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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刑部無道枉法殺人 載垣逞威抓捕來使

大清錢王(3):人情亦商機(jī) 作者:蕭盛


夜已深了,但沒有人想睡。

整個牢獄里只有兩三盞燈火亮著,使得通道昏暗不堪??諝庖嗨坪跏庆o止的,各種難聞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讓人透不過氣來。

于懷清無精打采地看了眼席茂之,消瘦的臉上寫滿了懊悔。“從那晚飛刀寄書開始,這個連環(huán)套便已經(jīng)實(shí)施了,我們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操控,卻不知道是誰。到了羅本臨死前說出了內(nèi)務(wù)府后,是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diǎn),因?yàn)榱_本不會說謊,他沒有理由去誣陷清廷的官員,而桂良顯然也是不知情的,上次王兄弟入獄時,他還專程到獄中追問此事,不像是裝出來的,于是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內(nèi)務(wù)府,叫我們百般好奇,一心只想去一探究竟,這個與我們素?zé)o瓜葛的內(nèi)務(wù)府究竟意欲何為。就是這種強(qiáng)烈的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讓我們忘記了西堂血案的教訓(xùn),再次踏入了他們布下的局。好計(jì)謀啊好計(jì)謀!”于懷清說完之際,“嘿嘿”一聲怪笑。

席茂之倒吸了口氣涼氣,道:“好一個詭異莫測的連環(huán)局!”

于懷清苦笑道:“是啊,可笑的是,死到臨頭了,操局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們都一無所知?!?/p>

席茂之聞言,不再言語??仔⒕V手捏著地上所鋪的一把草,惡狠狠地道:“在潘家窯的時候,就該讓我沖上去殺他們幾個,那幫狗東西,在洋人面前裝奴才,到老百姓面前來裝主子,作福作威,無所不為?!?/p>

“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孔孝綱的話音剛落,從隔壁獄房里傳來一聲嘆息。眾人循聲望去,晦澀的燈光下,只見在旁邊的獄中坐了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短須如刺,根根倒豎,虎目豹額,然其長得雖粗魯,但神色間卻并非那種莽夫粗漢,反而隱隱透著股內(nèi)秀。他往王熾這邊瞟了一眼,苦笑道:“知道老子是如何進(jìn)來的嗎?老子本也是個讀書人,與老父親一道辦了個私塾,教一些學(xué)生讀書識字,日子過得自在逍遙,卻生生讓一個當(dāng)官的給毀了。”

“哦?”于懷清聽他說原是個讀書人,不由得好奇地望向那人。

那漢子眼中精光一閃:“怎么,不信老子是個讀書人嗎?”

孔孝綱也不覺好奇地問道:“他們把你家私塾拆了嗎?”

那漢子道:“我家的旁邊是座員外府,據(jù)說主子是刑部員外郎,一個從五品的官兒,從早到晚要么絲竹音樂不絕,要么呼朋喚友、猜拳喝酒,時常吵得學(xué)生不得認(rèn)真讀書。有一天我便去與他們說,要他們收斂些,免得攪了學(xué)生讀書之興。可隔了一天,他們便帶了群人進(jìn)來,說我們的讀書聲攪了他們的清靜,叫我們馬上搬走。老子那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父親自然不依,雙方便因此爭吵了幾句,那幫狗東西出手就打。老父親本就年邁體衰,挨了幾拳后,加上氣火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駕鶴歸西?!?/p>

李曉茹聽到這里,插嘴道:“真是無法無天了!”

“這世道無法無天的人多了?!蓖鯚肟戳怂谎?,冷不丁補(bǔ)了一句。李曉茹一愣,瞧他的神色,似乎是另有所指,隨即回過味來,原來他是說在昆明之時,濟(jì)春堂不過一個商號,尚且能把他打入牢獄,何況人家是京官乎?

想到這里,李曉茹臉色一青,冷笑道:“王小販子,原來你一直記恨著呢!”

于懷清朝那漢子問道:“于是你便與他們打了起來,這才入了牢獄嗎?”

那漢子嘿嘿笑道:“老子一介書生,縱然是有些力氣,怎是他們的敵手?老父親死后,老子要去告官,想討個公道。誰知道還沒待老子去告狀,那狗東西竟以擾亂公務(wù)罪,把老子帶到這兒來了。”

孔孝綱聞言,一時忘了那些不快事,笑道:“沒想到瑯瑯讀書聲,也擾了公務(wù)!”

