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年顯聰慧 志向不平凡

世民既已得名，自然了結(jié)了李淵夫婦心中一大心病，他們對這個兒子的成長將會傾注更多的心血。生活在貴族世家的小世民沒有辜負父母期望，他逐漸顯露出聰慧的資質(zhì)和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這一切與貴族世家子弟的悠閑懶散、奢侈無度形成鮮明對比。那么，小世民的童年生活究竟是一種什么狀況呢？他的父母對他的成長又起到了哪些作用和影響呢？

第一節(jié) 父寵母愛

李淵的擔(dān)憂

在岐州刺史府內(nèi)宅，李淵臉色沉郁地坐在一條方凳上。他身邊站著劉雷鳴，也是滿腹心事、不知所措的模樣。兩人良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昨天，李淵聽了書生所言后，與夫人一起為兒子取名世民，了卻心愿，李府上下一片歡樂，共同慶祝二郎得名。下午，夫人竇氏特意安排了筵席，準備請書生晚上一同吃飯。

就在大家井井有條地準備晚宴的時候，李淵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慌忙找到竇氏，急急地說道：“夫人，我覺得書生形跡可疑，不可信任。你想，我和他第一次見面，他怎么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自從皇上統(tǒng)一全國后，關(guān)隴貴族無一不受打擊，我李家因為母親的關(guān)系，得以幸免于難，我多年來總是在外地做官，官職平平，哪有什么貴不可言的奢望？依我看，這個書生來歷不明，如果將剛才說的話泄露出去，必將陷我李家于滅門之地！夫人，你只管準備筵席，我派人去監(jiān)視書生?！?/p>

竇氏是個聰明人，經(jīng)李淵這一提醒，恰似醍醐灌頂，頓覺如夢初醒，急忙說：“老爺說得有理，快去派人監(jiān)視書生，不要讓他走了?！?/p>

夫婦商量妥當(dāng)，李淵即刻派劉雷鳴帶人監(jiān)視書生，防止他逃走。在李淵內(nèi)心深處，他最擔(dān)心書生是朝廷派來的奸細，來探尋他對朝廷和對皇上的忠心程度。隋文帝楊堅已經(jīng)六十一歲了，做了二十年皇帝，深諳帝王之術(shù)，對于前朝功臣之后做了很多打壓工作，防止他們危害朝廷安危。李淵既是功臣之后，又是皇后的親外甥，為人胸懷寬廣，很有人緣，箭法精準，懂得兵法，如果忠于朝廷，將是一個人才；如果懷有二心，豈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照此看來，楊堅對李淵設(shè)防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更重要的是，最近李淵聽到一個秘密消息，說楊堅做夢夢見一場大洪水，洪水過后，萬物凋敝，只剩下一棵李子樹生機勃勃。為此，楊堅懷疑姓李的人將要取代隋朝自立，而且，他找人解夢，認為這個取代隋朝的人應(yīng)該與水有關(guān)，恐怕名字里有“洪”或者其他含有水的意思的字。李淵，姓與名，都應(yīng)圖讖，能不恐懼嗎？

恰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書生來到府上，說了一通“唐公將為人主，公子濟世安民”的話，李淵當(dāng)然不會坦然受之。

再說劉雷鳴奉命監(jiān)視書生。他來到書生住處，卻發(fā)現(xiàn)書生早已不知去向。詢問守衛(wèi)人員，都說沒有看見書生，難道書生人間蒸發(fā)了？劉雷鳴不敢怠慢，一面派人四處搜尋，一面趕緊回去復(fù)命。

李淵聽說書生不見了，感到非常意外。在岐州這方土地上，他是地方長官，管理九縣百姓，負責(zé)一方安危，誰能從他眼皮底下逃走？可是，經(jīng)過一夜搜索，始終不見書生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李淵就和劉雷鳴坐在后宅，沉默地想著對策。

竇氏得知書生失蹤的消息，也趕了過來，說道：“一個書生，來去如此神秘，恐怕有些來歷。”

李淵抬起頭說：“正因為這樣才要找到他。”

“書生可能誤會了老爺?shù)囊馑?。我想你?yīng)該親自挽留他，而不是派兵士去找他。”竇氏這么說，李淵和劉雷鳴都點了點頭。

“人已經(jīng)走了，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崩顪Y嘆口氣說。

竇氏說：“既然這樣，老爺就不必擔(dān)憂了。堂堂刺史府邸，人來人往這么多，還在乎走失一個書生嗎？”

李淵這才稍微放寬心，挺挺脊背說：“夫人說得對，出出進進的書生多的是，我們只當(dāng)沒有見過這個人就是?！彼囊馑际钦f，萬一書生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言論，自己就死不認賬，反正他又沒有對書生說過什么不該說的話。

就在三人商討對策的時候，小世民一蹦一跳地走進來，他舉著一塊絹布說：“母親，你看這是什么？”

竇氏接過絹布一看，臉色頓時變了。她顫抖著念道：“和尚書生，四年重逢；貴公貴子，必為人主；濟世安民，不可遺忘。”

