簡便易行，人民就不肯親近；為政簡便易行而親近人民，人民就一定會歸附?！?br/>
伯禽即位之后，有管叔、蔡叔等人作亂，淮夷、徐戎也乘機起來造反。于是伯禽率師在肸邑討伐他們，寫了《肸誓》說：“準備好你們的鎧甲和頭盔，不準破損不全，不許傷害拴著的牛馬。如果遇到狂奔亂跑的馬?；蛱油龅哪信`，不許擅自去追趕。（如果得到了，）要恭敬地送還原主。不許搶劫偷盜，翻越墻垣。三郊三隧的魯國人準備好牛馬的芻草和人吃的干糧，以及筑墻用的木柱木版，不許不足。我要在甲戌日構(gòu)筑工事去征討徐戎，不許屆時不到，否則將受到嚴厲的刑罰?！睂懲辍睹Z誓》后，不久便平定了徐戎，安定了魯國。
魯公伯禽死后，其子考公酋繼位?？脊谖凰哪耆ナ溃⑵涞芪鯙榫?，這就是煬公。煬公曾建筑茅闕門。在位六年去世，其子幽公宰繼位。幽公十四年，其弟■殺幽公而自己即位，這就是魏公。魏公在位五十年去世，其子厲公擢繼位。厲公在位三十七年去世，魯人擁立他的弟弟具，這就是獻公。獻公在位三十二年去世，其子真公濞繼位。真公十四年，周厲王荒淫無道（引起國人暴動，）逃亡到彘邑，（第二年，）共和行政。真公二十九年，周宣王即天子位。三十年，真公去世，其弟敖繼位，這就是武公。
武公九年春天，武公和長子括、幼子戲往西朝見周宣王。宣王喜愛戲，想立戲為魯國的太子。周大夫樊仲山父勸諫宣王說：“廢除長子而立少子，是不順情理；不順情理，必定違犯王命；違犯王命，一定要誅殺他。因此天子出令不可不順情理。命令行不通，則王政無法建立；推行政令而不順于情理，人民將背棄主上。下級事奉上級，年少的事奉年長的，這就是順情理。現(xiàn)在天子封建諸侯，立他的少子為嗣，這是在教百姓違背君命。如果魯國聽命，諸侯紛起效法，則王命無法實行；如果不服從而誅殺他，這是自己在否定王命。誅殺他是失誤，不誅殺也是失誤，君王應(yīng)該仔細考慮?！毙醪宦牐Y(jié)果立戲為魯國的太子。夏天，武公回國后去世，戲立為國君，這就是懿公。
懿公九年，懿公的哥哥括的兒子伯御與魯人聯(lián)合攻殺懿公，而立伯御為魯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攻打魯國，殺死了魯國君主伯御，而詢問魯國公子中能訓導諸侯的人，作為魯君的繼承人。樊穆仲說：“魯懿公的弟弟稱，恭敬鬼神，尊奉長老，辦事執(zhí)法，必問求遺訓，咨詢過去的經(jīng)驗；不違反所問求的，不違背所咨詢的?！毙跽f：“好，這樣就能訓導治理他的百姓了。”于是在夷宮冊立稱為魯君，這就是孝公。從此以后，諸侯大多違抗王命。
孝公二十五年，諸侯反叛周室，（不久，）犬戎殺死周幽王。秦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孝公去世，其子弗湟繼位，這就是惠公。
惠公三十年，晉人殺了他們的國君昭侯。四十五年，晉人又殺了他們的國君孝侯。四十六年，惠公去世，長庶子息攝政當國，代行君事，這就是隱公。當初，惠公的嫡夫人沒有兒子，他的賤妾聲子生了兒子息。息年長后，為他娶婦于宋。宋女到了魯國，惠公因她容貌美麗，奪過來作自己的妻子。生了兒子允。便將宋女升為夫人，以允為太子。等到惠公去世后，因為允年紀小的緣故，魯人共同讓息代理國政，不稱即位。
隱公五年，到棠地觀看捕魚。八年，拿許田與鄭國交換天子賞賜的祭泰山的湯沐邑祊，君子認為不合乎禮而加以譏刺。
