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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施展手腳的時候到了

黃金榮全傳 作者:王輝 著


黃金榮機緣巧合地進(jìn)了法租界當(dāng)上了巡捕,憑著自己的機靈狡黠而不斷高升,由一個普通的巡捕升為了便衣偵探“包打聽”,再升為巡捕房探長。黃金榮不會浪費自己的一點點優(yōu)勢,也正是這一點使得他在法租界聲名遠(yuǎn)揚,名利雙收。

當(dāng)上法租界巡捕

黃金榮時時刻刻等待著時機進(jìn)入租界當(dāng)差,而這機會終于來了。這天法租界總領(lǐng)事警務(wù)處傳來了要招收華人巡捕的消息。

堂堂的法租界為什么要招收華人來做巡捕呢?為了方便照顧中國人的利益?當(dāng)然不是。法租界成立初期,百業(yè)待舉,資金匱乏,法租界當(dāng)局為了開拓稅源,應(yīng)允妓院、花船、賭場和煙館公開營業(yè),以便開征“營業(yè)稅”。

后來,法租界當(dāng)局發(fā)現(xiàn),將煙稅花捐承包給有能力的地痞流氓,便容易有效地收到捐稅。于是,他們開始物色此等人物,并與其訂立契約關(guān)系,承包的流氓只要按約完稅,那么租界不僅允許他們的合法生存,而且將承擔(dān)保護(hù)他們的義務(wù)。這樣,租界和黑社會勢力逐漸開始結(jié)合起來。

到了1899年,法租界當(dāng)局與清政府達(dá)成擴展租界的協(xié)議,北界拓至北長浜,西至顧家宅、關(guān)帝廟,南至打鐵浜、晏公廟、丁公橋,東至城河濱。租界的擴張,人口猛增,使得社會環(huán)境更加復(fù)雜,法租界的治安管理越來越難。

外國巡捕不諳中國的風(fēng)土人情、社會內(nèi)幕,難以有效地控制社會,而上海本地的地痞流氓則是從社會底層摸爬滾打過來的,他們了解社會各階層的底細(xì),尤其熟悉黑社會各團(tuán)伙的內(nèi)幕與布局。租界與這一類人物的“聯(lián)姻”,無疑將會扭轉(zhuǎn)租界對治安問題一籌莫展的局面,大大改善對上海社會的控制。法租界當(dāng)局為了確保租界的平安,放棄了司法公正這一道社會公正的最后堤防,心甘情愿地引入流氓勢力,這也是他們招募華捕的目的。

聽說法租界招巡捕,這可把黃金榮高興壞了。他換了一套整潔的長袍,興沖沖地跑到法租界公董局設(shè)在公館馬路的總巡捕房去報名??傃膊斗空f讓他等候消息,黃金榮也就樂呵呵地在家等著通知,幻想著有一天自己成為了租界的巡捕,到縣衙一轉(zhuǎn),就是縣老爺也得給自己磕頭,那是何等的威風(fēng)。

黃金榮左等右等,一連數(shù)天就是沒有等到通知。這下可把黃金榮給急壞了。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黃金榮忽然想起母親鄒氏,她租住房子的鄰居有一個陶婆婆,聽說她的兒子就在法租界巡捕房做翻譯,也許可以幫幫忙。

母親鄒氏經(jīng)常給陶家洗衣服做零活,日子長了,陶婆婆對鄒氏深有好感。黃金榮給母親說了這事之后,母親覺得要幫兒子一把。這天,鄒氏又去陶婆婆家洗衣服,像往常一樣,鄒氏一邊洗一邊陪著陶婆婆拉家常。

“阿婆,怎么最近沒見你兒子回家啊?”

“他呀,忙啊,在法國巡捕房里,天天一堆的事,都是跟洋人打交道,忙,來陪老娘的時間都沒有了?。 甭犞剖窃诼裨?,而陶婆婆的眼睛里卻閃著喜悅。

“哎,您老真是好福氣啊,生了個這么爭氣的兒子,哪像我那個不孝的兒子??!”鄒氏說著說著就哭泣了起來。

“怎么啦,你是說阿榮嗎?阿榮不是挺好的嘛,在縣衙做捕快,給你爭不少光呢?!?/p>

“哪有啊,那不都是做些跑腿的活嘛,前兩天說是要去報考什么法租界的華人巡捕,結(jié)果沒被錄取,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誰也不見,讓我擔(dān)心死啦?!?/p>

“是要去法國巡捕房啊,這個呀,讓我兒子去給阿榮說兩句話吧,興許有用。你別哭啦,保重身體??!”陶婆婆看著鄒氏哭個不停,趕緊安慰她。

“謝謝阿婆你了,我代阿榮給您磕頭啦!”鄒氏說著就要給陶婆婆磕頭。

陶婆婆趕緊攔住她說:“你一直照顧我,這點忙是應(yīng)該幫的。我這就給兒子說,讓他無論如何要把阿榮弄進(jìn)巡捕房去?!?/p>

陶婆婆隨后給巡捕房的兒子捎了封信,叫兒子在巡捕房內(nèi)打個招呼。就這樣黃金榮被錄取為三等華捕,被派在十六鋪碼頭一帶管理治安。

十六鋪碼頭位于水陸交通要沖,同時又是法租界和南市交接的地帶,是一處真正的“華洋雜居”之地。這里是上海的商品集散地,中外許多大輪船公司都在這里建有碼頭,每天進(jìn)出港口的大小船只多得不計其數(shù),卸下裝上的貨物在碼頭堆積如山。各種商行、土行、妓院、茶樓等,也在岸上比比皆是,互相招攬顧客。形形色色的人群,川流不息,從一大早就開始,嘈雜的喧鬧聲直到深夜也不消退。所以,雖然十六鋪碼頭不是租界,但巡捕房為了租界的利益,也涉足十六鋪碼頭的治安。

有這么大的利益,自然吸引了許多地痞、流氓、無賴聚集此地,不斷擾民滋事。不是搶奪貨物,就是偷人腰包,打起架來,死傷人命的事時有發(fā)生,讓路人膽戰(zhàn)心驚。他們各霸一方,無惡不作,攪得整個地區(qū)不得安寧。

黃金榮一上任,捕房便給他發(fā)了新的號衣,胸前左右有兩個寫著號碼的圓圈,單排扣上裝,腰束兩尺半闊皮帶,頭戴紅纓帽,黑綁腿,快靴,手拿警棍。一副威武之相,看著自己煥然一新的形象,黃金榮心里說不出地高興。

憑借著自己多年在道上混的經(jīng)驗,黃金榮馬上聯(lián)系了當(dāng)?shù)氐牧髅ヮ^子,跟他們打好招呼。理順了當(dāng)?shù)氐年P(guān)系,黃金榮自然是如魚得水,這幫流氓的收入按比例給黃金榮提成,不多長時間,黃金榮便賺了一大筆錢。而這些錢黃金榮又用于上下打點,所以很快黃金榮便贏得了上司的好感,屢屢派給黃金榮肥差,委以重任。

