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

貴州風流草（三章）

（收入大眾文藝出版社《2011我最喜愛的散文》 ）

一、神秘生命之藥與北侗人

玉屏朝陽寨，是貴州唯一的北侗聚居之鄉(xiāng)，傳說這里有一種神秘的草藥，你會覺得那只有神話傳說和武俠小說中才會出現(xiàn)。有人告訴我說：“玉屏侗寨有根藥，生男生女由它說！”真有這么神嗎？難以想象。如果真是這樣，計劃生育就好搞得多了。在農(nóng)村，不知道有多少戶人家就為了生個男孩，已有了三五個女孩還在東躲西藏的超生，這是因農(nóng)村的經(jīng)濟狀況而導(dǎo)致的陳舊陋習(xí)所致，地方政府為難，農(nóng)民們卻也感到難啊！但這個問題，在玉屏朝陽侗寨的確不是一個問題。一個神秘的現(xiàn)象，據(jù)說是古已有之。據(jù)當?shù)氐奈睦现f：“打洪武年間，我們文姓就安居在這里，自古每家的小孩都是一男一女?，F(xiàn)在我們文家村，有7個村民組，225戶，865人，平均每戶不到4人。”

直到今天民間流傳或現(xiàn)實“存在”的一些事況，人們往往只能看到現(xiàn)象，但要想深入了解其內(nèi)部真相或者對它作科學(xué)的解釋，還難以辦到。因此，這樣的現(xiàn)象就有了神秘性。這樣的現(xiàn)象只能在一定范圍的人中間有所了解而不能外傳，其神秘莫測的真實信息，不是什么人都能夠享有知情權(quán)。這就是神秘之源。

朝陽侗寨，距玉屏縣城不過十多里路，卻山高溝深。村寨是侗族群居的典型，依山傍水，吊腳樓、回廊桿欄式的建筑。先是沿河而行，河面不寬，水深不足三四尺，用“清澈見底”來表達，只嫌俗氣；用毛澤東的“魚翔淺底”，方才描畫到位。兩岸群山被厚厚的植被覆蓋，院落就在竹林樹海中，真是一個寧靜而悠遠的世外桃源。我曾經(jīng)和寨子里兩個八九歲的小孩子有過這樣一段對話：“大人呢？”“爸爸、媽媽他們都出去做活路去了?！?“你們這里家家都這樣干凈，一個寨子就跟公園一樣，是誰打掃的？” “誰打掃？”他（她）們覺得這問題有些好笑，“我們從來就是這樣的！不知道誰，都打掃。”“你們的門怎么都不用門閂，不上鎖，不會被人偷嗎？” “……不會！” “你們有幾姊妹呀？”兩個小孩都說：“兩姊妹！”一個說還有一個姐，一個說還有一個弟。很有意思，這就和傳說主題有些靠攏了。

當然，從他們的眼里，可以看出他們對這樣一些問題有點感到奇怪。于是，我提議給他們照相，他們臉上的微笑雖然顯出有些靦腆，但卻很快拿起他們的鐵環(huán)，喚著他們的狗，走到我們的面前，做出各種姿勢，大方而純真，真是可愛。

尖坡，是朝陽村的一個村民組——尖坡就是尖坡，只要你去爬一爬“尖坡”，你就會感受到它的“尖”，不爬得你汗流浹背是不算數(shù)的。村子，就在最高的“尖坡”上。這里的農(nóng)家大嫂，能夠一面給客人敬酒添飯，一面給客人唱本地的山歌，雖說是侗族人，卻是用的漢語，當?shù)氐臐h化程度已經(jīng)很深。當你問她們的“家庭組合”情況時，她們會告訴你，都是兩個小孩，一男一女。但如果你問她們是不是有“一根藥”的時候，她們就笑而不答，這可是真正的“文化秘密”。

