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單車

高雨萌^注

“我想擁有一輛自己的單車”。從踏入小學大門的那一刻，看著高年級的同學每天白衣飄飄地從我面前飛馳而過，我就無數(shù)次地在爸爸面前念叨著這句話。那時候還沒有什么炫富、拼爹的概念，只覺得能擁有一輛自行車就是值得在同學中揚眉吐氣的事。干凈得發(fā)亮的車桿，漆黑的車把手，在車輪上裝著可以隨著滾動而發(fā)光的LED燈，車前不能裝籃子，這樣才不會破壞車的氣勢……想想就覺得這是一件多么拉風的事啊。而爸爸年復一年地說著同樣的話，“這次考試排全班前十就買給你?！薄暗让髂赀^年的時候再說?！痹捠禽p而易舉地說出了口，可從未落實。直到我上了初一，才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第一輛單車。

但心里還是充滿著喜悅，興沖沖地去店里挑選了一輛現(xiàn)在看起來很普通，可當時我認為最酷的自行車。只是拿到的時候心里還是抑制不住太遲了的失落感。當我騎著車駛向校園時，心中快樂的氣球仿佛快要爆炸了。那天陰沉沉的，可我覺得太陽下一秒就能從云層里鉆出來向我微笑。當我緊握著被我擦得锃亮的把手進入停車棚時，我的內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停車棚里滿滿的都是自行車，黑的、藍的、紫的……像一道道絢爛的彩虹把我和我的自行車淹沒其中。我懷著復雜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走進過道，就像是剛踏入一個新大陸。哇，上次在店里看到需要上千元的自行車如今仿佛是王者一般擺在那兒，俯視著周圍不起眼的自行車；放在角落里那輛看似不起眼的自行車竟然裝了變速器；這一排應該都是比賽專用的山地車吧……我很失落，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渴望了多年的東西原來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我摸了摸漆黑的座椅，又是高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現(xiàn)在也擁有自己的自行車了呢！我把單車停在固定的位置，每天走向教室時還要從樓梯口處往外看上好幾眼。雖然它淹沒在眾多自行車中，但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它在那兒閃閃發(fā)光，迎接主人的到來。甚至我每天都要擦拭一遍，保持它的整潔如新。

很快，我擁有了自己的朋友，擁有了幾個每天一起騎著自行車上學放學的“車友”。一路上載著我們的歡聲笑語，大家一起比試著車技，試著兩只手都松開。現(xiàn)在腿上的疤痕就是當年的戰(zhàn)果。你覺得班里那個男生長得不錯，我炫耀著我又拿了什么獎項，某某明星是不是又和某某明星在一起了……我們的車騎得飛快，笑聲堪比悅耳的車鈴。不過也不全是開心的事，有時考試沒考好，大家的心情就會集體變得沉重，將單車慢慢地，慢慢地騎著，那感覺就像車胎漏氣了一般，只盼望著永遠也別到家。

但有趣的是，上了初中，單車不僅僅標志著代步工具了。那對正是偶像劇泛濫的年歲，而許多人的初戀也發(fā)生在那個時候。載著自己喜歡的人，穿梭在校園里，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白駒過隙，三年過去了。這輛單車也從最初的嶄新干凈變成了傷痕累累，我也步入了高中。對于單車，已經(jīng)沒有小時候的渴望了，但還是想換一輛，同時寓示著自己的重新開始。那時候，開始流行一種名為“死飛”的自行車。當你看到它的第一眼，一定會驚嘆，自行車居然也可以做得這么漂亮。簡單大方的線條，干凈的純色，也可以搭配自己喜歡的顏色，一體式的車身，簡直就是自行車中的超模。但是為了它完美的線條，這種自行車有一個特點———沒有剎車。要想剎車只能放慢車速把腳放在地上讓它慢慢停下。就因為這樣，驚險、刺激、碰撞常常伴隨著我。盡管如此依然阻擋不了我追求美的渴望，我也跟父母說我想換一輛“死飛”，果然遭到了拒絕：“你看看你以前摔成什么樣了現(xiàn)在還要買這么危險的車，而且一個學生沒必要買這樣花里胡哨的單車?！钡拇_，那時的“死飛”對于一個學生來說價位偏高，但是對于穿著一樣的校服，留著一樣發(fā)型的我們，為了配件的不一樣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比如在鞋上做文章，在書包上做文章，還有在單車上做文章。但是我估計大多數(shù)的家長與我的父母想法是一樣的，大多數(shù)學生還是和我一樣換了一輛嶄新但是普通的單車，學校里只有寥寥無幾的人擁有“死飛”，那些人就成了眾人的焦點。尤其是在上學放學人群最密集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對擁有“死飛”的人行注目禮，等人家一走便聚在一起討論剛剛那輛漂亮的車，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而上了高中，已經(jīng)不太有人載著女生飛馳在校園里，那個年代已經(jīng)過去，再這么做會被大家嘲笑成“矯情”。單車，僅僅變成了少數(shù)人能展示不一樣的標志。

到了高三，對于配件的心思已遠不比從前。單車，能騎就行。我的單車也已

經(jīng)因為常年沒有擦拭的緣故變得慘不忍睹。每天天還沒亮就騎著單車拖著疲憊的身體駛向校園，開始著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午再頂著狠毒的太陽騎回家，遇到暴雨那更是苦不堪言，自行車也仿佛要散架了。再也沒有一起騎自行車的朋友，偶爾在路上遇到同學也僅限于聊聊當天的課程和作業(yè)。那一年，自行車和我的心仿佛都蒙上了一層灰塵。而我對于單車竟由愛轉恨，不斷地告訴自己，馬上就解放了，再忍一忍，上了大學就輕松了，就不用再騎單車了。當我出現(xiàn)這種想法時，既驚訝又難過，仿佛失去了一個多年的朋友。

如今，我們都熬過來了。陪我走過多年的單車放在家里的角落，無人觸碰。如今漫步在大學校園里，偶爾也能看見騎自行車的人，但是對于單車，許多年前的喜悅和痛恨，如今卻只有平淡。記得有部電影叫《十七歲的單車》，在這幾年上映的追憶青春的電影里，也總會有這樣的鏡頭：女主角坐在男主角單車的后座，陽光和煦，清風飛揚，兩個人紅著臉，不敢開口……的確，單車是每個人青春的標志，也只有叫單車，而不是自行車，才說明那些年，它的確載著我們所有的故事。

評語：作者的故事也是每個人的故事，真摯感人。文章以小見大，把最不起眼的單車作為青春的代名詞，反而更能勾起讀者的共鳴。（管欣悅）

注：作者簡介：高雨萌，海南瓊海人，海南熱帶海洋學院人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yè) 2014 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