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三首）

李 瑛

二〇一七年·雄雞

不是《動物學(xué)·鳥綱》里介紹的那一只

不是幾千年為我們祖先司晨的那一只

不是我童年時兵荒馬亂的荒村午夜驚叫的那一只

不是我青年時在高山哨所飼養(yǎng)的那一只

你看見它比絲綢更絢麗的自豪的翎羽了么

你看見它鐵柱般的趾爪屹立的英姿了么

你看見它高昂著頭搖動紅冠肉髯的勇武神采了么

你看見它轉(zhuǎn)動的眼睛里這個動蕩的世界了么

它站在比千峰萬嶺更高的五大洲的

報紙、熒屏和信件郵票上

雄視著這個不停旋轉(zhuǎn)的地球

好一位器宇軒昂的將軍

每天拂曉，從人間

千百種不同語言中找到的

相同的元音、語法、音調(diào)、節(jié)律組成的最強(qiáng)音

一遍又一遍地引頸高叫著——

和平

北京的春天

北京的春天很短

短得像我已把它忘記

短得像我左鄰一個三歲男孩的微笑

難道它不是一個甜蜜的微笑

短得像我右鄰一個三歲女孩的哭泣

難道它不是一次天真的哭泣

思 念——給愛人

你走了，再不回來

我再無法擁抱你

讓我把我的手臂放在哪里

空間太遼闊，又冷又孤寂

到處是痛苦的距離

再不能說“我們”，只能說“我”和“你”

我有太多的夢，太多的記憶

都是你和你輕輕的影子

使我燃燒，又使我哭泣

思念是遠(yuǎn)方飄來的帶雨的云

是兩棵永遠(yuǎn)熱戀的銀杏

或兩棵相思的綠油油的棕櫚

（選自《人民文學(xué)》2017年第6期）

山泉、母語和其他（三首）

吉狄馬加

山 泉

晚年的媽媽再沒回到故鄉(xiāng)，

她常常做夢似地告訴我們：

在那高高的生長蕎麥的地方，

讓人思念的是沁人心脾的泉水。

難怪她時常獨(dú)自坐在窗前，

對一只鳥從何處飛來也感到好奇。

她會長時間地注視著一朵云，

直到它在那天際消失得無影無蹤。

誰也無法改變我們生命的底色，

瓦板房里的火塘發(fā)出咝咝的聲音，

還有院落里的雄雞不斷地高鳴。

其實(shí)人的需求非常的有限，

但有時卻比登天還難，比如媽媽，

再也無法喝到那透心的山泉。

母 語

媽媽雖然沒有用文字留下詩篇，

但她的話卻如同語言中的鹽。

少女時常常出現(xiàn)在族人集會的場所，

聆聽過無數(shù)口若懸河的雄辯。

許多看似十分深奧的道理，

就好像人突然站在了大地的中心；

她會巧妙地用一句祖先的格言，

剎那間讓人置身于一片光明。

是她讓我知道了語言的玄妙，

明白了它的幽深和潛在的空白，

而我這一生都將與它們形影相隨。

我承認(rèn)，作為一個尋找詞語的人，

是媽媽用木勺，從語言的大海里，

為我舀出過珊瑚、珍珠和瑪瑙。

（以上二首選自《作家》2017年1月號）

如 果

如果你曾經(jīng)

