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想快活,只要隨心而發(fā)
最深最和平的快樂,就是靜觀土地與人世,慢慢品味出它的美與和諧。這份快樂,乍一看也許平淡無奇,事實上,它深遠而悠長。在我,生命的享受就在其中了。
——三毛
佛說:蕓蕓眾生,如魚過江,誰又能為誰停留擺尾。然不經(jīng)意間,你我能為彼此駐步,此乃冥冥天意??v然今生未能廝守終生,相伴經(jīng)年,亦是心足。
塵世輾轉(zhuǎn),人生如夢。曾經(jīng)年少輕狂,執(zhí)著地行遍萬水千山,望遍天涯孤月,那是一個女子,三毛——一個四處流浪擺弄文字的怪女子。她的故鄉(xiāng),在遠方。因此,她將永無休止地在追尋。
這世間更多的女子借著一柳、一樹、一把絲綢傘,楊柳岸邊,吟風(fēng)弄花,如詩如畫演繹婉轉(zhuǎn)的情長夢短,似水流年。
而三毛卻在浩瀚凄艷的沙漠中留下了一個倔強的背影,在異域他鄉(xiāng)把萬水千山踏遍,留下了一個個讓世人無法模擬的足印。一次次地,三毛如此固執(zhí)地、在撒哈拉的沙漠里風(fēng)輕云淡地告別她的情、她的愛、她的懷戀,輕輕地飄過,隨著云彩一起流浪,墜落又是騰空。
人生似夢,曾經(jīng)滄海,一尊還酹江月。任憑風(fēng)吹雨打,看庭前花開花落,任天上云卷云舒,滄桑變化,心中的那夢就是永不凋落的花。
這世間,任何精彩和傳奇,總會有個開始,有個源起。如今,在那嘉陵江畔正上演著一段傳奇。
嘉陵江畔的重慶,中國西南地區(qū)的一座名城,寒暑暗轉(zhuǎn),迷霧朦朧,繁華而又安然,沒有什么傾國傾城的愛戀,亦沒有凄風(fēng)苦雨的成全。百姓安康,樂得平凡。
1943年楊柳泛起鵝黃的三月里,大地上春的氣息還沒有舒展開來。陽春三月,生機盎然,再美好不過的季節(jié),然而在那年的硝煙中,春天好似膽小的姑娘穿了人生第一件像樣的衣服般來得羞澀而躲閃。想必在那樣的年華里,生命的氣息也都該來得那樣的寂然——除了三毛。在那個戰(zhàn)火纏綿的春天里,她在亂世一隅的重慶來到世間。她仿佛帶著春的使命一般,提醒家人戰(zhàn)火中的春天已經(jīng)來臨。
三毛的父親陳嗣慶先生祖籍河南,畢業(yè)于復(fù)旦大學(xué)法律系,同長兄一樣皆為律師。有一次,父親同三毛談起自己的事業(yè)時傷感地說道:“你知道嗎?爹爹一生的理想并不是做律師,爹爹一生想做的是運動家或藝術(shù)家。爹爹在小學(xué)一年級就被送去住校,跟著一群英國老師,一直到念大學(xué)都是孤孤單單的。有什么理想也不敢告訴家里大人,大人說念法律就念了?!?/p>
陳父將此話講與愛女三毛,是想告知女兒一生要隨心而為,不必受父母的牽絆、約束。父親的開明豁達,讓三毛有了那樣如風(fēng)的氣質(zhì)和孑然獨行的人生。
陳嗣慶也帶著全家,搬到了國民政府所在地南京,并在那里開了一家律師事務(wù)所,來創(chuàng)造美好生活。后來生活條件有了改善,住房也跟著變遷,他們住進了南京鼓樓頭條巷四號,一幢寬敞的西式宅院里,一個更大的天地。
宅院敦實而深沉,里面散發(fā)著古舊的氣息,青磚黛瓦靜靜地陳述著冷暖交替的從前,老舊的閣樓,又唏噓北雁南歸。經(jīng)年輾轉(zhuǎn),這宅子已經(jīng)沉淀成為一個紳士,風(fēng)度翩翩地看著這女孩成長,互相為伴,互解寂寥。
三毛的三年童年,就在重慶和南京度過了,這時的三毛是一個普通人,還只是一個孩子,像我們每個人的小時候一樣,渾渾度日,只嬉戲玩耍。
人生若想快活,便要隨心而發(fā)。無論是年少時對生命一無所知,還是長大后對人生百樣認識,心中的期許才是未來最好的歸宿,莫要計較得失與結(jié)果,只要為擁有它而努力奮斗,那便是快樂的。人生在世幾十載,光陰匆匆是不會等人的。所以總應(yīng)該在有限的人生中,盡可能地將自己的愛好作為一生的事業(yè)。不為取悅他人,只為討好自己。心在歲月的塵埃中本就是辛苦的,多迎合一下它的偏好,才不致讓它太過勞累。
