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走訪

深山的清晨，依然滲透著早春的絲絲涼氣。王弘義起床洗漱后，悠閑地在村部外楓坪河畔的水泥路上散步。20多戶村民，凌亂地散落在楓河兩岸的山坡邊，磚混結(jié)構(gòu)的小樓中，夾雜著破舊的瓦房，古樸中凸顯著濃濃的現(xiàn)代文明氣息。門前的桃花、杏花、迎春花交相輝映，嫩柳輕拂，一片生機(jī)勃勃。王弘義感到異常清新。走回村部門口，見一個小伙子開著三輪車，把一個老奶奶拉到衛(wèi)生所門口。村醫(yī)李欣怡幫忙扶進(jìn)了衛(wèi)生所。王弘義不明白病重為啥不到縣城住院，為啥清晨拉到衛(wèi)生所治療。這時，李惠芬開車進(jìn)了院子，王弘義不解地問：“李支書，那奶奶好像病很重，咋不到城里大醫(yī)院住院？”

李惠芬解釋說：“小伙子叫楊禎興，楊垣人，母子兩個過日子。他去年大學(xué)才畢業(yè)，還沒來得及找工作，母親就有病住了院。檢查診斷為肝癌晚期。楊禎興陪母親住了6個月的院，醫(yī)生勸他安排后事，他又不忍心看母親痛得難受，只有天天拉到村衛(wèi)生室打止痛針、補(bǔ)充能量。早晨放到診所有醫(yī)生看著，他還可以跑運(yùn)輸掙點錢?！蓖鹾肓x“哦”了一聲，對小伙子的遭遇很同情。

沒過一會兒，李欣怡母親吳夢麗走進(jìn)了衛(wèi)生所，她把李欣怡從衛(wèi)生所叫到村部門口，惡狠狠地說：“楊禎興把他媽往你這一扔就完事了？你是他啥人吶？”

李欣怡低聲回答：“我是醫(yī)生，照顧病人是應(yīng)該的，你少管?！闭f罷，扭身回了衛(wèi)生所。吳夢麗“哼”了一聲，余怒未消地回了家。

李欣怡剛回到診室，“滴滴”一聲，楊禎興發(fā)來了短信“猶有報恩方寸在，不知通塞竟何如”。李欣怡明白楊禎興的心情，即回了“淚盈襟，禮月求天，愿君知我心”。一會兒，又來了“未知天地恩何報，翻對江山思莫開”。李欣怡怕楊禎興不安心開車，即回道“勿言草卉賤，幸宅天池中。好好開車！”楊禎興也意識到不能分心，即回了一個笑臉。

他們兩個的感情是建立在對文學(xué)共同愛好的基礎(chǔ)上。上學(xué)時，楊禎興因為偏科，理科拉了分，沒能考取好學(xué)校。相處日久天長，感情相當(dāng)牢固。

吃過早飯，王弘義要求到各組熟悉情況，縣委通知村干部輪訓(xùn)，趙守道、李虎生到縣黨校參加基層干部學(xué)習(xí)，讓副主任宋志紅、監(jiān)委會主任陳玉文檢查地膜洋芋播種情況，讓副支書李惠芬陪同幾個包扶隊員到各組調(diào)研。張厚誠、齊明生是本鎮(zhèn)干部，情況熟，多數(shù)時間就是王弘義、武春華和孫陽幾個人到各組熟悉情況。

楓坪村有13個村民小組。楓河流入丹江，溝口吳家灘是一組，與洛川縣陽平鎮(zhèn)、西河縣鳳陽鎮(zhèn)比鄰。王弘義、武春華在副支書李惠芬?guī)ьI(lǐng)下走進(jìn)了這個20多戶的小村莊。凌亂的新舊建筑，明顯看出了貧富的差距。組長吳自啟介紹說：“吳家灘全組26戶，106口人，有貧困戶6戶?！蓖鹾肓x“哦”了一聲說：“吳組長帶我們到貧困戶家中看看?！眳亲詥⑦叴饝?yīng)，邊帶領(lǐng)王弘義一行走進(jìn)了吳自立的家。

王弘義、武春華幾個人屋里屋外轉(zhuǎn)著看，3間土木建筑的瓦房，大概是20世紀(jì)60年代修建的，墻是用泥糊的，屋里也沒上白灰，更顯得異常破舊。東屋一隔為二，北屋靠南墻放著一張老式板床，床前放著一對舊木柜，一個裝糧食的缸，這是吳自立兩口睡的地方；南屋靠北墻放著一張老式板床，床前放著一擔(dān)舊箱子，這是吳自立母親的房；西屋一分為二，北屋靠南墻搭著一個板子床，北窗下放著一張舊三斗桌，這是吳自立兒子睡的屋；南屋靠北墻搭著一張板子床，南窗下放著一張簡易大桌，這是吳自立女兒睡的房；中間屋里放著一臺24吋的彩電，一個小桌和幾條小板凳。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王弘義里外看了后，心情沉重地問：“家里幾口人生活？”

吳自立摸摸頭說：“家里就是老娘、老婆、兒子、女子5個人過日子。”

“家里主要收入是啥？”武春華邊看房里家具邊問。

“有啥收入，老娘年紀(jì)大了，婆娘經(jīng)常有病，兩個娃上學(xué)，就我一個人種莊稼。穿的用的，就靠采一點茶葉賣幾個錢?！眳亲粤⒅钢依锏钠婆f家具介紹。

