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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與發(fā)現(xiàn)　夢想與數(shù)學　雅法戰(zhàn)俘　不落的要塞鴉片與黑死病　大敗土耳其　返回法國

在科學院里，總司令與院士們并肩而坐。在辯論中，他從不憑借官職，而是很理性地講事實擺道理。不過，這里有許多討論題目，也涉及到軍隊的實際問題：如何濾清尼羅河水，如何豎立風車，尋找制造火藥的配料等等。有一次，拿破侖很激動，怒氣沖沖。貝托萊則平心靜氣地說道：“您錯了，朋友，因為您說話變得粗魯了?！币粋€船醫(yī)表示贊同。波拿巴喊道：“我算看出來了，你們這些人都是一伙的?；瘜W就是醫(yī)學的廚房，而醫(yī)學就是殺人犯的科學！”醫(yī)生馬上反問道：“那么，將軍公民，您又該怎樣定義征服者的藝術(shù)呢？”在這個學術(shù)共和國里，這位獨裁者很高興這種平等的作風；而在其他的場合，幾乎沒有人敢反駁他。

一連幾個星期，軍中日志每天的最后一行都是：“法國無消息?！币磺卸纪ｎD下來，人們都心神不寧，議論紛紛。而那個流動大學倒是做了很多頗有意義的工作。幾乎所有的活動波拿巴都要參加，先是跟別人學習，然后再提出建議，當然他的工作主要集中在二線上。對他來說，這個等待的時期是從事研究的良機。他們開始在這個國家進行全方位的調(diào)查，進行地理勘察和測量。而有關(guān)尼羅河的魚類資源、紅海的礦產(chǎn)、尼羅河三角洲的植物群以及沙漠地區(qū)的構(gòu)成等課題，都是首次被如此大規(guī)模地加以研究。他們還考慮過開發(fā)咸水湖以及尼羅河泥土。學者們還研究東方黑死病以及沙眼的病因。在埃及，沙眼是一種很可怕的眼疾，曾經(jīng)有一半的埃及人因此失明。此外，他們還印刷了一部詞典和一本語法。上埃及一些埋藏在地下的寺廟被發(fā)掘了出來，他們甚至發(fā)現(xiàn)了摩西井。一天，一位天才的軍官從羅塞塔帶回了一塊花崗巖石碑，在上面人們首次發(fā)現(xiàn)了同時用埃及象形文字、通俗體文字和希臘文三種文字書寫的碑文。解開象形文字之謎的鑰匙終于找到了！

不過，總司令最感興趣的是經(jīng)蘇伊士地峽開鑿運河的可能性。他冒著遭阿拉伯人襲擊的風險，在沙漠中長途跋涉。他追蹤古代國王開鑿的運河的遺跡，設(shè)計著新運河的走向和路線。他所有的推斷和設(shè)想，半個世紀后都為負責開鑿蘇伊士運河的法國工程師萊塞普斯所證實。他并不像個遭到挫敗的冒險家，而是以世界征服者的精神，謀求著分開陸地，聯(lián)結(jié)海洋。

消息終于到了！有些商人乘坐小型戰(zhàn)艦沖破了英國的封鎖線。從他們那里，拿破侖獲悉了因法國艦隊在阿布基爾被摧毀而引發(fā)的局勢變動：土耳其蘇丹已與俄國結(jié)盟，兩國已向法國宣戰(zhàn)。土耳其統(tǒng)帥阿克梅特，正取道敘利亞向埃及進軍。開羅的不滿人士受到這些消息的鼓舞揭竿而起，起義被炮火鎮(zhèn)壓，人頭被插在長矛上示眾，以示警告?！斑@將收到可喜的效果。仁慈在這里毫無用處。”

總的說來，總司令的心情是解脫多于震驚。如果土耳其再向南進軍，這樣更好。他終于有機會在戰(zhàn)爭中擊敗他們。

但是，他對大多數(shù)親信都沒有提及令他焦慮不安的根本原因。當他離開法國前來征服埃及時，他本來的目標在于得到一個中轉(zhuǎn)基地，有助于他去征服印度。“用艦船，我們可以橫渡海洋；用駱駝，我們可以穿越沙漠?！彼緛眍A計花費十五個月時間來征服埃及，并且鞏固在那里的權(quán)力，同時為遠征印度作種種準備。要遠征印度，他需要四萬兵力以及同樣數(shù)量的駱駝、一百二十門野戰(zhàn)大炮。他曾提出要大量增加艦船、火炮和士兵，從法國經(jīng)海路來支援他的部隊。