那漢子低頭一嘆:“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

大家一時都難以入睡,于是又閑聊了會兒,得知那漢子姓許名進(jìn),其口中的老父親竟是京城名儒許斯宗。

不知不覺,已是凌晨。許進(jìn)道:“獄中無日月,老子乏了,先休息會兒?!闭f話間,在草堆上一倒,呼呼睡去。

沒過多久,通道里走來一人,因光線昏暗,看不清來者面目,只覺其身子?jì)尚。咂鹇穪硌U裊婷婷,應(yīng)是女人。

走得近些時,這才看清是位十七八歲的姑娘,穿一襲嫩綠色的粗布衣衫,胸前掛了兩條又粗又長的辮子,模樣算不上標(biāo)致,五官也生得平常,然因收拾得干凈,膚色白晳,看上去頗是清新可人。

那姑娘走到許進(jìn)的獄門外時,見其正在熟睡,沒敢去吵醒他,把手里的竹籃子輕輕地放在地上,便在獄門外蹲了下來等。

孔孝綱也是閑得無聊,又沒什么睡意,便走到牢邊去,輕聲道:“姑娘,你可是許進(jìn)的夫人?”

那姑娘聞言,臉色緋紅:“奴婢哪來這等福氣!”

孔孝綱一聽,便道:“那是他福氣好,落了難還有你來侍候?!?/p>

那姑娘道:“少主于我有恩,縱是做牛做馬亦是應(yīng)該的?!?/p>

孔孝綱看這姑娘樣貌雖不出眾,可性情溫和、知書達(dá)禮,且懂得感恩,從一而終,不覺嘖嘖兩聲,“是個好姑娘!”

許是說話聲驚動了許進(jìn),只見他翻了個身,睜開眼來。那姑娘連忙站起身行禮:“奴婢擾了少主清夢了!”

許進(jìn)翻身起來,看了眼那姑娘,嘆息道:“春花,老子得罪權(quán)貴,已是將死之人,你無須每日前來侍候,找個好人家,過你的日子去吧?!?/p>

許春花聞言,花容大變:“少主這是要趕奴婢走嗎?”

許進(jìn)道:“老子只是不想耽誤你的前程。”

許春花眼圈一紅,泫然欲泣:“奴婢的命是老主人撿回來的,侍候少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少主若是要趕奴婢走,奴婢這就去與牢役說,讓他們把奴婢也關(guān)了進(jìn)來,好與少主同生共死!”其聲雖弱,毅然之意卻形于臉色,不容拒絕。

“罷了,罷了!”許進(jìn)怕她果真做出這等事來,只得退了一步,道,“你把早膳拿來給老子,快些回去吧,免得那幫狗東西又來驅(qū)趕于你?!?/p>

許春花應(yīng)聲是,將籃子里的吃食一樣一樣取出來,遞給許進(jìn)。許進(jìn)也不客氣,大口吃了起來。許春花就在外面看著,直至他吃完了,這才收拾了碗筷回去。

孔孝綱眼睜睜地看著他吃完,道:“你也忒是不懂人情,好歹剩些給我們??!”

許進(jìn)苦笑道:“你卻是不知,老子要是沒吃飽,她定還會再來一趟,免不得要多受那些牢役調(diào)笑?!?/p>

孔孝綱又是嘖嘖兩聲:“你哪兒撿的這么好的姑娘?”

許進(jìn)微微一笑,卻未置言。李曉茹揶揄道:“怎么,你也想去撿一個來嗎?”

孔孝綱臉上一紅,訕笑道:“怕是沒這么好的狗屎運(yùn)!”

如此一連幾日,許春花每天都要來一趟,給許進(jìn)送各種吃食。誠如許進(jìn)所言,獄中無日月,好在許春花來的時候,都會跟他們講些外面的事情,倒也不太寂寞。就這樣,渾渾噩噩地不知過了多少天,這一天午后,牢役突把許進(jìn)提了出去。估計(jì)是那員外郎公報(bào)私仇,至回來時,許進(jìn)已被打得遍體鱗傷,渾身沒一個完整處,饒是他身強(qiáng)體壯,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看著血肉模糊的許進(jìn),李曉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想他們是因了私販軍火罪進(jìn)來的,若有一日被提了出去,豈能比許進(jìn)好過?王熾轉(zhuǎn)過頭去看她時,恰好見到那膽戰(zhàn)心驚的樣子,臉色蒼白得彈指欲破,不覺心中一陣憐惜,愧疚之意油然而生。想她在昆明時乃是個霸氣十足的李家大小姐,何曾畏懼過什么,如今跟了他卻受這等苦楚。叵耐身陷囹圄,想要出去比登天還難,在瀕死的邊緣,若是說那些歉疚的言語,卻又是何等的單薄無力。當(dāng)下暗自一聲長嘆,轉(zhuǎn)過了頭去。

