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10月,對劉鑒銓來說,可謂“雙喜”臨門之月。
這年的10月5日,臺灣星云教育基金會宣布,時任世華媒體集團資深顧問、星洲媒體集團董事經(jīng)理兼集團編務(wù)總監(jiān)的劉鑒銓,獲第二屆“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
來自海外的喜訊剛傳,隔天,即10月6日,馬來西亞國內(nèi)捷報又至:劉鑒銓榮獲由馬來西亞新聞協(xié)會(Malaysia Press Institute)所頒發(fā)的國家最高榮譽新聞獎——“國家報人獎”。
“國家報人獎”是馬來文“Tokoh Wartawan Negara”的直譯?!缎侵奕請蟆犯笨偩庉嫞瑫r也是馬來西亞時評名筆的鄭丁賢,后來在他的專欄里如此詮釋:
“報人”是中文特有的一個用詞,只能意會,難以定義。
大致說明,就是有守有為有風骨,奉獻新聞專業(yè)的人;譬如民國時代《大公報》的張季鸞,為了新聞自由和專業(yè),可以把性命放在一旁。
從事新聞工作的人千千萬萬,但是,能坐到“報人”的位置,鳳毛麟角。
而馬來文Tokoh,也有點抽象;必須把影響力、貢獻、典范串在一起,成就卓越,才有Tokoh的分量。
……報人和Tokoh,是兩種不同文化的意涵;字義上已經(jīng)很接近了,但是,在精神方面,還是有一些不同。
而當報人遇見Tokoh,是一種能夠擦出火花的撞擊,也是一種美妙的融合。
創(chuàng)設(shè)于1988年的馬來西亞“國家報人獎”,評審團由著名學者組成,遴選標準非常嚴格,22年來僅有8位報人獲此殊榮。之前的7位得獎人皆來自英文和馬來文報章,依序為:
(1)丹斯里阿都·沙末·依斯邁爾(Tan Sri A.Samad Ismail),1988年;
(2)丹斯里李秀毓(Tan Sri Lee Siew Yee),1992年;
(3)拿督依沙·哈芝·莫哈末(Datuk Ishak Haji Muhammad),1995年;
(4)敦莫哈末·費德·史提芬(Tun Mohamed Fuad Stephens),1998年;
(5)丹斯里米蘭·阿都拉(Tan Sri Melan Abdullah),1995年;
(6)丹斯里馬斯蘭·諾?。═an Sri Mazlan Nordin),2000年;
(7)丹斯里再努丁·邁?。═an Sri Zainuddin Maidin),2006年。
有別于第八位得獎人劉鑒銓乃“一介布衣”,這七位得獎?wù)叱嗽谛侣劷绶?wù)外,也曾在政府里擔任官職或在國家政黨中身居要職,政治色彩濃厚。
劉鑒銓是唯一不帶官方或政黨色彩、無黨無派的得獎人,也是馬來西亞華文報壇上獲此榮譽的第一人。
無怪乎上一屆(2006年)“國家報人獎”得主,現(xiàn)為“國家報人獎”評審團主席,曾任馬來西亞新聞部部長的再努丁·邁丁在頒獎禮上致辭時,會將劉鑒銓形容為“難能可貴的純粹報人”。
兩大榮譽接踵而至,劉鑒銓是“雙喜”的主角。但從宏觀論之,“雙喜”不完全屬于劉鑒銓個人。
在華文報業(yè)跋涉半個世紀,劉鑒銓與《星洲日報》風雨同舟、榮辱與共。數(shù)十載在新聞路上涉險渡難、披荊斬棘,他就像一只啼血的杜鵑,在風聲鶴唳中永不放棄地為真理而歌。
高山流水,琴瑟和鳴,劉鑒銓與《星洲日報》在一次次突如其來的打擊中傷痕累累,但也一次次鳳凰涅槃般選擇了頑強崛起。
因此,今天看似理所當然的榮譽,光環(huán)的背后卻承載著太多難以言述的沉重。它屬于劉鑒銓,屬于《星洲日報》,也屬于馬來西亞華文報業(yè)的長征之路,事實上,它更應(yīng)該屬于馬來西亞的新聞史。
劉鑒銓的“雙喜”臨門,應(yīng)是對一位新聞斗士創(chuàng)傷的平復,亦是對勇士和智者的褒獎。無論如何,歷史終于用這樣一個客觀醒目的“符號”,詮釋了華文報章在篳路藍縷之后,與馬來西亞這塊美麗土地無法分割的情緣。
榮譽的光環(huán),很炫目;榮譽的背后,很糾結(jié)。那些看不見的彌漫硝煙,那些聽不到的兩岸猿聲,那些刻骨銘心的風風雨雨,那些催人淚下的暗淡與絕處,那些痛徹心扉的桎梏與誹謗,那些為新聞理想而承受的重壓,依然回響并鐫刻在歷史的深處,沒有湮滅,也不能湮滅。逝者如斯,但正直的人們因為道義永遠不會選擇遺忘。
這是一個足以詮釋歷史的節(jié)點,而歷史,總是用客觀甚至冷酷的方式,昭示未來。鑒于此,劉鑒銓的“雙喜”臨門,實際上串聯(lián)起了馬來西亞華文報章的前世與今生。