這一日,法租界準(zhǔn)備強行在寧興路一帶中國百姓的住屋上釘上法租界的門牌,挨家挨戶強征“地皮捐”和“房捐”。這些措施激起了民憤,居民奮起反抗,紛紛將帝國主義在自己家門口釘上的門牌拆除,扔進(jìn)糞坑。于是總巡捕房就派出法捕,帶了安南巡捕和華捕趕去鎮(zhèn)壓,黃金榮也在其中。

不一會兒,巡捕隊就到了寧興路。法捕想把帶來的門牌重新釘?shù)礁骷议T口,居民們奮力阻止,兩下起了沖突,混戰(zhàn)起來。巡捕舉棍猛擊,居民拾起磚塊亂擲。

盛怒之下的法捕威脅要開槍對付百姓。黃金榮這時趕緊沖出來,裝出一副好人的樣子,勸說居民:“鄉(xiāng)親們,把你們劃進(jìn)租界,是好事啊。以后遇到兵荒馬亂的時候,洋人就能保護(hù)你們。你看外面那些有錢的、做官的,哪個不想往租界擠??!”

“法國人可不是好惹的。要是再不肯釘牌,法國人開槍,死了可是白死啊。就是不死,抓進(jìn)巡捕房去,也要吃苦頭!”黃金榮恩威并用。

最后,百姓們屈服了,很多住房門上都被釘上了洋號牌,隨即又被迫交付地皮捐和房捐。此次行動,黃金榮立功不小,回租界后被當(dāng)局大為褒揚,還從捐稅中抽出幾百文作為獎酬,賞給了黃金榮。

過了半個月,法租界又準(zhǔn)備侵占寧興路西面一塊荒地興建新屋,開辟通向八仙橋的馬路。而這片荒地是一片墳地,里面墳冢林立,有些還是祖墳。

中國人向來看重入土為安,拋墳挖墓的消息一傳出,周圍的百姓嘩然。他們守在祖墓前,義憤填膺地指責(zé)黃金榮等巡捕。

“憑什么要挖我們的祖墳,這是什么天理?”

“誰敢挖我們的祖墳,我跟他們拼了!”

“你們這幫假洋鬼子,怎么幫洋人干事,你們是不是中國人?”

群情激奮,人們拿著磚頭瓦塊,準(zhǔn)備拼死相搏。

看這種架勢,黃金榮也不想硬拼,他跟同來的法國巡捕建議,不如這般這般……法國巡捕聽完黃金榮的建議,贊許地點點頭。

黃金榮出面,作為代表跟那些村民談判。

“鄉(xiāng)親們,洋人不是要把你們的墳地拋開,而是要在這兒搞保護(hù)。因為他們將來要把黃浦江水引過來,要是不在這兒建筑堤壩,將來這里就會被水淹了。這次我們就是來筑壩的。”

鄉(xiāng)民不太相信,一臉猶豫地看著黃金榮,充滿著不信任。

“大家要是不信,就隨我去看看,我指給你們將來河道怎么走?!闭f著黃金榮便帶著大家往地邊走去。

忽然,一隊巡捕從后面沖上來,將這幫村民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頓亂打,然后拖到了外邊。與此同時,另有一幫人舉著釘耙、鐵鍬,推倒房舍,掘開墳?zāi)埂D切┐迕駫暝?,看著自己的祖先被拋墳挖墓卻無能為力,紛紛抱頭痛哭。

黃金榮則樂呵呵地跑到洋巡捕那兒討賞去了。

這幾件事,黃金榮做得分外漂亮,由此在華捕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高。法捕也很喜歡這個機靈油滑會辦事的中國巡捕。黃金榮憑借自己的努力,在法國巡捕房站穩(wěn)了腳跟。

提升為便衣偵探——“包打聽”

黃金榮果然是捕快世家出身,做華捕沒有多長時間就贏得了法租界巡捕房的青睞,而隨后發(fā)生的鎮(zhèn)壓小車工人暴動的事件,更幫助黃金榮進(jìn)一步高升。

小車是指一種被稱為“羊角車”的獨輪小車,當(dāng)時上海的陸上交通工具除了馬車、黃包車和轎子外,還有這種獨輪小車。在租界,馬車只許洋人乘坐,黃包車和轎子的價錢很昂貴,又不能載貨,所以獨輪小車就成為了最實用的代步工具,深受廣大平民百姓的喜愛。租界當(dāng)局覺得這種車子樣子丑陋、行駛喧鬧、有礙市容,實在影響租界的形象,便硬性規(guī)定:從早晨八時起至晚上八時止,小推車不準(zhǔn)在熱鬧街道通行,同時為了遏制獨輪小車,還對這種小車課以重稅。如今,工部局宣布車捐從每輛400文增加到630文。

如此苛刻的管理,必然引發(fā)小車工人的不滿,所以這幫小車工人互相約定,在規(guī)定加捐之日,全體三百多個車夫,到外灘總會前會合,預(yù)備請愿,同時派人在上海的主要街道上設(shè)置路障,使上海灘的交通陷于癱瘓。

到了約定這天,上海的小車工人一齊罷工,設(shè)路障,阻交通,很快上海的道路便陷入了一片混亂。

這下可惹怒了英、法租界當(dāng)局。他們立即派出印捕、越捕和華捕,沖到事發(fā)地點,處理這起小車工人暴動事件,逮捕了一部分領(lǐng)頭鬧事的工人,送到“會審公廨”,戴了木枷示眾。

租界當(dāng)局的行動引起全體車夫的震怒,他們集體涌到工部局和公董局,圍在門前大聲抗議。英、法領(lǐng)事發(fā)了慌,出動了大批巡捕前來鎮(zhèn)壓,兩下對峙起來。而租界上的居民、店員和工人,平時都看不慣租界當(dāng)局的作威作福,也都紛紛趕來支援車夫。瞬時間,局勢演化得不可收拾。

租界巡捕全部出動,而黃金榮所在的華捕也被派了出去。

黃金榮來到工部局門口,一看嚇了一跳。黑壓壓的工人將工部局圍了個水泄不通。工人一個個怒目橫對,大聲喊著口號:

“抗議加稅,還我出路!”

“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穿衣,我們要生存!”

“……”

工人們?nèi)呵榧^,租界當(dāng)局也派出了軍警以及衛(wèi)隊,他們一個個槍上膛,刀在手,隨時準(zhǔn)備出擊這幫“暴民”。

這陣勢看得黃金榮心驚肉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工部局里有人大聲警告著:

“所有人,立刻撤離,否則格殺勿論!”

