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美女愛美男——漢哀帝劉欣

自古帝王愛紅顏，后妃專寵，獨霸后宮，外戚專權(quán)，在歷朝歷代都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墒菨h哀帝很奇特，他對美女不感興趣，卻對美男董賢一往情深，每日形影不離，十天之間累計賞賜財物達(dá)巨萬之余，甚至愿意將皇位拱手相讓，如此色令智昏，簡直是千古難遇。

斷袖之癖

中國古代，很少有真正的同性戀，有關(guān)雙性戀的記載倒是不少，連帝王也不例外。西漢皇帝大都有關(guān)系曖昧、非常寵愛的臣子，比如惠帝時的閎孺、文帝時的江充、武帝時的韓嫣、成帝時的張放，等等。雖然史書上經(jīng)常會用到“與上臥起”之類的詞句，說這些寵臣陪皇帝同寢，但他們之間究竟算不算真正的同性戀關(guān)系，誰都不敢妄下斷語。只有漢哀帝與董賢，不但可以確證他們確實存在著不正常的關(guān)系，并且他們的故事千百年來一直作為同性戀的代名詞，那就是“斷袖”。

哀帝劉欣，本來是定陶恭王劉康之子。劉康是元帝劉奭的兒子，因為元帝寵愛其母傅婕妤，愛屋及烏，對這個兒子也非常喜歡，甚至一度想廢黜太子劉驁(成帝)，改立劉康為繼承人。但這件事終究沒能實行，劉康被封為定陶王，帶著母親傅婕妤離開了長安城，歸藩就國。

劉康有許多妻妾，其中丁姬生下一個兒子，就是劉欣。劉康早死，劉欣襲爵為定陶王，綏和元年(前8)，他和叔父、中山王劉興同時入朝覲見。他的祖母傅婕妤(此時已被尊為王太后)也跟著一起到了長安，攜帶大量珍寶，賄賂皇后趙飛燕，以及掌權(quán)的大司馬、驃騎將軍王根，想讓孫子劉欣登上太子寶座。成帝沒有兒子，在聽了趙皇后、王司馬的建言以后，又仔細(xì)比較了劉欣、劉興兩人的性格、學(xué)識，終于決定選擇劉欣作為儲君。劉欣從此就進(jìn)入宮中，學(xué)習(xí)禮儀和治國之道。綏和二年(前7)，漢成帝暴斃，太子劉欣繼位，就是西漢孝哀皇帝。

西漢建平二年(前5)，漢哀帝劉欣下朝回宮，偶遇昔日舊友董賢。董賢字圣卿，云陽(今陜西淳化西北)人，其父原來做過御史，所以董賢自小就跟著父親出入宮廷，在劉欣還是太子的時候做過太子舍人。時隔幾年，昔日的頑童已經(jīng)是風(fēng)度翩翩美少年了，舉止瀟灑，形貌迤邐，一下子便俘獲了漢哀帝的龍心。

董賢一進(jìn)宮，六宮粉黛無顏色，漢哀帝對董賢的寵愛，比之商紂王對妲己、周幽王對褒姒也毫不遜色。每天從梳洗到用膳，同坐同食，出入則同車，毫不在乎朝臣的議論。董賢其人雖然貌比潘安，卻沒有真才實學(xué)，每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于是漢哀帝也不去關(guān)心朝政了，每天和董賢一起鬼混度日。

有一天，漢哀帝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袖被董賢壓住了。為了不驚擾熟睡的董賢，他竟然急中生智，從床頭拔出佩刀，將自己的衣袖輕輕割斷，然后悄悄起床。如此體貼入微，實在是令人感嘆不已。這個故事后來便成為了一個有名的歷史典故，“斷袖之癖”也成了后世“同性戀”的代稱。

利令智昏

董賢進(jìn)宮之后，癡情的漢哀帝幾乎傾其所有來討他的歡心。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董賢的父親董宣本來被派到邊疆服役，自董賢得寵之后，不但被召了回來，而且提升為九卿之一的少府，掌管專供皇室需用的山海池澤之稅，類似現(xiàn)在的國稅局局長，是九卿里面最大的肥缺。不但如此，還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有封邑可食。因為董賢畢竟是個男人，也有自己的家室。哀帝于是將董賢的老婆也召進(jìn)宮里來，登上名冊，可以隨便出入宮禁。此外，哀帝還娶了董賢的妹妹，封為昭儀，地位僅次于皇后。史書上說：“昭儀及賢與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彼娜碎g的關(guān)系看來比較混亂。哀帝召集名工巧匠，大興土木，為董賢夫婦在皇宮北面營建豪華官邸，其中的裝潢、陳設(shè)精美無比，屋柱和窗格都用錦緞包裹。

漢哀帝還時不時地賞賜董賢各種貴重的珍寶名器，據(jù)史書記載，“旬月間，賞賜累巨萬，貴震朝廷”。他對董賢的寵愛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種無私忘我的境界，以至于自己甘愿用次一等的衣物和車馬，把最好的讓給董賢。而且為了死后能夠不離不棄，福壽同享，他還命人在自己的陵墓旁邊給董賢也修建同等規(guī)格的陵墓，這恐怕是歷史上任何寵妃都無法享受的尊榮。

如此優(yōu)遇厚賞，哀帝還嫌不夠，想要封董賢為侯?？墒前凑諠h朝的規(guī)矩，大臣沒有特殊功勞是不能封侯的。某次待詔孫寵、息夫躬兩人告發(fā)說東平王劉云和其王后暗中詛咒哀帝，興起大獄。侍中傅嘉趁機獻(xiàn)計說：“孫寵和息夫躬的告密信是通過宋弘遞交上來的，如果把宋弘的名字換成董賢，那不就是大功一件，足以封侯了嗎？”哀帝聽了大喜，立刻照辦。