這是機緣,亦是必然。
在馬來西亞“國家報人獎”頒獎典禮上,馬來西亞新聞協(xié)會執(zhí)行長拿督查米爾聲明,“國家報人獎”旨在表揚將一生奉獻給新聞事業(yè)的業(yè)界翹楚,獲提名者須符合該協(xié)會四項標準才能得獎。該會每年都接獲一至兩名候選人提名,但這并不等于這些候選人能夠符合該協(xié)會制定的四項標準。
馬來西亞內(nèi)政部副部長、拿督阿布瑟曼頒“國家報人獎”給劉鑒銓
“這四項標準包括擔任新聞從業(yè)員期間不斷寫出優(yōu)秀的作品、直接或間接通過媒體為讀者群貢獻想法或理念、在所服務(wù)的媒體公司或非政府組織貢獻良多,以及比同一輩的新聞從業(yè)員表現(xiàn)杰出?!?/p>
就是在這樣高規(guī)格的標準下,劉鑒銓成為第八位獲獎?wù)?,也是獲得此項殊榮的第一位華文報人。
從1961年加入《星洲日報》任職記者至今,一直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從思維到理念,劉鑒銓與《星洲日報》早已融為一體,個人的榮辱得失,早已云淡風輕。
當然,得知獲獎的那一刻,他也有些小小的開心,但更多的是涌動在內(nèi)心的諸多感慨。
他首先想到的是《星洲日報》。那些與報紙一起成長的日子里,與報社同仁肝膽相照的日日夜夜,歷歷在目。這是他殫精竭慮奉獻了半生的事業(yè)。時光悾愡,《星洲日報》從當年的艱苦經(jīng)營,至今已成長為馬來西亞第一大報,乃至大陸和香港、臺灣以外地區(qū)的最大華文報,而他已年逾古稀,滿臉滄桑。
不過,在頒獎禮的會場上,內(nèi)心涌動的感慨在平復后反而顯得異常平靜。當他受邀上臺發(fā)表得獎感言時,依然一貫從容,在不卑不亢中把華文報半個世紀以來,在馬來西亞所面對的境遇、所扮演的角色、所傳承的使命,以及對國家、對社群的功能娓娓道來。
但在他理性平和的語調(diào)中,卻彰顯著難以抗拒的張力:
“我個人認為,這個獎不是對我個人努力的褒揚,而是對我任職半生的《星洲日報》在新聞事業(yè)及國家建設(shè)方面所扮演的角色的一份肯定。”
他詳述了《星洲日報》的現(xiàn)實情況和辦報理念:“作為一份報紙,服務(wù)讀者是我們的天職。倘若我們做得好,我們便能和讀者發(fā)展出一段相互尊重、恒久互惠的關(guān)系;倘若我們做得不好,讀者將轉(zhuǎn)向其他報紙、其他媒體。讀者有很多的選擇?!?/p>
“可是這么簡單的一個事實,往往被一些政治人物及懷有不明議程的人士遺忘。他們期望我們可以毫無保留地支持他們的政策和舉措,然而,我們必須恪盡我們的專業(yè)職責。要是其目的純良高尚、行動計劃透明,我們一定支持,無論背后有哪些政治信念和傾向;反之,若其動機可疑,行事違反基本人權(quán),我們絕不支持?!?/p>
劉鑒銓話鋒一轉(zhuǎn):“于華文報紙而言,由于許多政治人物與公務(wù)員看不懂我們的報紙,遂使得問題更為復雜。他們是依賴翻譯內(nèi)容得出結(jié)論。翻譯員雖無惡意,但有時可能免不了無心之失。”
劉鑒銓并不回避事實:“無可否認,《星洲日報》一直面對著各種投訴。首先是來自讀者的投訴?!缎侵奕請蟆访刻斓姆?wù)對象是人數(shù)超過百萬的讀者群眾,我們無法滿足每個讀者,當中如有人不滿,完全是預料中的事情。但就連不看報紙的人也投訴。比方說,這些非讀者總是指責《星洲日報》為種族沙文主義者。”
劉鑒銓更不回避敏感問題:
“的確,我們一直在反映馬來西亞華人的種種不滿,并且在許多課題上維護華人權(quán)益,那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但我們也一貫在‘一個多元族群、多元宗教、多元文化的馬來西亞’范疇下提出問題,絕不會從一個族群對抗另一個族群的視角看待問題?!?/p>
“隨之而來的指責是,我們不提倡多元族群主義。何其諷刺??!事實上,我們對其他族群的報道要比其他語文報紙對華社的報道來得多。其實,我們比其他平面媒體的同行更致力于推動族群之間的了解和多元種族主義?!?/p>
劉鑒銓提到了媒體在政治環(huán)境下所面對的打壓:
“我們的對手也指責《星洲日報》老是抓著‘敏感’課題不放。什么是‘敏感’?我們國家(指馬來西亞)還是那么不成熟嗎?竟然有如此多的課題,讓我們無法理性、客觀地加以討論?”
