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湯子模殞命天柱三志士血灑鳳凰
田義卿之死,使陳渠珍解除了一個心腹大患,從此他重整旗鼓,對外聯(lián)絡(luò)賀龍互不相犯,對內(nèi)除暴安民,撫慰災(zāi)民,局面又漸好轉(zhuǎn)起來。
時入深秋,陳渠珍在乾城忽又接到省長趙恒惕一份電令,命他與賀貴嚴、劉硎、葉開鑫各部一道討伐賀龍。原來,賀龍在澧州任鎮(zhèn)守使后,政治上明顯傾向支持共產(chǎn)黨,這使趙恒惕下了決心進行武力討伐。
陳渠珍接此電后,即召集幾個幕僚進行商議。陳幕素向他進言道:“前不久我奉你旨意,與賀龍聯(lián)系已重修舊好。他主動出讓永綏、保靖、永順等縣的防地讓我們接管,現(xiàn)在若出兵去攻打他?于情于理,實乃不合?!彪L藻則建議道:“不執(zhí)行趙恒惕命令,他怪罪下來對我們不利。我看派兵做做樣子未嘗不可,只要不損害實力就行。這樣可兩面應(yīng)付?!?/p>
陳渠珍點頭道:“賀云卿上次讓出防地,顯然沒忘舊情。且顧我于艱難之中,這次趙恒惕要討伐他,我們當然不能替趙賣命!此事就派陳斗南率部去應(yīng)付一下,可虛張聲勢,給賀龍讓出一條道來,讓他去川黔邊吧!”
如此計議妥當,陳渠珍即命陳斗南率一團人馬前往永順一帶,說是奉令堵截賀龍,暗中卻在永順、保靖閃開一條大路,讓賀龍部順利從津澧經(jīng)大庸永順龍山開往了四川。賀部離開后,陳斗南才命部下對空一陣射擊,然后電告趙恒惕,說賀龍“輕裝偷襲,猝不及防,經(jīng)派部追至里耶,發(fā)生激戰(zhàn),斬獲甚眾……”云云,以此便把事情敷衍了過去。賀龍率部離開湘西后,陳渠珍親帶部隊到各縣督辦剿匪。一日來到麻陽,忽有一位身著軍服的川軍軍官前來求見。
陳渠珍讓門衛(wèi)帶他進來,只見那軍官五短身材,皮膚白皙,模樣很顯精悍。
“陳統(tǒng)領(lǐng),慕您大名我特來拜訪!”那軍官自我介紹道,“我是川軍湯子模部下的周燮卿。”
“啊,你原來就是周旅長,諢名‘周矮子’的就是你!”陳渠珍打趣說。
“正是,正是!”周矮子道,“別看我矮,本事還是有的。一般人我還瞧不起。不過,對于您陳統(tǒng)領(lǐng),我是打心眼里欽佩!”
“這是為何?”陳渠珍問。
“因為我聽別人講過你的經(jīng)歷。你在西藏遠征幾年,在那樣的不毛之地生活了那么久,又帶兵跋涉七個多月走到青海甘肅,100 多人只剩下幾個人活著回來,如此大難不死的經(jīng)歷,真正是英雄壯舉!就憑這一點,我簡直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好!好!”陳渠珍被周燮卿一番話說得心里很舒服,嘴里卻又輕描淡寫地說:“看來你對我的身世經(jīng)歷是有所了解。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p>
周燮卿又道:“你從西藏回到湘西這些年,也干得相當出色呀!從一個普通軍官升到巡防軍統(tǒng)領(lǐng),把一支舊式筸軍訓練得有了相當戰(zhàn)斗力,又剿了那么多土匪,辦了那么多工廠和學校,把一個湘西治理得好有起色,若不是去年川軍過境受到損失,湘西的發(fā)展如今必定已令世人矚目矣!就憑你治軍治政的這種大才大略,我也十分佩服,所以決心來投奔你。為你效勞,不知陳統(tǒng)領(lǐng)可容納我否?”
