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目 佚書及未成之著

中國文學批評史(套裝全2冊) (中華現(xiàn)代學術名著叢書) 作者:郭紹虞 著


第二節(jié) 關于文評之論著

第一目 佚書及未成之著

南朝關于文評之論著,其量的方面之多,可于其佚書及未成之著見之。今考時人之著,其偏于敘錄紀事者,有

 

《續(xù)文章志》 二卷。宋傅亮撰。佚?!端逯尽芳靶?、舊《唐志》均著錄。《世說新語》注引其語。

《晉江左文章志》 二卷。(《隋書·經籍志》作三卷)宋明帝撰。佚。《隋志》、《新唐志》、《通志·藝文略》及《玉?!肪??!妒勒f新語》注引其語。

《文章錄》(一作《文章敘》,一作《文章敘錄》。見《世說新語注》) 無卷數(shù)。宋邱淵之撰。佚。見《玉?!肺迨?。《世說新語》注引其語。

《別集錄》(一作《新集錄》。見《世說注》) 不知卷數(shù)。宋邱淵之撰。佚。見《玉?!肺迨??!妒勒f新語》注引其語。

《江左文章錄序》 不知卷數(shù)。齊丘靈鞠撰。佚。見《玉?!肺迨摹0浮赌淆R書》本傳云:“丘靈鞠著《江左文章錄序》,起太興,訖元熙?!?/p>

《宋世文章志》 二卷。梁沈約撰。佚?!端逯尽贰ⅰ缎绿浦尽?、《通志》均著錄。

《文士傳》(《新唐志》作《文林傳》。) 五十卷。張騭撰(《隋志》作“張隱”)。佚。《隋志》、《唐志》、《崇文目》及《玉?!肪洝0福簭堯s時代無考,據(jù)《崇文目》稱是書終謝靈運,而鍾嶸《詩品》亦有“張騭《文士》,逢士即書……曾無品題”之語,則當在靈運以后,鍾嶸以前也。

 

上書體例,大率本于摯虞《文章志》,均重在作者傳略者。其論文體者,有:

 

《文章始》 一卷。梁任昉撰。原佚。今本稱《文章緣起》,疑為張績所補,而宋人易稱者。有《藝圃》本、《夷門》本、《學海》本、《漢魏叢書》本、《心齋十種》本、《一瓻偶存》本、《硯北偶鈔》本、《詩觸叢書》本、《詩函樓瑣刻》本、《邵武徐氏叢書》本、《龍溪精舍》本、《文學津梁》本。有明陳懋仁注,清方熊補注。又陳懋仁有《續(xù)文章緣起》一卷。

《續(xù)文章始》 一卷。陳姚察撰。佚?!端逯尽芳靶?、舊《唐志》均著錄。

 

其無可考者有:

 

《翰林》 宋僧惠休撰。未見著錄。案:皎然《詩式中序》云“早歲曾見惠休《翰林》”云云,不知其所據(jù)。疑此是偽書。

《鴻寶》 宋王微撰。未見著錄。案:鍾嶸《詩品》云:“王微《鴻寶》,密而無裁?!驼勎捏w而不顯優(yōu)劣?!?/p>

《詩例錄》 新、舊《唐志》作二卷?!锻ㄖ尽芳啊秶方浖尽纷魅?。宋顏竣撰。佚。

《文苑》 一卷。梁沈約撰。佚。宋《四庫闕書目》著錄文史類。

《品藻》 梁沈約撰。佚。未見著錄。案:皎然《詩式中序》謂“早歲曾見沈約《品藻》、惠休《翰林》、庾信《詩箴》”云云,不知其所據(jù),疑是后出偽書。

《詩箴》 陳庾信撰。佚。見前《品藻》條。

 

其有論著而書名不可知者,如:

 

 案蕭子顯《南齊書·文學傳論》云“張摘句褒貶”,似為后世句圖之始。

顏延之 案蕭子顯《南齊書·文學傳論》云“顏延圖寫情興”,而鍾嶸《詩品》亦云“顏延論文精而難曉”。今考顏延之《庭誥》多論文之語,不知即指此否?

