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沈鈞儒

鄭逸梅美文類編(人物編):世說人語 作者:鄭逸梅


沈鈞儒

沈鈞儒,字衡山,浙江嘉興人,生于一八七四年甲戌一月二日。前清進(jìn)士,后東游日本,入法政大學(xué),遂為當(dāng)代名法學(xué)家。曾加入同盟會,參與辛亥光復(fù)運動。解放后,歷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政協(xié)全國委員會副主席。他秉性堅強,特別喜愛石頭,他蓄石與一般舊式士大夫不同。他不當(dāng)作是古董欣賞,而是行旅的采拾,朋好的紀(jì)念,意志的寄托,地質(zhì)的研究,所以他什么石頭,只要符合以上四項,便兼收并蓄。他的書齋,櫥架累累,不僅藏著圖史,而且列著大小不一的石頭。石頭都標(biāo)著小紙片,說明這是從八達(dá)嶺揀來的,這是從廬山五老峰拾得的,這是蘇聯(lián)拉茲里夫車站旁的一塊石,列寧同志曾經(jīng)躲藏在這個地方,這是伊斯庫湖邊的東西,唐代玄奘法師一度走過這個湖邊,這是中朝邊界鴨綠江畔國界橋的,這是羅盛教烈士墓上的,這是他祖上傳下來先人摩挲過的。真是光怪陸離,不可方物。因此題了齋名為“與石居”,于伯循書,侯外廬加以識語:“右三字齋名為民主老人屬題,寓意深遠(yuǎn)。昔朱舜水鼎鑊之下,有明志之句云:‘涅之緇之,莫污其白,磨專磷專,孰漓其淳,其象,磽磽其質(zhì),是非眩之而益明,東西沖之而不決?!c石居,其斯之謂歟”總之他所蓄石,有赭有黃,有白有黑,有長有短,有圓有方,極蘊怪含靈懷奇蓄變之致。老人顧而樂之,自夸著說:“不但擁有百城,而且囊括四海?!彼脑娪性疲骸拔嵘群檬^是取其堅。掇拾滿所居,于髯為榜焉?!彼苈手钡刈髯缘勒Z,也是很可喜的。談到他的詩,亦不例外,富有革命性。鄒韜奮這樣說過:“沈先生的人格的偉大,與愛國愛友愛同胞愛人類的熱情,讀了他的詩,更可得到親切的感動,我希望他的詩能培養(yǎng)成千千萬萬的愛國志士,參加我們的神圣的民族解放戰(zhàn)爭,從艱苦奮斗中建立光明燦爛的祖國。”他和韜奮及史良、沙千里、李公樸等于一九三五年發(fā)起救國會,力主抗戰(zhàn),一九三六年一同被蔣介石逮捕入獄,為著名的“七君子”,當(dāng)然相知更深的了。他的詩,由他哲嗣叔羊編成《寥寥集》(按《寥寥集》現(xiàn)由三聯(lián)書店出版),中分?jǐn)?shù)類,而以在蘇州時列于卷首。這個時期,便是被禁蘇州高等法院看守所,恰巧這看守所即在他幼時所住的盤門新橋巷舊居相近,他因有“新橋垂柳兒時巷,四十年光一卷舒”之句。又在獄中聽李公樸等唱《義勇軍進(jìn)行曲》,又以吳慈堪端午餉以光福枇杷,都作為詩料。又李印泉送盆梅,他把棕縛解去,有詩:“無限商量矜惜意,先從解放到梅花”,也是意在言外。又張小樓善畫,張是公樸的岳丈,一再繪綠萼華與怒濤送進(jìn)獄中,博公樸解悶,公樸與鈞儒同賞,鈞儒亦一再賦詩,公樸因之從老人學(xué)韻語(后有《怒濤集》),囹圄之中,居然逸興遄飛,意志奮發(fā)。他自己曾談作詩經(jīng)過:“有時正在盥洗,趕緊放了手巾,找紙頭來寫,有時從被窩里起來開了電燈來寫,想到就寫,抓住就寫,寫出就算,有的竟不像詩了,亦不管它,擇其較像詩的錄在本子上?!彼錆M著樂觀主義精神,真是非??少F的。他長須飄飄然,額部微突,遠(yuǎn)望之,幾如南極老壽星?!帕炅率蝗帐攀?,九十歲。蔚文是他的弟弟,擅畫芍藥,有沈芍藥之稱,也已作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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