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鐵路公司
走出電報公司的操作室,我進入了一個廣闊的世界。剛開始并不十分順利。我剛過18歲生日。任何孩子到了這個年齡,都不可能一直生活在天真無邪的世界里。在這之前,我不曾說過或聽過一個臟字。我很幸運,之前一直不知道卑鄙下流是怎樣的。
起初鐵路公司的辦公室被臨時安設在調度車間的一個角落,貨運列車長、扳道工和消防員的指揮部也在這里。他們同斯科特先生和我在一個屋里辦公。的確,這和我從前所習慣的環(huán)境完全不同。我仿佛一下掉進了粗人堆,我不喜歡這里。我在這里第一次嘗到了苦與甜的滋味。我在家里依然只感受到甜美和溫馨,沒有邪惡與粗俗。和伙伴們在一起時,我也感到輕松和舒服。他們都是正直的人,努力上進,希望有一天能成為受到尊重的人。我在那時很厭惡與本性及早年教育格格不入的事情。其實與低俗人的接觸也是有益的,因為按照斯科塔斯的哲學觀點,這會讓我對抽煙、詛咒或是說粗話感到厭惡。所以我依然感謝這段經(jīng)歷。
這些人并非是生性卑鄙的壞人。他們說粗話、叼煙嘴和抽鼻涕的習慣在當時比現(xiàn)在還要平常。鐵路,這個新行業(yè),吸引了許多跑河道運輸?shù)拇秩?。但他們中也有不少備受尊敬的年輕人,并且身居要職。他們對我友善。我偶爾還會聽到他們的消息,有些人還健在。后來,斯科特先生和我終于有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久,斯科特先生派我去阿爾圖納取當月的工資表和支票。這可是一次不平常的旅程。那時的阿爾圖納商店都還沒建好,只有鐵路公司修建的幾座辦公樓,絲毫沒有大城市的樣子。我在那里第一次見到公司總裁——羅姆貝特先生。他當時的秘書是我的朋友羅伯特·皮特凱恩——是我把他舉薦到這兒的,后來我們幾個好朋友又能一起在鐵路公司共事。
羅姆貝特先生與斯科特先生完全不同。他不善交際,嚴厲又固執(zhí)??墒钱斔c我說完幾句話之后,便邀請我說:“你今晚必須來同我們一起喝茶?!蔽液土_伯特都很吃驚,小心翼翼地點了頭。我到現(xiàn)在都把這個邀請作為莫大的殊榮。羅姆貝特夫人很熱情,羅姆貝特先生向她介紹我時說:“這就是斯科特先生的‘安迪’。”我很自豪,被這樣歸屬到斯科特先生麾下。
這次出差我犯了一個大錯,差點毀了我的前途?;仄テ澅さ穆飞希野压べY單和支票揣在懷里,我認為這樣是最安全的,因為我的口袋很小,放不下東西。那時我很喜歡坐火車。一路上火車震動得很厲害,突然,我發(fā)現(xiàn)裝工資單的包裹不見了!天啊,我把它弄丟了!
我深切地明白這個錯誤會毀了我,但隱瞞事實是沒用的。我應該像“保衛(wèi)尊嚴”一樣保管好工資單和支票。我找到火車司機,告訴他包裹一定是剛才被震出去的,應該就在前面幾英里處。我求他掉頭去找,謝天謝地,他同意了。我一路仔細查找,終于在一條河流的岸邊發(fā)現(xiàn)了它。我簡直不敢相信,連忙跑下車去拾了起來。包裹完好無損。之后我自然是牢牢抓緊它,直到匹茲堡?;疖囁緳C和消防員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他們向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
多年后,我才敢再次提起這件事。假如包裹被甩得再遠一點,就會被河水沖走,那樣的話無論我怎樣努力工作也無法補償這個疏忽,而我也不會再得到上司的信任。這讓我意識到,不能對年輕人太苛刻,即使他犯的是一兩個可怕的錯誤。我總是會設想如果當初沒有找到包裹,我的前途又會有怎樣呢?直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找到包裹的位置,每當我經(jīng)過那條線路,就仿佛看見它還躺在河邊。好像在對我說:“沒關系,孩子!上帝會幫助你,但是下不為例!”
很早之前,我就堅決地反對奴隸制,盡管因為太小而沒有參與選舉的資格,但我非常擁護1856年2月22日匹茲堡共和黨的第一次全國性集會。一些共和黨領袖在街上游行,反對威爾遜、黑爾及其他支持奴隸制的議員。我還專為《紐約論壇周刊》組織過近百人的鐵路工人俱樂部,并嘗試寫短信給大編輯賀瑞斯·格里利先生——為喚醒人們就這個重要問題行動起來,他付出了許多努力。
我的作品在這個自由而活躍的論壇上初次變成鉛字,這成為我職業(yè)生涯的一個里程碑。那一期論壇我收藏了許多年。為了獲得解放,必須付出發(fā)動內戰(zhàn)這樣高昂的代價,想到這里便不禁感到遺憾。然而要廢除的不只是奴隸制度。松散的聯(lián)邦制度和賦予各州過高的權力,難免阻礙或延遲了建立堅實有力的中央政府的進程。南部的觀念有離心傾向。如今,最高法院控制了一切,案件由律師和政界要員共同決議,這很合理。統(tǒng)一對各領域都是有益的。結婚、離婚、破產(chǎn)、鐵路監(jiān)管、公司管理等等都該被統(tǒng)一管理。(再讀此段,是1907年7月,看起來就像是有先見之明,而今這些都已成為時下的焦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