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落魄

離京口作

輕云微月，二更酒醒船初發(fā)。孤城回望蒼煙合。記得歌時，不記歸時節(jié)。

巾偏扇墜藤床滑，覺來幽夢無人說。此生飄蕩何時歇？家在西南，常作東南別。

【注釋】

【評析】

此詞作于熙寧七年（1074）四月蘇軾離京口時。當時蘇軾因為反對王安石變法，被貶為杭州通判，于任上常到京口、丹陽、常州一帶執(zhí)行公務。該詞便是某個夜晚，蘇軾離開京口往丹陽時所作。

詞的上闋寫醉后所見之景。“輕云微月”“孤城蒼煙”，正是醉后蒙眬所見。孟浩然“綠樹村邊合”（《過故人莊》）與王維“白云回望合”（《終南山》）當為“孤城回望蒼煙合”所本，寫孤城籠罩在一片煙霧迷蒙之中。下闋承上，描寫醉酒后的形態(tài)?！敖砥葔嬏俅不逼邆€字將醉態(tài)刻畫得十分生動。頭巾戴偏，扇子墜地，藤床也坐不住，滑了下來?！坝X來幽夢無人說”，詞人記起他剛才做了一個夢，卻也無人可訴說?！按松h蕩何時歇？家在西南，常作東南別”，蘇軾家在蜀地，自他離蜀北上后，再沒有踏上故鄉(xiāng)的土地。他感嘆自己宦游在外，輾轉四方。這種行蹤不定，四海為家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該句透出了因反對王安石變法而遭外放的壓抑心情。以“西南”對“東南”，不僅寫出了地理上的遙遠距離，也表達了心理上的巨大反差，況味無窮。在蘇軾其他許多詞中，表達此種情懷的句子也有很多，如《滿庭芳》中的“歸去來兮，吾歸何處，萬里家在岷峨”，《臨江仙·送錢穆父》中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總之，此詞語言質樸自然，情感真實深厚，筆調蘊藉感傷，讀來回味無窮。

1. ［1］ 京口：古城（今江蘇省鎮(zhèn)江市），為古代長江下游的軍事重鎮(zhèn)。

2. ［2］ 二更：指晚上九時至十一時。

3. ［3］ 孤城：指京口。

4. ［4］ 巾偏扇墜藤床滑：此句與下句都是描述詞人醉酒后的形態(tài)。

5. ［5］ 家在西南，常作東南別：蘇軾的家鄉(xiāng)在四川眉山，所以說“家在西南”。他這時正任杭州通判，經(jīng)常來往于鎮(zhèn)江、丹陽、常州一帶，所以說“常作東南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