 

有未及完成者,如:

 

《知音論》 齊王融撰。案鍾嶸《詩品》云:“齊有王元長者,嘗謂余云:‘宮商與二儀俱生,自古詞人不知之,唯顏憲子乃云律呂音調,而其實大謬。唯見范曄、謝莊頗識之耳?!瘒L欲造《知音論》未就。

當世《詩品》 齊劉繪撰。案鍾嶸《詩品序》云:“觀王公縉紳之士,每博論之馀,何嘗不以詩為口實,隨其嗜欲,商榷不同,淄澠并泛,朱紫相奪,喧議競起,準的無依。近彭城劉士章,俊賞之士,疾其淆亂,欲為當世《詩品》,口陳標榜,其文未遂?!?/p>

 

更有疑出昔人著錄之誤者,如:

 

《文議》 三十卷。齊顧歡撰。佚。見《光緒杭州府志·藝文志》詩文評類。案《南齊書》本傳云:“世祖詔歡諸子撰歡《文議》三十卷?!薄端逯尽芳?,見太尉《王儉集》下注。則《文議》應為顧歡之集,《杭州志》錄入詩文評類,不知何據(jù)。

《詩格》 一卷。梁沈約撰。佚。見宋《四庫闕書目》別集類。《同治湖州府志·藝文略》同。案《新唐志》及《通志》均有元兢《宋約詩格》一卷,宋約疑即沈約之誤??肌段溺R秘府論》所引元兢說多言聲病之處,則是書或原名《沈約詩格》,系出元兢所撰,故《宋四庫闕書目》以入別集類而不入文史類。《湖州府志》即定為沈約所撰,恐未必然也。

第二目 《詩品》與《文心雕龍》

南朝關于文評之論著,其質的方面之精,又可于其流傳之著見之。其單篇論文,如蕭統(tǒng)《文選序》,沈約《宋書·謝靈運傳論》,蕭子顯《南齊書·文學傳論》等不計外;就其成書者言之,其代表作當推《詩品》與《文心雕龍》。

 

《詩品》(舊作《詩評》,見《梁書》本傳及隋唐宋各志) 三卷。(《宋志》作一卷,今亦有一卷本),梁鍾嶸撰。存。案是書晦于宋以前而顯于明以后。故唐宋類書除《吟窗雜錄》節(jié)引數(shù)語外,馀如《藝文類聚》、《初學記》、《北堂書抄》、《太平御覽》、《事類賦注》等書均未見稱引,而明清叢書中則屢見采輯。今就見于各叢書者錄之,有《稗史集傳》本、《說郛》本、《夷門廣牘》本、《格致叢書》本、《天都閣藏書》本、《顧氏文房小說》本、《四十家小說》本、《續(xù)百川學?!繁?、《漢魏叢書》各本、《津逮秘書》本、《龍威秘書》本、《歷代詩話》本、《學津討原》本、《詩法萃編》本、《擇是居叢書》本、《詩觸叢書》本、《談藝珠叢》本、《玉雞苗館叢書》本、《對雨樓叢書》本、《諸子百家精華》本、《四部備要》本、《螢雪軒叢書》本。尚有《一瓻筆存》本,系抄本。

《文心雕龍》 十卷。梁劉勰撰。存。有元至正,明弘治、嘉靖、萬歷各本,皆缺《隱秀》一篇,別有錢允治據(jù)宋本補正本,然不可信。其見叢書中者有鍾惺《合刻五家言》本、《兩京遺編》本、《漢魏叢書》各種本、《崇文書局匯刻》本、《三十三種叢書本》、《四部叢刊》本。又《詩法萃編》中所收為選輯本。

 

此二書為文學批評中最早的傳書,故研究之者頗不乏人。其關于《詩品》者,有:

 

《詩品講疏》 近代黃侃撰。未成書。范文瀾《文心雕龍講疏》中每稱引之。

《詩品疏釋》 近代張陳卿撰。見其所撰《詩品研究緒論》中,當亦為其屬稿未竟之作。

《鍾嶸詩品之研究》 近代張陳卿撰。民國十五年北京文化學社出版。

《詩品注》 近代陳延杰撰。上海開明書店出版。

《詩品釋》 近代許文玉撰。此為許氏《中國詩歌史研究叢刊》之一。北京大學出版部發(fā)行。

《詩品箋》 近代古直撰?!队鐦菂矔繁尽?/p>

《詩品平議》 近代陳衍撰。

 