美麗無比

那就讓這一切

成為我的回憶

如果離別后

你真的有那么多不幸

那就請到我的靈魂里

尋找一個

安靜的角落

如果因?yàn)檫^去

那就傷心地哭泣

無論你怎樣

捶打我的肩

我都不會介意

如果有一天

你動人的眼睛

已經(jīng)由于年老而干枯

你就讓我望著你

在冬天故鄉(xiāng)的小河邊

經(jīng)過長時間的沉默后

說一聲：記住吧，我還

像昔日那樣愛著你

（選自《吉狄馬加自選詩》，云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4月版）

天 堂（三首）

葉延濱

天鵝飛翔

天鵝死了，死天鵝讓我知道

風(fēng)是多情的，多情的風(fēng)有溫度

有溫度的風(fēng)正溫柔地掀動

天鵝漸漸沒有溫度的羽毛

比風(fēng)更有溫度的手指

捏住鵝毛管削成的筆

這支被風(fēng)撫愛了一生的羽管

紙上留下了風(fēng)的影子

風(fēng)的影子就是靈魂的影子

影子在文字里挑出的衣裳那是詩

比手更有溫度的詩正托起我

說，飛一次吧，哪怕在夢里飛……

天堂

天壇是皇上祈天的地方

也是我通常散步的去處

天壇的麻雀說，天壇就是天堂

人手上沒有彈弓

因?yàn)閺椆谶@里會引來罰款

肥貓比胖人更懶

天壇是皇上祈天的地方

也是我通常散步的去處

天壇的松鼠說，天壇雖是天堂

天堂里過日子也辛苦

活一輩子了，吃食還要用嘴啃

天壇是皇上祈天的地方

也是我通常散步的去處

天壇的野貓說，天壇算是天堂

在這里會幸福地老去

只因身邊一切比你更老……

天黑了

天黑了，太陽下山不是天黑了

烏云如涌遮住月亮也不是天黑了

大風(fēng)吹斷了路燈吹落了星斗

也不是天黑了，天黑了是你自己

你拉上窗簾，滅了燈，關(guān)了手機(jī)

再閉上眼睛說聲：天黑了！

天黑了，被人詛咒不是天黑了

無聲申訴無人理睬無處說理才天黑了

沒有人信你的話，你天黑了

看你像看透你是騙子，真天黑了

躲著你像躲著一個怪物，你的天真黑了

天黑了？自己喊一聲，別怕——

閉上眼睛，去做一個夢

夢里拿起一支筆，蘸著黑天的墨汁

寫一句，東方欲曉……

有人大笑，抄襲！啊，你被叫醒了

醒了就好，就對自己說——

就不信這黑了天，從此不再亮？！

天會黑，黑了天，黑了也還會放亮

只要推開心窗，不怕沒陽光……

（選自《草堂》2017年4月號）

疼 痛（三首）

趙麗宏

我的影子

如果你問

最忠實(shí)的朋友是誰

我的回答

是自己的影子

…

影子永遠(yuǎn)跟著我

不管是貧是富

不管是悲是喜

不管是在繁華之地

還是在荒涼的沙漠

無論走到什么地方

影子總是黏在我腳下

不離不棄

…

據(jù)說人鬼之間的區(qū)分

就看身下是否有影

人有影子相隨

鬼總是孑然一身

影子長得什么樣

我卻說不清楚

有時他會變成巨人

映襯著我的渺小

有時他也會變得很小

小得就像是我的鞋底

…

我背著亮光行走時

影子在我面前晃動

我迎著光明奔跑時

就看不見他的蹤跡

我在黑暗中尋覓時

影子便悄悄逃遁

只要找到一線微光

也就找回了自己的影子

…

是的，我最不熟悉的

其實(shí)也是自己的影子

我的影子

你會悲傷嗎

你會思想嗎

你會不會對我微笑

會不會和我一起流淚

影子永遠(yuǎn)沉默著

沉默得讓我啞口無言

…

如果這個世界人鬼不分

還好有影子

我會避開那些無影之鬼

只和有影子的人交往

影子也會以他的沉默

在浮光掠影中提醒我

你是人

就要像人的樣子

…疼 痛

…

無須利刃割戳

不用棍棒擊打

那些疼痛的瞬間

如閃電劃過夜空

尖利的刺激直錐心肺

卻看不見一滴血

甚至找不到半絲微痕

說不清何處受傷

卻痛徹每一寸肌膚

從裸露的臉面

一直到隱蔽的臟腑

…

有時一陣清風(fēng)掠過

也會刺痛骨髓

有時被一雙眼睛凝視

也會如焊火灼烤

有時輕輕一聲追問

也會像芒刺在背

…

我時常被疼痛襲擾

卻并不因此恐懼

生者如此脆弱

可悲的是生命的麻木

如果消失了疼痛的感覺

那還不如一段枯枝

一塊冰凍的巖石

…

即便是一棵芒草

被狂風(fēng)折斷也會流淚

即便是一枝蘆葦

被暴雨蹂躪也會呻吟

X光片

光束無形

穿透肌膚

越過骨骼

攀援每一根血管

檢索每一個神經(jīng)