不等竇氏念完，李淵一把奪過絹布，仔細地看了一遍，容顏大變，他失聲問道：“這個書生是四年前在路上遇到的和尚？”

劉雷鳴努力回憶當(dāng)年的情景，肯定地說：“我就說覺得這個書生有些面熟呢，對，大人，他就是四年前在雪地上向老爺?shù)蕾R的和尚！”

原來如此，李淵夫婦頓覺心里一松，繼而又繃得緊緊的，他們不明白這個和尚到底想干什么。這時，世民問道：“哪里有和尚？這上面到底寫的什么？”竇氏攬過世民，想了想說：“這是你師父留給你的，叫你好好用功，長大了才有出息。”

世民眨眨大眼睛，不解地問：“我?guī)煾甘钦l？”

“一個云游四方的和尚?！崩顪Y夫婦異口同聲地回答。

世民看著父母，奇怪地問：“師父怎么不教我武功？大哥的師父怎么整天教他騎馬射箭？”

李淵收起絹布，恢復(fù)了平靜，對世民說：“別著急，很快就教你騎馬射箭了?！?/p>

小世民聽說騎馬射箭，立即高興地蹦起來，似乎把剛才絹布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這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了，李府上下恢復(fù)往日的安寧和諧，小世民在父慈母愛的關(guān)照下，一天天快樂地成長著。他開始學(xué)習(xí)寫字，還經(jīng)常纏著父親教他騎馬。可以說，小小年紀的世民顯示出積極向上的個性、聰慧優(yōu)秀的資質(zhì)，他總是比一般孩子學(xué)得快、做得好，這讓父母對他更加寵愛，為他傾注更多心血。

可是，在小世民心里，一直記掛著自己有一位和尚師父，總是等待著自己的師父回來。不知道和尚有沒有回來，有沒有成為李世民真正的師父？也不知道李世民在學(xué)習(xí)騎馬射箭的過程中，遇到了哪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父母身邊的寵兒

一天，李淵準備帶著建成和世民去練武場騎馬射箭。在他們家族中，這是男子從小開始必修的功課。只要男孩子長到四五歲，身體健康，就可以接受武術(shù)訓(xùn)練了。竇氏望著幼小的世民，心有不忍地叮囑說：“二郎，一定要小心?！?/p>

“母親不用擔(dān)心，我知道怎么騎馬?！笔烂窈苡邪盐盏卣f。

父子三人走出內(nèi)宅，朝馬廄走去。在李家，馬廄是非常重要的地方，一般情況下，都會養(yǎng)著幾十匹乃至上百匹良馬。在岐州，李淵養(yǎng)了十幾匹寶馬。李淵邊走邊對兒子說：“我小時候，家里有幾百匹良種馬，都是西域各國進貢來的。家里的仆從、下人都有自己的馬匹，而且個個都是騎馬高手，他們閑余的時候，就到武場騎馬射箭，練習(xí)武功，所以個個都比一般將士勇猛。你爺爺曾經(jīng)說，李家的下人也能成為朝廷的將軍?！?/p>

李世民聽完父親的話，激動地說：“父親，我要做大將軍，要讓所有士兵都騎馬?！?/p>

李淵笑著說：“那樣的話，你做的是騎兵大將軍。”

李建成說：“騎馬打仗一定很威風(fēng)?！?/p>

父子三人說著轉(zhuǎn)過回廊，來到后花園附近。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喊聲：“老爺，老爺，有家書。”

李淵急忙止步，回身等待來人。來人氣喘吁吁地遞上書信說：“老夫人派人送信來了?！?/p>

老夫人就是李淵的母親，獨孤信的女兒，也就是皇后獨孤氏的親姐姐，年近七十，在老家生活。

李淵拆開書信觀看，見是母親的親筆信，信中告訴李淵自己年齡大了，身體不太好，非常思念兒孫。李淵的母親先后生育過好幾個兒子，可惜大多早早夭折了，只剩下李淵。在李淵七歲時，丈夫去世，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至今。李淵的母親秉性高貴，脾氣極大，很少有人敢接近她。所以，李淵從小就受到了母親嚴格的管教。結(jié)婚后，倔強的竇氏卻不怕婆婆，每日請安問好、侍奉左右，做得非常貼切。這樣一來，李淵的母親反而沒有了脾氣，順從了兒媳婦的關(guān)注和安排。

李淵到岐州上任時，母親不肯前行，他只好安排家人照顧母親和幾個女兒，只帶著竇氏母子來到岐州。今天，李淵見到母親來信，不由一陣心酸，急忙對兒子們說：“你們祖母來信了，我們回去告訴母親?！?/p>

騎馬射箭的計劃取消，改成回府拜讀祖母的書信，李世民心里十分不快。他自幼離開武功縣，很少與祖母一起生活，說起來祖孫二人缺少感情基礎(chǔ)。他不情愿地跟著父親回到內(nèi)宅，去見母親竇氏。

竇氏看罷書信，沉思一會兒說：“母親年齡大了，我們長期在外地，不能侍奉她老人家，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叫建成回老家，也好照應(yīng)母親。”

李淵點頭說：“建成不小了，可以讓他回去照應(yīng)老家的事務(wù)。”