據(jù)說密方——即那“一根藥”，只傳媳婦，不傳兒女。世代相傳到如今，就是沒有外人能知道，越傳越神，更難找到科學(xué)依據(jù)。但文老支書證實：“我們這里兩個女孩的只有一戶，其他的都是一男一女，現(xiàn)在村里有十多戶就一個男孩，也不再生了?！?“我們這里的社會治安好，可以說是 ‘夜不閉戶’，在這里，十多年沒有一個矛盾送到鄉(xiāng)鎮(zhèn)，更沒有一個刑事案件。可以說是矛盾不出寨門。省里經(jīng)常有領(lǐng)導(dǎo)來考察！”

我曾經(jīng)對朝陽侗寨有過幾次考察，但考察的結(jié)果，對于到底有沒有這樣一根藥，他們從來不正面回答。當然，這是一根什么樣的藥，更是無從解開的謎了！

但是，這里的人與自然是如此的和諧，人與人是如此的和諧，他們的思想境界是如此的高，盡管他們擁有這樣一根神秘的“藥”，能夠左右自己生男生女，但他們卻世世代代保持著“一男一女”古老而現(xiàn)代的文明。這是我們中國的學(xué)者早就提出而未能實現(xiàn)的夢幻目標。不管怎樣，我的考察結(jié)果也是最令人滿意的結(jié)果罷。

二、龍里大草原上的花紅茶

中國的“茶”，是很有意思的，品種之多，恐怕是難以說清楚的。同是“茶”，因為不同的地域，就會形成不同的茶品；同一地域，因茶株的品種的不同，也可以形成不同的品種；同一品種的茶株，因加工方式不同，又可以形成不同品種的茶葉。

另外，其實很多植物都可以制作茶葉，形成多種多樣更有意思的“茶”品。比如說“銀杏茶”、 “絞股藍茶”等。而龍里大草原，擁有一種別致的茶品，它有一個美麗的名字——花紅茶。

花紅茶，首先要說的是，它是在龍里大草原這樣一個高坡臺地上自由生長的“茶”。龍里草原“高坡臺地”，坡上是臺，“臺”上即是寬闊的大草坪——有王寨坪、五里坪、掌舍坪、亮山坪……十幾個草坪，相連而形成一個起伏連綿60平方公里的大草原。大草原，隨著四季的變換展現(xiàn)著它不同的美，天地寬廣空曠，給人帶來無限的遐想，使人的胸襟顯得更為寬廣。那是大草原給我們的美。但臺地之下的“坡”上有什么呢？不高的灌木夾雜著些高高的草，不如猴子溝里的參天古樹，也沒有大草原上的如茵綠草，但秘密卻就在這臺地下的坡草中。

距大草原鹿園度假村不遠處，有兩個寨子。這兩個寨子，是明洪武年間“調(diào)北征南”時，岳飛的第五代孫岳乾作為鎮(zhèn)南將軍，帶領(lǐng)人馬，在這里發(fā)展起來的。兩個寨子的人全姓岳，沒有雜姓。相傳都是岳乾的后代。岳家寨內(nèi)還有岳家祠堂的遺址——現(xiàn)在是一所新建的不錯的小學(xué)；周圍的幾個山頭，是岳乾祖及后人們建造的營盤——馬峰營、英農(nóng)營、英堡營……對面就是鹿園渡假村的臺地。

我們從馬峰營往鹿園渡假村走去，一路上，都是那種低矮的灌木，高一米左右，一簇一簇，長得十分蓬勃，蓬勃的枝頭上，從頭到腳長滿了小葉子。小葉子就跟紅籽樹細小油綠的葉子形狀差不多，卻是軟軟的，有一層白白的絨毛。這種葉子放在嘴里嚼嚼，開始有點苦，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回甜，非常解渴。常年在山上的人，沒有水時，渴了就嚼幾片葉子，非常管用。因此，這里的人們就用它來做茶葉，把葉子放在開水鍋里過一轉(zhuǎn)，撈出來曬干就行了。岳家寨的女人們說：“我們每年都要給貴陽的朋友準備好多 ‘花紅茶’，清熱解毒，他們都喜歡！”這種美麗的野草制作的“茶葉”，有一個十分美麗的名字：花紅茶！我曾經(jīng)在龍里大草原的岳家寨嘗過這種花紅茶葉，放一片在嘴里慢慢地嚼，慢慢地嚼，果然，那回甜回甜的草味，十分悠長……

