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程東行

1271年，馬可已經(jīng)17歲了，他和菲亞做夢都想到中國去。

有一天，馬可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比畫著，一邊對菲亞說：“這就是意大利地圖，再向這邊就是地中海。這兒有許多小島，經(jīng)過這些小島再往東，就到了君士坦丁堡，爸爸在那里有個分店?！?/p>

然后，馬可又走了好幾步，在遠處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從這里向東，就是忽必烈大王的疆土了。不過，還要向前，經(jīng)過這么多山、這么多河，還有沙漠、溪谷……過了大海、大洋，再繼續(xù)向前，拼命向東方前進。”馬可已經(jīng)把地上畫得亂七八糟了，“喏，這才到達了中國。你看有多大??！”

這時，尼古拉和瑪杜一邊說著一邊從院子里走了過去：“好吧，瑪杜，就定在10天以后出發(fā)?！?/p>

晚上，吃完了晚餐，大家照例又坐在桌旁聊天，尼古拉用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面說：“雖然新教皇還沒有選出來，但我們不能再等了，別忘了我們的使命，如果我們耽擱得太晚了，就好像是放棄了我們的使命一樣，忽必烈大皇帝不知道要怎樣處罰我們呢！總之，非要再回到中國去一趟不可，去向大皇帝報告，因為等待教皇選舉，所以耽擱了這么久。要不還是先到阿克去，聽聽教皇代表的意見再作決定，你看呢？”

瑪杜也說：“好吧！”

一聽他們要走，繼母和嬸嬸都很不高興。盡管兄弟倆大談東方的美麗與富饒，可是漫長旅途的艱辛、危險讓她們不寒而栗。最終她們勉強同意，但仍一再提出，要他們一定要盡早回來。

馬可高興得簡直像過圣誕節(jié)一樣，他很鄭重其事地向父親和叔叔提出來要一起去東方：“爸爸，你可以少雇一個人，我也能照料馬。而且父子同路也是理所當然的?！?/p>

尼古拉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不！你留在家里，家里需要人照顧?！?/p>

馬可哀求道：“爸爸，你答應我吧！留在威尼斯我又能學到什么？如果有困難就畏縮不前，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成功的。這也是你平日經(jīng)常教導我要求我的。家里有母親和嬸嬸，還有姑媽他們，多了我不見得就幫上多大的忙。爸爸，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對我的一生來說，不知有多重要。求你了?！?/p>

瑪杜聽了，笑著點點頭，尼古拉顯然有點動心了，他從馬可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馬可力圖打消父親最后的疑慮：“爸爸，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我都17歲了，自己可以照顧自己?！?/p>

尼古拉大聲說：“不要跟我說這些。你跟菲亞不一樣，我知道你不想做商人，很好，你可以做個學者、律師、教士，隨便做什么適合你的工作。但是，要同我們一道去中國，那不可能。”

馬可急得快哭了：“為什么？我這么多年來等著你，盼著你，祈禱你回來，你就這么殘酷地對待我嗎？”

尼古拉看著兒子，努力控制住心頭的激動，冷靜地說：“因為你不適合于這樣的長途跋涉！這種遠程跋涉需要專門的訓練，而你恰恰缺少這種訓練?！?/p>

馬可堅持道：“我可以學嘛！”

尼古拉不耐煩地說：“瑪杜，你來跟他說?！?/p>

瑪杜和哥哥早就擔心孩子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輕聲勸道：“聽你爸爸的話，旅途非常危險。要接觸無數(shù)的民族，他們風俗、法律、語言各不相同。你好奇心過多而缺乏謹慎。我們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盡量避免與人家交往。實話對你說，你肯定會給我們帶來嚴重的麻煩。聽我說完，你爸爸為你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威尼斯是個最好的都市。我們給你留下足夠的錢，你可以建立自己的商業(yè)。安心待在家里，跟姑父好好學一門踏實的職業(yè)。做一個安心的威尼斯人吧！”

馬可大聲向著父親說：“但是威尼斯人生來就是要出門的呀，你自己就是這么說的嘛，爸爸！”

尼古拉一下轉(zhuǎn)過頭來：“我什么時候說的？”

馬可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你只寫過一封信給媽媽，就在那封信上說的。我從記事起，她就一遍一遍地讀給我聽，直至把信念成了碎片。難道你不知道嗎？我一直夢想著和你在一起。我過去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是怎樣生活的、你在干些什么。人家都說你已經(jīng)去世了，我不相信。我總認為你會回來帶我去，現(xiàn)在你卻還是要把我留在家里?！?/p>

尼古拉與弟弟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轉(zhuǎn)過頭對馬可說：“好吧，答應你。但有一個條件，在路上要按要求去做，不能隨心所欲?！?/p>

馬可高興得跳了起來：“一定做到?！?/p>

隨后的幾天，一家人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繼母和嬸嬸忙著為他們準備行裝，尼古拉和瑪杜忙著清理賬目，購置貨物禮品、租船、招仆人等，馬可則為他們打下手。

馬可和菲亞天天忙著搬運桶子、袋子、箱子等，裝進有雙排槳的大帆船里。他倆負責計算數(shù)量，一件一件地記在賬上：西班牙運來的肥皂箱、椰油壺；從英國運來的羊毛袋、紅布包；威尼斯制的錦緞、天鵝絨；法國出產(chǎn)的葡萄酒；荷蘭制的麻紗布……

對于怎樣招仆人，波羅兄弟曾發(fā)生過一次小小的爭論?，敹艤蕚湎裆洗文菢釉谕崴苟嗾袔讉€仆人，一路同行；而尼古拉則表示反對，他認為此次出行，少則七八年，多則10年以上，除了走投無路之人外，一般人不會愿意去，即使去所付的代價肯定是非常大的。

最后，他們決定先招幾個仆人，到了阿克城，就讓威尼斯招來的仆人回去，從阿克再招幾個，這么一段一段地招人，既可作為向?qū)в直容^合算。

快要開船的前一天，馬可和菲亞跑到圣尼古拉教堂參拜，在圣像面前點燃了兩支蠟燭，祈禱說：“長老，我們明天就要去中國了。請您保佑我們一路平安。等我們平平安安地回來后，還要奉上比這個大3倍的大蠟燭，酬謝您的保佑。敬祝長老圣明普照……”

臨行的日子終于到了。

港口碼頭上黑壓壓地擠滿了送行的人。其中特別引人注目的，是穿著大紅天鵝絨和錦緞織成的袍子，外面披著貂皮金色大氅的威尼斯總督閣下。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總督迪坡羅帽子上鑲嵌的寶石閃閃發(fā)光。

港里停泊著由12艘船組成的雙排槳大帆船隊。其中，印有青底銀穗子，當中并排著3只黑色小鳥旗幟的，就是波羅家的船。

岸上的人大聲叫喊著：

“再見，尼古拉！”

“早點回來，瑪杜！”

“一路平安，馬可！”

“馬撒兒吉什！千萬小心，可別再讓馬賊捉去了！”

“菲亞，騎駱駝小心點別摔下來呀！”

馬可一行人在親人們的眼淚和叮囑中離開了碼頭，聲音越來越小，人們慢慢地看不清面容了。

馬可站在船尾，默默地望著漸漸遠去的威尼斯，心里暗暗念著：“別了，威尼斯，愿圣馬可保佑我們?！?/p>

馬可對菲亞說：“我們終于如愿以償了?！?/p>

菲亞說：“可是，要到中國，還遠得很呢！”

“沒關系，總有一天會到的?！?/p>

“?。∶利惖闹袊??！?/p>

波浪“卟咚、卟咚”沖擊著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