“你在川軍不是干得也很好嗎?為何要投奔我?”陳渠珍又問。
“我們那支川軍,現(xiàn)在四分五裂了!我的頂頭上司湯子模也被人打死了!”周燮卿傷感地說,“湯軍長待我如同手足,想不到他卻遭人暗算了!”
“他是怎么死的?”陳渠珍吃驚地問。
“說來話長哩!”周燮卿端起茶杯喝了幾口又接著說:“我們川軍自那次從湘西撤走,經(jīng)湘黔邊境到了廣東連縣、三江、星子等地,中間走了兩個多月。10 月3 日,熊克武和余際唐接到蔣介石邀請去東山寓所公談,兩人一去就不見回來了。后來聽說他倆已被用船載到虎門軟禁起來了。這時魯滌平、朱培德的兩個軍又擺開陣勢向我們川軍圍了過來,湯軍長見勢不妙,就率我們川軍趕緊向貴州開來。當我們的部隊來到天柱縣牛場時,忽遇一名黔軍從背后突然向湯軍長射擊,湯軍長背部連中兩彈,頓時斃命。軍部警衛(wèi)連當即反擊,將那兇手打死,結(jié)果認出那兇手竟是羅覲光部下的營長李華齋,他是偽裝黔軍專來刺殺湯子模的。為此我分析這羅覲光是個叛徒。此后羅覲光又拉隊出走了。我和肖毅肅旅長就找了副棺木將湯子模尸體入殮了,并送其靈柩來到常德,交由其弟湯子林接回,將其棺木葬在了大庸合作橋故居之地?,F(xiàn)在,我們幾支川軍都各自分散了,我便打定主意投奔到你處來!”
“如此說來,那湯子模竟被叛徒所賣,這背后的陰謀還很復(fù)雜哩!”
陳渠珍從周燮卿的敘說中終于弄清了川軍分裂潰敗的一些內(nèi)幕情況。如今建國聯(lián)軍既不存在了,周燮卿愿來投奔,陳渠珍也正好借此擴展勢力,于是滿口應(yīng)允收編了周燮卿這支川軍。
過了數(shù)日,陳渠珍為督促剿匪,帶著隨從來到麻陽縣堯市剿匪指揮部。只見一棟四合院內(nèi),四處張貼著剿匪標語。
陳渠珍騎馬視察。顧家齊等迎接到門口。
陳渠珍問:“近來剿匪情況如何?”
顧家奇道:“報告統(tǒng)領(lǐng),部隊已經(jīng)進入全面剿匪階段,匪首周叫雞公被我部殲滅,他部下幾十名土匪前來投降?!?/p>
陳渠珍點頭道:“好,凡是投降的土匪,我們都應(yīng)該一視同仁,好好對待?!?/p>
顧家齊道:“投降的土匪里面有個姓曹的,外號叫作‘飛天虎’,是個神槍手,殺了我們不少兄弟,他說非要見統(tǒng)領(lǐng)一面,才肯投降,統(tǒng)領(lǐng),您見不見?”
陳渠珍驚道:“有這種事?!好,帶他過來見我吧?!?/p>
顧家奇:“是,統(tǒng)領(lǐng)!”
陳渠珍坐在大廳,不一會,只見顧家奇領(lǐng)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彪形大漢走進了院子內(nèi)。
陳渠珍看著他道:“你就是飛天虎?”
那漢子回道:“老子就是飛天虎曹振亞!我要見你們陳統(tǒng)領(lǐng)!”
顧家齊道:“飛天虎,你真是有眼無珠!這位就是陳統(tǒng)領(lǐng)?!?/p>
曹振亞仔細打量陳渠珍,似有所識:“陳統(tǒng)領(lǐng)好面熟,難道,難道咱們以前見過?”