“要測試一個國家的成熟度,就要看這個國家談?wù)撽P(guān)鍵性課題的公開程度?!?/p>
他也引用了首相納吉布的講話:
“不同族群與宗教間之所以會有恐懼、沖突和誤解,根本原因在于無知及缺乏知識。”
那么,大家該怎么做?劉鑒銓給出的建議是:“真心誠實地對談。帶有偏見的言論和話語只是逞個人意氣,卻傷害感情?;ハ鄠^非我等應(yīng)為?!?/p>
劉鑒銓表示,他相信在馬來西亞獨立53年后,經(jīng)歷了數(shù)十年發(fā)展的馬來西亞人民,能以理智、文明的方式探討國家課題,而不是訴諸過分或情緒性的言語。他說:
“我們不能將事情都掃入地毯下,讓情況繼續(xù)惡化下去,抑或袖手旁觀,然后期盼我們的下一代比我們明智,并且有能力解決我們?nèi)浅鰜淼氖露恕>臀覀€人而言,我相信人性本善。如果我們真心地對別人好,別人必定同樣回報我們。是政治令人性的丑惡畢露,我們應(yīng)當奮力抗拒社會各個領(lǐng)域和生活各個層面的政治化?!?/p>
“在我的新聞工作生涯里,我一直嘗試喚起讀者這種善良的天性。我深信,只要立足誠信和善意,就不會有解決不了的問題。話雖如此,我可以向您保證,作為一家報社,我們充分認識到某些事情的敏感性,尤其是不受憲法保障的事項。對這些事項可以理性地談?wù)摰绞裁闯潭龋覀兪怯蟹执绲??!?/p>
他說,除了“敏感”課題,一些人還指責華文報反國陣(也就是反政府),以及親反對黨。對此,劉鑒銓的回應(yīng)是:
“作為一份為馬來西亞人民服務(wù)的馬來西亞報紙,我們朝建立一個擁有多元族群、宗教和文化,但團結(jié)如一的國家而努力。因此,假如有人的政策或舉措與這目標背道而馳,即使他是當權(quán)者,我們都會仗義執(zhí)言,我們視之為己任。”
他指出,自從有了互聯(lián)網(wǎng),人們更易獲取信息。但有時候網(wǎng)上的信息是錯誤及有害的,因為網(wǎng)絡(luò)幾乎沒有限制,任何人都可以散播謊言,甚至惡意誹謗他人。肇事者通常匿名,如此一來,他們更可以肆無忌憚地重復那些無知或傷害他人的舉動。
“在這充斥著意識形態(tài)與信息的競爭市場里,請讓我們有做好新聞工作的空間。如果我們畏縮,我們得做好承擔后果的心理準備。”
劉鑒銓認為,報社無時無刻不受到各方的監(jiān)察。在評斷新聞工作者(事實上是評斷媒體內(nèi)容)方面,平面媒體、互聯(lián)網(wǎng)或其他大眾傳播媒體,都應(yīng)該以下列幾個問題為依據(jù):
“一、事實有誤嗎?若有,尋求法律途徑加以糾正是最佳的選擇,可以針對不符事實的報道或觀點提出訴訟。二、有虛構(gòu)成分嗎?倘若媒體人,例如新聞工作者及擁有很多追隨者的博客、臉書(Facebook)或推特(Twitter)作者虛構(gòu)事實,那是惡意、不誠實及不可饒恕的行為,應(yīng)給予嚴懲。三、有違法嗎?縱使沒有不實或虛構(gòu)成分,那么,有否違法呢?若有,應(yīng)當采取相應(yīng)行動,尋求民事訴訟。追究過失和適當?shù)膽徒?,必須依照法律辦事,不能武斷或任意妄為,這才是法治的內(nèi)涵。”
“不過,要是沒有犯錯或違反道德,沒有違法,卻還是造成了公共秩序的混亂,作者或出版者應(yīng)該受罰嗎?如果作者或出版者忽視作品或出版物可能帶來的影響,他們必須承擔后果。我崇尚新聞自由,但相信新聞自由應(yīng)附帶責任。我堅決認為,這種懲戒必須依照法律,而不是行政指令。而且引用的法律必須是公平、公正,而非壓制性的?!?/p>
他補充說:
“在通過上述的考驗之后,我們期望可以在法律范圍內(nèi)行使憲法賦予我們言論自由的權(quán)利。我也堅決認為,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無論是政治人物、政府官員、其他媒體或公眾人士——皆有同等的言論自由權(quán)利,而且應(yīng)通過同樣的考驗??鬃釉唬骸核挥?,勿施于人。’我們不愿言論自由的權(quán)利被剝奪。同樣地,我們也不愿看到,那些反對我們的人的言論自由權(quán)利被剝奪。我們極力捍衛(wèi)他們的言論自由權(quán)利,即使他們的言論是針對我們的?!?/p>
這是罕見且獨特的獲獎感言,在一個皆大歡喜、洋溢著喜慶氣氛的會場上,借著“國家報人獎”頒獎典禮這個最恰當?shù)奈枧_,劉鑒銓用他一貫“要說真話”的作風,表達了一個報人發(fā)自肺腑的新聞理想和內(nèi)心訴求,甚至不擔心會否觸犯當權(quán)者的敏感神經(jīng),不在乎會否讓一些人覺得不舒服。
對著臺下的高官和同行,劉鑒銓摒棄浮泛的虛言與華而不實的空話,句句情真意切,讓一個國家反省,并在反省中向前。
臺下,掌聲雷動。
