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辛童年

我在校是不笨的一個，但由于家務，無法升學。

——引自陳云1936年7月2日自傳手稿

1905年6月13日，陳云誕生于江蘇省青浦縣一個叫章練塘的小鎮(zhèn)，即今天的上海市青浦區(qū)練塘鎮(zhèn)。練塘鎮(zhèn)距離上海市區(qū)約50公里，土地肥沃，氣候濕潤，水網(wǎng)相連，是典型的江南水鄉(xiāng)。然而，陳云出生之時正是中國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國人民備受帝國主義列強和封建王朝肆意欺壓、掠奪之時，整個中國都在痛苦中呻吟，陳云的家鄉(xiāng)也不例外。

陳云的父親叫陳梅堂，以種田為生，母親廖順妹除操持家務外，還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像那個時代的許多家庭一樣，這對夫妻既沒有田產(chǎn)，也沒有房產(chǎn)。夫妻倆只能帶著女兒陳星借住在陳徐祠堂里，靠給人打工幫傭度日。1905年，陳云即將誕生的時候，族人認為生孩子不潔，會“玷辱”祖宗牌位，不允許他母親在祠堂生產(chǎn)。幾經(jīng)周折，陳梅堂終于在開米行的閔家租到兩間簡陋的小屋。農(nóng)歷乙巳年（1905）五月十一日，雞鳴丑時，陳云就在這小屋中降生了。

遺憾的是，陳云出生后不久，他的母親就癱瘓在床。陳云兩歲時，父親陳梅堂因病溘然長逝。由于那時陳云年紀太小，他對父親的記憶十分模糊：“我父親姓陳，叫什么名字，現(xiàn)在也想不起來了，他是一個農(nóng)民而兼手工工人?！贝愒崎L到4歲時，常年癱瘓在床的母親也撒手而去。她的去世給幼小的陳云留下深刻的痛楚：“我母是當我五歲時（指虛歲——引者注）即死（我還記得死的情況）。吾母生我之后即患瘋病，終年在床上不能自己（下地）大小便。所以沒有奶吃，我自小（先天和后天）身體均差，與母親的病有很大關系。”

父母的雙雙去世給這個本來就貧困的家庭帶來了更沉重的打擊。陳云后來回憶起幼時家庭的不幸和充滿辛酸的生活時，曾寫道：“母親死后，還欠了人家?guī)资膫?，只剩下一只床，二只凳子，一只桌子?！?/p>

此時，是陳云的外婆向這對可憐的姐弟伸出了援手。外婆將陳云和他的姐姐陳星領到他們的舅父家一起生活。舅父廖文光年輕時曾到上海學做裁縫，后來回到家鄉(xiāng)練塘，繼續(xù)以裁縫為業(yè)。1911年，陳云的外婆一病不起，她臨終前叮囑廖文光，要他撫養(yǎng)好陳星、陳云姐弟。因為廖文光夫婦結婚多年仍沒有孩子，因此，外婆要求廖文光將陳云立嗣為子。廖文光聽從母親的話，把陳云收為自己的養(yǎng)子，改名廖陳云。陳云仍喊廖文光為舅父。

廖家家境貧苦，拮據(jù)度日。盡管如此，廖文光夫婦依然盡其所有撫養(yǎng)陳云姐弟。他們原來經(jīng)營裁縫鋪，后來因為生意清淡，改開小夜酒店，主要是晚上賣點心和小菜，供做生意和聽評彈的人宵夜。陳云乖巧懂事，自幼就在店里幫工，做些劈柴、洗菜、淘米之類的雜活。幼年孤苦的經(jīng)歷，養(yǎng)成了陳云內(nèi)向、沉靜、早熟的性格。

江蘇省青浦縣章練塘鎮(zhèn)（今上海市青浦區(qū)練塘鎮(zhèn)）陳云故居

1913年，舅父母把陳云送進上塘街的私塾接受啟蒙教育。對知識的渴求使陳云暫時忘卻了童年生活的辛酸。塾師劉敏安不但教學生《三字經(jīng)》《百家姓》，教學生每天練毛筆字，還深入淺出地教大家怎樣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陳云聰敏好學、記憶力強，頗得劉敏安的喜愛。陳云對這位發(fā)蒙老師也是十分尊敬，后來經(jīng)常去看望他，并和劉敏安的兒子劉國楨成為好友。1927年冬，陳云等領導小蒸、松楓農(nóng)民暴動失敗后遭到國民黨通緝時，就在劉國楨家里住了一夜避難。

一年后，陳云進入練塘鎮(zhèn)貽善小學讀書，由于他已有的文化程度較高，被校方分在三年級。貽善小學創(chuàng)辦于1906年，辛亥革命后推行新式教育，改名為貽善國民小學。學校設置了國文、算術、手工、體育等新課程。陳云天資聰穎，勤奮好學，每門功課都很優(yōu)秀。據(jù)他幼年時的伙伴回憶，性格好靜的陳云總是在看書、寫字，自制力很強，有伙伴叫他玩耍，他也只出來玩10多分鐘，而且多數(shù)是站在一邊看，然后趕緊回去寫作業(yè)，讀課文。課余時間，陳云總是力所能及地幫舅父舅母做些家務，在小酒店里打打雜。他每天起得很早，點起油燈，便在店堂里讀書、寫大字。然而，陳云快樂的學習時光未能持續(xù)很久。由于家庭貧困，1916年剛念完初小的陳云失學了，只能回到家里幫舅父打下手、做家務。

陳云對上學的渴望舅父一直看在眼里。等家里情況稍微好轉(zhuǎn)一些，廖文光考慮讓陳云外出學點技藝，以便日后謀生。1917年夏，在一位親戚資助下，陳云進入青浦縣乙種商業(yè)學校讀書，但一個月后，因為家貧陳云再次輟學。然而，短短一個月，異?？炭嗟年愒苹菊莆樟酥樗?，還初步學會了寫賬，這成為他受益終身的技能。

陳云故居前堂

這年秋天，回到舅父酒店幫工的陳云遇到了轉(zhuǎn)機。舅父小酒店的?？椭校幸晃幻卸艠械奈幕?。他肄業(yè)于松江府中學堂，在當?shù)厮闶谴笾R分子，時任章練塘鎮(zhèn)公立顏安小學校長。杜樞常來廖文光的小酒店，時間長了，看到瘦弱的陳云蹲在灶前燒火，做些酒店雜務，便跟他攀談起來。交談中，杜校長發(fā)現(xiàn)陳云口齒伶俐，記憶力強，對初小的知識對答如流。當?shù)弥愒剖且蚣邑毑泡z學在家時，愛惜人才的他十分同情，便跟廖文光商量，保薦陳云免費入顏安小學高小部讀書。

于是，12歲的陳云獲得重新上學的機會。在顏安小學，陳云學習刻苦，成績一直處于前列。兩年后，陳云讀完高小，由于家貧無力升學，艱難的求學路就此結束。

“我永遠是小學生！”

1936年，陳云曾在莫斯科獲副教授職稱。但每逢填寫各種登記表，“文化程度”一欄里，陳云總是工整地寫上“小學”二字。他曾意味深長地說：“我永遠是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