陳渠珍仔細想了一下,微微一笑:“我們當年見面的地方,應(yīng)該在桃花溪吧?”
顧家齊:“啊,統(tǒng)領(lǐng)跟這家伙,真的以前就認識???”
陳渠珍淡淡一笑,并不言語。
曹振亞非常驚訝:“大人,莫非,莫非你就是當年的陳秀才?”
陳渠珍點了點頭,笑了一笑。
曹振亞驚訝道:“唉呀,恩公,恩公!”一頭跪下。
陳渠珍抬手道:“起來,起來,有話慢慢說———”
曹振亞感概道:“都說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恩公,真想不到,我們會有見面的時候!”
兩人都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是十八年前,桃花盛開時節(jié)。芷江沅水經(jīng)校堂。陳渠珍作完功課,正在桃花溪漫步觀景。忽然背后閃出一衣衫襤褸的彪形大漢。
大漢:“秀才,借點買路錢來用用!”
陳渠珍哼哼冷笑:“我一個窮秀才,哪里有買路錢給你?”
大漢:“沒有,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說罷一拳打來。
陳渠珍身子一縮,躲過飛拳,腳一鉤,將大漢鉤翻在地。大漢不服,站起身來,又被陳渠珍一腳踢翻,連續(xù)幾次,直到被打得鼻青眼腫。
大漢趴在地上:“好漢饒命,饒命。沒想到你是個武秀才,怪我瞎了眼?!?/p>
陳渠珍:“有話好說,你起來吧,堂堂男子漢,怎么干起了這種勾當?”
大漢爬起道:“我也是沒法啊,我家有七十老母,近來得了重病,我沒辦法才走上了這條路,還請秀才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陳渠珍:“好,我身上也沒什么錢,就給你兩百銅圓,以后再做這種事,我絕對饒不了你!”
大漢跪頭作揖:“是,是,多謝秀才!”
曹振亞腦中閃過這段回憶即道:“自從上次遇到恩公,我就回老家做了一個巖匠,打算平平安安過日子,不久老娘去世,我也娶了個老婆,還生了個兒子,日子雖然窮,也還過得有滋有味。”
陳渠珍問:“好好的,怎么后來當起土匪了?”
曹振亞臉上露出悲憤的表情:“四五年前,我有一天外出,有一群北軍到了我家里,要強奸我老婆,我老婆不從,那些狗日的北軍,就把我老婆和兒子都打死了。我咽不下這口氣,約了本寨 20 多個弟兄偷襲那些畜生,奪得了七支步槍,上山當了土匪,隊伍也慢慢拖到了一百多號人。這次看了你們的布告,投降自首可以寬大,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恩公!”
陳渠珍:“飛天虎,我看你是條漢子!剿匪軍不同于土匪,軍紀嚴明,你既然真心投誠,以后可要遵守軍紀,不可再擾民滋事!”
曹振亞道:“只要統(tǒng)領(lǐng)把我們當人看,弟兄們就算肝腦涂地,也決不皺一下眉頭!”
陳渠珍:“好,從現(xiàn)在起,我接受你們 100 多人的投誠,編成我們剿匪部隊的一個連,由統(tǒng)帶戴斗垣統(tǒng)一指揮,由你擔任副連長。這樣安排,你還滿意么?”
曹振亞道:“謝統(tǒng)領(lǐng)提拔!從今往后,飛天虎誓死效命統(tǒng)領(lǐng)??!”
陳渠珍點了點頭:“去吧!把身上的衣服換一換,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正規(guī)軍了!”