頒獎儀式結(jié)束后,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祝賀,劉鑒銓說了很多“感謝”。他說,這“感謝”不是一種應(yīng)對,是內(nèi)心感恩之情的表達。他還說,人需要懷有一顆感恩的心,無論是對贊譽你的人還是質(zhì)疑你的人,甚至反對你、誹謗你的人,你都要去感恩。因為,朋友會讓你感受支撐的溫暖,敵人則會讓你更強大。
追求真理,自力圖強,所以愈挫愈勇,百折不撓,這就是劉鑒銓,這也是《星洲日報》的成長秘訣和獲獎?wù)娼?jīng)。
馬來西亞中華大會堂聯(lián)合總會(簡稱“華總”)會長丹斯里方天興向劉鑒銓道賀,他說:“這個至高無上的國家報人獎,我想,對劉鑒銓是個肯定;更重要的是,他在媒體和新聞界不斷努力追求、秉承和實踐的專業(yè)、公平與正義的崇高精神。
“劉鑒銓以將近半世紀的寶貴人生經(jīng)驗,為新聞工作和事業(yè)開拓對社會負責的新聞自由的新境界,并在他的團隊和集團的努力下,讓這種絕對符合馬來西亞多元國情的新價值觀,逐步成為主流,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p>
“國家報人獎”評審團主席丹斯里再努丁稱贊劉鑒銓:“為新聞界樹立了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新聞從業(yè)員專業(yè)主義,堅持新聞從業(yè)員的專業(yè)和標準原則,以身作則栽培了一批富有奉獻精神和專業(yè)的新聞從業(yè)員,最后登上了事業(yè)的巔峰。
“劉鑒銓經(jīng)常自我警惕,要為整個報業(yè)負起全責,而不是為了任何一方的利益或個人利益服務(wù);因此,《星洲日報》向來秉持正義、公平和人道精神的原則?!?/p>
再努丁透露,評審團一致認為,劉鑒銓是華文報界的無名英雄,因此,頒予“國家報人獎”是給予他最實至名歸的榮譽。
再努丁說:“在報界服務(wù)48載的劉鑒銓是‘純粹的報人’(Wartawan Tulen),不曾半途從政,半世紀都在報界耕耘。如果劉鑒銓也是一名從政者,則比較容易獲得‘國家報人獎’,就如我和其他四名得主一樣;但是,劉鑒銓一輩子堅持在報界服務(wù),實在難能可貴?!?/p>
再努丁回憶《星洲日報》陷入財困時,時任《馬來西亞前鋒報》總編輯的他曾適時伸出援手;他也記得,當《馬來西亞前鋒報》的印刷機器壞了,《星洲日報》和《南洋商報》也曾經(jīng)協(xié)助印刷該報;新聞同業(yè)之間交情不淺,報業(yè)公司之間也不時互助。
“1987年‘茅草行動’,《星洲日報》被吊銷出版執(zhí)照,當時擔任總編輯的劉鑒銓為復辦報紙而四處奔走,包括見了當時的首相敦馬哈蒂爾。后來報社終于可以重新營運,卻面對財務(wù)和新聞紙短缺的問題。
“為了解決財務(wù)問題,劉鑒銓等星洲高層也找到現(xiàn)任世華媒體集團執(zhí)行主席丹斯里張曉卿的支持,讓《星洲日報》能夠繼續(xù)發(fā)展,成為除了中國之外,目前世上最大的華文報業(yè)集團?!?/p>
再努丁很欣賞劉鑒銓在擔任《星洲日報》總編輯時,能夠毅然改變當年華文報的傳統(tǒng),放棄采用國外新聞作為封面頭條,改為專注于本國政經(jīng)文教各領(lǐng)域的新聞,“當時這是創(chuàng)舉,其他競爭者紛紛跟隨”。
在英國社會,劉鑒銓的知名度和受尊重程度,其實并不亞于華社。因此,劉鑒銓不時會受邀到新聞研討會或座談會去演講。另外,如果馬來西亞發(fā)生大事件,外國通訊員在寫分析文章前也會咨詢劉鑒銓的意見。但劉鑒銓在給他們提供資料或意見時,總是提出一個條件:不能提他的名字。
同是資深媒體人的首要媒體集團執(zhí)行主席佐漢·嘉化(Johan Jaaffar)表示高興看到劉鑒銓獲獎。他指出:“劉鑒銓和首要媒體集團的拿督阿默達立(Ahmad A.Talib)皆是我國‘最后的莫希干人’(The Last of the Mohicans,喻瀕臨絕種的人)。當今世上,尤其是在這片土地上,還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的報人?直到今天,他們依然從事新聞工作。和他們同一輩的人可能早已另謀高就去了,抑或永遠離開了新聞行業(yè)。又或是在某些情況下,就像那些杰出的記者們一樣——他們不是逐漸淡出,而是離開了人世。
“在劉鑒銓身上,反映出杰出新聞工作者的獻身、堅持和奮斗精神。他心中那團熊熊的火焰持續(xù)燃燒到今天,實在令人敬佩。可以借此提醒年青一輩的新聞從業(yè)員,新聞事業(yè)并不只是報道新聞,還包括了幕后的人物——紙媒的無名英雄。”
在華人人口僅占國家總?cè)丝诩s四分之一、華文并非官方媒介語的馬來西亞,華文報人能夠獲得“國家報人獎”,有著華文報受到國家肯定的深層意義。
