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威脅巴黎 塔列朗 治國綱領 進軍世界的計劃）

巴黎方面是怎么說的呢？

從昨天起，那兒有了一位守門人。此前，內(nèi)閣的部長們?nèi)锹蓭?，如今這個最核心的機構里來了一位政治家——塔列朗。他出身法國古老的貴族家庭，本人是個主教，因信奉共和而被教皇逐出教會，一直在美國等待時機。現(xiàn)在他回到了法國，并且獲得了一些權力。新近選出的議會兩院以右翼分子占多數(shù)，他們早就在責罵督政官們：那個總司令妄圖在整個歐洲實行革命，把戰(zhàn)爭一直持續(xù)下去；搶占威尼斯根本就是件恥辱的事。他們的責罵也許不無道理，可是傳到軍營時，只會令實權在握的波拿巴鄙視。他給兩院寫了份報告，更確切地說，是一份警告：“我向你們預言，并以八萬將士的名義宣布：由懦弱的律師和只會夸夸其談的可憐蟲下令處死勇敢的士兵，這樣的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

那時，他已派奧熱羅去保衛(wèi)督政官們，就像他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因為保王黨人和僧侶的勢力日漸強大，威脅著共和國的新憲法。波旁王室兄弟倆只要有一人敢于返回法國，各路對現(xiàn)實不滿的力量就會歸于他的麾下，他重登王位易如反掌。然而由于他們一直藏在安全的地方，督政官們才敢于發(fā)動一場小小的政變?，F(xiàn)在他們的人數(shù)已經(jīng)由三人擴充到五人，其獨立性在增強。

在這次政變后，一位行家首次掌管法國的外交政策。他把遠方的波拿巴視作唯一的競爭對手。雖然他沒見過對方，但根據(jù)判斷，他覺得對方將成為未來的主宰，于是他在心里甘居第二（至少暫時如此），并由此贏得了波拿巴的信任。

在各方面，塔列朗都是波拿巴的反面。他不是做統(tǒng)治者的料，但善于談判，除了貪婪什么熱情都沒有，冷漠、奸詐，從來沒有自然和坦率的時候，總是努力表現(xiàn)得與他眼下利用的人一樣。他那尖尖的鼻子不停地嗅來嗅去，以便盡早發(fā)現(xiàn)什么風吹草動。他那狡猾的、玩世不恭的腦袋立于飾有金色穗帶的共和國衣領上方，以后這顆腦袋還將先后架在帝國和王室的制服上；第四次換裝時，這顆腦袋下面的標志是平民國王路易·菲利普的金色藤蔓。在長達四十年的時間里，政權數(shù)次更迭，而塔列朗一直都是掌權者的左右手。他從不全身心依附于主人，因而從來不會缺少關系。他是個瘸子，所以他的父親無法讓他穿上軍裝，他只好穿天主教的長袍，當年黎塞留大主教就是穿著長袍幫路易十三治理國家的。從現(xiàn)在起，只有塔列朗才能與波拿巴匹敵，波拿巴這個命運的主人再也擺脫不了他，即使他對他已感到憎恨。當他終于讓塔列朗下臺時，對后者來說這正是時候：他笑瞇瞇地跨過被他扳倒的主子的身體，一瘸一拐地走進敵人的內(nèi)閣。塔列朗是推翻拿破侖的人，但從根本上看，拿破侖是被自己推翻的。

目前，塔列朗寬廣的視野和對一切原則的漠視，給遠方的波拿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九月的這些日子，波拿巴剛去了烏迪，以最終簽署春季已在籌備的合約。在塔列朗這個舊貴族的后裔，羅可可藝術的鑒賞者及冷漠的虛無主義者身上，他看到了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迄今為止，他尋找和找到的都是軍人。如今他已成為政治家，他需要并找到了一位政治家。在與奧地利人談判期間，他給這位新任外長寫了封長長的所謂“訂婚信”，闡述了自己的治國綱領：

“法蘭西人民的國家建設剛剛開始。盡管我們法國人的自我評價很高……但實際上我們在政治方面仍然相當無知。我們甚至不懂立法、行政和司法是什么……在我們這樣一個國家，一切權力都從人民出發(fā)，人民是自己的主人……政府的權力必須完全被視作根據(jù)憲法執(zhí)政的、國家的真正代表?！?/p>

“你說得這么坦誠，波拿巴？”一周后塔列朗讀到此信時，默默地笑了。

“對一個擁有三千萬人口的國家來說，到了十八世紀還得依靠武器保衛(wèi)祖國，實在是天大的不幸。這些暴力手段全是立法者的負擔，因為一部面向人民的憲法也必須考慮人民的利益?！?/p>

“這么崇高？”塔列朗驚訝地想。看來波拿巴已經(jīng)厭倦了戰(zhàn)場的榮譽，打算用一部新憲法進行獨裁統(tǒng)治。他繼續(xù)往下念：

“我們?yōu)槭裁床话疡R耳他據(jù)為己有？……我已經(jīng)讓人用充分的理由查抄了馬耳他騎士團的財產(chǎn)……有了馬耳他和科孚，我們就成了地中海的主人！如果我們聽憑英國人留在開普敦，就必須奪得埃及。只要有兩萬五千人和八至十艘第一線作戰(zhàn)軍艦，我們便可嘗試遠征。埃及并不屬于蘇丹。我希望你估計一下，如果遠征埃及，土耳其政府會有什么反應……龐大的土耳其帝國日益顯露出解體的跡象，這要求我們考慮與東方的貿(mào)易?！?/p>

尖鼻子外長在內(nèi)閣讀到這些話時，驚訝得不住揚眉。他感到波拿巴肯定是個天才，甚至可能是個魔鬼。幾周后，他又收到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