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管樺
一九六三年九月初二晚上,我從鄉(xiāng)下回到北京。坐在電車上,想著回到家里,妻子怎樣快活地迎接我,尤其是想到五歲的兒子跳跳,將怎樣地跳起來,伸出兩只光滑的小胖胳臂,摟著我的脖子,整個身子吊在我身上,把那紅潤的胖胖的小臉蛋兒,貼在我的臉上,用那種使普天下的父母都心醉的聲調叫我“爸爸”。我想到這些,像喝醉了酒一般,醉醺醺閉起眼睛微笑著。
給我開門的是徐伯伯。頭一句話就問我:“接到電報了?”
“什么?”我吃了一驚,“電報?什么電報?”
“到屋里說吧?!毙觳劬乇苤业哪抗?。
我一邊往院里走,一邊審視著他的臉色。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我被一種預感壓迫著。我加快腳步,走進屋里。妻子沒有像往常那樣快活地迎接我。燈光下,只見她坐在藤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我迅速地瞥了一眼床上。
“跳跳呢?”我問。同時注意到徐伯伯正在撩起衣襟擦淚。我只覺得一顆心在胸膛里上下忽悠了兩下。我扔下行囊,走到妻子面前,審視著她的臉色。我的心情忽然不能自主了,我的眼睛,由于突然涌進淚水而再也看不清楚了。憑妻子的臉,她那由于極度哀痛而僵硬的臉,我看出有一種可怕的不幸降臨到我們頭上,我們心愛的跳兒的死!
“跳兒不行了!”妻子終于嗚咽著說出這幾個可怕的字眼兒。帶著那樣絕望的神情望著我,以致我不能忍受她的目光,倒退幾步,坐在椅子上。妻子滿臉淚水,一邊擤鼻子哭著,一邊講述跳跳得了大腦炎,開頭只當是感冒,沒抓緊治,等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成了急救患者。醫(yī)院使用了各種抗生素進行搶救,差不多渾身都用了冰袋,還是不退燒,而且病情日趨惡化。我一邊聽著妻子因為哭泣而不成句的講述,一邊環(huán)顧著屋子。我臨走前,把著跳跳小手畫的一張水墨畫,還歪斜地貼在墻上,那是小跳跳自己用小手貼上去的。桌子上還擺著幾本跳跳最愛看的連環(huán)畫冊,一把小鐵槍……
“你要干什么?”我吃驚地問妻子。她打開箱子翻尋著什么。
“給他找件衣服準備萬一啊!”
我聽了這話,就像無數把刀子割著我的心。我猛然跳起來說:“我去看看!”
當我從深夜空曠無人的馬路上來到病房的時候,見差不多滿滿一屋子醫(yī)生和護士,正在緊張地忙碌著。一個醫(yī)生,用那種將軍在戰(zhàn)場上發(fā)施命令的簡短急促的語調叫道:“準備冰袋!退燒針!”
一個護士,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瞥了我一眼,邁著匆急的步子,從我身邊走過去了。一個四十多歲高個子醫(yī)生,抬起他低垂在床上的頭,收起聽診器,另一個戴近視眼鏡、面目清秀、護士們叫她孫大夫的女醫(yī)生,正在全神貫注地給跳兒打針。我想要沖過人群到床邊去。忽然覺得有人拍我的肩膀,扯我的衣裳后襟。我猛回頭,啊!我們機關的黨支部書記和辦公室的一位同志正站在我背后的墻角落里。
“啊,您,”我驚訝地望著他們,“深更半夜,您二位……”
但支部書記嚴肅地搖著巴掌,示意我不要妨礙醫(yī)生們的工作。
這時候,戴近視眼鏡的孫大夫打完了針。趁床邊有了空隙,我沖過去,只見跳兒仰臥在床上,臉色焦黃,閉著眼睛,痛苦地扭動著身子,呻吟著。我俯下身,在孩子的耳邊叫著:“跳跳,爸爸來了!”沒有回應。伸手摸摸手腳,冰一般涼得怕人。站在我身邊的林大夫憂慮地說:
“這是最可怕的高燒!”