曹振亞十分感激道:“是!”便轉(zhuǎn)身走出了門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陳渠珍通過招撫和剿滅并用的策略,先后消滅了一批危害很大而又頑固不化的匪首,如鳳凰的龍妹堂等。同時,對永順的向子云,辰溪的張賢樂、張玉昆,瀘溪的楊善福,麻陽的張先齊,永綏的麻佩欽,芷江的陳方前等武裝頭目都給予了收編錄用,讓他們當了團長或營長,這樣陳渠珍的實力又漸漸擴充到了一萬余人。
到了 1926 年春,北伐軍分左、中、右三路從廣州出發(fā)向北推進。中路前敵總指揮唐生智率部進入湖南,并代理湖南省長之職。陳渠珍見風使舵,急電省府擁護北伐。唐到任后,即宣布撤去了田應(yīng)詔的湘西鎮(zhèn)守使職務(wù),同時任命陳渠珍為湘西鎮(zhèn)守使兼湘西屯邊使。不久,北伐軍為穩(wěn)定左翼,又由國民政府軍委會委托貴州握有重兵的袁祖銘擔任了左翼軍前敵總指揮,委任陳渠珍為左翼軍前敵副總指揮。左翼軍主力為第九軍和第十軍,軍長分別為彭漢章和王天培,何壁輝與賀龍則各為獨立師師長。前敵總指揮部其時設(shè)在常德,副總指揮部設(shè)在沅陵。袁祖銘負責指揮大軍作戰(zhàn),陳渠珍則負責湘西黔東一帶通道安全及后勤保障。同時,陳渠珍還派了唐力臣率一團人到王天培部去參加北伐。
且說袁祖銘出師北伐,到了常德之后,卻又遲遲按兵不動。這年年底,他在常德指揮部忽收到一份慰問請柬,是唐生智留駐在常德?lián)巫笠砭涞慕虒?dǎo)師長周讕派人送來的,內(nèi)容是春節(jié)慰問駐湘友軍,特請袁祖銘等赴宴聯(lián)歡。袁祖銘遂與參謀長朱崧、獨立師長何壁輝及警衛(wèi) 20 余人一道欣然去赴宴,誰知剛到周讕公館,即遭到兩廂伏兵的猛烈襲擊,袁祖銘等 20 余人全被擊斃。接著,周讕又下令包圍擊潰了袁在常德的三個團。
袁祖銘為何會遭此暗算呢?原來,他參加北伐后。在常德大肆招兵買馬,卻又目中無人,妄自尊大,由此引起了唐生智、蔣介石、何應(yīng)欽等軍政首腦的懷疑和猜忌。唐生智在報告蔣介石并與何應(yīng)欽密謀后,即授意自己的部下周斕,除掉袁祖銘。周讕經(jīng)過一番秘密策劃,最后終借年關(guān)慰問為名,設(shè)宴擊殺了袁祖銘。
再說袁祖銘被殺之前,唐生智為穩(wěn)定陳渠珍情緒,經(jīng)呈國民政府批準,委任他擔任了國民革命軍第十九獨立師師長。袁祖銘被殺,陳渠珍聞訊大為震驚。因他過去一度與袁祖銘合作關(guān)系密切,故而害怕因此株連自己。為防不測,他將指揮部撤回了乾城。同時,又派陳士到武漢去見唐生智,再次向唐轉(zhuǎn)達竭誠擁護之意。唐生智本欲緝拿與袁祖銘相關(guān)密切的有關(guān)人員,并且已下令撤銷了湘西鎮(zhèn)守使,免去了陳渠珍的鎮(zhèn)守使職務(wù),恰巧此時蔣介石叛變,寧漢分裂,唐生智準備興兵東下討伐蔣介石,故想到用陳渠珍為其鞏固后方,于是轉(zhuǎn)變態(tài)度,并通過武漢國民政府重申委任陳渠珍為國民革命軍第十九獨立師師長。
陳渠珍此次化險為夷之后,對于卷入軍政界的斗爭更加小心翼翼,為了保持相對的獨立性,他只期望把根子穩(wěn)扎在湘西。對于外界給予他的任何封號,他本意都不大感興趣,但是沒有封號,就沒有護身符,所以,他只想利用這些封號,不斷擴大自己的實力,以便更好地維持自己的生存利益。
隨著形勢的急劇變化,1927 年 4 月 12 日,蔣介石在上海發(fā)動了反革命政變,對共產(chǎn)黨人進行了大屠殺。5 月 2 日,長沙又發(fā)生著名的“馬日事變”。緊接著,湖南各地都進入了一個大肆捕殺共產(chǎn)黨人和革命群眾的恐怖時期。
5 月 26 日上午,天上烏云密布。鳳凰縣城文昌閣小學里,有四位年輕人正秘密聚集在一間小房子里開會。忽然,一個打扮艷麗的女人來到房前敲門叫道:“韓校長,找你有事,請出來一下。”
韓校長即小學校長韓仲文,是一個 25 歲的小伙子。聽到叫聲他開門問:“你是哪位?有何事?”
