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梨花香
【笑看世間,癡人萬千】
云霜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是在初秋的夜晚。
煙花樓的燈,通常比其他的青樓上得要早,紅的綠的,交錯閃爍,讓人看了就覺得是身在夢里。紅娘子是煙花樓的老鴇。其實她一點也不老,淡施脂粉,眉眼間依然有勾人魂魄的嫵媚。此刻,她正依著二樓的欄桿,微笑著對進(jìn)來的老客人打招呼,但,眼角余光卻一直盯著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飲的云霜。
云霜來這里已經(jīng)是第六天。從第一天看到她的時候,紅娘子就覺得有些古怪,因為這個“云公子”從來不要姑娘陪伴。來煙花樓的客人無非是找女人尋歡作樂,要不然來做什么?
夜色漸濃,越來越多的客人涌進(jìn)了煙花樓,只是眨眼間便已經(jīng)熙熙攘攘,打情罵俏的話此起彼伏。云霜覺著煩亂,起身要離開大廳,剛一轉(zhuǎn)身,便看見人群里一個白衣公子輕輕走來。
清俊的眉眼,溫和的笑,那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仿佛誤墜凡間的仙人。有那么一刻,云霜覺得自己的心跳竟然停止了下來,生平第一次對一個陌生的男子動情。白衣公子似乎也看到了她,輕輕點頭,眼眸里劃過一道比流星還要耀眼的光芒。這一眼,仿佛是前世今生注定了的劫,云霜瞬間便覺得內(nèi)心流離失所,面容不覺有些尷尬起來。
“喲,這位俊公子怎么稱呼?”
紅娘子眼疾,第一時間攔在了他的身前,眼眸流轉(zhuǎn)從頭到腳地打量他。
“在下姓唐。”
他淡淡地回應(yīng),烏黑的眸依舊凝望著對面的云霜,忽然微微笑。云霜停止的心跳突地劇烈跳動起來,她吸一口氣,移步走開,兩個人側(cè)身讓了一讓,目光短暫交接,竟是格外默契。他朝她點點頭,她亦回禮,然后沒入熙攘的人流。
“原來是唐公子,來來來,這邊請……”
紅娘子媚笑著拉起唐公子的手想要狠賺一筆,卻忽然發(fā)現(xiàn),唐公子轉(zhuǎn)身定定地望著云公子的背影,怔怔地不能回頭。
【白首同倦,實難得】
穿過煙花樓的大廳,后院的景致和寬廣令云霜的心情豁然開朗。
此時雖已是秋天,然而后院里的花草依然繁茂,花團(tuán)錦簇間,一棵梨樹枝干錯綜蜿蜒,枝干上雪白的梨花開的剛剛好。
云霜望著雪白的梨花,嘆了口氣,腦海里不由想起了父親被殺的那天。那天,她照例端了熬好的粥來到書房,父親靜靜靠在太師椅上,閉著眼,似乎睡著了。她照例輕輕喚他醒來,然而卻看見他心口殷紅的血和腳下的一片梨花。
雪白的梨花,只有雪梨樹才能開出如此純澈的花朵,她尋遍京城,發(fā)現(xiàn)只有煙花樓有這么一株百年的雪梨樹。然而她來到這里多日,卻始終一無所獲,雖然紅娘子和她的姘頭笑面虎最是可疑,但是沒有任何證據(jù)。
“梨花比煙花樓的美人還要美嗎?”
忽然,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闖入云霜的耳膜,她霍然轉(zhuǎn)身,視線再次定格在那個白衣的公子身上。
“你覺得呢?”
云霜反問,眨了眨眼,眸里透著慧黠的光彩。唐公子哈哈一笑,隨手拉住云霜的手坐在石桌旁:“就覺得與你一見如故,果然是遇到知己了。”
云霜的手從沒有被父親以外的男子觸碰過,驟然之間又羞又氣,抬頭看他的臉,氣定神閑,完全不在意,當(dāng)下急忙抽回玉手。
唐公子愣了一愣,也不為意,這時,有美貌女子端著一小壇未開封的酒過來。他順手接過,打開,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飄散開來,透著淡淡的梨花香味,令人神往。
“還未請教公子貴姓?”
