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天涯

1916年夏，護國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朱德?lián)蔚谄邘煹谑玫诙鍒F團長，先后駐扎在四川的瀘州和南溪。但戰(zhàn)爭的勝利，沒有如他原來所期望的那樣，使中國走上一條光明的道路。

任護國軍支隊長的朱德

1917年夏，軍閥張勛復辟失敗。段祺瑞再次出任國務總理，卻拒絕恢復《臨時約法》。護法戰(zhàn)爭開始。云南督軍唐繼堯這時也打起“護法”的旗幟，但只是以此為幌子，實際是想趁機割據(jù)西南地區(qū)，充當“西南王”。而四川，則是他的主要目標。護法戰(zhàn)爭逐漸淪為軍閥混戰(zhàn)。朱德被委任為靖國軍第二軍第十三旅旅長，卷入到這場戰(zhàn)爭中去。他屢屢致電唐繼堯，請求北伐，皆不如愿，只能帶領(lǐng)部隊繼續(xù)沖殺。

1920年5月，唐繼堯為了控制四川，無視入川滇軍將領(lǐng)朱德等的勸阻，發(fā)動了針對四川督軍熊克武的戰(zhàn)爭。滇軍慘敗。不久，顧品珍等積極策劃“倒唐”，朱德表示贊同。1921年2月6日，部分滇軍將領(lǐng)聯(lián)合發(fā)出逼唐離滇的通電。朱德也在電文中列名。唐繼堯見大勢已去，于2月7日離開昆明，不久即去了越南。

1921年春，朱德（前排左三）和滇軍同事金漢鼎（前排左一）、楊蓁（后排左二）、鄧泰中（后排左三）等在昆明合影

2月8日，朱德率部進入昆明。“倒唐”的目的實現(xiàn)后，朱德即向滇軍總司令顧品珍提出辭呈，要求辭去軍職，但在眾多朋友和同事的再三挽留下，他答應暫時留在昆明并被任命為云南陸軍憲兵司令部司令官。然而，云南的現(xiàn)實越來越使他失望，尤其是心胸狹窄的顧品珍，在掌權(quán)之后專橫跋扈，連學生們利用暑假演出宣傳新思潮的活動都嚴加禁止。朱德下決心要離開云南。

1922年3月，云南政局再次出現(xiàn)動蕩。顧品珍將滇軍調(diào)往宜良集中，準備出發(fā)討伐北洋軍閥，云南邊境一帶出現(xiàn)空虛。唐繼堯覺得時機已到，秘密潛回云南，糾集舊部并收買土匪武裝，從蒙自發(fā)兵向昆明進攻。顧品珍率部倉促應戰(zhàn)，由于判斷失誤，戰(zhàn)敗被擊斃。唐繼堯一回到昆明，就下令四處搜捕忠于孫中山、擁護北伐的滇軍將領(lǐng)。

3月27日，唐繼堯?qū)χ斓掳l(fā)出通緝令。朱德找到金漢鼎等人商量，決定先離開云南退到緬甸，再從長計議。當晚，朱德和金漢鼎、劉云峰、唐淮源等帶著一隊人馬，打算經(jīng)楚雄、大理出境去緬甸。到安寧時，羅佩金帶著四十多人的衛(wèi)隊也趕到了。而此時，傳來了駐楚雄的滇軍司令華封歌倒向唐繼堯的消息。

聽此消息，羅佩金信心滿滿地勸大家說：“華封歌是我的學生，又是我的老部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會讓大家過去的?！?/p>

朱德知道華封歌是個見錢眼開的人，確信他會把大家出賣給唐繼堯來換取高官厚祿。所以，朱德說：“緬甸去不了了，只能北上?！彼ㄗh立即調(diào)頭北上，渡過金沙江，穿過西康，到四川后再順江而下，去上海轉(zhuǎn)廣州，投奔孫中山先生。

