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快回頭看!”——在太平洋酒店
回到國內(nèi)后,為了表達對高倉先生在香港期間給予自己崇高禮遇的謝意,我將刊載著此前采訪內(nèi)容的雜志寄給了他。
不久,我就收到了來自高倉先生的回信。隨函還附寄了他的著作《期待著您的夸獎》(日本集英社出版),以及刊登了他訪問意大利時相關(guān)文章的雜志CLASS X(日本雜志《太陽》, 1996年4月號臨時增刊)。
那篇報道的題目叫作《天使來訪的早上》。在完成NHK電視劇拍攝工作數(shù)月后,他來到位于意大利中部托斯卡納地區(qū)的一個小鎮(zhèn)。旅行之余,不時吐露起自己心中塊壘。
在這篇文章的開篇,他這樣寫道:“……為什么堅持演員的工作呢?……這本不是我特別想干的事情呀……牧野雅弘導(dǎo)演曾經(jīng)說過:‘人啊,活一輩子都堅守著一種愿望:不是要去模仿誰,而是真的希望變成別的什么人!’每個人或許會一直懷著這種想法,在這個娑婆世界上忙忙碌碌地活著。而演員這種工作,說不準就是所謂的人類愿望的突出表象吧?”
說實話,我此前并不是十分了解“高倉健”這位演員的具體情況。
我看過的電影盡是洋片,對高倉隸屬東映時期所出演的作品,甚至都沒在電視上看過。我12歲的時候,電視上熱播著電影《八甲田山》(1977年)的廣告。但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北大路先生(即北大路欣也)那句具有強烈震撼色彩的臺詞:“老天爺拋棄了我們??!”我清楚地知道“高倉健”這個名字,是在看了電影《南極物語》的預(yù)告片之后。在范吉利斯的背景音樂襯托下,主人公緊緊摟抱著看護犬,在浩瀚無垠的雪原上高聲呼叫著:“大郎——!次郎——! ”
讀了這篇文章,我第一次觸及“高倉健”這位演員職業(yè)生涯之外的一些事情,例如,結(jié)婚、離婚等。而且在文章的尾聲部分,主人公一邊撫摸著以前在外地出差時買到手的慨嘆天使青銅像,一邊談道:“最近我在想,僅有哭泣的天使是不會幸福的。現(xiàn)在我在找微笑天使,卻是遍尋無果!”根據(jù)這些話,我終于弄明白這篇文章的標題為什么會使用“天使”這個詞。
“不會幸福”——從他這句現(xiàn)實況味濃厚且充滿感傷情緒的話語里,我可以領(lǐng)略主人公對人生的惆悵。
后來,我經(jīng)常在旅途中給他寄去繪畫明信片,每次還會加注諸如“正在尋找微笑的天使”之類的、表達自身當(dāng)下狀況的話語。
高倉先生的回信內(nèi)容常常如此:“蒙您掛念著天使,十分感激。身為女性,您居然能夠在境外精力充沛地開展工作,確實令人吃驚。”兩人之間如此漫無主題的書信往來持續(xù)了將近一年時間。
不久,某家剛成立的衛(wèi)星電視臺向我遞出了橄欖枝。于是乎,此前由于身體原因而敬而遠之的電視節(jié)目制作工作再次成為我的主業(yè)。
很快,為期三周左右的赴伊朗采訪任務(wù)就下來了。我立即跟高倉先生報告了此事。高倉先生的回信一般是用文字處理機(日本舊式打字機)敲打出來的。這次,他在機打文本的余白之處手寫了如下一段文字:“關(guān)于伊朗,我有話跟您說。得閑時,請給我來電話?!边€附上了其移動電話的號碼。臨近出發(fā)之際,我們終于聯(lián)系上了。
“為了拍攝《骷髏13》這部電影,我去過伊朗。這個國家屬于中東文化圈,對女性有很多苛刻的要求。雖然是與其他工作人員一起去,但您工作過程中務(wù)必要小心謹慎。就說這么多?!彼車烂C地給我提出了以上建議。
1997年(平成九年)4月,出發(fā)當(dāng)天的早上,我在位于品川的太平洋酒店東京分店乘坐機場大巴。車子剛啟動,我的手機電話鈴就響了起來。是高倉打來的。
我接起電話剛說了“喂”,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這樣的聲音:“一路平安!快回頭看!”我回過頭一瞧,發(fā)現(xiàn)高倉的車已停在酒店的停車場,他在車上向我做出致敬的動作。我隔著車窗向他點了兩三下頭,表示回禮。
范吉利斯,Vangelis,生于1943年3月29日,希臘著名音樂家,電子鍵盤樂器演奏者、作曲家?!g者注(若無特殊說明,本書注釋皆為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