唐公子將斟滿的酒杯推向她,定定地問。
“云?!?/p>
“云公子,在下唐天月,用這梨花釀敬你一杯,為我們初次相逢。”
云霜接過酒杯,將觸唇口的時候緩了一緩,抬眼望著面前爽朗的唐天月,只覺得自己如同身在夢中一般。她忽然有些害怕,夢醒來,便會什么也沒有。沒有梨花釀,沒有唐天月,也沒有此刻的美好。
三杯下肚,唐天月放下酒杯,對著滿樹梨花發(fā)出一聲長長的慨嘆,繼而念道:“梨花香卻讓人心感傷,愁斷腸,千杯酒,解思量……”
云霜記得這首詞。她曾經(jīng)在鋪開的宣紙上一遍一遍寫過,在夜深人靜時分腦海里浮現(xiàn)那雙清明的眸時,潸然落淚。她本不是果敢的女子,她的心里多的是小兒女的柔情和感傷。她舉杯對著唐天月,淡然接道:“莫相忘,舊時人新模樣,思望鄉(xiāng)?!?/p>
“哈哈,云兄,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你的,來來,我們干!”
云霜仰頭喝干梨花釀,只覺得有一股澀澀的幸福感動在心里流淌,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是嗎,唐天月,我會一生都記得你這句話的。
那一晚,后院里飄滿了梨花的芬芳,便連掛在枝頭的燈籠似乎都醉了,暈暈的,莫名地倒在了梨樹的懷里,悄悄開出了盛大的火焰。
紅娘子和笑面虎靜靜地看著石桌上醉去的兩個人,不禁露出陰毒得意的笑來……
【人面桃花是誰在扮演】
一場大火在破曉時分倏然來到。
??!
云霜被一陣灼熱的不適驚醒,視線里竟是一片金黃色的殘酷。身旁不遠(yuǎn)處的梨樹已經(jīng)被大火淹沒,那雪白的梨花披著火焰四處掙扎。難道還是夢嗎?她在心里喃喃,掐了下臉頰,很疼。一瞬間,她反應(yīng)過來,大力地拍醒唐天月。
火勢已經(jīng)相當(dāng)嚴(yán)重了,若不是后院寬廣,梨樹與石桌之間土地不易燒著,他們早已葬身火海了。即使如此,偌大的后院,以及整個煙花樓都已經(jīng)熊熊燃燒起來,嗆人的煙霧在這一刻隨之襲來。
云霜劇烈地咳嗽,眼睛被熏得直流眼淚,難道要在這一刻葬身火海了嗎?云霜心里驚慌著,然后身邊的男子一雙堅定厚實的手掌撫上她的背,瞬間帶來永恒的安定。
“云兄莫慌,有我唐天月在,一定會沒事的!”
云霜此刻眼睛睜不開,不能看得到他的表情,但料想是堅毅而迷人的。然后,她聽到布帛撕裂的聲音傳來,恍然間,就覺得臉上一涼,似是被什么潮濕的布蒙住了,一股梨花香沖入鼻腔,驅(qū)走了體內(nèi)的煙毒。
“小心了,抱緊我!”
唐天月的聲音短促地在耳畔響起,她才點了點頭,便感覺到整個身體被他抱在懷里,驚呼未及出口,就覺得風(fēng)火連綿從頰邊呼嘯而過。她漸漸安定下來,將頭深深埋進(jìn)他寬闊的胸膛里,嘴角不為人知地露出一絲微笑。能與這樣的男子一起經(jīng)歷死亡是何等幸福,即使真的葬身火海,也沒有遺憾了吧……
【事過境遷,故人難見】
喘息聲一上一下,如同海水漲潮般涌入云霜的耳朵。她緩緩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是已經(jīng)微微泛白的天幕,灰藍(lán)的云層繚繞在寂寞的遠(yuǎn)端,漸次勾勒出他的臉。
“你沒事吧,云霜姑娘?”
唐天月的臉被煙霧熏得有些發(fā)黑,但是那一雙眸卻仿佛星子一般直亮到她的心坎里去。云霜望著滿身狼藉的男子,只覺得眼眶一陣濕潤,想要落淚,卻忍一忍沒有哭出來。她想要謝謝他,卻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你怎么知道……”
唐天月忽然笑了,卻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凝望她的臉。云霜被看得發(fā)慌,伸手撫摸自己的臉,掌心撫過滿頭掉落的青絲,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可是……
“也許你忘記了,一年前你父親的五十大壽,我曾在貴府見過你。那時的你穿一身淺綠的紗裙,嫣然百媚……昨天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會不會是你?!?/p>
云霜向來是不喜熱鬧的,即便是父親的大壽,也只是前去跪拜祝福,然后便翩然而去。她并不記得他曾在場,卻記得有一雙分外清明的眸一直注視著自己,像是夜色迷離下的燈籠,暖在她心。此后,她一直惦念那雙眼睛,卻無從尋覓,直到今時今日……
他看著她,她亦凝望著他,天色漸漸白亮了起來,遠(yuǎn)處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傳來,然而他們渾然未覺,在彼此的眼睛里找到了釋然和安定。
【舊日黃昏,映照新顏】
煙花樓已經(jīng)燒成一片廢墟,滿樓的客人和倌人都被燒成焦炭,只是不見紅娘子和笑面虎的尸體。
云霜這時才知道,原來唐天月是刑部侍郎,受了皇上密旨前來暗訪煙花樓,并且要拿回一份機要名單。據(jù)說那份名單上寫有滿朝一半的重要官員的秘密,一旦落入歹人手里加以威脅,則朝廷會大亂。
“云霜,紅娘子的表哥是姑蘇慕容家的慕容雪清,她發(fā)現(xiàn)了你我的動機之后,想要殺人滅口,我想,她一定和笑面虎逃去了姑蘇?!?/p>
云霜此刻恢復(fù)女兒裝,一身淺白的紗裙在風(fēng)中搖曳,宛如那香飄滿院的梨花,令人如醉如癡。
“那么,天月,我們即刻趕去江南吧,我一定要抓住殺我爹的兇手!”