…

只聽見輕微的聲響

如神手叩門

是光的指痕

光的觸摸

瞬間彌漫我的身心

…

一張透明的膠片

在燈下顯形

靈肉的秘密

黑黑白白

定格于斑斕光影

…

睜大眼睛

讓瞳孔融化于膠片

卻看不透黑白世界

蠕動的腑臟已冰封

溫?zé)岬孽r血已凝滯

…

醫(yī)生說

這是你最真實(shí)的留影

…

（選自《作家》2017年8月號）

秋風(fēng)起

曹文軒

秋風(fēng)起，草木黃，

彎彎月下雁一行，

夜半一聲好恓惶。

春去春又來，

秋來秋又去，

那人兒不知在何方。

風(fēng)一天，雨一天，

鼓一遍，鑼一遍，

淚眼望，一條大路依舊空蕩蕩。

云散去，念不斷，

坐村頭，倚橋旁，

卻聽得天邊有人唱。

草也唱，花也唱，

音還在，人無影，

愁煞了一個望斷腸。

問月吧，月不知，

問鳥吧，鳥不曉，

不知不曉那人兒卻來入夢鄉(xiāng)……

（選自《人民文學(xué)》2017年第6期）

雙星曜我（二首）

莫 言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想念勒·克萊齊奧先生…

勒·克萊齊奧已經(jīng)是古稀老人…

到高密東北鄉(xiāng)來看我父親…

我家門樓低…

他進(jìn)門時必須彎腰低頭…

記者抓拍了這張照片…

題名“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那天真冷，什么蓮花也得凍死…

我父親耳聾，聽不到我們說話…

只是一個勁兒問我們：吃了嗎？…

他送我父親一條圍巾…

幾天后父親轉(zhuǎn)送給我…

我圍著去開會…

有人說老莫的圍巾是名牌…

我父親滿面笑容…

這是最熱烈的歡迎…

老勒站在我家豬圈東側(cè)…

手扶著墻…

滿面憂傷…

也許僅僅是惆悵…

萬里之外的貴客…

可不能讓他餓著…

我們準(zhǔn)備殺豬款待他…

他脫下棕色皮衣…

戴著貂皮領(lǐng)子…

他非要將皮衣送我不可

我也沒有客氣…

我找了一件棉襖送他…

民國初期的東西…

但他穿不進(jìn)去…

一匹矯健的白馬奔馳而來…

蹄聲清脆，鈴聲叮當(dāng)…

西邊是幽暗的山影…

東邊是初升的太陽…

老勒縱身上馬…

大吼一聲…

一頭金發(fā)，漫天朝霞…

馬蹄騰空，彩云如畫…

去福建，他說…

與那個夢見雪的女孩見面

（選自《人民文學(xué)》2017年第9期）

寫詩是酒后爬樹——獻(xiàn)給特朗斯特羅姆

哦，特朗斯特羅姆

如果我敢說你是我的朋友

那我等于自己找死

哦，特朗斯特羅姆

如果我說讀過你的詩

那我等于挖坑埋了自己

好東西人人喜歡

最好離著遠(yuǎn)點(diǎn)兒

見了皇帝老婆叫大姑

呸！你也配！到一邊涼快去

哦，特朗斯特羅姆

你的名字

像一串冰糖葫蘆

“醒來是夢中跳傘”

寫詩是酒后爬樹

爬時渾身發(fā)癢

羽毛快速生長

爬上樹梢變鳥

飛到宇宙深處

那里有很多左手琴譜

當(dāng)那個被老陳醋燒壞心的禿頭歌女

在雪地上裸身打滾時

當(dāng)那個被五糧液灌醉的目光如鷲的女人

在學(xué)院門前抖著翅膀撒潑時

當(dāng)他們把欲望包裝成理想時

當(dāng)他們把謠言重復(fù)成真理時

當(dāng)我孤掌難鳴有口莫辯時

特朗斯特羅姆說：

這是一個很好的演講，我喜歡

有一位瑞典畫家為我畫了一幅肖像

面孔是我，身體是鹿

仿佛一個約定

或者是一個暗示

雪原茫茫，鹿蹄留下的蹤跡

是最好的詩

你坐著輪椅

出現(xiàn)在大廳里

你的威儀勝過國王

人們爭著與你照相

你不言不語

白發(fā)凌亂，目光憂傷

我站在你輪椅后留影

我說的都是真的

（選自《人民文學(xué)》2017年第9期）

長平之戰(zhàn)紀(jì)念館(外一首)

