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是今天　明天來自今天

其實，老年人都知道，張貴順也是栽過跟頭的。初辦合作社那年，他不顧少數(shù)群眾的反對，生搬外地經(jīng)驗，大種果木，大辦副業(yè)，忽視了糧食生產(chǎn)；結(jié)果，副業(yè)虧了本，糧食增產(chǎn)很少，合作社幾乎垮了臺。人們鬧著要退社，紛紛從地里把果樹拔了。張貴順急得團團轉(zhuǎn)：“大叔，求求你，這八棵果樹你就留下作紀念吧!”李萬老人說：“非拔不可!蘋果不吃可以，飯不吃不行!”張貴順傷心極了。為了那些果樹，為了大伙的事，他費了多少心血呀!當(dāng)初，窮山溝里沉悶極了，看狗打架好像是人們唯一的娛樂。他想，生產(chǎn)要鬧好，必得使大家樂和起來。于是，他黑夜在家編歌謠，白天在僻靜地方一個人學(xué)扭秧歌，有人跑去告訴他妻子：“呀，了不得，你們當(dāng)家的瘋啦!一個人又唱又跳的，好半天了?！鄙綔侠锴瞄_了鑼鼓，響起了歌聲?？墒牵a(chǎn)沒鬧好，烏云又籠上人們的臉。張貴順也要卷起鋪蓋下山不干了。他老婆說：“哼，共產(chǎn)黨員要不怕困難呀，立場堅定呀，為群眾謀幸福呀，你是咋教育我來著？”張貴順說：“不是咱不愿干，是群眾不擁護咱。”“四十二戶才退了十戶，全村至少還有一半人擁護你哩!再說，另一半為啥不擁護你？因為……”“咱犯了錯誤……”“人吃五谷雜糧，哪能保準沒??？錯了就改唄!”張貴順笑了：“你可真有兩下子呀!”他老婆也笑了：“都是你教育的嘛!”上級黨委也幫助張貴順總結(jié)了教訓(xùn)，使他懂得：為群眾辦事，光有熱心不夠，還要會辦——一切從實際出發(fā)，事事走群眾路線，不然，好事也要辦糟的。張貴順誠心誠意向群眾作了檢討，有的社員被感動得流下了淚，當(dāng)場站起來說：“貴順呀，你為咱熬紅了眼，累酸了腰，可從來也不哼一聲。你犯了錯誤，也是為咱大伙早一點過好日子。你人好，心好，這些咱全知道。你就是性子急了點，步子快了點，咱跟不上趟。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你。合作社咋搞？誰知道啊!千斤的擔(dān)子眾人挑，再大的錯，咱大伙也為你擔(dān)待啦!”張貴順一邊聽著，一邊眼圈也紅了起來。夜里，他躺在炕上，細細琢磨群眾的意見。李萬老人的話在他耳邊響著：“咱缺的是糧食，不是蘋果!”對呀，問題就在這兒!從此，支部緊緊抓牢了糧食生產(chǎn)——“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一刻也沒有放松過。

那么，“綠化荒山，梯田變果園”的遠大理想呢？放棄這個理想，窮山溝又怎么能富呢？不能把明天當(dāng)成今天，可是，明天不正是從今天開始的嗎？對，不管眼前多困難，理想決不能放棄，目標決不能模糊，一定要朝黨所指出的山區(qū)建設(shè)的方向走!張貴順想：群眾所以把地里的果樹拔掉，是因為害怕收不到莊稼。那么，果樹栽到荒山上去行不行？群眾說不行，干部們也說不行：石頭山上哪能長果樹呀？張貴順想說：能!外地就有成功的例子?？墒牵言捬氏氯チ?。他知道，必須讓群眾親眼看見：咱沙石峪也能!

秋天，開辟打谷場的時候，張貴順偶然發(fā)現(xiàn)，一條一丈多長的老核桃樹根長在石頭縫里。又有一次，他發(fā)現(xiàn)趙明家的果樹在大雨之后，土被沖跑了，樹根裸露在外邊，而樹根也是長在石頭縫里!于是，他首先說服了干部，然后又邀請群眾到這棵樹下開會，把那條一丈多長的樹根也背來了。大伙議論紛紛，有人信，有人不信，不過都說可以試試。經(jīng)過反復(fù)的討論，周密的準備，支部決定：“先難后易，向狼洼進軍!”許多人一聽又傻了眼：這狼群出沒之地，黑石頭樁子像狼牙似的，滿眼皆是呀!再三的討論，再三的說服。開始行動了。第一天，五十多人去狼洼打果樹垵子，晚上回來直聽人嚷嚷：“石頭那個硬呀!鎬頭打壞了七八張，一人一天一個垵子也沒打成。”“說啥也不干了!”支部又開會研究，決定由黨、團員報名，組成一支突擊隊，再去試試。數(shù)九寒天，北風(fēng)呼呼地吹。狼洼里轟轟隆隆，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炮一堆石碴，一錘一團火花。有人一天打了七個垵子。群眾被共產(chǎn)黨員不怕一切困難的英雄氣概深深感動了。這樣，三十多人的隊伍又擴大到一百多。奮斗九十天，狼洼里出現(xiàn)了五千七百個果樹垵——三尺深三尺寬的坑。坑里填上土，栽上了蘋果樹。

“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dāng)年就賣錢。”樹上的果子越結(jié)越多，群眾的眼睛也就越來越亮了。如今，滿山上下，果木成林，桃、杏、棗、核桃和蘋果，大小約十萬棵。當(dāng)初在狼洼打垵的時候，張貴順曾經(jīng)說：“果樹中間一定要留下汽車道呀!”這句話后來被當(dāng)成了笑料。果樹開花了，人們想起這句話來，卻真地滿心在笑!老人們曾經(jīng)說：“嗨，栽這些果樹干啥？咱年歲老了，反正也吃不到!”第一年，桃樹結(jié)了八十個果，支部專門開會，研究如何分配。第二天，全村老農(nóng)被邀請來開會。張貴順說：“今天的會沒啥內(nèi)容，就是請大家來吃桃子。”老人們輕輕撫摸著鮮嫩的桃子，就像撫摸著孫兒的小臉，有人瞇著眼笑，有人流下快樂和感激的淚，有人自言自語地說：“真沒想到，咱這輩子還能吃上這玩意!”1960年和1961年，沙石峪賣給國家各種干鮮果將近七萬斤，共收入五萬四千四百元，約占每年總收入的三分之一。人們說：“這還只是個開頭和零頭呢!”

許多老人過去也反對種樹，說什么“千年松，萬年柏，栽這有啥用!”如今，看，三十萬棵冬夏常青的松柏，像兩塊綠色的地毯，覆蓋在東山和西山之巔。沙石峪不再是滿眼土黃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