“可是,江南路途遙遠(yuǎn),我怕你……”
唐天月的擔(dān)心瞬間被云霜的食指封住了,他看見了面前柔美的女子那雙堅定的眸:“和你在一起,我便不怕,去哪里都不怕?!?/p>
【梨花香,卻讓人心感傷】
他們一路疾行,從馬背換到輕舟,沿途多有迷人景色,兩人也只是淡然一瞥,匆匆離去。云霜記得,那是一個煙雨的清晨,她從船艙里醒來,看見他靜靜立在船頭,不禁想要從身后抱住他,卻終是忍住,立在他的肩側(cè)。
“天月,我從來只聽說江南好,卻不曾想到竟是如此美麗到令人感傷。如果有可能,我想以后就住在這樣的溫柔水鄉(xiāng),好不好?”
唐天月伸手撫上她的頭頂,掌心溫暖,輕輕摩挲:“好啊,或者我陪你也行。”
云霜偷偷地笑,心里真的給未來畫了一幅極美的藍(lán)圖。那里面有小橋流水人家,有芬芳的梨花,有他。
如此,時光荏苒,他們在很多天后的一個傍晚才終于趕到了姑蘇。
一下船,兩人就發(fā)覺有些不對勁了。因為附近的店門大開,卻不見一個人影。兩人順著青石小道往前走,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忽然聽到熱烈的喧鬧聲傳來。視線凝望火光沖天的地方,竟是一處坪場,四周圍滿了百姓,大家高聲呼喊著什么名字,手舞足蹈。
“天月,去看看吧,似乎很有趣的樣子?!?/p>
云霜覺得好奇,拉了唐天月的手就跑了過去。原來是慕容家的大小姐舉行拋繡球儀式,接到繡球的人第二天可去慕容府。若是滿意便是慕容家的乘龍快婿,如若不然也可領(lǐng)到一百兩銀子。
唐天月跟著云霜一起擠在陌生的百姓當(dāng)中,聽著嘈雜的笑鬧聲,并未在意云霜的異樣。正要拉云霜離開的時候,忽然一個暗影劃過夜幕,迅速地朝他襲來。唐天月本能地一伸手就抓住了來物,低頭一看,竟是繡著鴛鴦的紅艷艷的繡球。
四周的百姓忽然就如潮水一般將他圍了起來,大家笑鬧著,似要將他淹沒,好在云霜拉著他低頭彎腰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
“真有趣,我居然會接到這種東西……”
唐天月望著手里的繡球忍不住笑起來,再看云霜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臉色有些憂傷,似是有什么心事,正要詢問,視線忽然就看到小道盡頭一個男子喝得醉醺醺地走來。
云霜此刻的心情有些低落,少年時母親曾經(jīng)告訴她,當(dāng)年她的父親就是接到了她拋下的繡球然后結(jié)為連理,很多事都是上天注定的。那么,此刻,天月和那個陌生的慕容姑娘會是注定的嗎?不會不會,我和天月一起歷經(jīng)生死,彼此如同知己一般默契,又怎能是這一個莫名的繡球所能相比的?
想到這里,她才覺得釋然,抬起頭來的時候,就看見唐天月的目光鷹隼一般盯著前面走過來的男人。
笑面虎!
醉漢似乎聽到了這三個字,猛地一怔,迷蒙的眼在掃過面前兩人時忽然就睜了開來,手里的酒瓶也碎裂在青石板上,淡淡的梨花香味頓時四溢了出來。
鬼,鬼!
笑面虎拔腿就跑,唐天月見狀立刻拉了云霜的手追趕過去,片刻之后將笑面虎堵在一面灰藍(lán)色的墻下。
“說,那份名單在哪里!我的父親禮部尚書云召是不是你殺的?”