黃亞洲

它就是發(fā)生了

秦軍活活坑死四十萬趙兵

一個血做的太陽，被整個兒埋在了地下

現(xiàn)在明白了嗎，晉東南的秋天為什么這樣紅

高平古稱長平，歷史這樣評價長平之戰(zhàn)：

古代中國人互相殘殺規(guī)模最大、戰(zhàn)況最慘的一次戰(zhàn)爭

秦統(tǒng)一天下，一路記錄的，都是血書

中國人的血比較廉價

中國人渴望統(tǒng)一

中國人解渴的飲料之一，是血

那一天，白起大將殺趙俘四十萬

現(xiàn)在我面對的，就是

尸骨坑中姿態(tài)各異的白骨

我注意到許多頭蓋骨都是破碎的

不知為刀所砍還是為戟所擊

但是里面的思想，好像還沒有死盡，所以

他們兩千年之后，集體出土

做無聲的抗議

血做的太陽

需要日出

因?yàn)橛行〇|西，沒有死盡…

無錫，寄暢園

頤和園里的諧趣園，就是這個園子的高仿版

乾隆爺南巡六次，必來此處

加上他夢中住宿的，那就不止六次了，因此

他下旨仿建，他流在枕巾上的

那些多情的眼淚

要在頤和園內(nèi)，養(yǎng)活南方的魚…

我懷疑他是在思念懷抱琵琶的江南女子

那些女子就像此處的亭閣一樣腰肢纖細(xì)

太湖石一樣通透婀娜

水一樣瘦

琵琶上流過金魚，我能聽見…

乾隆爺?shù)摹爸C趣”，必定與人有關(guān)

這里曲曲折折的“八音澗”，淌的全是吳儂軟語

這就大飽皇上的耳福了

他這才恍悟女人真是水做的…

他夜寢于這里的二泉書院

大廳有匾額“君子堂”，可我要說

誰知道誰是君子啊

皇上，他也可能一肚子壞水

這股壞水，就引入了京城的頤和園，養(yǎng)魚

養(yǎng)南方的魚

北方的這位喜搞“文字獄”的圣上，同時

為人性深處的吳儂軟語，神魂顛倒

他如此“諧趣”，相得益彰

叫人無言

(選自詩集《路迢迢水長長》，團(tuán)結(jié)出版社2017年3月版）

絕 響（三首）

李小雨

天長地久

那默默的凝視將成為永恒

泥土深廣，時間似水

綿長的夢想

成兩座山峰

早已不再尋找，各自

只靜靜地坐看那些

握不住的往事

像漂浮的云影

天空低垂

兩扇門，卻永不能合攏

連 詞

哦，你跳來跳去的小小連詞

火焰的連詞，精靈的連詞

愛和被愛

傷口和心

微笑和嘴唇

謎語和等待

你任性的選擇讓我歡樂又悲哀

在飄忽不定的愛情之上

你構(gòu)筑神秘的船和橋

你是主宰

驚慌中失手打碎了語言的金鏈

那些碎片在瞬間失之交臂

啊，該怎樣去解釋

幻境和真實(shí)