我跑到院子里,坐在亭子底下的一條長椅上,兩手抱著頭,大顆的淚珠滾了下來。
這時,那戴眼鏡姓孫的女醫(yī)生走過來,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用那種異常沉穩(wěn)的語調說:
“大腦炎這種病,現在世界上還沒有治療的特效藥。我們在使用所有的方法控制它。剛才同胡大夫、林大夫研究,準備馬上請一位有經驗的中醫(yī)配合治療一下。”
后半夜兩點半鐘的時候,孫大夫陪著一位中醫(yī)和他的兩個徒弟來了。這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醫(yī)生,鬢發(fā)半白,臉色黧黑,一身古銅色的制服。使人想起高原上頭頂覆蓋著白雪的青銅老松。醫(yī)院醫(yī)生都尊敬地叫他“祁老”。
老醫(yī)生挺直著腰身,端端正正坐在辦公室里,默默地,半閉著沉思的眼睛,傾聽著孫大夫向他介紹病人情況。我坐在角落里,想要立即聽到這位老醫(yī)生的“宣判”。但是他什么也沒有說,便站起來,迅速地穿上白色工作服,由本院醫(yī)生陪著,同兩個徒弟一起去到病房。
老醫(yī)生最初審視了一下病人的臉色,然后摸了摸手腳、肚子,看了看舌頭。扒開眼皮,用白布的一角劃著白睛上吊無神的眼睛。劃一下,沒有反應,再劃一下,仍然沒有反應。開始診脈。
我兩眼直盯著老醫(yī)生的臉,我覺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會給我希望或是絕望。但是老醫(yī)生臉上毫無表情,只見他探過身去,低聲地向兩個徒弟說了幾句什么,便閃開身子讓兩個徒弟診斷。
脫去白色罩衫,重新坐在辦公室的時候,老醫(yī)生臉色顯得異常嚴峻。在我的眼睛里,把他當作了無望的表情。整個屋子,靜得可以聽見窗外的花草在深夜的微風中發(fā)出窸窣的響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醫(yī)生的臉上。他半仰著鬢發(fā)半白的頭,兩眼向上凝視著,仿佛要在空中尋出問題的解答來。
“這孩子如果沒有你們的搶救,肯定說沒有希望了?!崩厢t(yī)生向戴近視眼鏡姓孫的女醫(yī)生探過身去說。然后,仍舊半仰著頭,兩眼向上凝視著?!爸形麽t(yī)的道理是一樣的,只是說法不一樣?!彼了嫉卣f?!安∮兄靼Y客癥,成于中必形于外。我們‘由表及里’地觀察,”他引用《實踐論》里的話說,“這孩子發(fā)燒前惡寒打顫,說明有邪正交爭。肚子鼓脹發(fā)硬,說明腸胃滯熱,脈數而無力,說明孩子燒了這么多天,津液已經相當虧損了。但目前必須‘背城一戰(zhàn)’:給他清理疏通腸胃,采用‘開門逐賊’的辦法,清除病魔!”
他改變了一下坐著的姿勢,同時把目光移到姓孫的女醫(yī)生的臉上,安靜而低聲地繼續(xù)說道:
“咱們如果再繼續(xù)維持三天,這孩子就有希望了。”
“您放心,”孫大夫帶著自信的笑容回答:“我們會盡全力繼續(xù)搶救!”
于是,兩個徒弟迅速準備好紙筆,等候寫處方。老醫(yī)生又那么習慣地半仰起頭,兩眼沉思地向上凝視著。屋子里充滿了寂靜。我覺得這醫(yī)生過分沉穩(wěn),過分遲緩了。但是,我不知道,老醫(yī)生不僅在考慮處方,同時還在考慮他將使用的每一味藥的出產地。因為產地不同,藥性的力量也就不同。我不知道老醫(yī)生在考慮這些問題的同時,還在考慮孩子好不好喂藥。好喂,劑量就開少些,不好喂,劑量就開多些。他常常向他的兩個徒弟說:“毛主席告訴我們一切都要從實際出發(fā)。我們不能憑主觀愿望,丟掉客觀存在。死方是不能治活病的?!边@些都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芥穗一錢!”他終于說話了。
但他的女徒弟邵大夫沒有往紙上寫,卻低聲問他:是不是少了些?她提醒老師,上月同樣一個病人,是三錢芥穗。
“那是不一樣的?!崩厢t(yī)生用稍微拖長的聲調微笑著說:“病是活的,藥是死的?!彼麕е瑯拥男θ?,轉臉向姓孫的女醫(yī)生說:“早晨咳嗽兩聲,晚上咳嗽十聲,就不能用原方子了。何況又是兩個病人?”又向另一個人說,“所謂辨證論治,就是要知病知藥,太過則傷人,不及則無功?!比缓蟀涯樲D向徒弟。他口述著,由徒弟寫了一個藥方。
臨走的時候,孫大夫問他吃中藥的時候,是否還使用冰袋?
“最好不用冰袋。這付藥吃下去,就會出汗了。早九點鐘聽您的電話!”