其實,對個人來說,今時今日的劉鑒銓并不需要一個獎項來肯定他在新聞界的貢獻,但他代表的是華文報,他的得獎也意味著華文報的努力與地位終獲馬來西亞政府的認可。這樣的榮譽對華文報人來說既屬前無古人,隨著媒體生態(tài)的急劇變化,也可能會后無來者。
但劉鑒銓認為:“歷史自然無法更改,但是,未來有各種可能性。今天的我,是報業(yè)形勢造就的?!?/p>
身為一個馬來西亞人,劉鑒銓以忠于自己的民族及國家、致力于促進族群和諧為己任。他一直通過媒體傳遞這個理念:“在我們這種多元文化、多元語文、多元宗教背景下,要建立一個團結(jié)融洽的國家,必須讓各民族循序漸進地自動融合,而不是通過強制或者同化來達到預定的目標?!?/p>
這是劉鑒銓的理念,也是《星洲日報》一貫的辦報理念。
劉鑒銓證件
當星洲媒體集團編務(wù)總監(jiān)劉鑒銓和《南洋商報》前總主筆張景云同時獲得“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之“馬來西亞地區(qū)傳播貢獻獎”的消息傳來時,劉鑒銓有些驚詫。
他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提名。
因為熟知他低調(diào)的個性,所以提名一事,時任世華媒體集團總編輯的蕭依釗、《光明日報》總編輯彭早慧和時任《星洲日報》副總編輯的曾毓林特意瞞著他進行。劉鑒銓對星云大師設(shè)立“真善美獎”一事雖略有耳聞,但他直至接到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獎委員會通知后才去了解它的深刻內(nèi)涵。
“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由佛光山開山宗長星云大師于2009年創(chuàng)立,緣于大師有感:
……媒體是新聞王國,不但滿足人民“知”的需求,對于社會善良風俗的道引,傳播媒體所負的責任尤其重大。因為感于傳播文化的使命,媒體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成立“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希望鼓勵媒體人,無論報道任何新聞,舉心動念都能更好、更美,都能負起監(jiān)督政府施政、促進社會和諧的角色。
……媒體人是社會的精英,是社會的知識分子,所謂自由的無冕之王,他們平時沖鋒陷陣,深入社會各角落發(fā)掘新聞的辛苦,其實也需要社會各界給予鼓勵,因此希望“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的頒發(fā),能為傳播界注入一股動力。
第一屆“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表揚了四位臺灣地區(qū)的新聞界典范人物。為讓更多華人媒體共襄盛舉及加強影響力,第二屆的獎項范疇則擴及包括中國大陸、中國香港、馬來西亞、新加坡在內(nèi)的華文媒體。
第二屆“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的評選委員,考慮到劉鑒銓是馬來西亞新聞界的資深媒體人,在十分不重視華文的國度,仍堅持理想與專業(yè),持續(xù)引領(lǐng)華文報業(yè)維持經(jīng)營,其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與協(xié)調(diào)能力,對當?shù)厝A文媒體發(fā)展貢獻卓著,于是把獎項頒給了他。
劉鑒銓決定赴臺灣出席頒獎典禮——距離他上一次登上國際航班出國(離開馬來西亞),已相隔將近十年。
不愿意出國,是劉鑒銓這十年來的一個心結(jié)。
身為佛教徒的他,笑稱自己還是未能做到佛家所云的不受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八風”所動,達不到“八風吹不動”的境界。
這一次,他“不愿意出國”的心結(jié)被打開了。打開心結(jié)的并不是獲獎,而是對星云大師的崇敬,以及“真善美”三個字所蘊含的精神感召力。
第二屆“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于2010年11月9日晚間7點半,在臺北市新舞臺舉行頒獎典禮,華文媒體界人士及佛教界高僧、賓客共千余人出席了這場盛典。頒獎禮上,劉鑒銓從《人間福報》總主筆柴松林教授手中接過新聞傳播貢獻獎獎杯,心潮微瀾。
劉鑒銓當即做出決定:“受星云大師大愛精神的感召,我決定把50萬新臺幣獎金全部捐贈給籌建中的馬來西亞佛光山松鶴安養(yǎng)中心和星洲日報基金會清平樂長者之家?!?/p>