建成和世民一直站在一邊，聽說讓建成回老家，世民立刻大聲說：“我不讓大哥走?！?/p>

竇氏說：“建成回去照看祖母，還要照應(yīng)老家的事務(wù)，這也是個重任，是個鍛煉的好機會。世民，你說是不是？”

建成近來受到父母嚴格管教，天天習(xí)武練字，頗覺煩悶，正愁沒有時間好好玩耍，聽說讓他一人回老家，當(dāng)即高興地說：“我愿意回去侍奉祖母?！彼杂自谖涔霞议L大，那里有他的許多朋友，也有他熟悉的各處游樂之所，對于一個普通的十四五歲的少年來說，游玩的誘惑力遠遠超過學(xué)習(xí)。

世民低著頭說：“大哥回去，就沒法練習(xí)騎馬射箭了。”

李淵說：“我不是說了，老家的武場比這里的還要好，只要肯學(xué)習(xí)，在哪里都會有進步的機會?！?/p>

世民認真地聽著，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在兄弟二人心里，對于回老家這件事，想法完全不一樣。李建成認為回去就有機會玩樂了，而小世民卻認為回去會失去學(xué)習(xí)進步的機會。從這件小事來看，世民的志向和自律能力，要超過比他年長十歲的建成。

李世民在幼年時期，就表現(xiàn)出非同一般的見解和積極進取的精神，這一點不是一般孩子能夠具備的。

李建成辭別父母兄弟，在下人的護送下離開岐州，踏上回歸的道路。李世民跟著父母一直送到郊外，直至看不見建成的身影，方才回轉(zhuǎn)刺史府邸。

自從建成離去，只有世民和玄霸跟隨父母身邊。玄霸比世民小兩歲，自幼體弱多病，性格內(nèi)向。所以，這時的世民成為父母身邊最活躍的孩子，也是遠離家鄉(xiāng)宦游在外的父母最大的慰藉。李淵夫婦眼看著世民一日日長大，身材越發(fā)健壯，聰慧可愛，十分喜悅，開始教他騎馬和讀書。

時光飛逝，李世民已經(jīng)六歲了，小小年紀的他英姿俊朗、反應(yīng)敏銳，舉止之間流露出少見的英武氣概。不管在馬場，還是在岐州野外，經(jīng)常看見他騎著一匹小馬縱情飛躍，身后緊緊跟隨著一大批下人。

世民馬術(shù)精妙，在后來的戰(zhàn)場上，他縱馬馳騁，橫穿敵營，如入無人之境，正是他從小勇于學(xué)習(xí)、刻苦訓(xùn)練的結(jié)果。

第二節(jié) 兩次賽馬

第一次比賽

李世民從四歲開始學(xué)習(xí)騎馬，兩年來騎術(shù)進步很大。說起來，這兩年的學(xué)習(xí)生活，實際上是一件苦差事，對于年僅五六歲的孩子來說，更是難以想象的困難。雖然世民從小就喜歡馬，對馬不陌生，還經(jīng)?？锤赣H騎馬，可讓他單獨騎馬，還是很危險。第一次騎馬時，父親送給世民一匹西域小白馬。世民騎上后，當(dāng)即被摔出很遠。但他不服輸，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讓人抱到馬背上繼續(xù)騎。接連被摔下來四五次后，世民的臉撞破了好幾個地方，服侍的下人勸說他休息，世民卻堅定地說：“我不做失敗的騎手，我要學(xué)會騎馬?！庇谑?，再次跨上馬背，緊緊抓住馬韁繩，伏在馬背上一動不動，任憑小白馬狂奔。

昭陵六駿之“青騅”，唐太宗給它的贊語是“足輕電影，神發(fā)天機，策飛練，定我戎衣”

多次摔下馬背，世民遍體鱗傷?？吹剿倪@副模樣，母親竇氏心疼地勸說：“還是過兩年再練吧?！笔烂駞s不含糊退縮，在困難面前，他表現(xiàn)出極大的勇氣和耐心：他一次次失敗，一次次開始，興趣和決心始終不減。經(jīng)過努力，他終于馴服了小白馬。之后的日子里，他天天騎著小白馬在馬場里跑來跑去，從不間歇。長期坐在馬背上，世民的大腿都腫了，父親見此說：“休息一段時間再練吧?！笔烂褚琅f不膽怯，說：“我常聽人說趁熱打鐵，要是我現(xiàn)在不練了，恐怕過幾天就又不會騎了。”他堅持天天練習(xí)，從不間斷。

就在世民剛剛馴服小白馬不久，李淵在當(dāng)?shù)嘏e辦騎馬比賽，選拔武士。小世民聽說后，偷偷來到比賽場地，只見前來參賽的都是身材高大、勇猛威武的青年，他們胯下的馬匹也是精選的寶馬良駒，個個高昂著頭，精神抖擻，躍躍欲試。

世民觀看多時，并不畏懼，而是牽馬來到報名處，大聲說：“我要參加比賽?！?/p>

負責(zé)報名的官員見是一個小孩，沒好氣地說：“走開，走開，不要添亂。”