兩人各說各的理，誰都沒法說服誰。最終，只能分道揚鑣。

當羅佩金到達楚雄時，華封歌知道了朱德和金漢鼎等北上的路線后，為了向唐繼堯邀功請賞，立即派出一營騎兵窮追不舍，并張貼榜文重金懸賞捉拿朱德、金漢鼎等人。

一場逃亡和追捕在滇北的崇山峻嶺中進行著。

追捕者馬不停蹄，星夜趕路，一心只想捉到朱德等人好去領(lǐng)賞，但他們忘了正在追捕的是有著豐富叢林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赫赫有名的滇軍高級將領(lǐng)。追了好幾天，他們連個人影也沒有見到，雖然十分泄氣，但還得追下去。

朱德、金漢鼎一行從大姚進入彝民區(qū)后，更是人生地不熟，困難重重。一天，他們趕到鹽豐的桃花山，卻突然遭到土匪武裝的襲擊。在朱德的指揮下，雖然打退了敵人，但人馬損失也非常大，只剩下朱德、金漢鼎、劉云峰等十余名軍官和幾十名士兵。

朱德一行沿著山間馬道，費盡千辛萬苦，終于來到金沙江邊的渡口。江水滔滔，霧氣朦朧，不見人影，也不見渡船。

朱德站在江邊，大聲呼喊：“有船嗎？過江了！”“船老板，過江了！”

半天不見回音。而后方不遠處戰(zhàn)馬嘶鳴，追兵正急。大家十分絕望。

正在此時，一條小船乘風破浪，順江而下，不一會便靠在岸邊。

朱德趕緊迎上前去，同船老板寒暄一番，希望能盡快把他們渡過江去。船老板一聽他們是當年護國討袁的滇軍，而同他講話的正是血戰(zhàn)納溪棉花坡的朱德，十分激動。他把胸脯一拍，對朱德說：“請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要把你們渡過去?！?/p>

朱德、金漢鼎、唐淮源等帶著幾個貼身警衛(wèi)，拉著戰(zhàn)馬，登上小船，直駛對岸。小船在洶涌的江水中顛簸，朱德等人被澆得透濕。好在有驚無險，大家平安到達對岸。朱德留下豐厚的船資，感謝船老板的救命之恩。但老板堅決不收，并且祝愿他們早日平息戰(zhàn)亂，幫助老百姓安居樂業(yè)。

朱德感慨萬分，拱手與船老板告別，繼續(xù)趕路。不久，他們就得到了羅佩金被殺害的消息。原來羅佩金一到楚雄就被華封歌解除武裝，羅佩金好不容易逃往華坪，卻在雙金坡遭到了唐繼堯指使的土匪的毒害。

正當朱德等人捶胸頓足、傷心欲絕之際，突然來了一隊人馬，抬起槍口，將他們團團圍住。

為首的小頭目用濃重的四川話喊道：“給老子都放下家伙，舉起雙手！哪個反抗，就先敲掉他的腦殼！”其余的人也跟著嚷嚷：“放下家伙！”

對于久經(jīng)沙場的朱德來說，這種場面還不足以讓他害怕。他提馬上前，朗聲說道：“未報家門就要收槍，不合江湖規(guī)矩吧？弟兄們都是闖蕩江湖的，我先把話說在明處，如何處置你們再決定也不遲！”

說完，他往身后一指，“這位是滇軍代總司令金漢鼎將軍，那位是唐淮源將軍，敝人是朱德……”

剛說到這，小頭目“哎呀”一聲，便翻身下馬，拱手施禮，說：“原來是各位將軍?。〉米锪?。我家大哥屢次提及諸位，恨不相逢。今日將軍們光臨，一定要賞臉到我們寨子里耍一下?！?/p>

朱德說：“你家大哥姓甚名誰？”

“雷云飛?！?/p>

雷云飛，號星如，四川鹽邊（今四川省攀枝花市鹽邊縣）人，出身貧寒，上過私塾，忠義正直。辛亥革命前，他就參加了哥老會，從事反對清王朝的活動。辛亥革命爆發(fā)時，他在川滇一帶拉起一支漢、彝農(nóng)民武裝，最多時有幾千人馬，在川、康、滇三省交界的金沙江畔，占山為王，其勢力范圍五六百里，儼然一個小小的獨立王國。他劫富濟貧，專同官府作對，不論云南、四川的舊軍閥還是新軍閥，都拿他沒有法子。

朱德早聽說雷云飛是條義薄云天的好漢，當下一拱手，說：“悉聽尊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