我差不多飛跑到藥房,叫開門。值夜班的服務員睡眼蒙眬地接過藥方?!鞍?”他驚叫了一聲,睡意從他臉上消失了。“病人在發(fā)高燒!”他說著便急忙抓藥。“這是祁大夫的方子,吃這付藥就會好了?!彼呑ニ庍呄蛭艺f。
我奇怪,藥方上并沒有祁老的名字。
“您怎么知道?”我問他。
他帶著那樣深知一切的笑容說:“從處方用藥上看出來的。他有自己的用藥方法?!?/p>
包好藥,我付了藥錢:五角六分錢?;氐郊依?,妻子說她煎好送去。叫我睡一覺,天亮吃過早飯去替換她。
我和衣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地做著噩夢。醒來后胡亂吃了幾口飯,便向醫(yī)院跑去。
快到病房,我看見一個護士端著什么,匆忙地走了出來。那位女醫(yī)生正在同一個男醫(yī)生低聲說話。我踮著腳尖走進了病房。我感到恐懼:床上的孩子沒有了。
“完了,什么都完了!”我想。感到心已經不在胸膛里,而在向一個無底的深淵里沉下去。
“跳跳呢?”我叫道。
“這兒哪!”妻子的聲音:“出了很多汗,怕他受風,搬到里頭床上來了?!?/p>
我奔到里面墻角落里的床邊,彎下腰,見跳兒嬌嫩的額頭是潮濕的,不但沒有死,顯然,危機已經過去了。忽聽背后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過藥三個鐘頭以后就開始發(fā)汗了。大便也通了,很多?!?/p>
我回頭,是我們的支部書記,他一邊拿手巾擦著手,走過來。他剛才幫著我的妻子和護士給孩子換過屎布。
妻子臉上帶著憂慮的神情說:
“汗是出了,大便也通了,可是孩子太弱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怕他虛脫!”
同主治跳跳的孫大夫商定以后,我便到寬街北京市中醫(yī)醫(yī)院去見那老醫(yī)生。
老醫(yī)生同他的兩個徒弟張大夫和邵大夫,正在門診。我簡短說了一下孩子的病情變化。老醫(yī)生用目光和微笑示意,叫我坐在一邊等一等。我坐下,又焦急地站起來,在院里轉了一圈兒,又回來坐下。猛聽背后一個語氣中帶點惱怒的聲音:“我說大夫,這方子是不是開錯啦?”一個穿戴整齊的中年婦女,一手抱著個有病的小女孩,一手抖動著手里的藥方子,一點兒也不客氣地問老醫(yī)生。
老醫(yī)生恭敬地站起來,臉上帶著疑問的神情和幾乎覺察不出的笑容,低聲地溫和地問那婦女:
“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您說什么事?掛號費還三毛錢呢,我們老遠的奔這兒來,還有路上的車費,鬧半天給我們開九分錢的藥?我孩子這病,花了三百多塊錢都沒去根兒,您給開九分錢的藥,這不是開玩笑嗎?”
老醫(yī)生臉上仍舊帶著那樣的笑容,同時用手觸動一下那母親的襖袖子,仿佛這就可以消除她心頭的怒火了?!八幉辉谫F賤,能治病就好?!彼蒙晕⑼祥L的聲調勸說著,“您只管給孩子吃吧!”
那母親見醫(yī)生如此固執(zhí),便使勁扭轉身去,陰沉著臉,鼓嘟著嘴巴往外走去。旁邊抱著孩子候診的母親們圍上去,悄聲告訴她:
“您放心,按這藥方吃吧,管保好。這老大夫開的方子都便宜……您準是頭一次來?!?/p>
我向老醫(yī)生詳細地介紹了跳跳的病情變化,便陪著他們師徒三人去醫(yī)院。
“她見我開的方子藥味太少,太便宜了。”等車的時候,我談起那個婦女,老醫(yī)生帶著那種似乎是羞怯的笑容說:“毛主席的戰(zhàn)術是集中優(yōu)勢兵力一鼓作氣殲滅敵人。用藥如用兵,也應該是分量多而藥味少,譬如勁兵專走一路,則足以破壘擒王。分量減而藥味多,譬如廣設攻圍,戰(zhàn)線延長,必然力量就沒那么大了。而且品類太繁,攻治必雜,宜于此,不宜于彼?!彼f得很慢,而且口齒笨拙,同時習慣地用手觸動交談者的胳臂。
第二天我去見老醫(yī)生的時候,見那位母親臉上帶著興奮、快活、抱歉的笑容說:“吃了您老的藥就見好。真是誰聽了都不信,才九分錢一副的藥!”
