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
先是空中一陣陣的哨子響,好似從天上射來的千萬響箭。跟著由野外吹來的黃沙和路上的黑土卷成一片灰潮,從一切有孔的東西打過穿堂。兜著順著風走的人,獸的腳踵,壓著逆著風走的腳面,把前者催成不自主的速進,把后者壓成釘在地上的石樁。一陣風過,四處天空罩上一圈沙霧,陽光透過,好像飄浮著一層黃雪。跟著由遠而近的響聲又作,遠處的高樹先輕輕地點頭,近處的一切可動的東西也漸次搖動。繼而后面的怒潮又排山倒海而來,遠近上下的東西就在吼叫中連成一片不可分析的波動與激蕩。如此一陣,一陣,又一陣,樹枝折了,薄的土墻倒了,路上的糞土吹凈了,到紅日西落的時候,才慘淡荒寒的休息一刻,等著夜里再攻襲大地的一切。
風雪交加的老北京
那城門洞的風更與眾不同,好似千萬只野牛,被怒火燒著,爭著從城洞往外擠;它們的利角,刺到人的面上,比利刃多一點冷氣,不單是疼。那一個城門洞分秒不停地漲著一條無形有聲的瀑布,狂浪打的人們連連轉身,如逆浪而行的小魚。出了城門風勢更野了,可是吹來的黃沙比城里的腥惡的黑土干凈多了。
(摘自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