笑面虎當(dāng)真以為兩人是鬼,前來找自己索命,不敢隱瞞,剛說了三個字便一聲慘叫,停止了呼吸。
黑夜中,一柄飛刀倏然插入他的心臟。唐天月再抬頭的時候,一個黑影已經(jīng)縱身逃進(jìn)了偌大的慕容府。
“紅娘子……”
【愁斷腸,千杯酒解思量】
第二日上午,正當(dāng)慕容大小姐發(fā)脾氣質(zhì)問繡球的事情時,唐天月捧著繡球和云霜一起邁進(jìn)了慕容府。
唐天月第一眼就看見了她,慕容瀟瀟。當(dāng)真是欺霜賽雪的肌膚,嬌俏可人的臉蛋,如同梨花一般醇美。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像發(fā)呆的小鹿般嬌俏。
女子的心思最是細(xì)膩,這一刻,你說是吃醋也好,嫉妒也罷,云霜望著唐天月的眼神,心里忽然涌上了絲絲不安的感覺。
慕容家上下一致對唐天月這個外鄉(xiāng)女婿贊不絕口,當(dāng)即慕容雪清宣布,等到選好時日就舉行成親儀式。望著唐天月微笑著滿口答應(yīng),云霜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權(quán)宜之計,但是心里卻格外難受,最愛的男子答應(yīng)和另一個女子的婚事,即使是假的,也是難以接受的。
倒是慕容瀟瀟,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調(diào)皮地問:“姐姐,你和唐公子是……”
這一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霜的臉上,尤其是慕容雪清,她似乎能感覺到那一雙深邃的眸里隱隱泛出灼熱的火光來。
“噢,兄妹!”
云霜未及開口,唐天月已經(jīng)接過話茬。云霜猛地一怔,忽然就覺得,這一路行來,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竟從未對自己說過一句喜歡?;蛟S在他心里,真的只是把自己當(dāng)作妹妹?
她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正饒有興趣地看著慕容瀟瀟,兩人四目對望,竟然久久不曾移開。
正在這時,一身紅裙的女子施施然走了進(jìn)來,正是紅娘子。
【笑我太過癡狂,相思夜未央】
紅娘子掩飾得極好,單從表面,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加之她經(jīng)驗老到,從不單獨在唐天月和云霜面前出現(xiàn),所以兩人遲遲不能動手。畢竟紅娘子是慕容家的人,萬一動武找不到證據(jù)可就為難了。
于是,兩人暫且在慕容府住下,伺機等待。
云霜親自下廚熬了蓮子羹,端去給唐天月,一路走去心里滿是幸福。將近之時,忽然聽到嬉笑聲從屋子里傳來,云霜不由慢下腳步,眉眼探過半開的木門。慕容瀟瀟手里拿著一個雕刻得相當(dāng)粗糙的木頭像遞給唐天月:“這是我花了一個晚上的工夫雕成的,送給你。”
“我說,你這雕的是誰啊?”
“當(dāng)然是你啊,看不出來?”
“真看不出來……”
兩人同時抬頭對視,良久均撲哧笑出聲來。云霜望著唐天月,忽然想起那晚在煙花樓的梨樹下,他也是如此縱情大笑的。她曾以為,那樣的笑只會為她一人。念及這里,云霜望著手里已經(jīng)漸冷的蓮子羹,悄然退了下去。
傍晚的時候,唐天月過來找云霜,說是一會兒天黑了以后出去慕容府截住紅娘子。
“為什么?”
“瀟瀟說她今晚出去……”
云霜有些惱火:“又是瀟瀟,你還真當(dāng)她是你的妻子了,什么話都信?”
唐天月有些怔怔,不明白一直溫婉的云霜為何忽然惱怒起來,當(dāng)下輕撫她的發(fā),笑:“怎么了,云霜,吃醋了?”
“才沒有……”
云霜背過身去,忍住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能勉強忍住。
這時,唐天月忽然從身后抱住她,親吻她的香腮,淡淡道:“云霜,等我一拿到名單,殺了紅娘子替你爹報仇之后,我們就回京城好不好?”
云霜心里的怨懟和不平,頃刻間就在這樣的旖旎情懷中消弭無形,她的臉開出梨花般美麗的笑,重重地點點頭。
【為情傷,世間事皆無?!?/h3>
紅娘子料想不到自己的行蹤竟會被人泄露,在郊外樹林里看見唐天月和云霜的時候心下猛地發(fā)涼。她剛想憑著輕功逃跑,才一運功忽然就墜落下來,滿口吐血,已經(jīng)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