十一年冬，公子揮向隱公進諂言說：“百姓都認為您的當政適宜，請您就正式繼位為君吧。讓我替您去殺掉子允，您封我為國相?！彪[公說：“有先君的遺命，我因為允年少而暫時代理國政。現(xiàn)在允已經(jīng)長大了，我正想經(jīng)營菟裘之地而養(yǎng)老，把國政交還給子允。”公子揮怕子允將來聽到這件事反過來殺他，于是又回過頭向子允說隱公的壞話，他說：“隱公打算正式繼位，將你除掉，請你早作打算。讓我為你去殺了隱公?！弊釉蚀饝?yīng)了他。十一月，隱公祭祀鐘巫之神，在社圃園里齋戒，住在氏家。公子揮派人到氏家中殺死了隱公，而立子允為君，這就是桓公。
桓公元年，鄭國以璧玉交換天子賞賜給魯君的許田。二年，把宋國賄賂的鼎送入太廟，君子認為不合乎禮而加以譏刺。三年，桓公派公子揮到齊國去迎娶齊女為夫人。六年，夫人生了兒子，與桓公生日同在一天，所以取名為同。同長大后，被立為太子。十六年，桓公與諸侯在曹盟會，討伐鄭國，送鄭厲公回國。
十八年春天，桓公打算出行，與夫人到齊國去。大夫申繻竭力勸止，桓公不聽，便前往齊國。齊襄公私通桓公夫人?；腹珜Ψ蛉朔浅Ｉ鷼?，夫人把這件事告訴了齊襄公。夏季四月丙子日，齊襄公設(shè)宴款待桓公，桓公飲酒醉了，齊襄公派公子彭生抱魯桓公（上車），乘機命令彭生折斷他的肋骨，桓公死在車上。魯人告訴齊君說：“我們的君主畏懼您的威嚴，不敢安居，親自到貴國去修盟好之禮。禮成而人沒有回來，又沒有地方追究罪責，請求得到彭生，以便在諸侯面前消除丑聞?！饼R人殺掉彭生來取悅魯人。魯人擁立太子同為君，這就是莊公。莊公母親魯桓夫人便留住在齊國不敢回魯國。
莊公五年冬天，討伐衛(wèi)國，護送衛(wèi)惠公回國。
八年，齊國公子糾前來投奔魯國。九年，魯人想護送公子糾回齊國即位，但比桓公小白慢了一步，桓公派兵攻打魯國，魯國形勢危急，殺死了公子糾。召忽殉死。齊君告訴魯國，把管仲活著送到齊國。魯人施伯說：“齊國希望獲得管仲，并非要殺他，將要重用他，若重用他，將來必定成為魯國的禍患。不如殺死他，把他的尸體送給齊國?！鼻f公不聽，就囚禁管仲送往齊國。齊人任管仲為相。
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沬在柯邑和齊桓公盟會，曹沬劫持齊桓公，要求歸還被侵奪的魯國的土地，盟誓完畢而釋放了桓公?；腹氡臣s，由于管仲的勸阻，結(jié)果將侵占的土地歸還魯國。十五年，齊桓公開始稱霸諸侯。二十三年，莊公到齊國去觀看祭祀社神。
三十二年，當初，莊公建造高臺下臨大夫黨氏家，莊公看見黨氏的孟女，非常喜愛她，許諾要娶她為夫人，割破手臂來立下盟誓。后來孟女生了兒子斑。斑長大以后，愛上了大夫梁氏的女兒，有一次前去看望，碰上圉人犖從墻外和梁女嬉戲。斑十分憤怒，鞭打犖。莊公聽到后說：“犖很有力氣，要將他殺掉，這是不可只鞭打就作罷的啊?！钡邊s沒能將他殺掉。這時遇上莊公得病。莊公有三個弟弟，長弟叫慶父，次弟叫叔牙，三弟叫季友。莊公娶了齊女哀姜為夫人，哀姜沒生兒子。哀姜妹妹名叫叔姜，為莊公生了兒子開。莊公沒有嫡長子繼位，喜愛孟女，想立她的兒子斑。莊公病重時，向叔牙詢問繼承人，叔牙說：“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這是魯國的慣例。慶父在，可以作為繼承人，君王何必憂慮?！鼻f公擔心叔牙要立慶父，叔牙退出后，又問季友。季友說：“讓我以生命來擁立斑?！鼻f公說：“剛才叔牙要立慶父，怎么辦？”于是季友以莊公的命令讓叔牙等待在魯大夫鍼巫氏家中。派鍼季強迫叔牙喝下毒酒，并說：“喝下此酒，你就有后代祭祀，否則你死了就沒有后代?！笔逖烙谑呛认露揪贫溃斁⑺膬鹤訛槭鍖O氏。八月癸亥日，莊公去世，季友終于立子斑為君，一如莊公所命。子斑侍喪時，住在黨氏家中。