水和火

道路和斷裂

永遠(yuǎn)和不再

懸 念

電話突然中斷 成為懸念

他的地址變了 成為懸念

下雨時他帶傘了沒有 成為懸念

他趕上了飛機(jī)沒有 成為懸念

他在另一片云彩下生活得怎樣 成為懸念

他是否還會回來

能否見到我

我們還會有今生嗎？

都是懸念

聲音的懸念

面孔的懸念

心跳的懸念

命運(yùn)的懸念

我和他的懸念

四周人群的懸念

淚水的懸念

微笑的懸念

一萬種未知的感覺

懸在頭頂

懸念是寄生的

它頑強(qiáng)的根總扎在

一個人的雨夜或夢中

它靠回憶的幻想活著

為另一個人開淡淡的花

它隱露一點(diǎn)美麗的紅

是相思還是野花或是流星

它誘我失眠一生咀嚼一生猜測一生

編織最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像一個吝嗇人聚攏財寶

在沒有底的口袋上

編了又拆，拆了又編

包扎我不安的傷口止我眼淚的血又撕裂我的心

它是影子、永不散去的霧

失掉的光、沒有落地的球

它是宿命又比命運(yùn)更值得珍愛

它是隱藏的另外一些東西

它使所有的人們

一半在地上

另一半在空中

驚惶而又甜蜜地

我，他，人們

有無數(shù)結(jié)局卻又永無結(jié)局

如此。懸念了一生

那殷殷切切絲絲縷縷的愛

已成為我一生的大愛

使我負(fù)重

是誰抓住懸念輕輕一提

提起來的

是整個人生

（選自《紅紗巾——李小雨詩選》，作家出版社2017年4月版）

在先賢雕像前（外一首）

峭 巖

在泥塑里，他們還活著

韓愈，張九齡，劉禹錫，蘇軾，

米芾，楊萬里，文天祥……

這些撥動山水云雨的圣賢

站成歷史的星辰，眺望和沉思

他們手執(zhí)神靈的拐杖

和山并肩，與水相依

無數(shù)腳步與瞻仰的目光

從春走到秋的深處

本來是我來拜望他們的

現(xiàn)在卻被他們觀覽

那目光，直射向我的卑微

擊中我的要害，我急忙抽回

我詩歌的蒼白，掩藏我的身影

在巨人衣襟的袖口

我腑身拾起語言的珠玉——

“春江水暖鴨先知”

“舊時王謝堂前燕”……

它們?nèi)缧亲影懵湎聛?，砸痛我的腳根

我決然帶它們回家——

那將是我的詩歌過冬的口糧

雨中，船上暢飲

情，在雨中燒著了

雨，在情里更急了

那酒，紫紅，濃重，馨香

它不是吳剛捧出的桂花酒

它是姜林捧出的桂花酒

我斷定它釀了三十個春秋

今天，它端在北江浪之高

舉在九嶷山之巔

送進(jìn)詩歌的嘴里，醉倒千重浪峰

透過酒杯的明翠

我依稀看到那壯懷的身影

我們都在釀一壺老酒

用桂花，用語詞，用淚水

釀給愛人，釀給朋友，釀給不老的詩歌

這上好的老酒，浸潤著人間大愛

雨急了，心動了

船又行，景更美……

（選自2017年8月30日《人民日報》）

蹈海索馬里（長詩節(jié)選）

王久辛

5

起風(fēng)了 浪大了

索馬里海上的明月

依然在波濤中踴躍

像起伏變幻的白色紗巾

卻又是一望無際的銀輝 在蕩漾

這里向東是阿拉伯海

向北是亞丁灣 穿過紅海

再往北 經(jīng)過蘇伊士運(yùn)河

進(jìn)入地中海

南岸是非洲 北岸是亞歐大陸

沿地中海西行出直布羅陀海峽

就是大西洋而索馬里半島

豈止是非洲之角

我寧愿把它看成是通向世界的

唯一的天梯 而那精神的

喜馬拉雅險峰就是

摩加迪沙——這個人類之痛的針尖

6

現(xiàn)在 這個針尖上

生活著一千六百萬人口

公元七世紀(jì)阿拉伯人就移居此地

后來英國人法國人意大利人

等等 都曾到這里反客為主

這個以產(chǎn)香料聞名的邦特古國

像非洲大陸上所有的土地與人

都曾有過被奴役的命運(yùn)

索馬里人也不能幸免

那不僅是腳掌被刺的疼痛

而是你明明吃著我的

穿著我的睡著我的房子

拿著我的珍寶還要說我

虧欠你的 并強(qiáng)迫我

必須終生為奴 世襲為奴

以償還虧欠你的 無盡的債務(wù)

你們是我的祖宗嗎

我們有什么義務(wù)

必須接受你們的壓榨與欺凌？

17

在索馬里 在摩加迪沙

五星紅旗——就是通行證

始終代表并象征著和平

只要看到它索馬里人即刻冰釋

所有誤解道路暢通無阻

作為中國軍人或中國公民

只有在此時此刻才能體會

一個強(qiáng)大的祖國她之所以強(qiáng)大

仰仗的絕不僅僅是物質(zhì)財富

還有精神還有令人信賴的善良和無私

那才是贏得尊重與敬仰真正的力量

18

然而 索馬里今天沒有安全區(qū)

子彈和彈片不僅有選擇的目標(biāo)

還有很多盲目的像失魂落魄的飛鳥

出人意料地瞎撞內(nèi)戰(zhàn)早已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