李世民說：“你又沒規(guī)定小孩不能參加比賽，為什么不讓我報名？”

官員生氣地說：“小孩子多事，走開，耽誤刺史大人的事，你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p>

李世民理直氣壯地說：“刺史選拔武士，保家衛(wèi)國，我報名比賽，也是為此，怎么會耽誤他的事呢？”

就在二人爭吵時，劉雷鳴奉命前來查看比賽準備事宜，他一眼見到李世民，急忙施禮說：“二公子，你怎么會在這里？”

官員一聽眼前的小孩是二公子，嚇得連忙給李世民鞠躬施禮，嘴里不停地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公子原諒小人?！?/p>

李世民說：“我是來參加比賽的，你不要客氣，給我報名吧?！?/p>

官員看看劉雷鳴，請示說：“二公子年幼，參加比賽會不會有危險？”

劉雷鳴知道世民騎術(shù)不錯，可是一個六歲頑童，參加武士選拔賽，確實不得不慎重考慮。他想了想說：“我回去稟報唐公，請示一下再說?！?/p>

世民一聽，急忙攔住劉雷鳴，不讓他告訴父親李淵。在他一再請求之下，劉雷鳴只好暫時讓官員給他報名，然后急忙回去向李淵報告此事。

李淵聽說世民報名參賽，既感到欣喜又非常擔(dān)心。他高興的是世民小小年紀，敢于獨自報名參賽，說明他膽量過人；他擔(dān)心的是世民擅自作主參加這樣的比賽恐怕會遇到危險。他仔細斟酌以后，還是認為這個孩子做得太過分了。于是，他派人去喊世民，準備當(dāng)面阻止他參加比賽。

再說李世民，他報上名后非常高興，騎著馬飛快地跑走了。在岐州廣袤的大地上，這位只有六歲的貴族子弟熱情飛揚，撒馬狂奔，小小年紀的他已經(jīng)顯露出不同一般的勇敢與豪情。世民穿越一片沙丘地，很快來到武場。在這里，他度過了兩年勤學(xué)苦練的時光，每日騎馬練武，從不休息。恰在這時，李淵在眾人陪同下也來到武場，看見李世民大聲喊道：“世民，怎么還到處亂跑？剛才派人喊你，你不知道嗎？”

李世民打馬來到父親跟前，施禮說：“孩兒見過父親?！?/p>

“嗯，”李淵上下打量一下小世民，沉靜地說：“聽說你去報名了，你知道嗎？這是武士選拔賽，你年齡還小，不許去胡鬧?！?/p>

李世民反駁道：“比賽沒有規(guī)定年齡，為什么我不能參加？”

李淵生氣地說：“不要強詞奪理。我已經(jīng)通知報名處取消你的參賽資格了。”

“啊，”李世民大聲說，“父親，雖然你是刺史，可是你不能干涉賽事，比賽應(yīng)該由負責(zé)比賽的人說了算！他們允許我報名，你怎么能隨意取消？”

這句話出口，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他們只知道世民整日騎馬練武，灑脫快活，卻沒有料到他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決心和思辨能力，一個個轉(zhuǎn)向李淵，看他如何應(yīng)對世民。

李淵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呵斥說：“小孩子懂什么！來人，把二公子送回府去?！?/p>

李世民不愿意失去比賽的機會，還想跟父親爭辯，就見李淵身后走出一人。這個人三十四五歲左右，中等身材，面目清秀，身上透出一股書卷之氣。他叫劉文靜，是李淵的舊交，因為仕途不暢，追隨李淵有些日子了。正是這個劉文靜，日后輔佐李氏父子起兵平天下，立下赫赫功績，成為唐朝首要功臣之一。他來到前面，對李淵說：“唐公，在下以為二公子雖然年幼，卻胸懷豪情，勇敢果斷，志向不俗。而且，他勤于學(xué)習(xí)，騎術(shù)精湛，不同于一般少年，參加比賽應(yīng)該不成問題?！?/p>

這番話頓時緩和了緊張的氣氛，李淵沉思多時，問李世民：“你為什么非要參加比賽？是不是以為自己騎術(shù)非常高超，比別人強？”

“不是，”世民回答，“孩兒想成為武士，保衛(wèi)國家。”

諸人聽了，更加驚異，議論道：“二公子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少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偉大志向?！?/p>

李淵明白這些人大多數(shù)是附和自己，不過，世民能有這樣的志向也令他很高興，他最終決定允許世民參賽。這下，李世民開心極了，他謝過父親，騎著馬去練習(xí)了。

幾天后，比賽開始了。李世民早早來到賽場，他身穿一身白衣，胯下一匹純白小馬，遠遠望去，就像一團晶瑩剔透的雪雕，煞是引人注目。參加比賽的人很多，前來圍觀的人更是不計其數(shù)。日上三竿的時候，比賽號令一出，眾多選手打馬狂奔，你追我趕。頓時，塵土四起，馬嘶聲聲，壯觀的比賽場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激烈的競爭隊伍中，李世民不甘落后，緊緊地抓住韁繩，雙腳不住地踏著馬鐙，催促座下駿馬快速奔跑。遠處，竇夫人在丫鬟的陪同下也來到賽場。她擔(dān)心地觀望著，尋找著世民的身影。突然，丫鬟大聲喊道：“二公子，他跑到前面來了。”