起初慶父曾與哀姜私通，想立哀姜的妹妹的兒子開為君。等到莊公死后季友擁立子斑，十月己未日，慶父派圉人犖在黨氏家中將公子斑殺死。季友逃奔陳國。慶父終于擁立莊公子開為君，這就是湣公。
湣公二年，慶父與哀姜私通更為頻繁。哀姜與慶父暗中商量殺湣公而立慶父。慶父派卜■在武闈殺死湣公。季友聽到此事，就從陳國和湣公的弟弟申前往邾國，請求魯人接納他們。魯人想殺掉慶父。慶父害怕，逃奔到莒國。于是季友護送子申回國，立以為君，這就是釐公。釐公也是莊公的幼子。哀姜惶恐，逃奔邾國。季友用財貨前往莒國賄賂，捕捉慶父，慶父（被遣）回國，季友派人去殺慶父，慶父請求讓他出國亡命，沒被接受，季友派大夫奚斯哭著前往（轉(zhuǎn)告慶父）。慶父聽到奚斯的哭聲，便自殺了。齊桓公聽說哀姜與慶父淫亂危及魯國，于是從邾國將她召來殺掉，把她的尸體送回，在魯國陳尸示眾，魯釐公請求把她安葬。
季友的母親是陳國的女子，原先逃亡在陳國，陳國所以幫助護送季友與子申回魯國。季友將出生的時候，父親魯桓公曾使人占卜吉兇，卜者說：“是個男孩子，他的名字叫作‘友’，將來處于兩社之間，成為公室的輔弼。季友不在，魯國就不昌盛?！钡剿聛頃r，手掌上的紋路像“友”字，就取名為“友”，號稱成季。他的后人就是季氏，慶父的后人就是孟氏。
釐公元年，把汶陽、鄪邑封給季友，季友擔任相職。九年，晉國大夫里克殺了他的君主奚齊與卓子。齊桓公率領(lǐng)釐公一起去討平晉亂，到達晉國的高梁返回，立晉惠公為君。十七年，齊桓公去世。二十四年，晉文公即位。三十三年，釐公去世，其子興繼位，這就是文公。
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殺了他的父親成王，代立為楚王。三年，文公朝見晉襄公。十一年十月甲午日，魯人在咸地擊敗翟人，俘獲了長狄喬如，魯大夫富父終甥用戈抵住他的咽喉，將他殺死，把他的頭埋在子駒之門下，（這次戰(zhàn)役的主將叔孫得臣）就將兒子宣伯命名為喬如。
當初，在宋武公時，鄋瞞攻打宋國，司徒皇父率軍抵御，在長丘打敗翟人，俘獲長翟緣斯。晉國滅亡路國，俘獲喬如的弟弟棼如。齊惠公二年，鄋瞞攻打齊國，齊國的王子城父俘獲喬如的弟弟榮如，把他的頭埋在北門下。衛(wèi)人俘獲了他的小弟簡如。鄋瞞由此就滅亡了。
十五年，季文子出使到晉國。十八年二月，文公去世。文公有二妃：長妃是齊國女子，叫哀姜，生了兒子惡與視；次妃叫敬嬴，很受寵愛，生了兒子俀。俀私下事奉襄仲，襄仲想立他為君，叔仲說不行。襄仲請齊惠公幫忙，惠公新立，想拉攏魯國，就答應(yīng)下來。冬十月，襄仲殺了惡與視而立俀為君，這就是宣公。哀姜返回齊國，哭著經(jīng)過鬧市，說：“天啊！襄仲大逆不道，殺死嫡子而立庶子！”街市上的人都哭了，魯人稱她為“哀姜”。從此魯國公室逐漸衰落，三桓的勢力越來越強大。