“吃過這兩副藥,您就不必來了,這孩子就完全好了?!崩厢t(yī)生把藥方交給那母親的時候說。
那母親先是驚訝地豎起眉毛。接著,用那樣感激、尊敬夾雜著一點兒迷惑的目光注視著老醫(yī)生的臉,然后抱著孩子,拿著藥方走了。
老醫(yī)生每天到醫(yī)院去看跳跳的病。有時冒著大雨,嘩啦嘩啦蹚著院里的水流來會診。
第二副藥就改用了西洋參、五味子等滋補津液的藥了。同時,西醫(yī)也開始注射血漿和葡萄糖。
“不,我們要透過表面現象了解病的本源。”第二次看過跳跳,從醫(yī)院向外走的時候,老醫(yī)生反駁徒弟的話。徒弟提出跳跳臉紅、肚脹,吃補藥是否合適?
“臉紅是虛假的現象,”老醫(yī)生說:“現在肚脹也是虛假現象了。那是氣脹。腸胃不干凈也不能再往下打了,連發(fā)汗的藥都不能再用了?!?/p>
我送走老醫(yī)生回來,見那位姓孫的女醫(yī)生,正在親自往跳跳的靜脈里注射血漿。這是非常艱苦的工作,注射非常慢,而且整個身子和手都不能有絲毫移動。五分鐘……十分鐘……三十分鐘……我見她的額頭上滲出了一顆顆豆粒大的汗珠,滴落在孩子的手背上了。同時,鬢角上的汗,也在像小河一般,順著臉往下淌。我向一個走進病房來的護士做了個手勢。護士會意地微笑著拿手巾給醫(yī)生擦汗。
跳跳睜開眼了,而且用極微弱的聲音要水喝了。
一天晚上,我到祁老家里去看這位老醫(yī)生。
老醫(yī)生正在燈下寫什么。聽得來了客,從寫字臺上抬起他鬢發(fā)半白的頭,放下筆,一邊從鼻梁上摘下眼鏡,起身迎接客人。
“您工作一天了,晚上還在學習?”我驚訝地問。瞥了一眼桌子上沒有合上的《毛澤東選集》以及剛剛合上的筆記本子。
女主人一邊倒茶,用聽來似乎又是贊揚又是不滿意的口氣說:
“剛寫完他的研究材料,又趴桌子上看書?!?/p>
“人必須有一個怕字?!崩厢t(yī)生并不理會妻子的話,一邊給我點煙,用平常的語調說:“老怕自己不夠,老怕跟不上別人,老怕跟不上這個時代?!彼f著自己燃著一支香煙,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祁老救了跳跳一條命!”我?guī)е屑さ男θ菡f。
“嘖,”老醫(yī)生由于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咂著嘴,身子往后仰著,把頭往一邊扭去。“您知道,”他終于有了回答的話。朝我探過身子來,仿佛說一件秘密的新聞似的,悄聲說:“任何科學都不是萬能的?!?/p>
我疑問地望著他,不明白這話的含義。
“嘖,嘿,”老醫(yī)生又那樣咂著嘴,低聲地耳語似的:“如果沒有西醫(yī)的搶救,也是不行的。所以毛主席提出中西醫(yī)合作,互相吸收,互相發(fā)展。”他起身邁著年輕人一般的快步,到寫字臺邊,拿過那本《毛澤東選集》,打開,伸出那老年人有褐色斑點的手,指點著給我念了幾段。然后合起書,興奮地微笑著坐下來,“我們中醫(yī)有的也有封建迷信思想,迷信古人,不往前發(fā)展。不能頌古非今。母親是傻子,我們就應當是傻子嗎?嘖,”就好像有人在反駁他的話。他變得愈來愈興奮了?!安唬阶硬荒芡A?,要發(fā)展,再研究。中醫(yī)也需要向西醫(yī)學習。當然不能生吞活剝。”
他又不由自主地打開書,嘩啦嘩啦迅速地翻動著。
“你看,毛主席說得多好?!袷澄镆粯?,必須經過自己的口腔的咀嚼,腸胃的運動,吸收!”
念完,放下書,從煙盤里拿起尚未熄滅的半枝香煙吸著。片刻沉默之后,他用安靜的沉思的語調添說了一句:“唯有知道他人的長處,才能補足自己的短處!”
我坐了一會兒,告別的時候,緊握老醫(yī)生的手,深情地直望著他的臉說:
“您應該注意休息。您這樣的年紀,晚上不要工作了?!?/p>
他微笑了一下。
“您知道,”他說,“我們不在安逸而在奮勉,不在容易而在艱難。還有許多的尖端科學要我們攻破?!?/p>
往外送我的時候,他繼續(xù)剛才的思路,自言自語地,仿佛在回答他自己內心的聲音:
“我們一切事業(yè)的創(chuàng)造,決不能乘虛而入,必須步步為營,必須攻堅!”
但他沒有說他已經做出只用兩味藥便治好了惡性喉頭炎的成功試驗;沒有說他只用兩三副藥,最短時間,治好病危的肺炎和惡性的腸炎;沒有說他許多大膽的獨創(chuàng)性臨床治療的成功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