“其他還有啥收入？”王弘義看著吳自立問。

“有時候也打打工，農(nóng)村也沒啥活干，多數(shù)時間都在家里混。”吳自立淡淡地回答。

王弘義“哦”了一聲，邊出門，邊對身邊的武春華、孫陽說：“這家確實太窮了，家里家具加起來也不值2000元?！?/p>

“農(nóng)村現(xiàn)在吃的問題不大，不少農(nóng)戶經(jīng)濟(jì)還是比較困難。”武春華邊走邊和王弘義交流。

“城鄉(xiāng)差別還是太大了?！睂O陽搖著頭說。幾個人繞過幾家來到吳毅家中，他們到家里看看，也沒有見到像樣的家具，三間屋特別臟，地下也沒掃。王弘義問：“家里幾個人過日子？”

“幾個人？就我一個人。一個人吃飽了，全家都不餓?！眳且銛n著手回答。

“今年多大歲數(shù)了？”武春華看著吳毅問。

“老了，都50多了。”吳毅看著墻回答。

“脫貧攻堅，你有啥打算？”王弘義看著吳毅問。

“屁的打算，朝陽坡，曬暖和，得過且過。過一天，算兩晌?；烊兆勇铮　眳且闫ばθ獠恍Φ鼗卮?。

“國家扶持，你也要努力，只有好好干，才能脫貧?！睂O陽鼓勵吳毅說。

“哦，好好干嗎？也沒有啥好干的。”吳毅用腳踢著一個土疙瘩回答。

出了吳毅家，來到李三杰家，兩間破瓦房屋檐一個角都塌了，王弘義見他智力不好，話都說不清，見人仰著臉笑。進(jìn)屋看了一下，轉(zhuǎn)身問李惠芬：“他能自立生活？”

“粗茶淡飯自己能做。老人過世后，就這樣將就地過?；救空疹?。”李惠芬看著李三杰介紹說。

“像這種情況咋都扶不起來?！睂O陽邊走邊對李惠芬說。出門拐個彎子，來到了吳世春家。

李惠芬介紹說：“吳世春老兩口過日子，原先招的女婿，兩個脾氣都犟，過不到一塊去，女婿帶著女子走了?！睅讉€進(jìn)了吳世春家，王弘義問：“老人家，今年多大歲數(shù)了？”

吳世春捏著三個指頭大聲回答：“70了，老婆子也68了。”

“這屋是啥時候蓋的？”武春華看著屋里舊家具問。

“還是1964年蓋的，1986年翻修過一次?！眳鞘来嚎粗宽敾卮?。

王弘義看屋里打掃得很干凈，墻壁很舊，但都是用石灰糊過的，沒有新家具，但實用的家具很齊全，兩個老人身上穿得也還整齊、干凈，是個過日子的人家。

“吃的有啥問題啵？”王弘義看了屋里的情況問。

“吃的穿的問題不大耶?！眳鞘来盒χ卮?。

“年紀(jì)大了，要注意身體。”武春華邊出門邊叮囑。

“身體好倒是，有醫(yī)保，還不是經(jīng)常喝藥?！眳鞘来哼吽蛶讉€干部出門邊回答。

“保重身體，干一點力所能及的活，也不要太累了?！蓖鹾肓x也回過頭安慰吳世春。

“不用你們操心，我們會注意的?！眳鞘来赫驹诶乳苓吙粗鹾肓x一行人說。

出了吳世春家，李惠芬又帶著他們來到了吳衛(wèi)東家。3間破瓦房，也是20世紀(jì)60年代蓋的，屋檐有一邊沒一塊，家里除了一個18吋的電視，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王弘義到每間屋看看后，問吳衛(wèi)東：“家里幾個人過日子？”

“家里5個人，一個老娘，我兩口子和兩個上學(xué)的娃?！眳切l(wèi)東看著王弘義回答。

“一年的主要收入是啥？”武春華看著吳衛(wèi)東問。

“也沒啥收入，茶葉每年能收入四五千元，另外就是種點莊稼，打打零工?！眳切l(wèi)東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

“要有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不然，脫貧也有困難?！蓖鹾肓x看著吳衛(wèi)東勸說。

“干啥？我們又不會技術(shù)，能干啥？”吳衛(wèi)東無奈地說。

“要學(xué)一門技術(shù)，才有穩(wěn)定收入?！睂O陽建議說。

“就是要學(xué)一門技術(shù)，靠笨力掙不下錢?！眳切l(wèi)東邊把幾個干部送出門，邊撓著頭回答。

李惠芬邊走邊介紹這幾家的困難，來到3間兩層小樓前停住了腳步。王弘義問：“還有一戶在哪？”

“這就是吳守財家嘛?！崩罨莘倚χ卮?。王弘義、武春華看著3間兩層樓房，愣在了那里。大門雖然緊鎖著，從外表看，裝修得也非常漂亮。

“這還是貧困戶？”武春華奇怪地問。

“家里還有小車喲?！崩罨莘已a(bǔ)充說。

王弘義不解地問吳自啟：“吳組長，這是咋回事？”吳自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理由。

李惠芬悄悄嘀咕一句說：“李主任說他家欠的賬多?！?/p>

“為啥欠賬？”王弘義問吳自啟。

“他家……在城里……開的有公司，貸款多?！眳亲詥⒔Y(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王弘義“哦”了一聲，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也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