次日一早,許春花來的時候,許進(jìn)已恢復(fù)了一些,至少能開口說一些話了,只是依然沒什么力氣,蜷縮在墻角。許春花見到他這般模樣,花容慘白,手捂著嘴未敢哭出聲來,可眼里的淚水卻若決了堤似的,嘩啦啦往下落。

旁邊獄中的王熾等人,見此情形,均是唏噓不已??仔⒕V走上前兩步,說道:“許姑娘,想開些吧,到了這種鬼地方,沒有不受罪的?!?/p>

許進(jìn)的身子動了一動,有氣無力地道:“春花,老子命不久矣,今日拿了什么好吃的來,讓老子先吃些,縱是死了好歹也做個飽死鬼。”言語間,費(fèi)力地支起身子,往許春花所在的方向挪去。

兩人隔得近了時,許春花拿出手絹,去給他擦臉上的血污,奈何過了一晚,那些血跡早已干了,怎么擦也擦不掉,眼淚再一次撲簌簌落下來。許進(jìn)苦笑道:“別擦了,先給老子喝些水?!?/p>

許春花連忙取出水壺來,給他倒了一碗。許進(jìn)接過,咕嚕嚕喝了,滿足地笑了一笑:“虧得有春花,不然的話,老子死了也會是個餓死鬼?!?/p>

孔孝綱笑道:“可不就是嘛,你父親撿了她,可真是給你積了德了!”

侍候了許進(jìn)吃完東西,許春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走了,說是少主大傷在身,奴婢留在身邊,好隨時使喚。

這一句話說得王熾等人感動不已,他們之間雖說是奴仆,卻早已超越了那種世俗的階級關(guān)系,宛如親人。許進(jìn)道:“他們不會讓你留在這里的,你要是還認(rèn)老子這個主子,就快些回去吧,免得無端受辱?!?/p>

孔孝綱敢情也是心疼許春花,勸道:“許姑娘,這地方?jīng)]人情味兒,容不下你的溫情,做哥哥的勸你還是回去吧,好歹留著這有用之身,明天還能再來看望你的少主?。 ?/p>

許春花雖是放心不下,可想想孔孝綱的話也有道理,這才含著淚水離開。

是日傍晚,許進(jìn)又被牢役提了出去,李曉茹見狀,嬌軀大震,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突地大喊道:“他都快被你們打死了,你們還想做什么?”

牢役回頭,兇神惡煞般地喝道:“嚷什么嚷,再嚷也給你來兩下!”

王熾連忙去握住她的手,示意別沖動。李曉茹只覺心驚肉跳,轉(zhuǎn)頭看向王熾,大大的眼里滿是恐慌和無助:“我們也會這樣被折磨至死嗎?”

王熾看著她的眼睛,心頭一堵,鼻子發(fā)酸,腦海里搜遍了安撫的話語,卻沒一句話能安慰于她,一時語塞。

“殺出去吧?!倍旁暲洳欢〕谅暤?,“橫豎是一死,不如尋個機(jī)會殺出去?!?/p>

孔孝綱神色一震,道:“爺爺不怕死,可害怕受辱而亡,愿與你一道殺出去。”

李曉茹連忙附和道:“即便是殺不出去,讓人一刀砍死了,也是好的?!?/p>

王熾本還想跟于懷清商量一下,聽到李曉茹的話時,頓時便下了決心,道:“如果他們敢來提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就趁機(jī)動手。”眾人應(yīng)好,臉上均是一副視死如歸之色。

商量完計(jì)策沒多久,許進(jìn)被帶了回來,奇怪的是這次竟沒受折磨。牢役將他推入獄中時,他朝王熾等人看了一眼,眼中滿是落寞和沮喪,慢慢地走到那個角落,蜷縮起身子,便再沒動上一動。

孔孝綱覺得奇怪,道:“許兄弟,怎么了?”許進(jìn)沒有回答,像是睡著了似的。孔孝綱情知不正常,便又道:“砍頭也不過碗大個疤,到底怎么了?”

許進(jìn)轉(zhuǎn)了個身,面向孔孝綱道:“我都認(rèn)了,判了死罪,三日后行刑。”

王熾大吃一驚,道:“就算他們信口雌黃,你也不過是個擾亂公務(wù)罪,何來死罪?”