宣公俀十二年，楚莊王日見強大，圍攻鄭國。鄭伯投降，楚莊王又恢復了鄭國。十八年，宣公去世，其子黑肱繼位，這就是成公。季文子說：“使我們殺嫡立庶而喪失強大外援的，就是襄仲?！庇捎谙逯贀砹⑿?，其子公孫歸父受到宣公寵愛。宣公打算除掉三桓的勢力，曾和晉國商量攻打三桓的事。時值宣公去世，季文子怨恨襄仲，公孫歸父便逃往齊國。
成公二年春天，齊國伐取魯國的隆邑。夏天，成公與晉郤克在鞍邑大敗齊頃公，齊國再次歸還侵奪魯國的土地。四年，成公前往晉國，晉景公對魯成公態(tài)度不恭敬。魯成公想背叛晉國而與楚國和好，有人諫阻，才作罷。十年，成公又前往晉國。晉景公去世，晉人順便留下成公送葬，魯史諱而不言。十五年，成公始與吳王壽夢在鐘離會面。
十六年，宣伯告訴晉國，想殺掉季文子。因季文子有義行，晉國不答應(yīng)。十八年，成公去世，其子午繼位，這就是襄公。這時襄公才三歲。
襄公元年，晉國立悼公為君。去年冬季，晉大夫欒書殺死了他的國君厲公。四年，襄公朝見晉君。五年，季文子去世。他的家中沒有穿絲綢的妻妾，馬廄中沒有吃糧食的馬匹，府庫中沒有金銀珠玉，他連續(xù)輔助了三位國君。君子說：“季文子真是廉潔忠實啊！”九年，與晉軍聯(lián)合攻打鄭國。晉悼公在衛(wèi)國為襄公舉行冠禮，季武子隨從襄公，輔助舉行冠禮時當司儀。十一年，三桓將公室的軍隊一分為三，各領(lǐng)一軍。十二年，魯襄公到晉國朝見。十六年，晉平公即位。二十一年，朝見晉平公。二十二年，孔丘誕生。
二十五年，齊國崔杼殺了他的國君莊公，立莊公的弟弟景公為國君。二十九年，吳國延陵季子出使魯國，問他周王室的音樂，他完全了解其中的含義，魯人對他很尊敬。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去世。同年九月，太子也死了。魯人擁立齊歸的兒子裯為君，這就是昭公。
昭公十九歲時，還有童心。穆叔不想立他，說：“太子死后，還有同母所生的弟弟可立，如無母弟，才立庶長子。年紀如果相當，就選擇賢能的，如果才能相當，就用占卜來決定。現(xiàn)在裯不是嫡系的繼承人，而且在守喪期間心中毫無哀戚，反而有喜悅之色，如果真立他為君，必然成為季氏的憂患?！奔疚渥硬宦牐降走€是立他為君。等到安葬襄公時，昭公居然三次更換喪服。君子說：“這是得不到善終的?！?br/>
昭公三年，朝見晉君來到黃河岸邊，晉平公辭謝請他回去，魯人深以為恥。四年，楚靈王在申會見諸侯。昭公托辭有病沒有前往。七年，季武子去世。八年，楚靈王建成章華臺，召見昭公。昭公前往祝賀，楚人賜予昭公珍寶（大曲之弓）；但過后反悔，又騙了回去。十二年，昭公朝見晉君到達黃河，晉平公辭謝，請他回去。十三年，楚公子棄疾殺了他的君主靈王，自己立為國君。十五年，昭公朝見晉君，晉人留下昭公為晉昭公送葬，魯人以此為恥。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到魯國的邊境狩獵，順便進入魯國求問禮制。二十一年，又朝見晉君到達黃河，晉人辭謝，請他回去。
二十五年春天，鸜鵒飛到魯國來筑巢。魯大夫師己說：“文公與成公的時候有童謠說：‘鸜鵒來筑巢，君主在乾侯。鸜鵒來進窩，君主在野郊?！?br/>