但是阿布基爾海戰(zhàn)粉碎了他美妙的計劃。英國封鎖著海岸，根本沒有增援部隊，土耳其蘇丹成了敵人，埃及人也深懷敵意。好在拿破侖善于調(diào)整計劃以適應形勢的改變。在他看來，一切皆可為我所用。土耳其軍隊將與英軍聯(lián)合登陸？這是生死存亡的問題！好吧，我們只有進攻，不然就是毀滅！奪取土耳其人所有的軍火庫和港口，武裝敘利亞的基督徒，煽動德魯茲教徒！一旦我們占領(lǐng)了阿克要塞，開羅的輿論必然轉(zhuǎn)向我們這邊。到6月，我們就可到達大馬士革，將前哨基地推進至托羅斯，再用兩萬六千名法國士兵、六千名馬穆魯克騎兵和一萬八千名德魯茲教徒向東挺進。德塞將直接從埃及趕來。到那時，蘇丹就會知道觀望才是最佳的選擇。然后波斯國王再同意我們?nèi)〉腊退骼拖＠?。那么?月的時候，如果真主賜福，我們將飲馬印度河。

拿破侖再次在困境中編織起美麗的夢。他開始向敘利亞進軍。

根本就無道路可言。有時，他在十五個小時里才騎馬前進了七十公里，而且總是在晚上，沒有水，幾乎總是跟先鋒部隊在一起。雅法陷落時，有三千名土耳其士兵投降。他該如何處置他們呢？留著他們？他自己的軍隊口糧都很短缺；而且，他還得派出數(shù)千名法軍來看守這些俘虜。送他們回國？他沒有船只。交換戰(zhàn)俘？土耳其又沒有法國俘虜可換。釋放他們？他們就會增援下一個要攻下的要塞阿克。他到底該怎么辦？舉行軍事會議！

與會者都贊成殺掉俘虜。就在幾天前，土耳其人不是把我們的一個使者砍了頭嗎？如果為了供養(yǎng)這些家伙而造成軍隊給養(yǎng)短缺，軍隊的情緒將會失控。波拿巴猶豫不決，考慮了足足三天，最后才勉強同意。這些俘虜將被趕到海里然后處決。后來的軍事評論家，尤其是德國人，都一致認為拿破侖當時別無選擇。

只有阿克要塞還在阻擋我們的前進，在那里我們將得到大量嶄新的武器。然后我們將向北挺進！在這幾個星期里，偉大的夢想又復活了。土耳其已經(jīng)宣戰(zhàn)。拿破侖被完全孤立，被迫進行一場殊死戰(zhàn)斗。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因為形勢所迫，無論采取什么手段都是必要的。不過，他一直在不停地斟酌，此時他的腦子里又形成了另一個計劃。他對一名親信說：“在占領(lǐng)阿克后，我將向大馬士革和阿勒坡挺進，一路增加兵力，因為我將向人民宣布，專制的酋長們已被推翻。然后，以壓倒兵力占領(lǐng)君士坦丁堡，推翻土耳其，重建一個偉大的新帝國。這將帶給我不朽的名聲?；蛟S在摧毀了哈布斯堡家族之后，我將取道亞德里亞堡或維也納回國。”

他一直胸懷這樣的夢想。因為這一次的形勢更加危急，所以他的夢想也更加強烈。

他兵臨阿克，要塞并不大，卻配備有新式武器，并由英國軍官和炮兵守衛(wèi)。一連幾次猛攻都無成效。同時，英國戰(zhàn)艦趕來支援，直接威脅著進攻者。

最終，在八個月以后，他接到了直接來自巴黎的消息！但是這消息他簡直不忍卒讀。塔列朗并沒有去君士坦丁堡與蘇丹會談。這個騙子是不是在逃避責任？不過戰(zhàn)爭肯定是要爆發(fā)的，不然我們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座石頭要塞前！法蘭西共和國已與那不勒斯和撒丁交戰(zhàn)。波拿巴的競爭對手莫羅與奧熱羅負責指揮軍隊。蒼天！憑什么我們要蹲在這烤人的沙漠上無所作為？沖鋒！攻下這要塞！難道我們要在這個石頭堆前折戟沉沙嗎？誰是這要塞的指揮官？

