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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成了危險　主宰世界的感覺蘇醒了　專制或引退首次入城儀式“我想要這樣”

“我已收到你們與撒丁的和約。軍隊已批準此條約。”

讀到這個句子，督政官們心驚肉跳，恐慌的程度遠遠超過了巴黎愈來愈多的繳獲軍旗帶給他們的快樂。歷史上有哪個將領(lǐng)膽敢這樣跟他的政府說話？“光憑這封信，這個年輕的英雄就該被槍決！”他的政敵們喊道。然而，攻克倫巴第等一個又一個的勝利已使他英名遠播，在民眾心目中確立了不容觸動的牢固地位。不久前，當他的科西嘉同鄉(xiāng)、政府特派員薩利切蒂來到軍營時，他就曾不由分說地打斷他的話，自行與撒丁簽署了?；饏f(xié)議。這是他第一次扮演外交家的角色。當對方試圖討價還價時，他拿出表宣布了下一次進攻的時間，勸對方盡快作出決定，因為“我可能打敗仗，但從來不會因過于自信而失去幾分鐘”。通過這個?；饏f(xié)議，他首次把一位國王趕下臺。接著，他又與大公們、與托斯卡納談判。下一步他會不會獨自與教皇談判？該怎么對付這個危險的勝利者呢？

“給他派個搭檔?！毕氲竭@個主意，督政官們禁不住微笑。他們決定讓克勒曼與他共同行使最高指揮權(quán)，由薩利切蒂接管政治事務。

波拿巴在洛迪接到了這項命令，就在發(fā)生戰(zhàn)斗的次日。

洛迪之戰(zhàn)是他贏得的第一次真正的戰(zhàn)斗。通過虛張聲勢和大膽出擊，他向阿達河上的那座橋梁發(fā)動進攻，擊潰了驚慌失措的奧地利軍隊。今后，他還會獲得許多比這更大的勝利，但在他心靈的歷史上，這次勝利有著最為重要的意義。

這一仗之后，整次戰(zhàn)爭第一部分的勝敗已成定局，他以極小的損失換來了極大的收獲。橋上一個小時的激戰(zhàn)，使他成了大片領(lǐng)土的主人。這天晚上，他第一次感覺到夢想與現(xiàn)實、模糊的計劃與明確的戰(zhàn)事如何交織在一起，意識到他的力量將給予他不可限量的機會。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第一次談論這些目標。他對朋友馬爾蒙說：“我感到，有一些當今人們意想不到的事業(yè)等著我去完成?！焙芫靡院?，他又回憶說：“直到洛迪那個晚上，我才覺得自己是個不同一般的人，產(chǎn)生了干一番大事業(yè)的雄心。而在此之前，這些大事業(yè)在我腦海里只是一些虛無飄緲的幻想。”

正是在這種情緒下，巴黎的決定送到了。什么？他心里已在醞釀占領(lǐng)幾個大洲的計劃，這個時候卻要與克勒曼分享指揮權(quán)？他緊閉著嘴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然后口授給政府的回復：

如果你們替我設置各種障礙，讓特派員的意見左右我的行動步驟……那么就別再指望我有什么好事……在這方面，給予指揮官充分的信任是絕對必要的。如果我得不到這樣的信任，我將毫無怨言地奔赴其他任何崗位，并努力在新的崗位贏得你們的尊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作戰(zhàn)方式。克勒曼將軍經(jīng)驗比我豐富，會比我干得更好。但是，他跟我兩個人一起指揮，只會把事情搞砸。只有在你們給予我充分、專一的信任的前提下，我才能替祖國效勞。我感到，給你們寫這份報告需要很大的勇氣，我很容易被指責為傲慢、有野心。但是，我有責任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我無法與一個自視為歐洲第一號統(tǒng)帥的人共同指揮。而且，一個蹩腳的將軍勝過兩個優(yōu)秀的將軍。作戰(zhàn)就像執(zhí)政，根本上是領(lǐng)導者是否合拍的問題。

看來這位統(tǒng)帥根本不愿讓點位置給別人。如果巴黎方面堅持要他分權(quán)，他難道不會一意孤行，繼續(xù)向前挺進，憑他的天分獲取一個又一個勝利，然后反過來與法國為敵，像個雇傭兵頭目那樣推翻政府？所以這件事還是別堅持為好。督政官們看完他的報告，苦笑著作了讓步。這是他第一次戰(zhàn)勝政府，勝得悄無聲息。從此，他感到自己成了主宰，行事基本上像個獨斷專行的國王。不過，在給養(yǎng)和兵員的補充及某些條例的審批方面，他往往需要反復懇求才能達到目標。經(jīng)年累月，他都以屬下的口吻繼續(xù)寫他的報告，只提出建議，而不敢威脅。而在其他場合，他的所作所為實際上已經(jīng)與東方的蘇丹無異，他那專橫的性格使他對蘇丹的一切充滿向往。