果然，李世民的馬跑得越來越快，很快從后面沖上來，直追跑在前面的十幾名選手。竇夫人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再看李世民，毫不膽怯，打馬狂奔，與眾多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高手一爭上下。結(jié)果，在這次比賽中，六歲的李世民取得了前十名的好成績，成為岐州有名的小騎手。

第二次賽馬拜師父

小世民在比賽中一舉成名，引來無數(shù)稱贊和羨慕。在榮譽面前，他不免有些沾沾自喜。這天，他來到武場，看到許多人都在練習(xí)騎馬，其中，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騎術(shù)高超，在眾人中表現(xiàn)不俗。世民覺得好奇，問身邊隨從：“那個小孩是誰？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隨從回答：“他叫杜無芳，父親是武功老家的下人，這次他們父子一起來岐州辦事。聽說他很會騎馬，在武功老家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

世民一聽，立刻高興地說：“太好了，我要和他一起騎馬?！闭f完，他打馬追趕杜無芳。很快，兩個少年并馬而行。李世民提議說：“聽說你騎術(shù)高超，我想和你比一比。”

杜無芳來到岐州幾天了，一直沒有朋友，他看到李世民也是個小孩，而且喜歡騎馬，隨即答應(yīng)道：“好?！?/p>

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提韁打馬，順著武場外的一條大道奔跑。隨從跟在世民身后，突然見小主人飛跑起來，嚇得急忙掉轉(zhuǎn)馬頭，也跟著跑下去。

世民和無芳各自施展絕技，互不相讓，從大道一直跑到一片草地，從草地又跑到一座山丘下。這時，世民累得汗流浹背，座下駿馬也氣喘吁吁，他偷偷打量杜無芳，只見他神態(tài)自若，毫無倦意，再看他騎的馬，雖然有些氣喘，卻依然精神抖擻，斗志昂揚。比照之下，世民心勁泄了大半，很快，他就落在對方身后。

杜無芳在前面跑了一段，回頭看看世民喊道：“還比嗎？”

世民上氣不接下氣地趕過來，誠懇地說：“你贏了?！?/p>

唐代的馬球，是太宗李世民最喜歡的運動

兩個少年跳下馬，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說話，一邊休息。世民這才知道，杜無芳的父親是老家的馬夫，經(jīng)常帶著無芳一起喂馬養(yǎng)馬，無芳從剛剛會走路就接觸馬，所以他不但會騎馬，還特別了解馬的性情。杜無芳告訴李世民，要想成為真正的騎馬高手，首先要和馬交朋友，只有人和馬彼此了解，心意相通，才能練出最高超的騎術(shù)。

世民靜靜地聽著，心里十分敬佩。他由衷地說：“怪不得你的馬這么棒，你的騎術(shù)這么高超?！?/p>

無芳臉色一紅，不好意思地說：“你騎馬的本領(lǐng)也很高，我看，過兩年我不一定比得上你?！?/p>

就在這時，隨從汗流滿面地趕上來了，他見世民和無芳坐在一起，立即呵斥無芳：“你怎么這么大膽，敢和二公子坐在一起！”

杜無芳瞪大雙眼，盯住李世民半天，方才吶吶地說：“你……你是二公子？”

李世民說：“是又怎么啦？”轉(zhuǎn)而對隨從說，“無芳騎術(shù)高超，還懂得養(yǎng)馬，我要稟告父親，讓他留下來教我騎馬?！?/p>

杜無芳忙說：“公子，我剛才亂說的。其實，我不過略懂一二，哪有什么真才實學(xué)，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p>

世民拉住無芳的手，認真地說：“你比我騎得快，騎得好，這是事實，你還想賴掉嗎？我常聽我母親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今天總算見識了，我要讓你陪我一起騎馬?！?/p>

無芳低頭不敢言語。

隨從見狀，勸說幾句，帶著世民和無芳一同趕回府邸。竇夫人聽說世民領(lǐng)來了一位小老師，忙出來詢問，她見杜無芳少年英俊，言談不俗，高興地說：“不錯，果真是一表人才。好，世民，以后你就有伴了?！?/p>

隨從忙伏在竇夫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竇夫人睜大眼睛說：“真的？”原來，隨從對竇夫人述說杜無芳的身世，說他是馬夫的兒子，出身寒微，難與公子世民相提并論。

世民見母親神色有異，正在疑惑，就聽母親說：“世民，無芳跟隨父親來辦事，很快就會回去，看來不能與你長期相伴了?！?/p>

世民說：“這有什么難的，讓他留下不就行了。無芳，你愿意留下嗎？”

無芳低著頭，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方面，他覺得世民熱情爽朗，正是一個好伙伴；另一方面，多年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經(jīng)驗，讓他懂得許多人情事故，他隱約覺得夫人不希望他留下來。

