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竟然淚灑東瀛
一九六一年我到日本京都今津區(qū)拍外景,因為是三部外景一齊拍,所以工作人員和服裝道具都帶得相當多,不過演員倒只有李英和喬莊兩個。喬莊只是《武則天》中的太子,李英可是三部戲里都有份?!稐钯F妃》他演造反的安祿山,《武則天》他演造反的李承業(yè),《王昭君》他演叛亂的單于。好,不是造反就是叛亂。原定三部戲的預算是十六天半,結果等天氣等了三個多月。今津區(qū)是離京都市區(qū)一個多鐘頭的小鎮(zhèn),不拍戲,到京都往返費時費錢,整天地待在小鎮(zhèn)上又好不悶氣。還好附近的琵琶湖出產(chǎn)鯉魚,和比黃花魚還大條的鯽魚,李英看過之后一直驚嘆,承認自己第一次看見那么大條的鯽魚,做起砂鍋魚頭來太好了。而日本人根本不吃魚頭,有多少扔多少,所以他每天都拿著個小籃子,站在魚鋪門口等,看見他們把鯽魚頭扔在桶里,他就朝籃子里撿。然后買幾塊豆腐、幾條粉皮,回到旅館往鍋子里一燉(就差沒有砂鍋了),真比日本的魚生好吃得多。別看李英花花太歲的樣子,菜還燒得真不錯。一邊吃酒吃砂鍋,一邊聽他講葷笑話,還真有個樂兒。
有一天晚上,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去處,在我們住的地方有個黑貓夜總會,名目上是夜總會,其實也不過是間小酒吧而已,里邊有紅茶咖啡,也有一個媽媽桑和兩個日本小姐陪酒、跳舞。有時晚上我也和他去坐一坐,看他和那位徐娘半老的媽媽桑用不咸不淡的日本話吃豆腐,還真解悶兒。白天吃魚頭豆腐,晚上吃黑貓豆腐,他還真有一套。沒出兩天,三下五去二的,居然把媽媽桑帶到他的房里去了。
第二天早晨,看著他老兄和那位媽媽桑春風滿面、情話綿綿地相依相偎著走出旅館。真要命,那天他連魚頭都忘了撿了,害得我們連豆腐都吃不著,他還真有點見色忘義。
外景拍完之后,我到東京配音樂,李英也趁便到東京美容。其實說美容不太恰當,應該說把以前美容過的下巴恢復原狀。黑貓的媽媽桑還真放下生意陪他到了東京,他開刀的時候還寸步不離地日夜陪伴在側,斟茶倒水的體貼入微。
出院的那天,只見他和媽媽桑的兩對眼睛,都腫得像桃似的。我開始還假裝沒看見,搭訕著和媽媽桑說明天李英回香港,媽媽桑也要回今津區(qū)了。沒想到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她一哭李英也不禁地悲從中來。女人哭我倒看得多了,習以為常了,大男人的眼淚一對兒一雙地往下掉,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兩人面對面地默默無言,流淚眼望流淚眼,斷腸人哭斷腸人,差點就唱起黃梅調(diào)來。我想,干脆給他們來兩句詞兒吧:
我為你淚漣漣,京都東京走一番。
我為你淚盈盈,割開了下巴忘了疼!
我為你淚號啕,從此不再回黑貓!
我為你淚如傾,從此不再拍電影!
事后我倒挺感激他們兩位的,不然我還不會接著拍《梁山伯與祝英臺》呢。好嘛,《遠山含笑》原來是他們兩位哭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