劉鑒銓虔誠地說:“今晚,我感到榮幸,能站在這里和華文媒體界的先進(人士)及佛教界的大德高僧見面,領(lǐng)取新聞傳播貢獻獎。我深知,這個獎不只屬于我的,而是屬于所有為馬來西亞華文報業(yè)獻身的新聞工作者。
“只有在馬來西亞華文報工作過的新聞人,才會體會到,華文報的新聞人要承受多大的壓力,經(jīng)歷多嚴峻的考驗,面對多少的偏見和歧視。
“經(jīng)過幾代新聞人的努力,馬來西亞華文報才能在遍地荊棘中開出一條生路。就中國文化而言,馬來西亞處于邊緣。感謝星云大師時時關(guān)懷馬來西亞華文媒體人,把這個獎的遴選規(guī)模擴大至馬來西亞。
“今天,我懷著虔誠謙卑的心情接受此獎。對我來說,這個獎不只是一種嘉許,也給了我新的任務(wù),鞭策我繼續(xù)努力帶領(lǐng)年輕同道堅持新聞理想,重視社會責任和人文關(guān)懷,共襄建立真善美社會大業(yè)?!?/p>
劉鑒銓的發(fā)言引發(fā)全場共鳴,掌聲熱烈。
《人間福報》總主筆柴松林教授頒“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給劉鑒銓
這其中,獲得同屆“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之“終身成就獎”的臺灣《聯(lián)合報》顧問張作錦的鼓掌很給力。他向在場采訪的記者說:“劉鑒銓在貧寒的生活環(huán)境中努力求學,踏出校門就進入新聞界,從基層記者做起,至今已有50年。劉鑒銓以專業(yè)精神引領(lǐng)馬來西亞華文報業(yè),堅守崗位,突破威權(quán),頻遭頓挫,經(jīng)歷《星洲日報》出版準證被吊銷等大災難,但他不屈不撓,救亡圖存,復刊之后繼續(xù)奮斗,未改初衷,高瞻遠矚。”
張作錦強調(diào):“劉鑒銓是我深深佩服的馬來西亞新聞人。劉鑒銓獲獎實至名歸,表征著他身為新聞人的風骨,永遠為理想奮斗,永遠為人類生活的真善美工作?!?/p>
馬來西亞華總文化委員會主席陳達真說,“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頒給星洲媒體集團編務(wù)總監(jiān)劉鑒銓,可說是實至名歸。
“《星洲日報》可說是東盟地區(qū)華文平面媒體中最好的報紙,甚至可媲美臺灣、香港和中國大陸。這家媒體通過豐富新聞和知識傳播,為讀者提供精神食糧,讓讀者成長和接受文化熏陶,協(xié)助提高國家和人民的文明水平,并以更高智慧處理多元社會問題?!?/p>
陳達真認為,“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是令人向往的獎項,相信對后起的新聞傳播人更具有凝聚作用。上述獎項的意義也肯定了在馬來西亞地區(qū)長期從事新聞工作傳播者的努力。
“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頒獎禮后的第三天,劉鑒銓與同行的蕭依釗、曾毓林一起赴高雄拜訪佛光山。
沒想到因緣殊勝,此行竟讓他們在星云大師主持下皈依佛門。
自從皈依佛門后,劉鑒銓即勤讀大師的著作,不事張揚,只在內(nèi)心為真善美修行。
此次拜訪,劉鑒銓還喜獲84歲的星云大師贈予的“一筆字”墨寶。
星云法師近年來視力漸弱,幾近失明,但無阻他提筆蘸墨,以心之眼在宣紙上寫下“無住生心”四個字,送給來自遠方的劉鑒銓。
劉鑒銓看著大師寫下這四個字,不由沉吟不語良久。后來才轉(zhuǎn)過頭低聲問隨行的蕭依釗和曾毓林:“大師能透視人心?不然,這四字怎么好像為開解我近日心中所思所苦而寫的呢?”
劉鑒銓在“星云真善美新聞獎”座談會上發(fā)言
星云大師贈劉鑒銓的“無住生心”墨寶
關(guān)于這段因緣,蕭依釗在后來的《當媒體人遇到高僧》一文中,這樣表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一直很喜歡禪宗六祖惠能的這首偈子。
兩個月前,有緣聽星云大師開示,方才知曉,這只是六祖在未得道前的境界。后來惠能得到五祖弘忍傳法,聞?wù)f《金剛經(jīng)》中的“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后頓開茅塞,從“無所住”進一步悟到“而生其心”了。
事緣“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頒獎禮在2010年11月9日舉行,劉鑒銓先生到臺北受獎,我和毓林隨行。
11日早上,我們約了好友南方朔到所掛單的佛光山臺北道場茶敘。拄著拐杖的星云大師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謙和地問:“我可以進來嗎?不會打擾你們吧?”