三、三都“風流草”

有一次，一個朋友告訴我，他見過一種神奇的植物，叫“風流草”，是一種聞歌起舞的草。就在我省三都縣境內(nèi)。神奇的植物，引起了我極度的好奇心。

我查找有關(guān)植物的資料，卻沒有找到“風流草”這個名稱。朋友知道我對“風流草”的這般興趣，特地到三都“瑤人山國際森林公園”的拉攬林場，找到了一點有關(guān)“風流草”的資料。資料云：“‘風流草’（學(xué)名待考）?，幦松缴仙L著奇特的一種草本植物，植物高60～80厘米，枝丫繁多，偶數(shù)羽狀復(fù)葉，單葉片寬1厘米，長5厘米，呈嫩綠色，奇特的是每當有青年男女在它旁邊互唱情歌，草葉便會互相擺動地翩翩起舞，當歌聲激昂時，每對葉片竟會完全合攏，就像一對戀人相互擁抱，看上去十分親密。而當歌聲停止，它的枝葉也慢慢舒展，恢復(fù)常態(tài)?！?/p>

我問他為什么不給我挖一株來栽植。他笑了起來：“這是能隨便挖的嗎？”當然，我也笑了起來，我不過給他開一個玩笑，表達我希望見到它的愿望而已。

沒有想到，一個機會，我竟然來到了瑤人山，見到了風流草。

瑤人山國家森林公園，位于三都水族自治縣都柳江畔，距縣城約12公里，總面積5431公頃，主峰海拔1565米。境內(nèi)原始森林保護完好，是天然的植物基因庫，有多種國家一、二級保護植物。風流草是這里的一種奇特的植物。

乘車沿都柳江而行，進入拉攬鄉(xiāng)林場后，便徒步而行，進入了瑤人山的原始森林。拉攬鄉(xiāng)林場的一個女工小吳給我們充當臨時向?qū)А?/p>

瑤人山的自然風光的確是“以林風郁，以谷顯幽，以水見秀，以霧見神，古木參天，濃蔭蔽日，藤蔓交織，林下陰暗幽深，落葉如毯?！睉?yīng)接不暇的景點，各種奇特植物撲面而來。但就是不見“風流草”。我著急了，問小吳為什么不見“風流草”。她告訴我說：你不用急，我們現(xiàn)在只是在山腳，“風流草”多生長在半山，山腳是見不到的，進入森林的深處后，上到半山，就會有機會了。我們繼續(xù)向山深處探索而行。越往深入，路越艱難，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路。正當我們覺得無路可走的時候，森林外卻出現(xiàn)一條小河，河對岸一座陡坡的半腰，卻是林場的小公路。

于是，我們從一根橫倒在小河之上的巨樹上越過了小河，從密密的茅草叢中迤邐而上，登上了小黃泥公路。我站在路邊的石頭上，望著遠處一片錯落有致的茫茫林海、縈繞在林間玉帶般的云霧，想象不知風流草躲在哪片云霧下面。正是思緒飛舞的時候，小吳大聲喊道：快來呀，“風流草”！她的聲音還沒消失，我們已經(jīng)急急地沖了過去。

小吳笑了說：

“不要動它，快唱情歌！”

這一下可把我們幾個同伴都難住了。情歌不是說唱就能唱的，沒有那個氛圍，就唱不出來。大家紅著臉對看了片刻，都期待別人開口。小吳靈機一動，掏出了她的手機，撥響了音樂。大家圍著風流草，屏住氣，生怕驚擾了它。只見草上相對的葉子慢慢的合在一起，那動作真像擁抱在一起的一對情侶，的確有些“風流”。有的“動作”較大一點，就有了跳的感覺。小吳說，云南世博會的“跳舞草”，其實就是從此地引去。卻為人家出盡了風頭。

尋找風流草，經(jīng)過了這大半天的周折，卻在“曲終人散”之時終于見到了它。真是“眾里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