三毛的母親繆進蘭比陳嗣慶小一歲。當(dāng)初她與丈夫結(jié)識,可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愛情的驅(qū)使下,這位上海滬江大學(xué)新聞系的才女,放棄了學(xué)業(yè),嫁給了當(dāng)年那個俊朗不凡的青年。三毛幼時曾聽母親輕言過一句:“你們爸爸,是不夠愛我的?!彪m然當(dāng)時的三毛還不諳世事,然而母親的這句話還是如尖釘一般刺痛了她的心。在三毛最小的弟弟成婚之際,父親對著賓朋說了幾句簡言,使得她相信了父母的愛情,也讓母親看到了自己相與一生的丈夫心中那深沉的愛。
陳先生這樣講:“我同時要深深感謝我的妻子。如果不是她,我不能夠得到這四個誠誠懇懇、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暮⒆樱蝗绻皇撬?,我不能夠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愛情便是這樣的吧。沒有絢麗的色彩,沒有耀眼的華服,只是一場安穩(wěn)的相濡以沫和靜好的默然歡喜。有時便想,如何經(jīng)營一份愛情才能使它在生生世世間永恒?年少時與那個心儀的愛人為了讓那一份美妙的愛情能夠一直存留,在陰雨的夜晚不管不顧地跑到郊野的樹林中一起去尋一塊堅硬的石塊,打磨干凈后,高高興興地刻上兩人的名字,再用桃心圈起,埋在灌木下。心里美美想著,這樣愛情便永世不會離棄。事隔多年,物是人非。偶爾興起,去到那時的林中尋覓,在灌木叢中走累了雙腳,也實在尋不出那年標了記號的洋槐樹。而那塊象征愛情的磐石亦是蹤跡杳無。
成年后才知道,漫天飛舞的浪漫是不足以撐起一生的廝守的。真正長久的愛情是如陳家夫妻這般,用自己一生的緘默與堅韌為心儀的愛人經(jīng)營一個溫暖的避風(fēng)港。這樣的愛情令人艷羨。
三毛曾在《永恒的母親》中這樣講述自己的母親。她說:“母親的一生,看來平凡,但是她是偉大的,在這四十多年與父親結(jié)縭的日子里,從來沒有看過一次她發(fā)脾氣的樣子,她是一個永遠不生氣的母親。這不因為她懦弱,相反的,這是她的堅強。四十多年來,母親生活在‘無我’的意識里,她就如一棵大樹,在任何情況的風(fēng)雨里,護住父親和我們四個孩子。她從來沒有講過一次愛父親的話,可是,一旦父親延遲回家晚餐的時候,母親總是叫我們孩子先吃,而她自己,硬是餓著,等待父親的歸來。一生如是?!?/p>
那日捧書讀到此處,方才知曉,愛情原來是這般模樣。
三毛曾講自己是一個“空心”的江洋大盜,且為盜時必六親不認。她縱觀家中,父母安分守己,姐姐敦厚老實,大弟心地純良,都不足以盜來作為處世之道,唯有家中的幺弟令她刮目相看。所以單等他成人之后盜些厚黑登龍之術(shù)來,不料卻看錯了人。此娃娃長大后子承父業(yè),成了一位嚴謹博學(xué)的少年。
三毛的家庭便是這樣,美好而豐富,多趣而博愛。她在這樣一個淡然平靜、美滿充盈的家中,何愁不能成為一個自在隨性的女子呢?
家是什么?是樹與根的相連,是愛與愛的相交,是心與心的相?。皇遣浑x不棄的堅決,是生死相依的熱烈,是深深呵護“愛”與“情”的那一直篤定的期許。
總覺得愛與家一樣,都應(yīng)該是一種傳承,是一項傳子傳孫的綿長事業(yè)。它的美好不會局限在一個框架中。就譬如父母的愛在潛移默化中會傳給子女,在他們成人后一定又會將這份愛擴散開來,然后一邊返還給父母,一邊又傳遞給下一代人。
就這樣,愛,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