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遺詩序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秋瑾以女子身，能為四生請命，近日一大公案。秋瑾素性，余莫之審，前此偶見其詩，嘗謂女子多風(fēng)月之作，而不知斯人本相也。秋瑾死，其里人章炳麟序其遺詩，舉袁公越女事。嗟夫，亡國多才，自古已然！余幼誦明季女子《絕命詩》云：

影照江干不暇悲，永辭鸞鏡斂雙眉。

朱門曾識諧秦晉，死后相逢總未知。

征帆已說過雙姑，掩淚聲聲泣夜烏。

葬入江魚波底沒，不留青冢在單于。

少小伶仃畫閣時(shí)，詩書曾拜母兄師。

濤聲夜夜催何急，猶記挑燈讀《楚辭》。

生來弱質(zhì)未簪笄，身沒狂瀾嘆不齊。

河伯有靈憐薄命，東流直繞洞庭西。

當(dāng)年閨閣惜如金，何事牽裾逐水濱。

寄語雙親休眷戀，入江猶是女兒身。

遮身只是舊羅衣，夢到湘江恐未歸。

冥冥風(fēng)濤又誰伴，聲聲遙祝兩靈妃。

厭聽行間帶笑歌，幾回腸斷已無多。

青鸞有意隨王母，空費(fèi)人間設(shè)網(wǎng)羅。

國史當(dāng)年強(qiáng)記親，殺身自古以成仁。

簪纓雖愧奇男子，猶勝王朝供事臣。

悲憤纏綿，不忍卒讀；蓋被虜不屈，投身黃鶴渚而死者。善哉，善男子，善女人，諦思之。視死如歸，欷歔盛哉。香山蘇子谷扶病云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