而人群仍未散開,要求當(dāng)局給一個明確的答復(fù)。

“呯”的一聲,軍警鳴槍示警,大批的巡捕開始驅(qū)趕工人。

工人們本來就情緒激動,這時工人們紛紛舉起扁擔(dān),投擲石塊,反抗軍警、巡捕的暴行。而英法巡捕騎著高頭大馬,手執(zhí)大刀,向工人猛砍,很多工人都受了傷。工人們沖擊附近的外國商鋪,打得這些洋人抱頭鼠竄,一些外國銀行和洋行的門窗都被砸碎,洋人嚇得不敢露面。

如此混亂的局勢,黃金榮并沒有沖到阻攔工人的前線,而是轉(zhuǎn)而溜到了被工人沖擊的洋人商鋪,盡力掩護(hù)洋人撤離,把他們轉(zhuǎn)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聚集的工人越來越多,洋人漸漸不支,租界當(dāng)局便調(diào)動“萬國商團(tuán)”,架起大炮,停泊在黃浦江中的兵艦也鳴炮響應(yīng),同時派出軍隊登陸威脅。這樣一來,工人們最后不得不屈服于洋人的淫威,被迫退卻。

在這場沖突中,租界當(dāng)局對巡捕的表現(xiàn)給予了很大的表揚,而黃金榮因為勇救外國商人,尤其得到了表彰。巡捕房對黃金榮大加贊揚,獎賞了很多撫恤金。因為這件事情,黃金榮得到了好處,更加“盡心盡力”為洋人做事。

租界公董局和巡捕房經(jīng)過幾次與居民沖突的教訓(xùn),認(rèn)識到由洋人出面對中國居民明目張膽的鎮(zhèn)壓和欺詐,會引起強烈的民族仇恨和對立情緒。于是他們想出了“以華制華”的辦法:在華人中豢養(yǎng)一批忠實的鷹犬,專門唱白臉,讓他們勾結(jié)地方上的流氓、地痞和地保,到各處去惹事生非,欺壓良民。而公董局作為帝國的代表,則唱紅臉,出面保護(hù)居民利益,騙取人民對自己的信任和榮譽。于是,租界當(dāng)局準(zhǔn)備從現(xiàn)存的華捕中選擇能干的委以重任?!爸艺\能干”的黃金榮自然成為了不二人選,于是黃金榮被提升為了便衣偵探。

便衣偵探屬于租界巡捕,但是地位高于普通的巡捕。便衣偵探管的事情多而雜,方方面面的情況都需要了解,所以人們給這個職務(wù)起了個形象的別名,叫做“包打聽”。

黃金榮成為了便衣偵探后,為了能更多地創(chuàng)造自己的業(yè)績,用小恩小惠收買了一批慣竊慣盜,制造內(nèi)訌,利用一批盜竊分子去破獲另一批盜竊分子,玩“賊喊捉賊”、“假戲真做”等手法。他一面布置一批小嘍啰,約好某月某日在某地?fù)尳?,一面叫另一些小嘍啰到法租界巡捕房向他“告密”,他再向法國警探匯報,這樣就能使他掌握帶人破案的主動權(quán)。

原來約好的一批小嘍啰果然到某地作案搶劫,而黃金榮親自帶領(lǐng)化裝埋伏的偵緝隊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這些盜匪被送進(jìn)捕房后,黃金榮又在捕房內(nèi)打點,將那些嘍啰陸續(xù)釋放出來。

如此這般“神機妙算”,讓法捕房對黃金榮刮目相看,越來越重視起他來。黃金榮不僅一步步贏得了法租界巡捕房的青睞,也利用自己便衣偵探的身份,敲詐勒索,大發(fā)橫財。

上海公館馬路是個商業(yè)發(fā)達(dá)的地區(qū),這里商店云集,除了綢布店、雜貨鋪、珠寶店,也出現(xiàn)了百貨公司。這些商店平日生意興隆,但最怕的是小流氓上門鬧事,因而法捕房為維持租界治安,向來有便衣巡捕巡邏街頭的習(xí)慣。

黃金榮抓住了這些商鋪怕惹禍上身的畏懼心理,常常唆使一幫流氓地痞,在商店門前或鬧市地區(qū)尋釁取鬧,甚至假裝打架和罵街,影響商店營業(yè),使顧客遠(yuǎn)而避之,不敢進(jìn)店買東西。就在商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黃金榮便帶著巡捕和便衣密探趕到,抓捕鬧事的流氓,以此來向商鋪邀功請賞。

這天早上,公館馬路的“沈記繡鞋店”正準(zhǔn)備開張,忽然沖進(jìn)來四五個一臉痞氣的小青年。掌柜的一看來者不善,便趕緊出來,滿臉堆笑地一作揖:“幾位客官,不知有什么需要,您盡管吩咐?!?/p>

“啪!”其中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人在掌柜面前摔了一雙臭氣烘烘的布鞋,傲慢地說,“給大爺補補!”

“這,小店不補鞋的,您看……”掌柜面露難色。

“他媽的,不能補鞋,開什么鞋店?”刀疤臉一跺腳,怒氣沖沖。

“大爺,大爺,您高抬貴手,不如到對面的補鞋攤?cè)パa一下,費用我們來出,你看怎樣?”掌柜哭喪著臉乞求道。

“兄弟們,砸了這個破店!”刀疤臉一揮手,正準(zhǔn)備招呼那幫小弟砸店,忽然外邊有人喊:“黃偵探來啦!”

那幾個流氓一聽是黃金榮來了,趕緊撒腿準(zhǔn)備跑,奪門而出。黃金榮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抓住一個,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

他狠狠地訓(xùn)斥道:“有沒有王法?青天白日,竟敢撒野?到底有沒有把我黃偵探放在眼里?”

這訓(xùn)斥中氣十足,威風(fēng)凜凜。那幾個流氓趕緊都跪下來,沖著黃金榮又是磕頭又是作揖:“黃偵探,我們是一時財迷心竅,不知道黃偵探要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黃偵探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這一次吧?!?/p>

“不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們,你們就不知道我的厲害。來人,帶回巡捕房?!秉S金榮喝道。

“黃偵探,求求你,饒過我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們給你磕頭了……”

幾個流氓不住地磕頭,猶如搗蒜,黃金榮得意地笑了笑:“以后再到這一帶鬧事,我砸斷你們的狗腿!快滾!”

“是,是,多謝黃偵探?!蹦菐讉€小流氓嚇得撒腿就跑了。

“黃偵探真厲害??!”