派往巴黎的信使已經(jīng)上路，他的第一聲“不”正在途中。還要在軍營里度過一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明天我們便可開進米蘭。

他處處模仿著古羅馬凱旋的統(tǒng)帥：前面是俘虜，只是不像古羅馬時代那樣戴著鐵鏈；后面是五百名騎兵。米蘭的市民們習慣了漂亮的軍裝，看到破破爛爛的衣服、瘦弱不堪的戰(zhàn)馬、有氣無力的士兵，還有騎在一匹不起眼的白馬上的瘦小統(tǒng)帥和他那幫憔悴的隨從，不由得大為驚訝。在這個春光明媚的中午，這一切顯得多么灰暗！當年邁的大主教率領(lǐng)伯爵和公爵們在城門口歡迎他時，他沒有留在馬上，而是跨下馬，但沒有走近歡迎的人群，只是帶著強裝的禮貌表情傾聽著。所有的人都在猜測，他會如何回應。只見他狹長的嘴唇緊閉了幾秒鐘，然后說了句“法國對倫巴第人懷著善意”，跨上馬，向大家問了聲好，便繼續(xù)向前行進。

這一舉動給在場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沒有人感到振奮，但每個人都感到驚訝。這位勝利者身上沒有一絲傲慢，只有堅定和一個令人不能不服從的意志。他還從未經(jīng)歷過類似的情景，如果這種印象是他預先算計好的，如果這些都是“演戲”，那就更顯出他對人心的了解，對統(tǒng)治藝術(shù)的精通。

盡管如此，他今天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現(xiàn)在，人們開始放松自己，于是街上響起了一陣陣的歡呼。他們好奇地望著統(tǒng)帥身后一千來名士兵開進城來。這些士兵神色憔悴，幾乎沒有秩序可言，穿著打滿各色補丁的軍裝，也沒帶帳篷。在衣著方面，他們看上去比俘虜們還差。

統(tǒng)帥在大主教的宮里休息，他在洗澡。這是他唯一的奢侈。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這一習慣愈來愈執(zhí)著，洗澡的時間愈來愈長，洗澡水愈來愈熱，直到去世為止。沒有什么能阻止這一習慣，這是他放松神經(jīng)的唯一方式。晚上是招待活動?！澳銈儗@得自由，比法國人還安全。米蘭將成為這個五百萬人口的新共和國的首都。你們將得到五百門大炮和法國人的友誼。我將從你們中間選出五十人，代表法國治理這個國家。請你們接受我國的法律，并根據(jù)你們的風俗習慣作些修改……有了聰明和團結(jié)，一切都會順利。我想要這樣。假如哈布斯堡家族再來侵犯倫巴第，我在此向你們發(fā)誓：我將與你們站在一起，永遠不會丟下你們不管！如果這個國家毀滅，我也不會茍活于世！斯巴達和雅典也是滅亡了的?！?/p>

自普魯塔克筆下的英雄們以來，從來沒有一位統(tǒng)帥說過這樣的話。這是波拿巴為組建議會發(fā)表的第一次演講，其中包含了今后二十年他在口頭和書面兩方面影響歐洲精神的一切元素。一切都很簡單，一切都已確定，人人都因這高度的確定性而樂于服從。你們是附庸，但你們是自由的。我是你們的主人，但我會保護你們。五百門大炮和法國的友誼。我想要這樣。一切就這樣結(jié)束了。

在5月的這個夜晚，富庶的米蘭城熱鬧非凡，到處都是煙花和音樂。住進塞貝洛尼宮的這位年輕統(tǒng)帥正站在窗口。宴會已經(jīng)結(jié)束，少年時代幻想的入城儀式也已舉行，第一個非凡的時刻就這樣飛逝而過。他在回想過去，還是展望未來？他在考慮些什么？

他問副官馬爾蒙：“你說，巴黎人在怎么想我們？他們會滿意嗎？”當馬爾蒙按常人的想法回答時，他卻望著他，繼續(xù)說：“可是巴黎什么也沒看到！將來我們會取得更輝煌的勝利。幸運女神之所以眷顧我，并不是因為我不屑于接受她的恩惠。她賜予我愈多，我向她索要的也愈多。幾天后我們將抵達阿迪杰河，屆時意大利便在我們腳下?；蛟S我們會離開意大利繼續(xù)前進。我們這個時代還沒有人作出了不起的建樹，我要開這個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