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道光二十八年(1848)

曾國藩家書 作者:(清)曾國藩


道光二十八年(1848)

致澄弟沅弟季弟(正月二十一日)

澄侯、子植、季洪足下:

正月十一日發(fā)出第一封家信,當(dāng)天我沒有一點空閑,又看見溫甫在外未回,心中懊惱極了,所以只寫信給弟弟們,沒有寫信給父母大人。不知道這封信最近收到?jīng)]有?

溫弟最近在黃正齋家坐館,每月有俸銀五兩。溫弟自從去年以來,時常牢騷滿腹、抑郁不安。太史公所謂“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者”,溫弟頗有點這個意思,所以科舉功夫大為荒廢。偶爾想要振奮,但是興致不能被鼓舞起來,我因此深深地感到憂慮。每每奉勸他記住祖上的教誨,下定決心努力前進。溫弟就說想找個學(xué)館的差事,讓身體有所約束,這樣內(nèi)心也會有所維系。我想自己做京官,生活狀況尚且不是特別窘迫,難道不能養(yǎng)活一個同胞弟弟,卻讓他去和窮苦讀書人爭奪教席嗎?向他人求推薦,實在是難以開口,所以很久也沒有幫他謀求學(xué)館。

自從去年秋冬以來,聽說溫弟的媳婦生了病,溫弟在京城逗留時間太久,也覺得零落流離,沒有著落,叔父抱孫子的想法很急切,也不能不想著讓他南歸。而且我已經(jīng)官居二品,明年順天府主考官的職位也在我可以選擇的行列,擔(dān)心溫弟留在北京三年,又要回避不能赴考??紤]到這幾點,每每要勸溫弟南歸,所以上次的信里跟弟弟們說到這個事,希望弟弟們細心斟酌。沒想到發(fā)出信之后沒有幾天,溫弟就定下了黃正齋那里的職位?,F(xiàn)在既然定了學(xué)館,那么身體會有所約束,內(nèi)心也有所歸屬,科舉功課又可以漸漸整理起來了,只能等到今年下半年再看情況了。如果我今年獲得皇上眷顧,頗有明年擔(dān)任主考的希望,那到了明年四五月再和溫弟商議在南方參加科舉還是在北京參加科舉。如果我今年不被皇上看重,或者有外放為官的意外事情,那溫弟就還是留在京師,一定在北方參加考試,不用討論回南方的事情了。在館中教學(xué)來約束身心,自然是最好的事,然而正齋家的學(xué)館,澄弟是非常了解的,萬一太不合適,溫弟也難久居??梢跃土粝?,有難處就撤退,只要不得罪東家,好去好來,就也沒什么不可之處。

我自從去年以來,日日想著回家省親,之所以做不到:一是京城中的欠賬還有將近一千兩,回家的話,路費和禮物又要數(shù)百兩,很是難辦;二是二品官回原籍,必須自己寫奏折,奏折里難以措辭。我心中所盼望的,是能出任一屆學(xué)差。三年任期滿了,就可以回家看親人、長輩了。如果得不到,那么明年或許得到外省主考官的差事,能籌辦出路費,那后年就一定會回去了。要是二者都不行,那就只能指望六弟、九弟明年有一人高中,后年得到京官任職,來支撐我們家的門面,我就能告養(yǎng)還鄉(xiāng),他日再做打算。如果這三者都不行,就只能等到六年之后,到甲寅年母親七十歲時,我一定寫奏折回鄉(xiāng)奉養(yǎng)老人,就算負債上萬,回去沒有一粒儲糧,我也什么都不顧了。然而這實在是不得已的計劃。如果能在前面三種情況中得以實現(xiàn)一種,那后年就可以見到家中各位長輩,那真是天大的福分。不知道祖宗能默默保佑我嗎?

現(xiàn)在家中一切平安。癬病上半身已經(jīng)全好了,只有腰下面尚有一點痕跡。家門的福氣,可謂是極其盛大了,我卻還是想回家,難以自我安慰。因為偶爾會寫到,所以這次詳細地說明。毅然伯伯的款項去年就到我家了,現(xiàn)在我乘便寄回。家中可以把信封好口,馬上送去。其余不詳細說了,彼此心照不宣。

兄國藩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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