“黃偵探真是我們的保護(hù)神?。 ?/p>

圍觀的人看到這一幕,紛紛夸獎黃金榮。而黃金榮也得意揚揚地捋了捋油光油光的頭發(fā)。

“呀,這次真是太謝謝黃偵探了?!闭乒窨袋S金榮驅(qū)走了小流氓,趕緊出來道謝。

“掌柜的,只要有我黃某人在,斷不許這幫小混混在我的地頭上撒野。這可是我的地盤,掌柜,你說是吧?!”黃金榮話里有話。

掌柜的一聽,便知道個中緣由,知趣地鉆進(jìn)柜臺后面,摸出了一個布包。

“黃偵探,多虧有您這保護(hù)神,才保得我們平平安安,這里是點小意思,權(quán)當(dāng)黃偵探您來回的車費?!闭f著掌柜便將布包遞給黃金榮。

黃金榮擺了擺手:“呃,這可不行,保境安民是黃某人的本分,掌柜的這么做,黃某是萬萬不能接受的?!?/p>

“黃偵探,這份心意您必須得收下啊,以后的生意興隆全指望黃偵探您的照顧了?!?/p>

掌柜再三請求,黃金榮才收下了這份心意,然后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掌柜的放心,以后有黃某人在這兒照應(yīng)著,保證再沒有小混混敢來搗亂,掌柜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哈哈?!闭f完黃金榮得意揚揚地踱著步子走了。

黃金榮運用這種“賊喊捉賊”的手段,敲詐勒索,一方面贏得了洋主子的信賴,另一方面又獲得巨額的外快,生活得逍遙自在,“麻皮黃偵探”在租界里漸漸聲名鵲起。

大自鳴鐘的華探

黃金榮成為租界巡捕后,就開始廣泛培植自己的勢力,黑道白道通吃。但是礙于自己巡捕的身份,他不能公開涉入黑社會活動,于是便在手下這批地痞流氓中做文章,起家的鄭家木橋成為黃金榮培植勢力的重中之重。

鄭家木橋原來就是由黃金榮與“黑皮子卿”——程子卿統(tǒng)治著的。黃金榮成了華捕,不再在鄭家木橋流氓中露面,所有事情都委托給了程子卿處理。后來經(jīng)過了一番明爭暗斗,鄭家木橋一帶形成了程子卿和丁順華共霸的局面。

這天,黃金榮做東,請了程子卿和丁順華來得意樓赴宴。

“程老弟、丁老弟,好久不見,快請快請!”黃金榮見程子卿和丁順華上了樓,起身招呼。

“黃老板,您做東,小弟怎么敢不來啊,哈哈!”對面也熱情地迎合。

“哈哈,坐坐,”黃金榮照顧大家坐下,“最近生意如何?。俊?/p>

“托黃老板的福,最近生意還過得去,勉強混口飯吃。這腦袋別在腰上的日子,哪比得上黃老板這般威風(fēng)八面??!”程子卿一拱手說道。

“現(xiàn)在巡捕查得緊,弟兄們的生意不好做啊,以后還望黃老板多多照應(yīng)?!倍№樔A滿臉堆笑地對黃金榮說。

“哈哈,這次請兩位老弟來,就是為了商討這件事,”黃金榮滿斟了一杯酒,“我說程老弟、丁老弟,黃某現(xiàn)在身居巡捕界,道上的事情不好出面,但很多事情又指著道上來做,以后還得麻煩兩位多多幫助啊。至于警界的問題,只要兄弟們需要,黃某定當(dāng)盡心竭力?!?/p>

程子卿、丁順華一聽就知道,黃金榮這是想黑白合作,而這也正是他們想要的,于是雙方一拍即合。

“黃老板啊,真是太好了。能有黃老板這座靠山,小弟們心里就踏實多了。”程子卿、丁順華也舉起了酒杯。

“合作愉快!干!”

隨后,三人開始商量具體的辦法,最后決定,丁順華和程子卿整合手下的地痞流氓,統(tǒng)一指揮,對從郊區(qū)和外埠來的船只收取“管理費”,這筆“管理費”一分為二,一半孝敬給黃金榮,再由他分給巡捕們享用;另一半留給程子卿、丁順華以及他們的手下。而黃金榮則保證法租界巡捕房不會再來干涉他們的行動。

這一協(xié)定,對于法租界來說,緩解了治安問題,百姓可以減輕來自地痞流氓的騷擾,租界當(dāng)局的治理和征稅活動就比較容易實行;對丁順華和程子卿來說,他們可以免受法租界巡捕房的查辦,做起事來顧慮更??;而黃金榮是獲利最多的,他不僅因為治安有功提升了自己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地位,為自己日后的高升奠定了基礎(chǔ),而且還拉攏了一幫黑社會勢力,同時也獲得了持續(xù)不斷的收入,可謂是一箭三雕。

三個人越談越投機,酒足飯飽之后,紅光滿面的三個人決定共會于關(guān)帝廟,結(jié)為生死弟兄。黃金榮、丁順華、程子卿三人結(jié)為拜把兄弟,按年齡來算,黃金榮最大,丁順華次之,程子卿最小。此后,江湖上就有了“黃老大”、“丁老二”、“程老三”這三個稱呼。

后來,黃金榮為了擴大自己在租界巡捕中的勢力,多方疏通關(guān)系,將程子卿也拉進(jìn)了法租界巡捕房成為了華捕。黃金榮四處安排眼線,在巡捕房中的勢力暗暗膨脹,這一招棋在日后給黃金榮幫了大忙。

黃金榮雖然在巡捕房里混得如魚得水,但是也引起了別人的妒忌,這個人就是黃金榮的頂頭上司巡捕房領(lǐng)班徐安寶。

徐安寶對向他效忠盡力的部下深為寵幸和信任,一旦部下功成名就、聲譽超過自己時,便感到不滿甚至嫉恨。黃金榮不到兩年,便贏得了洋主子的信任,徐安寶眼睜睜看著下屬的威風(fēng)竟壓倒自己,又是憤恨,又是嫉妒。所以,徐安寶經(jīng)常在洋主人面前誹謗黃金榮,說黃金榮目中無人,辦事不力,還與黑道有太多的瓜葛。租界當(dāng)局依仗黃金榮的辦事能力,沒有太當(dāng)回事,但是耐不住徐安寶三番五次地打小報告,也漸漸對黃金榮產(chǎn)生了不信任,隨后的一件事,更是直接導(dǎo)致黃金榮被開除出了租界巡捕。

圣誕節(jié)前夕,按照規(guī)矩,巡捕房的各色人等都要去總巡石維耶的辦公室里拜年。這天,黃金榮的表現(xiàn)很與眾不同,因為別人為了表示工作清廉,穿著都非常樸素,可是黃金榮卻穿了一身嶄新的衣服,顯得非常氣派。

“黃金榮,為什么穿得這么奢華?要知道,你是個巡捕,不是個貴族!”石維耶一看黃金榮華貴的穿著,就心中不悅,心中暗自思量,“這黃金榮果然如此地目中無人”。

“總巡大人,中國人講究官民之別,我是官,當(dāng)然得穿得氣派,要不怎么能管得住那幫刁民呢?”黃金榮非但不認(rèn)錯,還理直氣壯地回應(yīng)了石維耶。

“你是官?哈哈,你就是個小捕快,一只小螞蟻,一條為我們賣命的狗!”石維耶羞辱道。

一貫被人寵待的黃金榮怎能受得了這般羞辱,他的怒火一下躥到了腦中:“老子辛辛苦苦為你們這幫洋人賣命,到頭來倒成了狗了!誰稀罕給你們賣命,老子還不干了!”

