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香聞芷馨為他求猗猗來見，心稍快，病亦好些。次早，瘦翁復(fù)來問病，雪香坐起迎之。瘦翁曰：“秦君今日精神較前略爽?！毖┫阍唬骸盁┪虙煨模@病似有轉(zhuǎn)機(jī)?！笔菸淘唬骸耙钟魟t氣血凝滯，舒暢則脈絡(luò)流通。君宜放懷自遣，何難病勢不愈?！毖┫阍唬骸拔萄允且病！笔菸虖?fù)坐一時(shí)，乃曰：“君尚倦怠，不勝煩擾。請(qǐng)少陪，免致勞君周旋。”說罷即去。雪香笑曰：“賈翁叫我放懷自遣，病不難愈。誰知我欲遣懷，除非是小姐一劑逍遙散。昨夜芷馨說為我央小姐一見，想今夜是必來的，只是今日這般難得到晚哩。”

　　至二更后，芷馨謂猗猗曰：“小姐去看秦相公來?！扁⑩⒃唬骸扒衣?，待我熟思?！避栖霸唬骸靶〗阕蛞顾嫉浇褚?，還沒有思定的么？”猗猗良久曰：“芷馨，我想與他相見到底于禮不合的馬克思主義傳播者之一，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號(hào)鶴鳴。，你且去看看他?！避栖霸唬骸靶〗憬形乙粋€(gè)人去，我也不去?！扁⑩⒃唬骸澳闱胰ィ儆猩塘?。”芷馨遂撥開便門，走到客房外低喚雪香。雪香聽得芷馨聲音，只說猗猗亦來，心中甚快，急起身出迎。芷馨曰：“秦相公昨日病不能起，今日便好得這樣快？”雪香曰：“自你去后，我的病就好了兩三分的。小姐今夜來此，愈覺精神爽快。”芷馨曰：“小姐不來哩。”雪香愀然良久，曰：“到此地位小姐還是不來，是終棄絕我了。芷馨姐，我這病體眼見又重了十分。”芷馨曰：“秦相公不必如此著急。我觀小姐的意思，也想見你一面，只是拘于守禮，猶豫未決。我再去對(duì)他說，或者肯來也未可知?！毖┫阍唬骸靶〗慵扔幸猓阍購闹袆裥校瑳Q無不來，但芷馨姊必須為我用心。”芷馨曰：“我必用心。”雪香曰：“我作一詩，煩你帶去，他見詩必來。”芷馨曰：“如此更好。”雪香乃作詩一首：

　　想望芙蓉似望仙，凡心已凈志尤堅(jiān)。

　　如何屢索觀間像，不現(xiàn)空中一瓣蓮。

　　芷馨曰：“秦相公見我小姐，直作觀音供奉，這一點(diǎn)虔誠諒必感得動(dòng)他。”雪香曰：“觀音菩薩救苦救難，發(fā)大慈悲，你小姐當(dāng)必救我?！避栖霸唬骸八v要來，必不在今夜?！毖┫銌柺呛喂?，芷馨曰：“夜已二更盡了，恐他以夜深為辭?！毖┫阍唬骸霸鐏硪豢?，鄙懷早慰一刻。芷馨姊必求小姐今夜一見?！避栖皯?yīng)諾持詩而去。到自芳館，猗猗問曰：“你去見那生，他怎樣說？”芷馨遂將雪香之言詳述一遍，隨將詩遞與猗猗。猗猗曰：“這生何苦如此相纏。”芷馨曰：“小姐今夜必須與他相見?！扁⑩⒃唬骸霸鹾靡娝俊避栖按叽?，猗猗不得已，同芷馨去見雪香。

　　雪香聞猗猗至，喜不自勝。比及相見，卻皆低頭不語。芷馨在旁視之微笑。良久，猗猗乃曰：“秦君病體已全愈否？”雪香曰：“煩小姐掛心，賤恙已愈。”二人復(fù)寂然無語。過了一會(huì)，雪香乃曰：“自重陽聞小姐高吟，不勝欽慕?！扁⑩⒃唬骸鞍腿讼吕铮醍?dāng)清聽?！庇謴?fù)寂然，芷馨曰：“秦相公在我家作寓，本是個(gè)賓；今日小姐到這里來，相公卻是賓中主，怎么都不請(qǐng)我小姐坐？”說罷，遂將兩把幾子移得相近，曰：“秦相公這幾上坐，小姐這幾上坐?！毖┫隳嗽唬骸靶〗阏?qǐng)坐?！扁⑩o奈，只得坐下。芷馨見二人面俱紅，笑曰：“秦相公與小姐今日臉上俱有酒意?！毖┫阍唬骸拔沂遣辉跃?。”芷馨曰：“不曾吃酒，怎么臉都紅了？”猗猗曰：“芷馨真愛說話。”又坐了一會(huì)，雪香曰：“前有拙稿一卷呈正小姐，不知為我改易否？”猗猗曰：“字字珠璣，令人目迷五色，何敢妄增損一字?！毖┫阍唬骸白月劽罹洌阎〗懔醪鸥?，繼又聞芷馨言，知小姐論古有識(shí)，每思一見，得接清談，使我茅塞頓開，不意遲至今日方邀下顧。”猗猗曰：“粗知文墨，秦君卻如此過譽(yù)，真令人悚惶。至若與君相見，終不合禮，是以遲遲吾行?！避栖靶χ^雪香曰：“今日相公的詩是以觀音待我小姐，這觀音菩薩豈輕向人間挪步，宜相公求見之難。”猗猗曰：“芷馨怎么這樣多嘴。”謂雪香曰：“今日秦君的詩真是折煞人哩。”雪香曰：“仰慕情切，不能不爾?！睆?fù)默坐一刻，猗猗起身告辭。雪香曰：“小姐相見甚難，相別何速！”芷馨曰：“夜深了，小姐不得不去。”雪香曰：“自今以后，望小姐設(shè)一絳帳，使我作一小門生，時(shí)近尊顏，得聆清誨，可乎？”猗猗曰：“秦君何謙。抑若此，真令人抱慚無地?！毖杂櫍c芷馨同去。

　　雪香真送到便門，方才轉(zhuǎn)身，回到客房，曰：“我好喜也！從前見他才貌，今與晉接，并識(shí)其性情。其為人也，幽閑貞靜、敦厚溫柔，若我梅雪香得遂于飛，倒是天生就一樣的人。他既見我，嗣后我見他不難。到情投意合的時(shí)候，也不怕阿母不肯?！庇宜甲笙?，不覺手舞足蹈，直至雞鳴，方才解衣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