其關于《文心雕龍》者,有:

 

《文心雕龍注》 十卷。宋辛處信撰。佚。宋《四庫闕書目》、《通志·藝文略》及《宋志》均著錄。

《批點文心雕龍》 十卷。明楊慎撰。明萬歷刊本。案康熙三十四年武林書坊抱青閣刻本,兼刻明張墉、洪吉臣二家合注。

《注釋文心雕龍》 十卷。明梅慶生撰。未見。

《文心雕龍輯注》 十卷。清黃叔琳撰。有乾隆六年姚氏刻本、翻刻本,《四部備要》本。

《文心雕龍輯注評》 清紀昀撰。有思賢精舍刊本、道光中廣州朱墨套本、光緒乙未學庫山房刊本。

《文心雕龍輯注》 十卷。清張松孫撰。有乾隆刊本,未見。

《文心雕龍考證》 見《四庫全書考證》中。

《文心雕龍輯注考證》 同上。

《文心雕龍補注》 清金甡撰。未見。見《光緒杭州府志·藝文志》詩文評類。案此書疑即出黃叔琳本。考《昆圃年譜》謂其書再校訂于錢塘孝廉金甡,或金氏于黃氏《輯注》外別有所增補歟?

《文心雕龍補注》 十卷。近代李詳撰。《龍溪精舍叢書》本。案李氏舊有《文心雕龍黃注補正》,載《國粹學報》五卷八號至七卷五號。

《文心雕龍札記》 近代黃侃著。北平文化學社鉛印本。

《文心雕龍講疏》 十卷。近代范文瀾著。新懋印書局鉛印本。案范著近易稱《文心雕龍注》,由文化學社出版。

 

至近人所著各種單篇論文研究《詩品》及《文心》二書者亦甚多,茲不備載。即此,也可知二書影響之大了。

此二書之所以重要,即因足以代表當時批評家之二派。當時人所需要于批評者,不外二種作用:一,是文學作品的指導者;又一,是文學批評的指導者。文學作品日多,則需要批評以指導,才可使覽無遺功。文學批評日淆,則也需要更健全的批評以主持,才可使準的有依。所以前者是為文學的批評,后者是為文學批評的批評。前者較偏于賞鑒的批評,后者常傾向于歸納的和推理的批評。而《詩品》與《文心雕龍》,恰恰可以代表這兩方面。

鍾嶸《詩品序》云:

 

嶸觀王公縉紳之士,每博論之馀,何嘗不以詩為口實,隨其嗜欲,商榷不同,淄澠并泛,朱紫相奪,喧議競起,準的無依。

 

梁簡文帝與《湘東王書》亦云:

 

辨茲清濁,使如涇渭;論茲月旦,類彼汝南。朱丹既定,雌黃有別,使夫懷鼠知慚,濫竽自恥。

 

原來他們批評的標準,只因于文學作品之粗制濫造,日益增多,欲使品藻優(yōu)作,汰除劣制而已。品藻優(yōu)作,汰除劣制,當然也不能隨各人的嗜欲而異其商榷,所以也得提高賞鑒的標準,才不致成為純粹主觀的意見。這種批評,當然是為文學的批評。

這種批評有時取評選的態(tài)度,有時取品第的態(tài)度。至于間或取比較的批評,如分別作者之屬于某種某派,或取歷史的批評,推論作者之生平及時代環(huán)境與其著作之關系,皆不過所以助其說明而已。

其取評選的態(tài)度者,有于某種體裁中選某幾人之作以為代表者,如蕭子顯《南齊書·文學傳論》云:

 

若陳思“代馬”群章,王粲“飛鸞”諸制,四言之美,前超后絕。少卿離辭,五言才骨,難與爭鶩。桂林、湘水,平子之華篇;飛館、玉池,魏文之麗篆:七言之作,非此誰先!卿、云巨麗,升堂冠冕;張、左恢廓,登高不繼。賦貴披陳,未或加矣。顯宗之述傅毅,簡文之摛彥伯,分言制句,多得頌體。裴內侍,元規(guī)鳳池,子章以來,章表之選。孫綽之碑,嗣伯喈之后;謝莊之誄,起安仁之塵。顏延《陽瓚》自比《馬督》,以多稱貴,歸莊為允。王褒《僮約》,束皙《發(fā)蒙》滑稽之流,亦可奇瑋。

