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之毫厘,謬之千里

三十年細說從頭 作者:李翰祥 著


失之毫厘,謬之千里

那年頭在天津、北京一帶流行的一首窯調(窯姐兒唱的調門),調名就叫《大皮包》:“左手拿著個文明棍兒,右手夾著個大皮包,哎喲,哎喲,洋錢票裝了不少,哎喲,哎喲?!?/p>

所以別人一看見他就:“哎喲,哎喲,大皮包。”

日久天長的,人們連他趙國起的本名都忘掉了。大皮包雖然不認識字,倒蠻喜歡“講學”的,說古道今地可能瞎白話著哪。劉二哥常學大皮包夸他新婚太太的一句話,可讓你樂老半天的:“我雖然沒學問,我這位太太可不含糊,能寫能算,北京啊黃埔?!焙寐?,黃埔軍校不只搬了家,還收了個女官兒。

最有意思的事兒,還不是這句話,而是有一次,大皮包在荔園唱滑稽京戲,編、導、演他一腳踢,另外還是經理人,如今的世界比以前文明多了,什么都進步了,光夾著大皮包不夠派頭了,總要印個名片什么的,于是花了幾塊錢,在九龍城的一家小印刷鋪里印了一百張名片——趙氏(不是邵氏)滑稽京劇團總裁、董事長、總經理,兼前臺經理、后臺管事、化裝部主任兼編劇、導演——“大皮包”。

頭銜還真不少,我這篇《三十年細說從頭》是因為寫得太潦草,所以難免有幾個錯字,但他這張名片一共才幾個字,不應該出什么毛病??!當然了,錯字倒也沒有,只是位置排錯了一點,不過這“一點兒”可是失之毫厘,謬之千里嘍!所以,每個人接過他的名片一看就笑不攏嘴兒,他還以為自己的滑稽戲唱得好哪!別人一看他的名字就想起他在后臺上的滑稽樣兒吶!所以他心眼里那份兒美,還真是難畫難描,不管看見誰,一見面就由大皮包里掏他名片雙手奉上:“請多指教,多幫忙,多捧場,這是我的名片。”好嘛,真不是吹牛,真還沒有接過他的名片不笑的人,除非是瞎子,因為上面印的三個大字,寫的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大包皮

他開始拍電影的時候,面子還挺大呢,王四爺(王元龍)還親自出馬邀請他呢。據他自己說,每天包銀是兩百塊港幣(他把酬勞叫包銀。角兒嘛,唱慣了二黃,改不了口),比我的日薪四十元可多多了!

特約演員的酬金,不只因人而異,還因片而異,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數目,一直到長城公司的沈天蔭廠長召集開會議價之前都沒有。自從那次會議之后,每個特約演員就有了定價了:頭流的是日薪五十元,姜南、劉恩甲、趙國起都是五十元;二流的四十元;三流的是三十元;四流的二十元。那年頭袁秋楓是四流,我是二流,我們倆加在一塊兒還不如一個大皮包呢。據說給我四十元是長城廠長沈天蔭的意思(那時候拍黑白片,廠長的名字叫天蔭,好嘛,別出外景了,改期吧)。與會的其他編導制片都說給我五十元,“整天蔭”獨排眾議,說我只值四十元,他當時在會上的對白我還記得:“李翰祥這個赤佬,戲是會演的,不錯的,在《花街》里演瞎子還真像,值五十元,不過《一代妖姬》的家丁演得太壞了,白光在大廳里唱《禿子尿炕》,這個小赤佬站在走廊上木雕泥塑,一點反應都沒有,照我看他二十塊都不值,拉扯下來給他四十元算好大面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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