南方朔先生和劉鑒銓先生分別是第一屆與第二屆“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的得獎人。大師不僅親來跟兩人見面,還題字贈給兩人。
星云大師贈予劉鑒銓先生的是“無住生心”四字,并且開示:“如果我們的心能在無住中生,這心便可遍通一切處、一切時。就好像我們出家人,無家,卻處處家。如果我們心有所住,有所分別,便執(zhí)著于某一處、某一點,而無法遍處融通。無住,就是不執(zhí)著是非、人我、得失,而超越是非、人我、得失。無住才是真住,無住才能無所不住,才能成就菩提、證悟法身。無住生活,就是能夠?qū)ν饩吵?,不?zhí)著己心的生活。在生活中照見般若自性,更自在的生活。”
劉先生注視著“無住生心”四字沉吟不語。良久,轉(zhuǎn)過頭低聲問我們:“大師能透視人心?不然,這四字怎么好像為開解我近日心中所思所苦而寫的呢?”
劉先生有點動情,他感動的不只是“無住生心”的開示,還有大師的發(fā)心。大師幾近失明,且雙手顫抖,他寫書法時,假如中途停頓,就會看不清筆畫而難以續(xù)筆,因此須一筆到底。這薄薄的宣紙因傾注了大師的深情而變得沉甸甸。
星云大師對新聞人特別愛護。他說他從小最感恩的就是報紙。直到眼睛忽然失明之前,他可以不吃飯,但不能不看報,把報紙當老師、恩人。
因此大師想對新聞界有所貢獻。這是大師創(chuàng)設(shè)“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的緣由。他希望借由“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推動中文媒體整體向上提升,進而發(fā)揮凈化社會的作用。
大師好幾次強調(diào):“媒體能發(fā)揮真善美的力量。”他也體恤記者的苦:“記者們很辛苦?。 ?/p>
我們這幾位媒體人好像跟大師特別有緣,在短短幾天內(nèi),分別在佛光山臺北道場和高雄總山,先后跟大師聚餐及交流了共七次。
我們珍惜這難得機緣,趕緊向大師討教。大師應(yīng)機施教,佛法跟現(xiàn)實社會融會貫通,用語活潑生動,令人親切受用,特別有感化力。
我們行程的最后一站是屏南別院,大門前有一尊笑容可掬的彌勒菩薩。劉先生笑問:“你們看,誰最像彌勒菩薩?”
大伙兒笑答:“星云大師!”
彌勒菩薩的可愛形態(tài),令人想起大師提倡的“滿口的好話,滿手的好事,滿面的笑容,滿心的歡喜”。
感恩有這一次的難得機緣,得以親聆星云大師教益。大師對媒體真善美的期許,讓我們更覺任重道遠;因著媒體的本質(zhì),或許有時并不能做到大師所提倡的“滿口的好話”;唯愿發(fā)心,冀今后可以有更多的慈悲、更好的智慧,為“滿手的好事,滿面的笑容,滿心的歡喜”盡其所能。
劉鑒銓帶著“無住生心”四個字從臺灣返回馬來西亞。
坐在返家的航班上,他雙眼微合,心里一遍遍默念著星云法師的開示:
無住,就是不執(zhí)著是非、人我、得失,而超越是非、人我、得失。無住才是真住,無住才能無所不住,才能成就菩提、證悟法身。無住生活,就是能夠?qū)ν饩吵?,不?zhí)著己心的生活。
半個世紀來在新聞路上的顛簸闖蕩,過了一關(guān)又一關(guān)的艱澀行走,在大師的開示中,漸漸釋然。
回到馬來西亞,劉鑒銓被來自各方的慶賀包圍,他卻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清楚,一切都是浮云,除了大愛、慈悲心。
臺灣之行,在他內(nèi)心留下了許多刻骨銘心的感悟,這感悟,包括他的皈依將伴他一生。他在《浮生夢覺,輕裝前進》一文中,悉心記錄下了此行的感悟:
“八風吹不動”的境界,我是做不到的。我還是去了臺灣領(lǐng)取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解開了近十年來不愿出國的心結(jié),恰似呼應(yīng)返國前大師贈給的墨寶:“無住生心”。
此獎今年是第二屆舉辦,得獎人的遴選范圍從臺灣,擴展至大陸、香港以及馬來西亞、新加坡(地區(qū))。由于我是在不知情下被同事提名,所以我是在接到主辦當局通知后才去了解它的內(nèi)涵。接下來不禁自問:“怎會是我呢?”前些時候領(lǐng)取國家報人獎也有同樣心情,不過兩獎意義不同:一是對我的所謂貢獻的總結(jié);另一則是在精神感召下,受賦新使命。