 

《文心雕龍》之論文體恒評其代表作家及代表作品,亦猶此意。其于一家之中選某幾篇以為代表者,如鍾嶸《詩品序》云:

 

陳思贈弟、仲宣《七哀》,公干思友、阮籍《詠懷》,子卿雙鳧、叔夜雙鸞,茂先寒夕、平叔夜單,安仁倦暑、景陽苦雨,靈運《鄴中》、士衡《擬古》,越石感亂、景純詠仙,王微風月、謝客山泉,叔源離宴、鮑照戍邊,太沖《詠史》、顏延入洛,陶公《詠貧》之制,惠連《搗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

 

其于一篇之中只選某幾句以為評論者,則蕭子顯所謂“張際擿句褒貶”者,庶幾近之。是又后世句圖之濫觴已!

其取品第的態(tài)度者,如鍾嶸《詩品》即本班固九品論人之法以衡詩,分為上中下三品,兼摭利?。淮艘喈敃r所需要。后世如《詩壇點將錄》等亦多本之。許文玉《詩品釋序》云:

 

迨夫典午失馭,海內分崩,南北區(qū)號,歷久為梗,宋書索虜,魏書島夷,肆其穢詞,互相丑詆。至若出使專對,行人之選,尤必夸其才地,抵掌談論,抑揚盡致,以與鄰國爭勝衡長焉。是為屬于政治之批評。又因其時異族雜處,種類混淆,衣冠之族輒自標異;門閥積習,無可移易。以士庶之別而為貴賤之分,矜己斥人,所爭尤嚴。是則起于風俗之批評。夫競爭正統(tǒng),指斥僭號;矜尚門第,區(qū)別流品;既悉為當時政治風俗習見之例,則其他之文化學術,有不蒙其影響者乎?歷覽藝林,前世文士,頗矜作品,鮮事論評;及曹丕褒貶當世文人,肆為之辭,于是搦筦論文,多以甄別得失為己任。在梁一代,蕭子顯秉其史論之識,以繩文學;劉勰更逞其雕龍之辨,以評眾制;庾肩吾則載書法之士而品之有九;鍾嶸亦錄五言之詩家而次之為三。衡鑒之作,于斯稱最矣。

 

此以文學批評為受當時政治風俗之影響,自具卓識。但我以為猶有數(shù)點須分別言之,則其義始明。(1)漢魏間的批評風氣重在論才性而不重在矜門第;東晉南朝間的批評風氣,重在嚴流品而不重在伸清議。這種批評風氣的影響到文學方面,在前者可以曹丕《典論·論文》為代表;在后者可以鍾嶸《詩品》為代表?!兜湔摗匪^“氣之清濁有體”,所謂“齊氣”,所謂“逸氣”,所謂“能之者偏”,都是就才性方面說的;即其褒貶當世文人,亦不過佐其“能之者偏”的例證而已。至于鍾嶸《詩品》則所謂辨彰清濁、掎摭病利,便專重在褒貶方面而非衡量才性了。(2)即就文學上的批評而言,易言之,即就其專重在褒貶者而言,則鍾嶸與曹氏丕植亦互異其趣。曹丕云:“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夫人善于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辈苤苍疲骸叭烁饔泻蒙?,蘭、茝、蓀、蕙之芳,眾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莖之發(fā),眾人所共樂,而墨翟有非之之論:豈可同哉!”一個說作者之難備眾體,一個說批評之絕無標準,蓋他們之所謂批評,本不過為作文之佐助,故以為“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論于淑媛,有龍淵之利乃可以議于斷割”。至于才不能逮于作者的,便不應詆訶文章、掎摭利病了。至于既經通才批評以后,便也應按其指示應時改定。此皆是為作文而批評,所以應得自知其病而不應相輕所短。明得此意,則知丕、植以后,鍾嶸以前之文學批評風氣,大率如此。鍾嶸云:“陸機《文賦》,通而無貶;李充《翰林》,疏而不切;王微《鴻寶》,密而無裁;顏延論文,精而難曉;摯虞《文志》,詳而博贍,頗曰知言:觀斯數(shù)家,皆就談文體,而不顯優(yōu)劣。至于謝客集詩,逢詩輒?。粡堯s《文士》,逢文即書:諸英志錄,并義在文,曾無品第?!逼渲赋庵T家之失,在“不顯優(yōu)劣”,在“曾無品題”,則知其自己著書之宗旨正在顯優(yōu)劣,有品第了。所以我以為齊梁以前政治風俗上之批評雖盛,而文學上之批評猶未盛;政治風俗上之批評重在矜門第,而文學上之批評猶不顯優(yōu)劣。直至梁時,始會合此二種批評風氣而為一,于是才有不必以作者自任的批評家,而在于詆訶文章、掎摭利病之后,也不必有“有不善者應時改定”的效用。鍾嶸云:“近彭城劉士章,俊賞之士,疾其淆亂,欲為當世詩品,口陳標榜,其文未遂?!鄙w即得此種風氣之先者。鍾氏不過繼之而有成耳。