“我是顧旅長家里人!”那女人說,“顧旅長給你們幾位寫有個條子,說邀你們?nèi)ド陶剛€事!”
韓仲文接過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道:“縣黨部劉邵民、韓仲文、楊子銳、李馥速來我處,有要事相商,顧家齊?!?/p>
“好吧,你先去,我們就來!”韓仲文看完紙條應(yīng)允她道。
“你們早點來啊!顧旅長等著呢?!蹦桥苏f罷就轉(zhuǎn)身走了。
“去不去呢?”韓仲文把紙條給大家看。
“我看這事有詐!”楊子銳說,“顧旅長請我們商談要事,是不是想抓我們?咱們開展農(nóng)民運動,觸犯了他的利益,他早就不高興哩!現(xiàn)在又正值風頭上,各地都在清共捕人,咱們可要小心啊?!?/p>
“咱們不去他更會懷疑?!表n仲文道:“他如果要抓我們,派兵來抓就可以,也用不著請我們?nèi)?。?/p>
“去還是要去,咱們的會等會兒再開!”劉邵民最后作了決定。
這四個人中,劉邵民是頭兒。他是國民黨省黨部派駐鳳凰縣指導(dǎo)農(nóng)運工作的特派員,30 來歲。韓仲文與楊子銳都是本縣人,中學讀書時還是同班同學,此時一個 25 歲,一個 23 歲。兩人從湘西十縣聯(lián)合中學畢業(yè)后,回到縣里小學擔任了教員,韓仲文由于能力強還當了校長。李馥也只有 20 多歲,在小學任總務(wù)工作。四個人中,除李馥外,都是共產(chǎn)黨員,李馥則是革命積極分子。前段時期,在劉邵民的領(lǐng)導(dǎo)下,幾個年輕人四處發(fā)動組織農(nóng)民協(xié)會,已有入會會員 1000余人。農(nóng)會成立后,三位領(lǐng)頭人又帶領(lǐng)農(nóng)民斗土豪,反苛捐雜稅,把農(nóng)民運動搞得轟轟烈烈。5 月 5 日那天,還舉行過一次大規(guī)模群眾集會,進行過聲勢浩大的游行活動,并將縣商會會長羅榮久等人押至會場批斗了一頓。由于斗爭激烈,一些地主豪紳逃跑了,有的自殺了,而這場運動還直接觸犯了陳渠珍、顧家齊等人在鳳凰的利益,陳渠珍與顧家齊豈能容忍在自己眼鼻下讓這些年輕人來革命?一旦接到上司指令,他們便要不動聲色地開展對共產(chǎn)黨的清洗了。而當危險悄然逼近時,這幾個年輕人還沒有引起足夠的警覺。所以,當顧家齊的家人送條子讓他們?nèi)ァ吧陶勔隆睍r,幾個人還是毫無防備地去了。這一去就上了當,當幾個人剛進到顧家齊的公館內(nèi),一群士兵就擁上來,立刻將四人用繩索五花大綁了起來。
“你們?yōu)槭裁匆θ耍俊表n仲文大叫著問。
“我們奉命逮捕共產(chǎn)黨,你們死到臨頭還不知道?”一位副官回答道。
“卑鄙!真卑鄙!騙我們有要事相商,原來是個圈套!”楊子銳也氣憤地罵著。
“顧旅長,我們犯了什么法,你如此對待我們?”劉邵民大聲問。
“聽著!”顧家齊從室內(nèi)走到庭院道,“省府下了密令給陳師長,陳師長又將密令轉(zhuǎn)給我讓我部執(zhí)行,要將你們處死!這也怪不得我顧家齊手下無情。誰叫你們參加共產(chǎn)黨的?看你們前些時鬧得好兇,打什么土豪劣紳,還戴高帽上街游行整人,孔圣人的像你們也敢砸,簡直是無法無天,再不把你們殺頭,又怎懲效尤?你們自己想想,犯了造反罪還有什么話可說?”