說著,黃金榮一把掀掉頭上的帽子,往地上一甩,狠狠跺了一腳,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把他開除,把他開除!”身后的石維耶咆哮著。

黃金榮毫不在意,徑直走出了巡捕房,邊走邊心里暗暗說:“等著,總有一天,你會親自來請我回去的!”

果然,黃金榮離開巡捕房的一段時間里,法租界接連爆出了幾件巨案。幾家富商被強盜搶劫,震驚了上海灘。法國巡捕房責(zé)令總巡石維耶限期偵破。而這些案子本來就有背景,一個小小的石維耶根本解決不了。

正當(dāng)石維耶一籌莫展之際,已經(jīng)是巡捕的程子卿來給他出主意:“總巡大人,這些案子,小的覺得與黑道上有莫大的關(guān)系,沒有道上的人幫助,想破案,可比登天還難啊?!?/p>

“是啊,我也知道,可是道上的事情,我們也不方便插手啊!”石維耶很是無奈。

“總巡大人,有一人正剛好合適?!背套忧錅惖绞S耶的耳邊說。

“哦?這人是誰?”石維耶聽完如釋重負(fù)。

“黃——金——榮——”程子卿一字一字地說。

“他?不是已經(jīng)被開除了嗎?”石維耶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現(xiàn)在這局面,只有黃金榮能夠處理道上的關(guān)系,要是總巡大人還想如期破案,只有請黃金榮出山了?!?/p>

“這……”石維耶很是猶豫,放不下面子。

“總巡大人,案期馬上就要到了,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由不得大人您選擇了?!背套忧鋸娬{(diào)道。

“哎,好吧,那就請黃金榮出山,你去通知下黃金榮吧?!笔S耶無可奈何地?fù)u了搖頭。

于是,程子卿邊興沖沖地跑到黃金榮的家里,還沒進(jìn)門就大叫起來:“大哥,大哥,好消息,好消息啊,哈哈!”

“三弟,什么好事???哈哈!”黃金榮早已猜到,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

“哈哈,大哥啊,你可以出山了。那個石維耶已經(jīng)決定請大哥你重新出山,主持大局了。哈哈,恭喜大哥官復(fù)原職啊,哈哈!”程子卿早已樂開了花。

“嘿嘿,豈止是官復(fù)原職,我還要再升一等?!秉S金榮冷笑了一聲,“三弟,咱們這就去會會這個石維耶?!?/p>

說完,黃金榮和程子卿就來到了石維耶的辦公室,一推門,他不卑不亢地向石維耶打招呼,兩手一拱:“總巡大人!”

石維耶早已迫不及待,趕緊站起身來:“黃先生,準(zhǔn)備隨我出發(fā)吧?”

黃金榮故意裝作不懂,問道:“總巡大人,這是讓黃某干什么?”

石維耶嘆了口氣說:“近來租界內(nèi)出了幾件大案,巡捕房束手無策,只能依仗黃先生,希望黃先生協(xié)助巡捕房破案!”

黃金榮眉頭一皺,慢慢地吐出一句話:“黃某早已不是巡捕,這不是分內(nèi)之事,不可越俎代庖??!”

石維耶見黃金榮如此刁難,心中大為不悅,不過形勢所迫,也只好委曲求全:“現(xiàn)在就任命黃先生官復(fù)原職?!?/p>

“原來的巡捕房管轄業(yè)務(wù)狹窄,怕是不利于處理案件啊!”黃金榮暗示。

石維耶明白了黃金榮的意思,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黃先生,你要去哪兒,可以自己挑?!?/p>

“大自鳴鐘!”黃金榮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大自鳴鐘是什么?原來,上海法租界有多個巡捕房,分為大自鳴鐘、蒿山路、喜鐘路、貝當(dāng)路、徐家匯、蘆家灣等,其中以大自鳴鐘巡捕房為最大。這個大自鳴鐘巡捕房正式的名稱是法租界北區(qū)巡捕房,之所以被稱為“大自鳴鐘巡捕房”,是因為那里裝有上海第一臺大自鳴鐘。1865年,法租界公董局在原福州會館舊址上建造了一座三層大樓,樓的中間有一座高高的鐘樓,里面就裝著一臺大型的自鳴鐘。這座樓前還矗立著法租界巡捕房前總巡麥蘭的銅像,因此大自鳴鐘巡捕房有時也被叫做“麥蘭巡捕房”。大自鳴鐘巡捕房因為規(guī)模大,涉及的事務(wù)也更多,職權(quán)也就更大,并且在這里當(dāng)差對于日后的晉升也是大有好處。所以黃金榮指明了要來大自鳴鐘巡捕房。

“?。『冒伞睙o路可退的石維耶無可奈何地點頭答應(yīng)了。

于是,被開除出巡捕界的黃金榮又被請了回來,而且還被請到了最具權(quán)勢的大自鳴鐘巡捕房,黃金榮可謂是因禍得福。

黃金榮回到租界巡捕房后,租界的治安果然馬上好了。隨后,黃金榮給丁順華打了聲招呼,派人抓了幾個替罪羊,押回巡捕房結(jié)案。轟動上海的這幾樁大案被黃金榮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這次事件讓租界當(dāng)局發(fā)現(xiàn)黃金榮確實是一個不可缺少的人才,因此對他更加倚重。有了法國人做靠山,黃金榮的底氣更足了。加上黃金榮黑白兩道通吃,別人再棘手的案子,對黃金榮來說都是易如反掌,很快黃金榮便立了許多大功,在巡捕中的地位越來越高。

賊喊捉賊施陰謀

自從進(jìn)了大自鳴鐘巡捕房,黃金榮進(jìn)一步加快了拉攏人心、培植自己勢力的活動。這些上下打點需要大量的經(jīng)費,錢從哪兒來?黃金榮想了想,叫人通知了丁順華到家里商量。

深夜,丁順華帶了兩個親信,來到黃金榮的家里。

“大哥,有什么事需要小弟,您盡管吩咐。”

“二弟啊,大哥最近需要活動活動,但是手頭有點緊,所以,我準(zhǔn)備和你一塊干一票,以解燃眉之急?!?/p>

“大哥,您盡管說,小弟一定照辦?!?/p>

第二天深夜,大自鳴鐘巡捕房所轄的地界,一棟西式洋樓里面住著的是何記商行的何董事。

因為之前剛剛和一幫朋友聚會,何董事喝得醉醺醺的,連院內(nèi)巡夜的傭人也喝得一塌糊涂,這會兒正靠在院子的樹下呼呼大睡。何董事早已經(jīng)躺在自己的臥室中,一睡不醒。

突然間,屋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幾個黑影一縱身,便翻過了圍墻,徑直來到了何董事所住的二樓小臥室。臥室的門隨后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金屬碰撞聲,然后吱呀一聲,門悄悄開了。

第二天,何府的人驚詫地發(fā)現(xiàn),何老爺不見了,一時所有人六神無主。五十多歲的大人,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何夫人急匆匆地跑到了巡捕房,剛好碰到了正在向外走的黃金榮。何夫人一見黃金榮,著急地說:“巡捕大人,快,我家老爺昨天晚上不見了!”