星云大師說,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的遴選機制完全由評委會決定,他毫不過問,他要通過公正客觀的機制選出得獎人。他認為媒體扮演凈化社會人心的角色,要媒體人發(fā)揚真善美精神,如同佛光山提倡“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的“三好”運動。
打從下機到頒獎禮會場以及后來的朝山行程,我們都受到師父與義工們周到、親切和溫馨的招待。如此盛情,叫我感動;大師在頒獎禮上的講話,更使我激動。84歲的一代宗師,近年來健康不是很好,視力也因為患上糖尿病初期無暇及時治療而受損。頒獎禮當天大清早從日本回來后,直忙到當晚9點多,還要在千余名賓客前拄著拐杖主持頒獎禮,發(fā)表撼動心弦的講話。大師寶相慈祥,言語生動,讓我感到親切、溫馨,內(nèi)心無比的安寧、平和,這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我赴臺前決定把我的獎金捐作慈善,唯不會公開宣布。由于聽到兩位得獎人在頒獎禮上宣布捐出獎金,大師第二天上午在座談會上表示:“媒體人都很清苦,獎金雖然不多,不能捐出來,留著自己用?!蔽夷衤犞@番話,腦中浮現(xiàn)先母的慈顏與叮嚀:“孩子啊,你掙錢不多,就留著用吧?!?/p>
在參觀高雄佛陀紀念館時,我看到大師和母親的合照。我聯(lián)想到大師在他的日記里對母親的懷念,還寫了“娑婆極樂,來去不變母子情;人間天上,永遠都是好慈親”的楹聯(lián),深厚的母子情躍然紙上,讀者動容。
星云大師與劉鑒銓在佛光山上交流
大師提倡人間佛教,把佛法實踐于社會,將佛根植于人間。同時他也教誨弟子珍惜親情,強調(diào)出家在家兩眾同源,共生協(xié)心建設(shè)和諧社會。
我20年前初見大師,僅是匆匆一晤;這次在臺短短一周內(nèi),竟有緣與大師餐敘和交流共七次。近距離聆聽開示,法喜充滿。大師不講深奧的佛理,只想傳達如何把般若大智慧(智)、大慈悲(仁)、大精進(勇)運用在我們的生活之中。
大師一言一行皆具宗師風范,但在生活上對人卻是那么體貼周到。某次餐敘有個年輕比丘尼也在現(xiàn)場,原是負責張羅餐桌事宜,大師體恤她的辛勞,叫她一起共餐,隨和親切自然流露,關(guān)懷之情溢于言表。
大師因一生不平凡的經(jīng)歷而悟得大智慧,對生活、生存和生命意義有所體悟,對世間的三災八難也尋到解脫之法。
我有幸獲得“星云真善美新聞傳播(貢獻)獎”,雖然可能無法做到大師所祈望能影響社會的大角色,但我發(fā)愿,希望能在建設(shè)真善美社會的大業(yè)上貢獻一己心力——即使只是小角色。
即使只是小角色,也當去踐行一份責任,這是劉鑒銓一路走來所貫徹的宗旨,也是他對過往的總結(jié),以及對未來的執(zhí)著。
連獲馬來西亞和臺灣地區(qū)兩大新聞獎,獲得許多贊揚,劉鑒銓說:“我只是抱著生活的一個理念,在執(zhí)業(yè)過程里待了這么久,沒有什么特別?!缎侵奕請蟆凡皇俏姨貏e創(chuàng)辦出來的,我只是順水推舟往前沖,一直到今天?!?/p>
實際上,這么多風雨相伴,劉鑒銓也曾有過瞬間的糾結(jié)。
“這么長時間以來,中間有些時候是令人沮喪的,有些時候甚至到了干不下去的地步,想想也許該離開了,但心中卻萬般不舍。接下來就想,如果自己都走了,報社的處境會更糟糕。走了以后,留下的攤子會怎么樣?也許又要掙扎,又在倒退。所以,硬挺著堅持下去。也算是幸運啊,能夠走到今天?!?/p>
“的確,長久以來,一些對中文媒體不了解,也不嘗試了解的當權(quán)者和高官,認為《星洲日報》是破壞國民團結(jié)、嘩眾取寵的一個媒體;而一些反當權(quán)者則認為《星洲日報》沒有正義感,不敢揭發(fā)黑暗。報紙被左右夾攻。”
他選擇了做一個戰(zhàn)士。為了言論自由,為了真相,為了保護許多有理想、敢于闖禁區(qū)的新聞人,他不得不長期與各方人物周旋。
2012年,馬來西亞國立大學國際關(guān)系與戰(zhàn)略研究系的三位政治中立的學者法麗達·依布拉欣(Faridah Ibrahim)、郭清水和張炳祺發(fā)表的《馬來西亞族群、媒體與國家建設(shè):議題、認知及挑戰(zhàn)》研究報告,對《星洲日報》做出了如下肯定:“《星洲日報》對于馬來西亞建國以及促進族群和諧,發(fā)揮了積極的正面作用!”
毫無疑問,這評價在馬來西亞歷史中,是一種客觀的描述。
即便是這樣一個簡單、客觀的事實,卻經(jīng)歷了如此漫長的誤讀和如此艱辛的磨礪。這場磨礪,可說是遠從劉鑒銓的青年,甚至少年時期,就已經(jīng)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