季氏與郈氏斗雞，季氏給雞套上鐵甲，郈氏給雞安上金屬爪子，（季氏的雞斗敗了，）季平子發(fā)怒，侵占了郈氏的地盤，郈昭伯也怨恨季平子。臧昭伯的弟弟臧會偽裝誣陷臧氏，躲在季氏家，臧昭伯便囚禁了季氏家臣。季平子很氣憤，囚禁了臧氏的家臣宰。臧氏、郈氏把兩家受難情況報告昭公。昭公在九月戊戌日攻打季氏，進入其宅邑。平子登臺請求說：“君王聽信讒言，沒有細察我的罪過，就要前來譴責我，請求把我放逐到沂水邊上。”昭公不答應(yīng)。又請求囚禁到鄪邑，也不答應(yīng)。再請求帶著五輛車子逃亡，仍不答應(yīng)。子家駒說：“君王還是答應(yīng)他吧。魯國的國政為季氏把持已經(jīng)很久了，他們的黨徒很多，人多就會合謀來對付你的。”昭公還是不聽。郈氏說：“一定要把他殺了?！笔鍖O氏的家臣戾問他的黨徒說：“沒有季氏和有季氏，哪種情況對我們有利？”大家都說：“沒有季氏，就沒有叔孫氏?！膘逵终f：“即然如此，我們?nèi)ゾ燃臼习?！”于是就把昭公的軍隊打敗。孟懿子聽說叔孫氏戰(zhàn)勝，也把郈昭伯殺了。郈昭伯被昭公派往孟氏家，因此孟氏抓到了他。三桓家族聯(lián)合起來攻打昭公，昭公只得逃到國外。已亥日，昭公到達齊國。齊景公說：“愿奉送一千個社來接待君王。”子家說：“拋棄周公的王業(yè)而臣服于齊，可以嗎？”因此沒有接受。子家說：“齊景公為人沒有信用，不如及早到晉國去?！闭压宦爮摹Ｊ鍖O氏到齊國會見昭公，返回魯國見到平子，平子叩頭。起初想迎回昭公，但因孟孫、季孫后悔，就沒有這么做。
二十六年春天，齊國攻打魯國，奪取鄆邑而讓昭公居住。夏天，齊景公打算送昭公回國，命令手下的人不可接受魯人的賄賂。魯大夫申豐、汝賈（暗中）答應(yīng)給齊臣高龁、子將五千庾糧食。子將對齊侯說：“魯國的群臣不能事奉魯君，發(fā)生過怪異的事。宋元公為魯君的事到晉國去，請求晉君送魯君回國，卻死在半路上。叔孫昭子也設(shè)法讓他的國君回國，結(jié)果無病而死。不知究竟是上天要拋棄魯國呢？還是魯君得罪了鬼神？希望君王暫且等待一下?！饼R景公聽從了這個建議。
二十八年，昭公往晉國去請求幫他回國。季平子與晉國六卿有私交，六卿接受季氏賄賂后，勸阻晉君，晉君決定不送魯君回國，而讓昭公住在乾侯。二十九年，昭公前往鄆邑。齊景公派人給昭公一封信，自稱為“主君”。昭公以此為恥辱，生氣而離開鄆前往乾侯。三十一年，晉人想送昭公回國，召見季平子。季平子身穿麻布衣，赤腳行走，通過六卿向晉君謝罪。六卿替季平子向晉君說：“晉國想要送昭公回國，魯國民眾不依從。”晉人便作罷。三十二年，昭公死在乾侯。魯人共同擁立昭公的弟弟宋為國君，這就是定公。
定公即位，趙簡子問史墨說：“季氏會滅亡嗎？”史墨回答說：“不會滅亡。季友對魯國有很大功勞，受封于鄪邑，作了上卿，直到文子、武子，一代又一代地擴充他的基業(yè)。魯文公去世時，東門遂殺掉嫡子立了庶子為魯君，魯君從這時起就喪失國政大權(quán)。國政被季氏所把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歷四位國君了。百姓不知道國君，國君怎么能夠掌握國家大權(quán)！因此做君王的，要謹慎地對待車服器物和爵位名號，不可輕易給予別人?！?br/>
定公五年，季平子去世。陽虎懷私憤，囚禁季桓子，和他訂立盟約后，才釋放了他。七年，齊軍攻打魯國，奪取鄆邑，作為魯國陽虎的封邑，讓他參與政事。八年，陽虎想將三桓的嫡系繼承人全部殺光，而改立與他要好的庶子來取代嫡系繼承人；用車子載季桓子行，想乘機將他殺掉，桓子利用詐謀得以脫身。三桓于是聯(lián)合起來攻打陽虎，陽虎占據(jù)陽關(guān)。九年，魯人攻打陽虎，陽虎逃到齊國，不久又投奔晉國趙氏。