“你也說了,他們會信口雌黃?!痹S進(jìn)冷笑道,“這本來是個普通的案件,可我老父親因此死了,出了人命了,他們?yōu)榻^后患,給了我個了斷?!?/p>

“王八蛋!”孔孝綱大罵道,“信口雌黃,草菅人命,那些狗雜種不得好死?。 ?/p>

“老子認(rèn)了?!痹S進(jìn)嘆息著道,“與其在牢獄里被折磨,倒不如死了干凈。在老子行刑之前,有兩件事相求,萬祈諸位答應(yīng)?!?/p>

孔孝綱道:“只管說便是了?!?/p>

許進(jìn)道:“一則是不可與春花說,閻王叫你三更死,焉能容你到五更,既已是定局,說與她聽了,也不過徒增她悲傷罷了,于事無補(bǔ)?!?/p>

孔孝綱點(diǎn)頭道:“理會得?!?/p>

許進(jìn)道:“二則是老子死了后,請你們收留了春花,給她個容身之所?!?/p>

孔孝綱一震,回頭朝王熾看去。未及王熾說話,只聽許進(jìn)又道:“她是個好姑娘,世間稀有,只是父母早故,從小便流落街頭,受盡了萬般苦楚,好不容易在老子府上安身,哪曾想又遭這等變故。唉……老子已是將死之人,了無牽掛,獨(dú)春花教老子難以釋懷,望諸位成全。”

王熾鄭重地道:“兄弟放心,但要我等有機(jī)會出去,定保她周全。”

許進(jìn)聞言,微哂道:“如此多謝了!此外,若有機(jī)會,把老子的那幢祖宅變賣了,折換成銀子后留給春花做嫁妝,好歹服侍了許家一場,出嫁時不可使她過于寒酸?!?/p>

李曉茹本是好強(qiáng)之人,從不曾在人前落淚,許是在這種特殊的環(huán)境下,聽了許進(jìn)之言,一時動了女兒心腸,竟怔怔地落出淚來。王熾搖頭嘆息,道:“許兄放心,若果真有那一天,王四絕不讓她受委屈?!?/p>

第二天,許春花來的時候,眾人配合著許進(jìn),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孔孝綱則照樣與她說話取笑。

許春花一來是心思單純,未能從大家的眼神里揣摩出異樣來;二來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許進(jìn)身上,無暇顧他,反正只要許進(jìn)的臉上有笑容,她便也會跟著高興。

大家說了會兒話,許春花突然漫不經(jīng)心地道:“今日我在來的路上,聽人在說洋人打進(jìn)來了?!?/p>

于懷清本來一副懨懨無神之態(tài),聽了此話,陡然周身一震,霍地起身走將過來,急道:“當(dāng)真嗎?”

“大家都在討論這事,該不會有假?!痹S春花偏著頭,回憶道,“昨天我的確好像隱隱地聽到了槍聲?!?/p>

于懷清眉頭一皺,沉思了起來。

王熾道:“可知道打到了哪兒?”

許春花道:“據(jù)說僧格林沁在通州跟洋人決戰(zhàn)。”

席茂之嘆道:“西堂血案給了洋人進(jìn)京的理由,這一次清廷只怕真的危在旦夕了?!?/p>

孔孝綱“嘿嘿”冷笑道:“沒有西堂血案,洋人也會找理由打進(jìn)來的,不過是早晚的事。不是我沒有血性,他們這般的胡作非為,活該!”

許進(jìn)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歷朝歷代,外族入侵,朝野上下,皆是同仇敵愾,為何此番洋人能如此順利,長驅(qū)直入?”

于懷清道:“國不知有民,民豈能有國乎!”

許進(jìn)道:“正是!”

許春花見許進(jìn)吃了東西后,精神恢復(fù)了許多,心下高興,笑道:“國家大事,非我等小民可議,免得讓牢役聽了去,再受折磨。”

許進(jìn)道:“春花所言極是,老子不說了?!?/p>

許春花嫣然一笑,收拾了東西,與許進(jìn)作別,提著竹籃出去了。待她的倩影消失,大家都沉默了下來,死亡的氣息瞬間縈繞在眾人的心間。

于懷清低頭思索了良久,忽然說道:“不對,這里面怕是還有更大的陰謀!”

王熾一驚:“你說的是哪件事?”

“軍火的事?!庇趹亚鍍裳鄯胖猓?,“策劃這個連環(huán)套的人,應(yīng)該是個十分有遠(yuǎn)見之輩,他早預(yù)見了今日之亂,世道亂了,便可亂中取利?!?/p>

李曉茹看了眼王熾,道:“亂中取利可是王小販子的拿手把戲,從昆明到重慶,屢試不爽,我見得多了,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蛇@一次分明是有人設(shè)了陷阱讓我們跳,沒看出來有利可取啊!”