竇夫人看著世民說：“家里不是有許多騎術(shù)高明的武士嗎？他們跟隨你父親多年了，讓他們教你不行嗎？”很明顯，她的意思是說，這些人的騎術(shù)肯定比十歲的杜無芳高超。

李世民搖著頭說：“母親，武士騎馬多注重馴服，而忽略馬的性情，不懂得與馬交朋友，這樣下去，就是騎術(shù)再高明，也不會達到最頂尖的水平。”

這番話說得竇夫人瞪大了眼睛，她看看世民，再看看無芳，忽然露出笑容說：“噢，聽世民這么說，無芳一定非常了解馬的秉性，知道如何與馬溝通啦，這倒是許多人都會忽略的問題?！?/p>

無芳微微抬起頭說：“夫人，我自幼跟隨父親養(yǎng)馬、喂馬，特別喜歡馬，所以了解馬的一些生活習(xí)性。如果公子需要，我愿意為他照料馬匹?！?/p>

“那可不行，”世民急著說，“你不能只去喂馬，你要教我關(guān)于馬的知識，還要教我怎么樣成為最頂尖的騎手呢?！?/p>

“不敢不敢，”無芳急忙說，“我怎么能教公子呢？”

“為什么不能？”世民認真地問，“我聽母親說古代的圣賢都能不恥下問，虛心好學(xué)，我向你請教有錯嗎？”

竇夫人聽聞此言，心里豁然明朗，她不再阻攔世民，而是說：“既然世民這么希望無芳留下，我看無芳也不要推辭了，你去跟你父親商量一下，留在世民身邊一起練習(xí)騎馬吧。”

世民和無芳聽到這句話，高興地互相看了一眼，飛快地跑走了。從此，世民在無芳的陪伴和指導(dǎo)下，天天騎馬談馬，與馬為友，以馬為樂，度過了快樂有意義的美好時光。兩人雖說是主仆，卻勝似朋友，這在當(dāng)時世族觀念強烈的社會里，的確是非常難得一見的現(xiàn)象。

第三節(jié) 七歲的志向

隨父遠遷

公元604年7月，正當(dāng)六歲的李世民在岐州大地上無憂無慮地騎馬玩樂，像一只自由的小鳥一樣度過一個個美好日子時，隋王朝發(fā)生了一件大事：隋文帝楊堅去世，太子楊廣登基稱帝。楊廣就是招來后世無數(shù)罵名的隋煬帝。

關(guān)于楊廣登基這件事，還得從他如何奪取太子之位說起。楊廣是楊堅的次子，本來不是太子，可是他自恃才高，在平定南方時又立下戰(zhàn)功，因此不甘心位居普通親王的地位，早就覬覦大哥楊勇的太子之位。在這場太子之爭中，楊廣摸透了父母的心思，時時擺出一副清廉高尚的樣子，拋卻個人享樂，極力迎合父母的情趣。結(jié)果，楊堅和皇后獨孤氏相信了他，廢除楊勇，改立他為太子。

從楊廣爭奪太子之位這件事來看，楊廣是個極富陰謀、為了達到個人目的而不惜犧牲一切的人?？梢哉f，他是個極度自私的人。也正是因為他長期過度壓抑自我，心思與言行嚴重不一致，導(dǎo)致他在位期間，做出了一連串貌似壯觀、實則荒唐，最終迫使隋朝一步步走向滅亡的事情。

楊堅病重時，楊廣服侍左右。楊廣在他父親臨終的一刻終于暴露本性，想調(diào)戲自己漂亮的庶母宣華夫人。過去在楊廣爭奪太子之位的時候，夫人收受楊廣的賄賂，曾經(jīng)替他在皇帝面前美言。但是，面對太子的調(diào)戲，宣華夫人無法忍受，當(dāng)即告訴病中的隋文帝。隋文帝當(dāng)然十分憤怒，決定懲罰楊廣。楊廣知道后，擔(dān)心自己被廢，帶兵包圍行宮，逼迫父親自殺，自己當(dāng)上了皇帝。

隋煬帝楊廣，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暴君

楊廣登基不久，他的弟弟漢王楊諒發(fā)兵問難，準備爭奪皇位。這場戰(zhàn)爭雙方力量懸殊，楊諒的部隊很快就被鎮(zhèn)壓下去。隨著這場勝利，楊廣的皇帝寶座終于坐穩(wěn)當(dāng)了。

新君初立，轉(zhuǎn)過年來，楊廣改年號大業(yè)，準備進行一番大改制。首先，他開始興建洛陽東都。早在幾百年前，東漢定都中原時，黃河中下游的廣大地域已成為經(jīng)濟文化政治中心。相比起來，關(guān)中狹隘，經(jīng)濟和文化反而都比不上關(guān)東地區(qū)。所以盡管隋朝起于關(guān)隴，但把政治重心東移也是件合理的事情。對于楊廣來說，他大肆擴建洛陽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對關(guān)隴貴族集團的提防。與楊堅相比，楊廣的猜忌心理更重，也更心存膽怯。后來的事實證明，楊廣在位十三年，在京城長安待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年。