丞相王嘉和御史大夫賈延上書反對哀帝趁機封董賢為侯的詔令，一方面質(zhì)疑此案的審理，一方面質(zhì)疑董賢在其中的功勞。哀帝以退為進(jìn)，將此事冷處理了幾個月，還是不顧群臣反對，封董賢做了高安侯。

元壽元年(前2)，傅太后去世，哀帝竟然偽造傅太后的遺命，加封董賢食邑兩千戶。丞相王嘉不肯照辦，把哀帝的詔令原封不動地歸還，同時還附上自己一篇奏章。他在奏章中說：“今賢散公賦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來貴臣未嘗有此，流聞四方，皆同怨之。里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臣常為之寒心。”哀帝看了奏章，勃然大怒，立刻逮捕王嘉，押入牢獄。王嘉最終在獄中絕食而死。

王嘉既死，沒人再敢直言進(jìn)諫了。哀帝為了繼續(xù)提拔董賢，甚至連此前一力扶植的外戚傅氏和丁氏都棄如敝屣。他的舅舅大司馬丁明因此被免職，改封董賢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此時董賢年僅二十二歲，就憑色相控制了西漢的最高政權(quán)。百官奏事，都必須通過董賢。元壽二年(前1)，匈奴單于前來朝覲，看到漢朝的執(zhí)政大臣如此年輕，非常詫異，就問翻譯緣由。哀帝竟大言不慚地命令翻譯回答說：“大司馬雖然年輕，但他是大賢，所以能夠擔(dān)負(fù)重任?！?/p>

丞相孔光本是董賢之父董恭的上司，現(xiàn)在反而比董賢矮上一頭，哀帝怕孔光為此看不起董賢，特意讓董賢前往拜會?？坠夤Ь吹赜幽贻p的大司馬，禮數(shù)相當(dāng)周到，哀帝聽聞后大喜過望，即刻拜孔光的兩個兒子做諫大夫和常侍。

董賢已經(jīng)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了，漢哀帝還是覺得不足以彰顯自己對董賢的一片癡情。一次宴會上，漢哀帝竟然借酒醉之機，笑著對眾人說：“我想效法堯舜，將帝位傳給董賢，大家意下如何？”嚇得眾人不知所措。幸好中常侍王閎打破頭楔說：“天下是高皇帝(劉邦)打下的，不歸陛下私有。陛下繼承祖宗的事業(yè)，應(yīng)傳給劉姓子孫以至于無窮。繼承權(quán)至關(guān)重大，天子無戲言！”漢哀帝只好作罷，宴會不歡而散。哀帝大為掃興，從此疏遠(yuǎn)王閎。如此色令智昏，輕易將國家重器拱手讓與人的君王實在是昏庸至極，史上難見。

限田與限奴令

漢哀帝雖然有斷袖之癖，過分寵信董賢，以至于色令智昏，做出很多受人詬病的荒唐之舉，但并非生來就是個昏聵無能的人。據(jù)史書記載，漢哀帝少時原本不好聲色，是個熟讀經(jīng)書、文辭博敏的有才之君。漢哀帝即位之初，也曾經(jīng)試圖有所作為，最主要的舉措便是頒布限田限奴令。

漢哀帝即位之時，西漢王朝已經(jīng)氣數(shù)將盡，當(dāng)時最嚴(yán)重的社會危機莫過于土地兼并。為了加強皇權(quán)，不再像漢成帝那樣大權(quán)旁落，漢哀帝即位伊始就采納了限田限奴的建議，企圖通過這個舉措使?jié)h家擺脫王氏家族的限制。經(jīng)過群臣討論，丞相孔光、大司馬何武等制定了具體規(guī)定：諸侯王、列侯、公主、吏民占田不得超過三十頃；諸侯王的奴婢以二百人為限，列侯、公主一百人，吏民三十人；商人不得占有土地，不許做官。頒布這個法令的主要目的在于抑制土地兼并，保護(hù)農(nóng)業(yè)發(fā)展?？墒且坏╊C布，必然遭到權(quán)貴們的反對。而且漢哀帝自己又不能以身作則，光是賜給董賢的就有兩千多頃土地，是限田令最高額的七十多倍。這必然使得限田限奴令變成一紙空文，難以落實。

除了限田令之外，哀帝還頒布了一系列詔令，比如廢除任子令和誹謗欺詆法，但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無法持續(xù)推行下去。這漸漸讓他對頒布法令失去了信心，也對執(zhí)政失去了興趣，于是更加沉溺于聲色犬馬之中，徹底不理朝政了。

由于過度沉溺聲色，荒淫無度，年僅二十五歲的漢哀帝就已經(jīng)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即便是改元易號也無濟(jì)于事。元壽元年(前2)正月初一、元壽二年(前1)四月三十日先后發(fā)生兩次日食，更是讓朝野上下人心浮動。坊間紛紛傳言，此等異兆出現(xiàn)是皇帝不應(yīng)天命的天譴。元壽二年(前1)六月，漢哀帝病死在未央宮，結(jié)束了他荒淫短暫的人生。而他生前最寵愛的董賢也隨即被罷黜。煊赫一時的董家就此衰敗，董賢的父親董恭，兄弟董寬信等全都被流放到邊遠(yuǎn)地區(qū)，母親被遣送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