席茂之狐疑地道:“莫非對方早就料到了洋人會打到北京來,于是提前就在籌劃販賣軍火了?”

“這個不才不太確定?!庇趹亚鍝u了搖頭道,“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王熾莫名其妙地道:“什么?”

“洗貨?!庇趹亚逖劾锞庖婚W,似乎一下子恢復(fù)了精神,臉上亦是神采奕奕,“誣陷我等販賣軍火,他們繳了貨后,就可以公然以官府的名義處理了?!?/p>

席茂之驚道:“賊喊捉賊,把黑貨洗白了,然后各個部門堂而皇之地聯(lián)合起來,大發(fā)其財(cái)!”

“不止如此?!庇趹亚宓?,“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繳了多少貨,抓捕我等歸案,相當(dāng)于拿到了一張公然銷售軍火的路引,再加上洋人入侵,世道混亂,誰會去追究他們到底賣出去了多少?”

“好一個暗箱操作洗白黑貨的妙計(jì),簡直絕了!”李曉茹倒吸了口涼氣,“換句話說,我們是必死無疑了?!?/p>

于懷清哼的一聲,沒再發(fā)話,算是默認(rèn)了李曉茹之言。王熾皺著眉頭道:“內(nèi)務(wù)府找上我們,究竟是偶然還是早有預(yù)謀,恐怕也是無緣知道了?!?/p>

許進(jìn)聽到此處,驚道:“如此說來,你們也要被處斬?”

孔孝綱走到他附近,小聲道:“我們打算伺機(jī)殺出去。到時候如果你還沒死,我們也會撈你出去的。”

許進(jìn)一聲苦笑:“從刑部大獄殺出去,談何容易?!?/p>

孔孝綱道:“總比等死的強(qiáng)?!?/p>

許進(jìn)道:“這倒是?!?/p>

討論完此事后,獄內(nèi)陷入了沉寂,誰也沒有再說話,因?yàn)檎l也不知道有沒有機(jī)會越獄,也無法預(yù)測,若是有了機(jī)會能否越獄成功。隨著眾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里面的空氣似乎越來越稀薄,沉重得令人窒息。

不知是京城的局勢變了,無暇顧及王熾等這些人,還是那些當(dāng)官的忙于自保,反正自從被關(guān)了進(jìn)來后,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沒被提審。本是想著在有人來提審時,趁機(jī)越獄,不想他們這些人居然被集體忽視,這就不免使人著急了。孔孝綱道:“我等犯了這么大的罪行,怎么就無人來過問?”

于懷清道:“估計(jì)是沒人來過問了?!?/p>

“為何?”越獄的主意是杜元珪提出來的,無人來提審,就意味著計(jì)劃可能流產(chǎn),不免焦急地問道,“即便是處斬,也該有個審判的程序?!?/p>

于懷清冷笑道:“京城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那些京官要么在想著如何出走,要么絞盡腦汁地想著抵御外敵,誰還有心情來審咱們?再者說,咱們這樁案子是人贓并獲,證據(jù)確鑿,即便是有人來了,恐也是一紙?zhí)帥Q令。”

杜元珪臉色一變,用手掌狠狠地?fù)袅讼碌孛妗F溆嗳艘彩悄憧纯次?,我看看你,臉上罩著面對死亡時的恐懼。

然而,不管如何恐懼,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的。又過了兩日,許進(jìn)行刑的日子到了,死亡的恐懼在每個人的臉上顯露著,即便是此日早上,許春花提著竹籃來探監(jiān)時,大家雖都約定好了,不讓她事先知道這個消息,可再怎么強(qiáng)作鎮(zhèn)定,亦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恐慌。

許春花似乎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氛,看了眼李曉茹等人,問道:“怎么了?”

李曉茹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成天被關(guān)在這臭烘烘的監(jiān)獄里,心情郁悶罷了。”

“李姑娘說得是,關(guān)在這種地方,心情如何好得起來呢?”許春花嘆息一聲,把目光落在許進(jìn)身上,眼里流出一股柔情,“希望少主能早一日出去。”

眾人聽到這話,看著她眼里的希冀,想到明日早上來時,再也見不到她的少主時,那悲痛欲絕的樣子,心頭猛地一沉。

可能是不想被許春花看出來,或者說左右難逃一死,已然想開了,許進(jìn)反而顯得開朗很多,朝許春花笑道:“今日給老子帶了什么,拿出來看看?!贝S春花一樣一樣拿出來,遞進(jìn)牢里去后,許進(jìn)又道:“去給老子沽一壺酒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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