大業(yè)二年，楊廣開始巡行江南，并且下令修建大運河。

當(dāng)然，新舊君主更替，會有一番朝局變動，楊廣登基后也不例外。他更換了自己的心腹大臣，地方官員也多有更換。這件事情直接影響到了身在岐州的李淵。李淵與楊廣是姨表兄弟，在這次變動中，被詔令到滎陽（今河南滎陽）任刺史（大業(yè)三年，改為滎陽郡守）。

其實，自從楊堅去世，李淵一直過著小心謹慎的日子。他素來了解楊廣的為人，尤其清楚他在爭奪太子之位時的所作所為，聯(lián)想隋文帝不明不白的死因，心里一陣比一陣緊張：我雖然沒有得到楊堅重用，卻也沒有受到多大打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楊廣登基后會不會對李家采取什么手段呢？在這種如履薄冰的日子里，他除了每日騎馬之外，很少拋頭露面參與其他社會事務(wù)。由于在家時間增多，他可以經(jīng)常陪伴妻子。這時，李世民開始跟父親學(xué)習(xí)下圍棋。對于年僅七八歲的世民來說，這段時光依然充滿著快樂和幸福。而且，他很快就學(xué)會了圍棋的基本招式，敢和父親簡單過招了。

一天，李淵在花廳擺下棋盤，正要教世民下棋，忽然家人來報說，皇上降下圣旨來了。李淵神色大變，驚慌起立，情急之下，連棋盤都掃落到地下。世民奇怪地看著舉止異樣的父親，一邊蹲身撿拾棋子，一邊問：“父親，皇上頒布圣旨是常事，你怎么這么慌張？”

李淵顧不得理睬世民，步履發(fā)顫地走出花廳，在家人的攙扶下向外走去。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世民良久沒有回過神來，他凝著眉頭想：到底怎么啦？父親顯然非常害怕，會有什么事危害我們嗎？

想到這里，世民頓然夢醒，他急忙招呼杜無芳說：“快，我們到前面去看看?！?/p>

杜無芳說：“老爺夫人在前面接圣旨，我們?nèi)ゲ缓线m吧?！?/p>

“正是因為接圣旨我們才去呢?！?/p>

兩個小小少年一溜煙朝前面跑去。

果然，前廳一片肅靜，李淵夫婦及其他所有家人都跪在地上，頭也不抬，一位官員手捧圣旨，正要宣讀。世民與無芳藏在廊下，邊觀望，邊屏氣細聽。

原來，這是一份調(diào)遣李淵的圣旨，大意是夸贊李淵這些年來忠心耿耿，政績不錯，為了顯示皇恩浩蕩，皇上決定提拔他為太守，讓他到滎陽任職。

圣旨讀完，李淵夫婦以及跪在地上的眾人連呼萬歲。李淵終于松了口氣，他站起來笑容滿面地邀請欽差落座喝茶。

欽差皮笑肉不笑地說：“唐公，祝賀你高升啊。”

“托福，托福?！崩顪Y附和著，忙給夫人使眼色，讓她去準備送給欽差的禮物。

就在李淵和欽差寒暄之時，躲在外面的世民已經(jīng)跑走了，他邊跑邊對無芳說：“父親要到滎陽任職，看來我們也要跟著一起搬家了?！?/p>

“滎陽在什么地方？”無芳問。

“滎陽在東邊，”世民高興地說：“我聽人說那里離洛陽很近，是個軍事重鎮(zhèn)?！?/p>

聽到軍事重鎮(zhèn)幾個字，杜無芳迷惑地搖搖頭問：“那里經(jīng)常打仗嗎？”

李世民笑著說：“現(xiàn)在不打了，以前經(jīng)常打?！?/p>

兩個小伙伴說說笑笑，很快來到內(nèi)宅。遠遠地，一位丫鬟抱著一堆東西走過來，李世民問道：“你拿東西干什么？是不是搬家??？”

丫鬟說：“公子，搬家哪有這么快！這是夫人讓我送到前面去的禮物?！?/p>

“給誰的禮物？”世民問。

丫鬟看看四周，低聲說：“當(dāng)然是送給欽差大人的?！闭f著，趕緊走了。

李世民怔了半晌，憤憤地說：“皇帝派來的人竟然這么貪財，可見都是些沒有作為的東西?！?/p>

說完，他轉(zhuǎn)身去見母親。

竇夫人正在屋里安排下人丫鬟們收拾物品，做搬遷的準備工作，看見世民進來，吩咐說：“世民，你父親奉命到滎陽任職，估計不幾天就要啟程了，你也回去準備一下。”

世民說：“我知道了，母親。孩兒沒什么需要準備的，只要給我多帶幾匹馬就行。”

竇夫人笑著說：“我看，你干脆騎馬到滎陽去吧?！?/p>

這句話恰好提醒了世民，他興高采烈地說：“對呀，無芳，咱們一路騎馬去滎陽怎么樣？既可以練習(xí)騎術(shù)，沿途還能夠盡情領(lǐng)略各地風(fēng)景。”

“那可不行，”杜無芳搖著手說，“一來咱們不知道路，二來路途遙遠，恐怕咱們吃不消。”