“哦?”黃金榮露出了一臉的詫異,“夫人別急,我們這就派人去。”

黃金榮跟隨著何夫人來到了何府,裝模作樣地偵查了一番,突然冒出了一句:“何老板被綁架了!”

“啊!”何夫人被嚇了一跳,“這可怎么辦???”

“夫人莫慌,黃金榮保證將何老板完完整整地給您帶回來?!秉S金榮拍了拍胸脯保證道。

“這,這,太謝謝黃先生啦!”何夫人又是驚又是喜,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嘭!”一塊石頭被人扔進(jìn)來,砸中了臥室的門。周圍的人正準(zhǔn)備追出去看是誰扔的,黃金榮擺了下手,冷冷地說:“不用追了,早跑了?!?/p>

說罷,他將地上的石頭撿起,果然,上面纏了一個布條,歪歪扭扭地寫著:“今日三更,臨水樓,門前竹筐,200兩。”

“果然是綁架,夫人,時間緊迫,要想保住何老爺?shù)男悦?,先得把錢給送過去拖住時間,黃某好組織人去調(diào)查??催@手法,想必是老手,何老爺這次危在旦夕啊?!秉S金榮若有所思地說。

何夫人已經(jīng)被驚呆了:“那,這……一切,一切全聽黃先生的,我這就去籌錢去?!?/p>

“夫人莫慌,黃某這就派人去調(diào)查,定將這伙賊人給抓了?!?/p>

黃金榮帶著一彪人馬回到了巡捕房,何夫人則乖乖地連夜將錢放在了指定的地點。

第二天,黃金榮焦急地跑進(jìn)何府。一見黃金榮滿臉的嚴(yán)肅,何夫人心里馬上又涼了半截。

“夫人,老爺?shù)南侣溆辛耍 秉S金榮對何夫人說。

“老爺在哪兒啊,被誰抓走了?”何夫人急切地問道。

“這……何老爺是被虹口那邊的‘長腿馬二’給綁了?!秉S金榮憂心忡忡地說。

“黃先生,那咱們趕緊去救老爺?。 焙畏蛉丝嗫喟?。

“夫人,不是黃某不想救,只是這‘長腿馬二’是虹口那邊的地痞頭子,我也無能為力啊!”

“黃先生,求求你,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幫我把老爺帶回來啊!就是傾家蕩產(chǎn),我也愿意。黃先生,你一定要幫我啊!”何夫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沖著黃金榮哀求。

“夫人快快請起,”黃金榮扶起何夫人,“好吧,那……夫人,黃某就試他一試?!?/p>

“多謝黃先生,多謝黃先生……”何夫人不住地謝道。

第三天,黃金榮又來到了何府。何夫人趕緊問道:“黃先生,事情怎么樣,老爺救得出來嗎?”

“這……黃某倒認(rèn)識一些道上的朋友,他們說可以從中撮合‘長腿馬二’,將何老爺放了,但是……”,黃金榮一搓手,面露難色。

何夫人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黃先生,您說,需要多少,只要能救出老爺,傾家蕩產(chǎn)都沒有問題?!?/p>

“1000兩!”

何夫人驚了一下:“好,為了老爺,多少錢都不在乎?!?/p>

黃金榮拿了錢,就離開了。

又過了幾天,黃金榮又來到了何府,他遞給了何夫人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閘北,天通苑后,獨門宅院提人?!?/p>

“夫人,那邊說了,不讓我們巡捕過去提人,所以只有勞駕夫人親自去了?!秉S金榮帶著歉意說道。

“老爺能活著就好,這次多謝黃先生的大恩大德?!焙畏蛉苏f著又要跪下,黃金榮連忙扶著。

“夫人,那您趕快去提人吧?!?/p>

何夫人帶著司機,開車往閘北而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字條上所說的院子門前。

這所院子破破爛爛,門虛掩著,在風(fēng)的沖擊下,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叵嗷デ脫糁?,單調(diào)的聲音讓人心里不禁生出一陣寒意。

“老爺,你在里面嗎?”何夫人推門而入,只見院子里面空無一人,而在側(cè)室里傳來了“哎喲哎喲”痛苦的呻吟聲。

“老爺!”何夫人哭著往側(cè)室沖了過去,一把推開門,只見地上躺著的正是何董事。何老爺衣服又臟又破,全身被繩子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原本豐潤的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目光呆滯,身上有著多處的傷痕,疼痛讓他不停地抽搐著。

“老爺!讓你受苦了……”何夫人沖上去抱著何老爺,正準(zhǔn)備解開何老爺身上的繩子。忽然,幾個蒙面的彪形大漢沖進(jìn)了屋子,把將何夫人捆了起來。

“你,你們這是干什么,不是說過要放人嗎?”何夫人大聲地叫著。

“哼哼,我們大哥知道何老板家還有幾幅前朝的字畫,想借來玩兩天,不知道何老板意下如何???”說著,其中一個領(lǐng)頭的大漢抽出匕首,在何老板的臉上比畫著。

“好,好,只要你們放了我,全給你們?!焙卫蠣斂迒手樥f。

于是,領(lǐng)頭的大漢便將司機放了回去,讓他去取字畫,還吩咐道,不許通知巡捕,否則立即撕票。司機乖乖地回去,將字畫帶了回來。領(lǐng)頭大漢看也不看,隨手甩給了后面的人帶走了。然后,又一步步逼近了何董事夫婦。

“嘿嘿,何老板,您大富大貴,兄弟幾個可是窮光蛋一個。你住的房子那么好,兄弟幾個看著眼饞,不如把房子借給哥幾個住幾天啊,哈哈!”

“你們,你們……”何老爺氣得歪著嘴,只能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不許動!”忽然傳出了一聲大喝,這伙大漢吃了一驚,何董事夫婦趕緊抬起頭往外看。

只見黃金榮正威風(fēng)凜凜地站在門口。

這伙大漢先是一驚,隨即便聚攏過來,圍住了黃金榮。黃金榮也不懼,一個箭步?jīng)_上,與這伙人搏斗起來。

黃金榮生得是膀大腰圓,威武有力。加上久在巡捕界混跡,那股霸氣早已培養(yǎng)了出來。人數(shù)上雖然差了一大截,但是氣勢上黃金榮絲毫不讓半分。

這伙彪形大漢也不是吃素的,各個也是賣力地搏斗,真是拳拳到肉。黃金榮是防得了上路,防不住下路,不一會兒,便挨了幾拳。

“呸,哥幾個玩真的,好,老子陪你們好好玩!”黃金榮大喝一聲,抖擻威風(fēng),又一次撲了上去,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搏斗了好一陣,黃金榮便漸覺體力不支。

一分神,胳膊上被人劃了一刀,鮮血汩汩地往外流。黃金榮看情況不對,一個虎跳跳到了何董事夫婦身邊,伸出雙手,大喝一身,將兩個人都拎了起來,往外沖去。好在兩個人都不沉,黃金榮呼哧呼哧地將兩個人拎了出來,塞到汽車?yán)铮涣餆熍芰恕?/p>

那幫大漢跟在后面緊緊追趕,邊追邊喊:“小子,站??!”

