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讀經典篤志好學
建康平復之后,劉尚的遺孀劉齊氏和八歲的劉勰,從建康運回了劉尚的靈柩,把他安葬在京口的焦山。
焦山,在鎮(zhèn)江的東北,長江邊上。山本無名,因東漢陜中名儒焦光隱居山中而得名。滿山蒼樹翠竹,宛如碧玉浮江。山中有定慧寺古剎,多有南朝以來名人題刻。劉齊氏將劉尚安葬于此山,因山中有佛寺,也算了卻了她一樁心愿。
劉勰母子在安葬劉尚時哭得死去活來。他們雖然得到了一筆撫恤金,但劉家今后日子怎么過,母子二人也沒了主意。
劉尚戰(zhàn)死,劉家風光不再。劉尚的遺孀劉齊氏帶著八歲的劉勰,仍然居住在劉宅里。北固山下的劉宅,朱門緊閉,門前冷落車馬稀。風吹日曬使朱門的紅漆有些剝落,沒有人去修繕了。一片破敗的景象。
孤兒寡母怎么過?劉齊氏帶著劉勰去句容縣探望父親。劉齊氏的父親齊儒士是句容一位古文經學家,對儒學深有研究,在當?shù)仡H有些名氣。
齊儒士以教書為業(yè),家中也有些田產,是個殷實的“書香門第”。劉齊氏帶著劉勰回到娘家,進門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起來:“爹爹,他爸劉尚不在了,我和勰兒孤兒寡母的怎么過呀!”邊說邊哭,哭的聲音越來越大。
齊儒士拉著劉勰的小手,拍著女兒的肩膀,安慰地說道:“不要哭,天無絕人之路。當下朝廷對死難將士還有一些撫恤,你們靠這些撫恤金日子是過得去的。我看勰兒是個孝子,也很有志氣。你要把他撫養(yǎng)成人。送他到有名的私塾,讓高人教他讀儒家經典,將來定會有出息的?!?/p>
齊儒士讓女兒帶著八歲的劉勰回到京口,上私塾研讀儒家經書。
當時京口有個隱士叫臧榮緒,是個大名儒,山東莒縣人,同劉勰一個祖籍,也就算是老鄉(xiāng)吧。臧榮緒南遷以后,他不愿在南朝做官,便隱居京口,教授儒學。臧榮緒是當時有名的著作家?!赌淆R書·高逸·臧榮緒傳》有介紹,說他是個“純篤好學,括東西晉為一書,紀、錄、志、傳百一十卷,隱居京口教授”。臧榮緒是有氣節(jié)的南朝大儒。齊儒士對臧老先生十分敬重。他看到自己的外孫劉勰“篤志好學”,也就下決心,要把劉勰送到臧榮緒老先生那兒學儒學,把他培養(yǎng)成一個儒學繼承人。劉齊氏聽了父親的話,很快便把劉勰送到臧府私塾,從臧榮緒老先生學習古文經學,接受傳統(tǒng)的儒家經典教育。
儒學在當時是國學。南朝時期儒佛并行,互相爭奪,但儒學還是占著優(yōu)勢。南朝的統(tǒng)治者多信佛,但并不放棄儒學。儒學自孔子創(chuàng)立以來幾經波折。漢武帝在董仲舒的倡導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到了南朝的宋、齊時代,雖然佛學日進,談玄說易,但對儒學還是很重視的。齊高帝下過《立學詔》,命令發(fā)展儒學,精選儒官。他在《立學詔》里說:“朕自膺歷受圖,志闡經訓,且有司群僚,奏議咸集,蓋以戎車時警,文教未宣,思樂泮宮,永言多慨。今關燧無虞,時和歲稔,遠邇同風,華夷慕義。便可式遵前準,修建敩學,精選儒官,廣延國胄。”(《南齊書·高帝紀下》)可見當時統(tǒng)治者還是主張振興儒學,“精選儒官”以維持他們的統(tǒng)治的。
臧榮緒鼓勵劉勰學儒學,主要是讀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經典,讀經過孔子刪改和孔儒注解的經書,而排斥董仲舒打著儒家旗號篡改儒家經典內涵的邪說。董仲舒的《春秋公羊學》,把儒家與陰陽五行家統(tǒng)一起來,把孔子的儒學加工成為一種新的學說。它擺脫儒學原始本質,成為陰陽五行化的完全適合統(tǒng)治階級需要的今文經學。董仲舒改造之后的儒學都陰陽五行化了。當時的經學朝著兩個方向發(fā)展:一個是煩瑣,今文經學家解說經文支離蔓衍,一部“經”的解說多至百余萬字,某些儒生陷入了“章句小儒,破碎大道”的境地;再一個是迷信,把經學發(fā)展為天人感應的讖緯之學,與古文經學背道而馳。
臧榮緒教導他的學生們遠離那些妖妄言辭,繼承和發(fā)揚古文經學家,如桓譚、班固、王充、賈逵、許慎、馬融、鄭玄等人的古文經學。劉勰的外祖父要女兒把劉勰送到臧榮緒的門下讀經,是讓劉勰學習古文經學,是想在劉勰幼小心靈里布下儒學的種子。
劉勰隨臧榮緒老先生學習儒家經典,一學就是七八年。劉勰對于儒家經典和京口名儒學館收藏的經、史、子、集各種典籍都熟讀于心。
臧老先生對劉勰“篤志好學”經常贊之于口,常說:“彥和,你聰敏好學,又孜孜以求讀經,將來會在堅守古文經學方面做出大成績來。”臧榮緒對劉勰懷著一種熱望,內心里涌出一種欣慰:“儒家學說后繼有人了?!?/p>
劉勰每聽到臧老先生的稱贊,都向老先生深深鞠躬,說一句:“謝謝恩師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