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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樹之戀》有點甜

張重光自選集:影子的重量 作者:張重光 著


《山楂樹之戀》有點甜

遠遠看去,那棵白色花盛開的山楂樹,泛著一片耀眼的光芒,無比壯觀,卻也分外凄美。白色雖說象征了圣潔,卻也代表了死亡。以至于后來想到老三那一口雪白的牙齒,也像是沾了陰氣,有點瘆人。

因為劇透,知道這是一部世上“最干凈”的愛情片。所謂“干凈”,應該就是干凈,“最干凈”,也就意味著徹底干凈,就像一杯白開水,連片茶葉也不放。

因為劇透,知道男主角最后死于白血病。白血病之死,又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紅極一時的日本電視劇《血疑》—也是打的清純牌,也是因為白血病,拆散了一對純情男女,只是死的是女主角。清純的愛情,清純的面孔,清純的歌聲,我們甚至以為山口百惠的清純也許就得益于她的構造簡單的單眼皮。

劇透的好處是可以制造懸念,吊胃口,但《山楂樹之戀》的劇透卻讓人們多少因為“最干凈”而少了點想象空間,也因為“白血病”知道必是死去活來,來回折騰,似乎不看也罷。

興許就是劇透透支了票房,偌大的影院空空蕩蕩,連我在內(nèi)也就十來個人,慘淡得像演的一場“苦戀”。

其實,索性抱定宗旨吃一餐素食又何妨?或者說,就是準備喝白開水來的,心里淡定,嘴巴不刁,努力咀嚼,細細品味,興許就把“農(nóng)夫山泉”喝出了“有點甜”的感覺。這樣的觀賞,應該也是一種境界。

《山楂樹之戀》真的很清淡,口味重的人肯定會覺得寡淡無味。無論是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裹在一件大衣內(nèi)取暖,第一次隔開一輛板車換泳衣,還是第一次擠一張單人床睡覺,似乎都應該是濃墨重彩的地方,就是一直將小說敘述得不溫不火的艾米,也終于在老三和靜秋有機會一起過夜的那一刻,激情燃燒了一把,讓兩人赤裸相對,并且還讓老三完成了一次想象中的“結合”。那原是人之常情,干柴遇烈火,不燒也難,即便對性還懵懂無知的靜秋,也該有本能的性沖動,何況還有老三為她啟蒙作向導。但張藝謀卻處理得波瀾不驚,在高潮來臨的前夕,全身而退,復歸平靜。他的淡定不僅讓老三抱憾終生,也將以為水到渠成的觀眾的熱情打壓了下去。讓人不由一聲嘆息,倍感可惜。該裸不裸,該做不做,是張藝謀顧慮最后的審片關?顯然不是。對付審片,張導自有精確的算度,就像《黃金甲》中那無數(shù)對呼之欲出的乳房,讓人血脈僨張,卻又剛好在安全系數(shù)之內(nèi)。這回張藝謀是刻意將“干凈”進行到底,一點葷腥不沾。這是為什么呢?—如果《山楂樹之戀》有什么懸念的話,這應該是最讓人費解的地方了。

“干凈”是否就是無性?這問題現(xiàn)在聽來可笑,顯然,性的本身無所謂干不干凈,關鍵在于愛是否干凈。

《山楂樹之戀》的干凈不在無性,恰恰相反,貫穿劇情始終的正是一條有形無形的線—性意識??陀^地說,老三的性意識是很強的,對于同樣經(jīng)歷過那個年代的人來說:我們那時候哪敢主動牽女孩的手;哪敢買泳衣獻殷勤,并且要女孩子幾乎當自己的面換衣服的;更哪里想得到向護士開口借房間,乘機和女友“圓房”的。沒證據(jù)一定說老三是在知道自己患白血病后,加快了“做人”(我們習慣上把沒經(jīng)歷過性生活的人,稱為還沒“做人”)的步伐,盡管他有句讓人動容的語錄:“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個月,我不能等你到25歲,但我能等你一輩子?!笨墒撬胍o秋身體的念頭還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這不奇怪,就像革命領袖也有性需求這道理一樣,性不等于骯臟,骯臟的是無愛的性。

檢驗一個人是否有愛或重性輕愛的一個標志,是對性的敬畏。那應該是神圣的,嚴肅的,必要時甚至得選擇放棄。從這點來說,靜秋的清純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三對愛的理解。

老三的放棄讓我們對他肅然起敬。他最后放棄了進入靜秋的身體,但他的愛一定進入了靜秋的靈魂。

這也許就是《山楂樹之戀》向我們發(fā)出的呼吁:要敬畏性。

201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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