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景況苦的官員
原文
晏起。飯后看杜詩,翻閱,一無所得。旋走黎月喬前輩處,聞劉覺香先生言渠作外官景況之苦,愈知我輩舍節(jié)儉別無可以自立。若冀幸得一外官,以彌縫罅漏,缺瘠則無以自存,缺肥則不堪問矣,可不懼哉!與月喬前輩同至金可亭寓,為博塞之歡,嬉戲竟日,二更初散。
寫日課冊,至今已四閱月,不能日新,乃反日趨下流,有何面目復(fù)與良友相酬對耶!(道光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九日)
評點(diǎn)
世人眼里,都認(rèn)為做官就意味著發(fā)財(cái)有錢,其實(shí)不盡然。筆者從曾氏早年的家書中知道他的京師生活并不寬裕,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拮據(jù)。我們來看看他家書中的話:
“孫等在京別無生計(jì),大約冬初即須借賬,不能備仰事之資寄回,不勝愧悚?!?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初七日稟祖父)
“孫此刻在京光景漸窘。然當(dāng)京官者,大半皆東扯西支,從無充裕之時,亦從無凍餓之時,家中不必系懷?!?道光二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稟祖父)
“男今年過年,除用去會館房租六千外,又借銀五十兩。前日冀望外間或炭資之贈,今冬乃絕無此項(xiàng)?!?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稟父母)
“此刻光景已窘,幸每月可收公項(xiàng)房錢十五千,外些微挪借,即可過度?!?道光二十二年三月十一日稟父母)
“今年冬間,賀耦庚先生寄三十金,李雙圃先生寄二十金,其余尚有小進(jìn)項(xiàng)。湯海秋又自言借百金與我用。計(jì)還清蘭溪、寄云外,尚可寬裕過年。統(tǒng)計(jì)今年除借會館房錢外,僅借百五十金。岱云則略多些。岱云言在京已該賬九百余金,家中亦有此數(shù),將來正不易還。寒士出身,不知何日是了也!我在京該賬尚不過四百金,然茍不得差,則日見日緊矣?!?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致諸弟)
從以上所抄錄的家書來看,曾氏的收入即俸祿不足以支付他在京師家庭的開銷,他要靠借錢與別人的接濟(jì)來東挪西補(bǔ)地過日子。這不只是他個人的現(xiàn)象,凡出身清貧的小京官差不多都如此。他的同年兼親家、湖南茶陵人陳源兗(岱云)比他還要艱難。欠下的這些債,今后怎么還呢?靠放差。最好的差使便是充任外省的鄉(xiāng)試主考官。這一年四月,曾氏通過考試獲得四川鄉(xiāng)試正主考美差。這趟差使結(jié)束后,他獲得約三千兩銀子的收入,所有的欠賬一掃而空。曾氏從此脫貧。
小京官不寬裕,地方官也不是人人都有錢。這篇日記里所說的劉覺香便是景況苦的地方官。地方官要看在什么地方為官。曾氏說,若在窮困之地為官,“則無以自存”,但富裕之地,又不是隨隨便便可得到的,沒有門路的人則不敢去想——“不堪問矣”。
讀這篇日記,能讓我們得到真實(shí)歷史的第一手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