“放你媽的屁!”劉邵民大聲罵道,“共產(chǎn)黨鬧革命才是正義的行動,你們這些反動派終究要被徹底打倒!”
“對,我們好漢做事好漢當?!表n仲文道,“參加了共產(chǎn)黨,就不怕死。反革命有槍,我們有血!為革命需要,頭可拋,血可流,我們決不會屈服!”
“好哇!你們幾個小子骨頭倒挺硬的,那就送你們上路吧!”顧家齊一努嘴,一伙槍兵就要將幾人押走。
“撲通!”忽然,那個名叫李馥的年輕人跪了下來,大聲哭著叫道:“顧旅長饒了我吧!我沒有參加共產(chǎn)黨!”
“你沒有參加共產(chǎn)黨,為何要跟他們一起起哄?”顧家齊反問他。
“我……我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崩铕タ迒手樀?,“我……今后再不敢了,顧旅長,看在我們沾點親的分上就放了我吧!”
“好啦,今日不會殺你!但是你要汲取教訓!”顧家齊訓道,“以后再敢和共產(chǎn)黨分子來往,決不輕饒!”
“是!是,我一定會重新做人!”李馥忙跪頭謝恩。
“押一邊去吧!”顧家齊吩咐道。
兩個士兵將李馥押走了。
“叛徒,真是可恥叛徒!”韓仲文忍不住大聲罵道。
“跪著生不如站著死!讓那膽小鬼去茍活吧!”劉邵民說,“咱們幾位才是真正的共產(chǎn)黨員!要殺就殺,決不退縮!”
顧家齊隨即下令將三人向池塘坪刑場押去。一路上,三名年青共產(chǎn)黨員昂著頭,還不斷高呼著口號。此時,聞訊而來的群眾越聚越多。韓仲文有個姐姐與陳渠珍是親戚,她當即打電話到乾城找陳渠珍,欲給兄弟說情,但是,陳渠珍的一個秘書接電話后,卻稱陳渠珍不在家。其他人來刑場給韓仲文和楊子銳求情,也都無濟于事。劉邵民因是長沙人,此時無一個親人前來相見。最后,只聽刑場上一排槍響,三位年青的漢子晃了一晃,就倒在了一片松軟的荒草地上。
5 月 27 日,在沅陵駐防的另一旅長陳斗南,亦奉陳渠珍轉(zhuǎn)來的省府密令,突然闖入正在召開的農(nóng)民代表選舉會場,當場逮捕各界農(nóng)民代表 60 余人,并將其中的革命志士姚鑒雪、任霞、張維新、吳純熙、李順齊、程濤等七人槍殺。
除鳳凰、沅陵之外。湘西其余各縣軍警亦奉令大肆逮捕殺害共產(chǎn)黨人和革命人士。過了不久。由于唐生智害怕殘酷鎮(zhèn)壓會引起湖南人民暴動。局面難以控制,才電令停止類似“馬日”捕殺行動,整個湘西的白色恐怖才暫告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