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開始的地方
一個人朝著某一個地方出發(fā),因為目的地的不同,行前的心情自然也是不一樣的。今年春夏交接的時候,也是今年的第一撥熱浪來襲的時候,那一天,我出發(fā)到宜興去。
宜興是江蘇西南部的一塊地方,往宜興去,一切的燥熱,一切的煩亂,就被關(guān)在車窗外了,心中已經(jīng)滿是青綠,滿是清涼,滿是寧靜,一片愜意。
進入宜興地界,那活生生的青綠和清涼就撲面而來了,在不高的山區(qū)群落中,我們拐了一個彎,又拐了一個彎,再拐一個彎,每一個新的彎頭,都是賞心悅目的清新,都是耳目一新的變化。
就在清新的變化之中,我到達了我要去的這個地方。
其實我要去的這個地方,既是宜興,又不是宜興,它是宜興的一個鎮(zhèn),也就是我要寫的這個地方。
我怎么老是繞來繞去,還沒寫到這個地方呢?
因為我要寫的這個地方,這個地名中的一個字,字典上找不到,電腦里找不到,手機里也沒有,什么地方都沒有,我又不會造字,所以,我無法讓它呈現(xiàn)出來。
這個字的結(jié)構(gòu)卻是很簡單明了、很容易說清楚的:“父”字加上三點水。
因為打不出這個字,這篇文章就寫不起來,為此我糾結(jié)了很長時間,差一點想放棄它,或者想用另外一個名字替代它,但又于心不甘,所以一直沒有動筆,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在一個茶葉包裝盒上,看到他們用“父”字替代了那個字。
那一瞬間,我釋然了。
于是,我開始寫湖父鎮(zhèn)了。
我們的一生中,可能會去到很多鄉(xiāng)鎮(zhèn),就像我們會遇到很多人一樣,我們也許早晚會忘了他們,就像我們忘了許多我們曾經(jīng)去過的鄉(xiāng)鎮(zhèn)一樣,但是我想,這個湖父鎮(zhèn),可能是你想忘也忘不了的。
因為它有一個獨特的字,一個我們到處找不到它、用不上它的字,這個字,因為它不出現(xiàn),無法給人留下印象,卻恰恰又因為它的不出現(xiàn),給人留下了深刻的難以磨滅的印象。
恰如這個地方本身,在它的一百平方公里的范圍之內(nèi),居然有著數(shù)十近百的溶洞,其中,有名揚四海的江蘇最長水洞張公洞,有奇峰突起、鬼斧神工的靈谷洞等;更有六十多個尚未開發(fā)的溶洞,這些溶洞,無數(shù)的朝朝代代以來,一直深藏閨中,始終未曾向世人展露出它們的姿態(tài)。
我們曾經(jīng)看過了湖父的張公洞,看過了湖父的靈谷洞,于是,會對這些不曾顯現(xiàn)的溶洞更有一種向往,更有強烈的探視的欲望,你看看這些溶洞的名字,落戶洞、克漏洞、耳朵洞等等,就已經(jīng)在我們的眼前,施展開了一幅幅遠古的、原生態(tài)的,既生動樸實又神奇神秘的畫卷。
這些未曾露面的溶洞,它們存在于我們的想象中,存在于我們內(nèi)心的再創(chuàng)造中,它們的影響力,就像那個找不到、寫不出的字一樣,已經(jīng)深深地刻印在我們的心中了。
湖父,就是以它獨特的魅力和吸引力,征服了我們。
就在湖父鎮(zhèn)的一個會場里,鎮(zhèn)長和幾位老師向我們介紹湖父,介紹這個三點水加一個“父”字的字,與我們望文生義的義是一樣的,它就是水的父親,或者換個說法,是水的源頭,是水的開始。這時候我忽然想,無論是誰,來到了湖父,頭一件要做的事情,恐怕都是圍繞這個字展開的,人們會認真研究起來,互相詢問和探討,表達疑惑和表達理解,引經(jīng)據(jù)典或旁征博引,經(jīng)過這個過程,最后的結(jié)果是一樣的,我們都知道了,湖父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溶洞、竹海、水,茶、壺、禪……這都是和我們的習性最相吻合的、也是許許多多現(xiàn)代人在繁忙操勞中內(nèi)心最渴望的東西。于是,我們來到了湖父,于是,許許多多的人來到了湖父。我們就這樣與湖父相遇,湖父就這樣走進了我們的世界。
雖然這一次在湖父待的時間并不長,但是這里的一切,和那個找不到的字一起,已經(jīng)成為我心中長駐不衰的記憶。在湖父的時候,我又想到了父親,父親給我們依靠,給我們力量,給我們未來,無論父親在還是不在了,父親都會鼓勵我們踏踏實實地去飛揚。這也正是湖父這個地方給我的感受,湖父是踏實的,又是飛揚的??梢蚤L居長住長相守,也可以永遠地藏在心頭。
水的源頭是隱秘神奇的,它不要輕易地顯現(xiàn);水的父親是廣闊博大的,它無處不在無處不有。
湖父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