這陣勢,何董事夫婦早已經(jīng)嚇蒙了,他們嚇得閉著眼,心里念著佛,保佑自己能逃出生天。其實他們不知道,那幫大漢已經(jīng)悄悄放慢了腳步,只是大喊大叫,不再去追黃金榮他們。

“何董事,黃某不才,來晚了,讓您老受苦了?!?/p>

“多謝黃先生,沒有黃先生,我的這條老命可就交代在這兒了。黃先生以后有用得著在下的,何某當(dāng)效犬馬之勞。”

第二天,報紙上便刊登了黃金榮勇斗歹徒,救出何董事夫婦的事跡??粗鴪蠹埳蠈⒆约赫f成是一個英雄,黃金榮心里美滋滋的。而此時,何董事家的那幾幅字畫已經(jīng)被黃金榮送給了總巡石維耶……

這件綁票案,使黃金榮名利雙收。既賺了一大筆銀子,拉攏更多人進(jìn)入了黃金榮的勢力,又通過賄賂總巡石維耶,討得洋人的歡心,更受重用。黃金榮盼望著自己能夠步步高升,最終成為叱咤上海灘的風(fēng)云人物。

“寧波會館”事件名利雙收

經(jīng)歷了多次鎮(zhèn)壓租界民眾騷亂后,黃金榮深深覺得洋人對自己的信任以及器重。為了能夠更被委以重任,黃金榮越來越走上了一條賣國求榮之路,而這條路上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四明公所”事件。

“四明公所”與“寧波會館”是緊密聯(lián)系的。清朝康熙年間,上海的商業(yè)貿(mào)易得到了快速的發(fā)展,及至乾隆、嘉慶年間,上海已是船舶云集、商賈輻湊的東南沿海地區(qū)最大的商業(yè)都市之一,吸引著大批外地人來此謀生。寧波因地理位置靠近上海,地少人多,勞動力過剩,所以在很早的時候,就有大批的寧波人旅居于上海,從事著各種行當(dāng)。

在上海的寧波人越來越多,于是他們就生出了要在上海建立同鄉(xiāng)會的想法。這一倡議提出之后立即得到在滬寧波同鄉(xiāng)的廣泛響應(yīng),他們紛紛慷慨解囊。這樣,經(jīng)過幾年時間的積累,1797年,終于在上??h城西北二十五保四圖的地方(現(xiàn)在上海八仙橋以東、人民路以西、淮海路以南的小北門一帶)購買了一塊面積達(dá)30多畝的土地,開始了寧波同鄉(xiāng)會館的建設(shè)。

寧波人客死在上海的,寧波會館就將這些人的遺體暫時寄存在一處閑置地區(qū),久而久之這里就成了在滬寧波人的義冢,而這個義冢就叫“四明公所”。

“四明公所”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法國租界,法租界對四明公所修建墓地一事甚為反感,他們認(rèn)為“這些墳?zāi)故莻魅炯膊〉某惭ā?,并表示將不惜任何代價消滅這些墳?zāi)埂S谑?,圍繞這一問題,法租界當(dāng)局與四明公所之間展開了長期的糾紛。

為了解決“四明公所”這個“毒瘤”的存在,法國人費盡心機。首先明令要拆毀“四明公所”。決定一出,頓時引發(fā)了寧波人的憤慨,他們采取了大規(guī)模罷市和罷工的方式來抵抗法國人的暴行。經(jīng)過快速而有效的聯(lián)絡(luò),30萬寧波人參與到這場對法斗爭當(dāng)中。隨著大批寧波人從各行各業(yè)的崗位上撤離,上海一下子仿佛陷入了半癱瘓的狀態(tài),遍及各個階層的日常生活在很大程度上都被擾亂了,尤其是寧波人在上海開設(shè)的近千家店鋪全部停止?fàn)I業(yè)這一舉動,使得繁華的大上海頓時變得寂靜蕭條下來。

罷工罷市讓法租界當(dāng)局嘩然,他們不得不發(fā)出緩和的聲音,說并不是要拆毀“四明公所”,而是要保護(hù)租界內(nèi)住民的生命安全。法租界當(dāng)局最后不得不承認(rèn),允許“四明公所”存在,但是以“四明公所”維持自身的安全為前提?!八拿鞴钡牡谝淮物L(fēng)波暫時告一段落。

隨后,法國當(dāng)局在租界漸漸站穩(wěn)了腳跟,同時上海的發(fā)展使得“四明公所”所處的地段成為了黃金地段,所以這些洋人又開始覬覦“四明公所”這塊風(fēng)水寶地。

法租界當(dāng)局稱要大力發(fā)展租界內(nèi)的交通,公布了交通規(guī)劃圖,一條馬路正好從“四明公所”直穿而過。規(guī)劃圖一出,法國人就口口聲聲說要住民以大局為重,為了大家以后出行的方便,懂得犧牲,不要為了一己之利,耽誤了所有人的福利。

“寧波會館”立刻識破了這一小伎倆,趕緊又準(zhǔn)備組織大家來抗擊法國人的陰謀詭計。而這次“寧波會館”領(lǐng)頭主持的人正是后來在上海灘叱咤風(fēng)云的商界大亨虞洽卿。

虞洽卿是寧波鎮(zhèn)海人氏,名和德,字洽卿,人稱“阿德哥”。虞洽卿出生的時候,家境很殷實,但是因為父親虞萬豐沉溺于花街柳巷之間,把虞家原本厚實的家業(yè)給敗壞得所剩無幾了。虞洽卿剛6歲,父親虞萬豐便去世了。

虞洽卿的童年過得十分艱辛,幸好族叔虞慶堯見他們母子可憐,就幫助虞洽卿送他到上海瑞康顏料行學(xué)生意。就這樣,虞洽卿第一次離開了寧波家鄉(xiāng),也第一次來到了中國最大都市的上海。

虞洽卿在瑞康顏料行做了12年工,靠著自己的勤勞聰慧,虞洽卿逐漸在商界樹立起自己的名聲。后來虞洽卿做了瑞康顏料行老板奚匯如的上門女婿,由此便由瑞康顏料行的伙計變成了主人。但是虞洽卿并不滿足于此,而是決定另辟蹊徑,從事當(dāng)時最有實力、最有發(fā)展前途的行業(yè)——洋行買辦。

