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變成了孩子王

原來我們兄弟空中不得意，想在路上找補回來，和顧浩合股大做起走單幫的生意，把皮包里所有的財產(chǎn)全部掏出來交給顧先生。顧浩還真有兩把洋刷子，三寸不爛之舌那么一打轉(zhuǎn)兒，把康復公寓的另三位寓公也說動了心，每人也交給他一筆可觀的款子。于是顧浩拿了錢就回到上海去買貨。四個股東等在康復公寓，準備發(fā)大財，沒想到左等不到，右等不到，顧浩就此自顧自地杳如黃鶴?？祻凸⒌膸讉€寓公大概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康復了，小胡只好每天遛馬路，看招貼和報紙上事求人的廣告了。

有一天，看見嘉華印刷公司招校對和管倉，他沒頭蒼蠅似的撞了上去。結(jié)果還被錄取了，因此認識了在嘉華工作的宋敬齋，也認識了宋敬齋的兄弟宋存壽。當時小宋也是校對，也兼差，不過兼的不是管倉而是管賬。金銓是學理科的，數(shù)學也不錯，不過管倉可不怎么樣，還盡出毛病，小宋呲著小虎牙老笑嘻嘻地幫他忙，所以兩人成了莫逆。

小胡如今的脾氣差一點，想當年更是個愣頭青，脾氣倔強得要死。偏巧嘉華的胖經(jīng)理好雞蛋里挑骨頭，所以經(jīng)常和小胡面左左的，不怎么合得來。一天小胡在英文稿上校正了一個字，卻被胖經(jīng)理指他校錯了，小胡有理講倒人，馬上拿出一本英漢字典，一查之下居然沒錯，弄得胖經(jīng)理面紅耳赤，惱羞成怒之下，居然炒了小胡的魷魚。小胡連他令堂大人都沒問候一下就搬到一〇七去了，所以才成了日后的“七閑”之一。本來慶禎和光超先住在一〇七，三千里外的小表弟一來，正好湊成福祿壽三星。又剛巧有個畫圖案的小馬跟光超是好朋友，本想和光超合組個廣告公司，無奈人手不足，所以舉棋不定，如今在藝專旁聽過的小表弟一來，如魚得水。于是小馬和小胡主內(nèi)，光超主外；主內(nèi)的“畫”廣告，主外的“拉”廣告。就這么著開起廣告公司來。重慶飯店的那張廣告，是他們公司的第一張生意，也是最后一張，因為主外的光超拉廣告的本事沒有拉胡琴的本事大，所以也只好任由公司關(guān)門了。

光超一看小表弟沒事干老閑著不是事兒啊，于是給他介紹了龍馬公司的經(jīng)理費魯易，到龍馬公司搞美術(shù)去了。不過，也只替《我這一輩子》補畫了畫海報上石揮穿著的長袍，又閑下來了。

小胡因為是北平匯文的，所以英文還不錯，既然閑著沒事兒，就替一〇七同院沈廠長的少爺沈家樂補習英文，補得沈家樂還挺樂，不只他一個人樂，沈家上下都樂，一下子全一〇七的小學生都找胡老師補習英文，一下子我們兄弟變成孩子王了。所以一直到現(xiàn)在小胡總愿意和學術(shù)界的朋友們在一起，作家啰，教授啰，就是這個道理，因為他也做過教授嘛！

后來沈家樂的爸爸沈天蔭廠長知道小胡會畫兩筆，就把小胡介紹到長城的美工部去，幫萬氏兄弟做陳設(shè)美術(shù)工作。所以我和小胡不僅前后同學，還是前后同事呢！

那時候我已經(jīng)搬到鉆石山的永康中學樓上了，不過時常到長城去聊天兒，看到他為《兒女經(jīng)》所做的美術(shù)陳設(shè)，還真驚訝他對戲劇的天才，因為很少有不懂戲的人可以把環(huán)境布置得那么好，盡管有萬氏兄弟的美術(shù)指導，但搞陳設(shè)的一點修養(yǎng)沒有，也不會像他布置得那樣細致的。

可是那時還不知道他是一個好演員，更不知道他是個了不起的好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