待到批評家的批評太雜,于是想在批評界中立一正確的標準。這正與前者因作者之作品太多而欲在創(chuàng)作界中作一公正的審定一樣。蓋賞鑒的批評其弊有二,即上文所謂偏于主觀與流為散漫。劉勰以前一般的批評家大率都不免此弊。

劉勰于《知音》一篇極言得真賞之難,或“鑒照明洞,而貴古賤今”,或“才實鴻懿,而崇己抑人”,或“學不逮文,而信偽迷真”,都足為賞鑒之累。何況賞鑒的批評,又多溺于偏見,好惡任意,漫無標準呢?他說:

 

夫篇章雜沓,質文交加;知多偏好,人莫圓該??犊吣媛暥鴵艄?jié),醞籍者見密而高蹈,浮慧者觀綺而躍心,愛奇者聞詭而驚聽。會己則嗟諷,異我則沮棄。各執(zhí)一隅之解,欲擬萬端之變。所謂東向而望不見西墻也。(《知音》篇)

 

此為當時批評界缺點之一;所以他想于漫無標準中指出個標準。他先承認批評的可能?!吨簟菲f:

 

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fā),觀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討源,雖幽必顯。世遠莫見其面,覘文輒見其心。豈成篇之足深?患識照之自淺耳。夫志在山水,琴表其情況;形諸筆端,理將焉匿!故心之照理,譬目之照形;目了則形無不分,心敏則理無不達。

 

于是他再提出六觀的方法:

 

是以將閱文情,先標六觀:一觀位體,二觀置辭,三觀通變,四觀奇正,五觀事義,六觀宮商,斯術既形,則優(yōu)劣見矣。

 

這樣,便由賞鑒的批評轉而為判斷的批評了。

又劉氏以前論文之說即非賞鑒的批評,大率亦均不免陷于局部的弊病?!段男牡颀垺ば蛑尽菲獨v舉時人論文之作,都加以批評,而總括一句謂:“并未能振葉以尋根,觀瀾而索源?!闭娴?,這亦是當時批評界缺點之一。所以他的所作是:

 

若乃論文敘筆,則囿別區(qū)分:原始以表末,釋名以章義,選文以定篇,敷理以舉統(tǒng)。上篇以上,綱領明矣。至于割情析表,籠圈條貫,摛神性、圖風勢、苞會通、閱聲字,崇贊于《時序》,褒貶于《才略》,怊悵于《知音》,耿介于《程器》,長懷《序志》,以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顯矣?!蜚寯⒁晃臑橐?,彌論群言為難。雖復輕采毛發(fā),深極骨髓;或有曲意密源,似近而遠;辭所不載,亦不勝數(shù)矣。及其品評成文,有同乎舊談者,非雷同也,勢自不可異也;有異乎前論者,非茍異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與異,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務折衷。案轡文雅之場,環(huán)絡藻繪之府,亦幾乎備矣。(《序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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