后來機緣巧合,虞洽卿偶遇洋人凱斯普諾,此人是英美公共租界當(dāng)局的頭面人物,又在租界工商局兼職,于是積極結(jié)交,兩人成了好朋友。正是由于凱斯普諾給他當(dāng)擔(dān)保人,虞洽卿進(jìn)入了德國商人開辦的魯麟洋行,正式進(jìn)入了買辦這一行當(dāng)。后來,虞洽卿又先后在華俄道勝銀行與荷蘭銀行供職,到1908年,他組織旅滬寧波商人在上海創(chuàng)辦了四明商業(yè)儲蓄銀行(簡稱“四明銀行”)。虞洽卿聲名如日中天,因而也就成為了在滬寧波同鄉(xiāng)會的頭面人物,而這次“四明公所”事件,負(fù)責(zé)與租界交涉的正是虞洽卿。

虞洽卿得知黃金榮也是寧波人,而且在法租界也頗具實力,因而想利用黃金榮來解決“四明公所”事件。這天,他親自給黃金榮寫了封信,托人給送了過去。

黃金榮正窩在太師椅上打瞌睡,忽然有人跑進(jìn)來說:“黃先生,有您的一封信,是從‘華俄道勝銀行’來的。”

“哦?‘華俄道勝銀行’?怎么洋人的銀行找上門來了?”黃金榮大惑不解,趕緊坐起身,“快,拿來我看看。”

黃金榮打開信,只見上面寫著:錦鏞賢弟如晤:

連日來洋務(wù)纏身,未及造府問安,希見諒!午后得一消息,于弟與兄均有關(guān)涉,愚擬今晚七點在六國飯店同賢弟一會,望拔冗赴約,愚兄恭候。

敬頌大安!

愚兄和德頓首“和德?”黃金榮正在思索,“啊!原來是他??!”黃金榮一拍油光油光的腦門,“備車!”他看了下表,時間差不多了,大聲吩咐下,便急匆匆往六國飯店趕過去。

虞洽卿早已等候多時,一見黃金榮,趕緊起身:“錦鏞賢弟,別來無恙啊,哈哈!”

“和德兄,久等了,小弟近來也是公務(wù)繁忙,沒能及時拜會和德兄,望和德兄大人大量,恕小弟無罪??!”黃金榮恭維道,“不知和德兄有何要事需要愚弟幫忙,愚弟定當(dāng)全力以赴?!?/p>

“錦鏞賢弟,這次請你來,正是要商談一件關(guān)乎我寧波人利益之大事啊,”虞洽卿將黃金榮拉近,低聲說,“洋人要鏟平咱們的‘四明公所’,這幫人覬覦已久,看來這次不達(dá)目的,他們是不肯罷休的?!?/p>

“哦?”黃金榮故意裝出不知情的神態(tài)。

“這次我們寧波同鄉(xiāng)準(zhǔn)備出奇招,好治治這幫法國人。”虞洽卿臉上掠過一絲得意。

“不知和德兄有何高招?愿聞其詳?!?/p>

“錦鏞弟,這件事需要你的幫忙才能成行,你可一定要答應(yīng),為咱們寧波同鄉(xiāng)爭口氣?!?/p>

“沒問題,”黃金榮略微思索了下,點了點頭,“有什么需要愚弟做的?”

“這次我們準(zhǔn)備以夷制夷,法租界與英租界素來有矛盾,我已經(jīng)暗下聯(lián)系了英租界巡捕房,許諾給他們寧波同鄉(xiāng)會每年的花紅,而且答應(yīng)接受新的稅收條例。以此為條件,答應(yīng)讓英租界搶先占據(jù)‘四明公所’,英租界屆時會保護(hù)‘四明公所’的安全,”洽卿頓了下,“所以,錦鏞賢弟,你要做的就是讓法租界巡捕不支持當(dāng)局,那么法租界這次的陰謀就又破產(chǎn)了。”

“和德兄果然是運籌帷幄啊,小弟佩服,這次小弟定當(dāng)盡力,為寧波同胞討得公道。”黃金榮義正詞嚴(yán)地說。

“多謝錦鏞賢弟,我代寧波同鄉(xiāng)感謝你啦!”

“和德兄,客氣啦,客氣啦……”

吃罷酒宴,黃金榮沒有坐車,而是散著步往家走去,他邊走邊思索著,思索著將要發(fā)生的這件事對自己到底有什么意義。

“幫同鄉(xiāng),這次讓法租界難堪,但是自己以后的仕途就不可預(yù)料;幫洋人,自己又能在這件事上立一個大功,但是眾多寧波同鄉(xiāng)又會受到巨大的損失,這個如何選擇?”黃金榮心如亂麻。

一陣風(fēng)吹來,拂動了黃金榮身上那件光鮮的巡捕制服,黃金榮心里一動,他下了個決定,一個讓自己的未來飛黃騰達(dá)的決定,他調(diào)轉(zhuǎn)了腳步,快步向法租界巡捕房走去……

第二天,法租界突然出動大批的巡捕、衛(wèi)隊,甚至軍艦上的士兵,包圍了“寧波會館”。說得到線報,寧波同鄉(xiāng)會準(zhǔn)備滋擾社會治安,要徹查“寧波會館”以及“四明公所”。

虞洽卿得到消息后吃了一驚,趕緊趕到會館,只見會館四周已經(jīng)被法租界巡捕、士兵密密麻麻地給圍了起來,他們一個個荷槍實彈,那陣勢好像隨時準(zhǔn)備將里面的人屠殺。里面的寧波人也絲毫不懼,紛紛拿起手邊的工具,作為武器與法租界巡捕、士兵對峙起來,好像只要一點火星就能引燃這個巨大的火藥桶。

虞洽卿一見這陣勢,趕緊吩咐寧波人要克制,不能以卵擊石,千萬不能動手。正在勸告著,不知會館里是誰高聲嚷嚷著:“這幫死洋人,欺負(fù)我們,讓他們見鬼去吧,老子跟你們拼了!”

隨之便有石塊磚頭向法租界的巡捕、士兵擲過去,會館中的人開始呼啦啦向外沖去。

“砰!砰!”幾聲槍響,法國人動手了,現(xiàn)場隨即成為了一個地獄,最終有17名中國人慘死在洋人的槍下。

而此時的黃金榮,則指揮著手下的那幫華捕,偷偷在會館背面給被包圍的寧波人放了一條退路,讓一部分人得以從這里逃了出去。

“四明公所”這件事,黃金榮向法租界當(dāng)局告密,使得“寧波會館”深陷被動,而法租界則贏得了相當(dāng)大的優(yōu)勢,黃金榮由此更為租界當(dāng)局而信賴,為他以后一步步向上爬奠定了基礎(chǔ);槍擊血案的現(xiàn)場,黃金榮又假充好人私放被圍的寧波人,讓他們誤以為黃金榮是站在自己一邊的,從而贏得了寧波人的感激,為黃金榮樹立了威信。“四明公所”讓黃金榮兩面得利,黃金榮的仕途走得越發(fā)順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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