菲利波，有才能的工程兵軍官，拿破侖當年在巴黎軍校的同學；他逃亡國外，參加了英國軍隊。今天波拿巴要與他正面交鋒。為什么不強攻呢？波拿巴可沒有耐心作持久戰(zhàn)的準備。圍困敵人迫使其投降，這種設(shè)想不適合他那急性子。要塞，就像女人，必須強攻得手，要么就作罷。他可不想乞求為她效勞或苦苦追求，他更不可能等待。時間緊迫，不能等了，猛攻！

士兵們開始口出怨言，甚至軍官也變得動搖，這是兵變的前奏。“讓我們擁戴克萊貝爾做領(lǐng)袖，他比較人道，而且溫文爾雅?！?/p>

波拿巴坐在帳篷里，默默籌劃。多可怕的時刻！難道英國真是不可征服的？就算在陸地，甚至在東方也是如此嗎？這場攻城戰(zhàn)要拖上幾個月？不可能！歐洲到處都在兵戎相見。無功而返？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啊，那時肯定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墒?，別無選擇，必須放棄攻城，馬上撤回埃及！如果說阿克擋住了他進軍印度的道路，此話只說對了一半。誰能說，要是攻下了這座要塞，他會容忍巴黎的不利消息，容忍意大利的戰(zhàn)事，而徑自沖到印度去？一切都未確定，到時還要看他那難以預料的情緒。同時發(fā)生的這一切都富有象征意義：在阿克，在波河，法國都是與同一個王國聯(lián)盟作戰(zhàn)。只有革命之子才能挽救危局。與他往常的習慣相反，這一次，波拿巴并沒有騎馬沖在前頭，而是一連幾個小時都站在一處高地上，滿懷悲憤地注視著這座久攻不下的要塞，直到夜幕降臨。

狼狽撤退。沒有道路，沒有水，窮追不舍的只有黑死病。波拿巴的命運難道將毀于沙漠與黑死病之手？他神色平靜地看望了醫(yī)院中的病人，盡可能地鼓勵他們。醫(yī)生告訴他，有五十個病人已救治無望?？粗麄冊谕纯鄴暝?，拿破侖斷然決定幫他們一把。帶著一種高貴的責任感，他下令給這些人服用鴉片，但遭到醫(yī)生的反對。至今我們也不清楚，是否另外有人執(zhí)行了這一命令。“在這種情況下，”他后來說道，“我連自己的兒子也會下令毒死?！?/p>

兩千名病員與六千名仍然健康的士兵在沙漠中緩慢疲憊地穿行。由于沒有足夠的馬匹，每四個人要合抬一名重病士兵。參謀部的軍官們也必須一律步行！這是拿破侖的命令。當?shù)诙祚R廄總管問他要騎哪一匹馬時，波拿巴給了他一鞭子。終于，開羅城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入城時，法軍還故意展示繳獲的軍旗，列隊進入，并發(fā)表通告，儼然凱旋，徒勞地試圖蒙蔽埃及人。

巴黎在說些什么？他該告訴巴黎些什么呢？我們未能占領(lǐng)阿克，而且必須從當?shù)爻冯x，因為那里黑死病到處蔓延！拿破侖在科學院任命了一個委員會，來幫助證實自己的說法。有個醫(yī)生站起來，當著上百名學者的面，拒絕在這個編造的故事上簽名。司令官面色陰沉，但還是作了讓步，而且對這個勇敢的人很是欣賞，后來，這個人多次得到提拔。

土耳其人已從海上逼近，意在消滅法軍。整個遠征軍的生存再次面臨威脅。土軍把登陸地點選擇在了阿克基爾灣，時間恰好在尼羅河口海戰(zhàn)一周年之際。雖然土軍人數(shù)兩倍于法軍，波拿巴仍先讓土耳其軍隊登陸，然后再予以重創(chuàng)。戰(zhàn)斗結(jié)束后，繆拉遇到波拿巴，情不自禁地擁抱他，說：“將軍，您像世界一樣偉大；可惜對您來說，這個世界太小了?！倍冒蛣t親自致函開羅當局說：“你們肯定已經(jīng)獲悉了發(fā)生在阿布基爾的戰(zhàn)役，那是我生平所見到過的最輝煌的一次！登陸的敵軍全部被殲，沒有一個逃脫?！?/p>

這時，他在參加法軍的馬穆魯克兵中注意到有一個高個子的漂亮小伙，一雙湛藍的眼睛，名叫盧斯塔姆，是個格魯吉亞人，曾五次被賣為奴，一眼就看得出是個忠誠本分的人。拿破侖給了他一把華麗的佩劍，讓他做貼身侍衛(wèi)。此后十五年，盧斯塔姆一直都睡在主人臥室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