十年，定公與齊景公在夾谷盟會，孔子主持禮贊。齊人打算襲擊魯君，孔子按照禮儀登上臺階，制止齊國的淫樂，齊侯畏懼，停止了襲擊，并歸還侵奪魯?shù)耐恋?，表示道歉。十二年，定公派仲由毀掉三桓的城墻，收繳他們的鎧甲兵器。孟氏不肯毀城，就派兵前往攻打，沒有攻下來，只好作罷。季桓子接受齊國贈送的女樂隊，孔子便離開魯國。十五年，定公去世，其子將繼位，這就是哀公。
哀公五年，齊景公去世。六年，齊國田乞殺了他的國君孺子。七年，吳王夫差國勢日強，攻打齊國，到了繒地，向魯人索取牛、羊、豬各百頭。季康子派子貢去說服吳王與太宰嚭，以禮節(jié)折服了他們。吳王說：“我斷發(fā)文身，不能用禮儀來要求我?！庇谑亲髁T。
八年，吳國為鄒國而討伐魯國，打到國都的城下，訂立盟約后離去。齊國攻打魯國，奪取了三個城邑。十年，魯國攻打齊國南部邊境。十一年，齊國攻打魯國。季氏任用冉有建立戰(zhàn)功，于是想到孔子，孔子從衛(wèi)國返回魯國。十四年，齊國田常在俆州殺死了他的國君簡公?？鬃诱埱篝斁杀懛ヌ锍?，哀公不聽。十五年，派子服景伯為使臣，子貢為副使，出使齊國，齊國歸還了侵占的魯國土地。田常初任齊相，打算安撫諸侯。十六年，孔子去世。二十二年，越王句踐消滅了吳王夫差。
二十七年春天，季康子去世。夏天，哀公擔心三桓的勢力，想利用諸侯的力量來剝奪三桓的勢力，三桓也怕哀公發(fā)難，以致君臣之間的隔閡很深。哀公到陵阪去游玩，在街上遇見孟武伯，哀公說：“請問我將會死嗎？”孟武伯回答說：“不知道?！卑Ч肜迷饺藖砉ゴ蛉?。八月，哀公到有山氏那里。三桓攻打哀公，哀公逃跑到衛(wèi)國，又離開衛(wèi)國前往鄒國，接著前往越國。魯國人迎接哀公回國，死在有山氏家中。其子寧繼位，這就是悼公。
悼公時，三桓得勢，魯君有如小侯，地位低于三桓家族。十三年，三晉消滅了智伯，瓜分他的土地而占有晉國。
三十七年，悼公去世，其子嘉繼位，這就是元公。元公二十一年去世，其子顯繼位，這就是穆公。穆公三十三年去世，其子奮繼位，這就是共公。共公二十二年去世，其子屯繼位，這就是康公?？倒拍耆ナ?，其子匽繼位，這就是景公。景公二十九年去世，其子叔繼位，這就是平公。這時六國都已稱王。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去世。二十年，平公去世，其子賈繼位，這就是文公。文公元年，楚懷王死于秦國。二十三年，文公去世，其子讎繼位，這就是頃公。
頃公二年，秦國攻下楚國的郢都，楚頃王將國都東遷到陳。十九年，楚國攻打魯國，奪取了徐州。二十四年，楚考烈王消滅了魯國。頃公逃亡，遷居下邑，成為平民百姓，魯國的宗廟斷絕祭祀。頃公死于柯邑。
魯國從周公開始到頃公止，共傳了三十四代。
太史公說：我聽說孔子曾這樣說：“魯國的禮儀之道真是衰落到了極點！洙泗之間爭吵不息啊?！笨匆豢磻c父以及叔牙在閔公時的行為，是多么乖亂呀！隱公桓公的事；襄仲殺嫡立庶的事；三桓雖北面稱臣，卻親自率兵攻打昭公，昭公因此出逃。至于魯國傳統(tǒng)的揖讓之禮依舊實行著，但做起事情來又是何等的暴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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