竇夫人也說：“世民，不要胡思亂想了，此地離滎陽遠隔千里，哪是你小孩子隨便騎馬就能到的。再說，你父親會有所安排，你還是聽從安排吧?！?/p>

世民一心想著騎馬去滎陽，哪里聽得進母親和好友的勸告，他開始加緊練習(xí)騎術(shù)，不知道這次他能否實現(xiàn)自己的心愿。這次搬遷，對于八歲的李世民來說，是否具有其他意義呢？

運河前的志向

離搬遷的日子越來越近，李府上下緊張有序地忙碌著，做著出發(fā)前的最后準備。這天，李淵來到內(nèi)宅與夫人商量行程，他說：“我先一步前去，你們由裴靜等人保護可以慢慢前往，不要過于慌張。”竇夫人點頭說：“就是怕幾個孩子受苦。”在岐州，竇夫人再添一子，取名元吉，是世民的四弟。這樣算起來，他們在岐州的孩子共有三個，世民、玄霸和元吉。玄霸身體羸弱，元吉年齡尚幼，長途跋涉，確實比較麻煩。

李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世民呢，這幾天怎么不見他的影子？”

“我忙著安排家人收拾行裝了，也沒留意啊?！备]夫人回答。

李淵說：“世民雖然年紀小，還是有些膽量的，腦子反應(yīng)也快，我看不會有問題?！?/p>

夫妻兩人正在商量，一名下人慌慌張張跑進來說：“老爺，夫人，二公子騎馬先走了?！?/p>

“往哪去了？”李淵夫婦同時追問。

“他說他去滎陽了。杜無芳攔不住他，讓我來稟告老爺?！?/p>

這下李淵呆住了，竇夫人緊張地吩咐：“快去追回公子?！比缓髮顪Y說：“這個孩子太大膽了，前幾天說要騎馬去滎陽，我還阻止過他呢?，F(xiàn)在倒好，不打招呼自己跑了。”

李淵站起來說：“恐怕他們追不回來，還是我親自跑一趟吧。”

他疾步走出內(nèi)宅，到外面騎上一匹駿馬飛奔而去。不多時，他望見在管道上打馬前行的世民和杜無芳了，追上去喝問：“世民，你要干什么？”

世民聽到父親喊聲，勒馬回頭說：“父親，我想騎馬去滎陽。”

李淵臉色陰沉地說：“你一走了之，剩下母親和弟弟怎么辦？”

世民聽此，頓時愣住了，他囁嚅著說：“孩兒疏忽了?！?/p>

“我這次就安排你照顧家眷，負責(zé)他們的安全，只要你護送他們安全抵達滎陽，就算你立功一件?！崩顪Y大聲宣布。

聽說安排給自己這么重要的工作，世民當(dāng)即認真地回答：“請父親放心，孩兒一定完成任務(wù)?！笨磥恚@個安排對李世民來說，是非常適合的。

杜無芳悄悄說：“公子，這可是個重任啊?！?/p>

世民得意地說：“我知道，可是只有擔(dān)當(dāng)重任才能得到鍛煉?！?/p>

聽到世民毫不含糊的回答，李淵心頭略微放松了一些，帶著他回到府邸。過了三天，啟程的日子來到了，李府上下男女老幼足有幾十口，加上行李輜重，足足裝了六大車?？粗绱她嫶蟮年犖?，世民心里不免緊張，他一會兒看看行李，一會兒看看眾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竇夫人看到世民慌亂的神情，走過來說：“你可是這次搬遷的大元帥，我們都聽你的，你可不要半途而廢啊。”

世民搔搔頭皮，穩(wěn)穩(wěn)心神說：“我知道，我會保護好每個人。出發(fā)吧。”

世民一聲令下，幾十人趕車的趕車，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紛紛攘攘離開府邸，走出岐州城郭，來到廣袤的田野之中。世民雖然經(jīng)常騎馬出來游玩，卻從沒有到過這么遠的地方。這次，他極目遠眺，只見山巒起伏，翠嶂跌宕，雞鳴狗吠，村廓相連，好一幅美麗的鄉(xiāng)村美景。一會兒，聽到遠遠近近有人高歌；一會兒，看到田地里有人埋頭打理莊稼；一會兒，還有三兩個婦人手挎提籃，正要去趕集。世民生在貴族之家，難得見到這樣的景致，好奇之下，他左顧右盼，不停地欣賞周圍的一切。

一路行進，馬不停蹄，經(jīng)過幾天跋涉，他們來到洛陽城外。遙遙望去，洛陽城巍峨壯觀，金碧輝煌，實在是一座宏偉的城郭。路上行人增多，車馬不斷，真是車水馬龍，絡(luò)繹不絕。世民乍看如此景觀，不覺心生感慨，大聲說：“這才是都城風(fēng)貌！”

就在這時，前面探路的家人飛馬趕回，見著世民說：“二公子，老爺已經(jīng)在洛陽城別館里做了安排，我們只管進城去歇息吧?！?/p>

“好，”世民說，“我去稟告母親?！?/p>

原來，作為勢力和地位的象征，李家在東都洛陽早就設(shè)有莊園別館，以備李淵等人來此居留。竇夫人聽說已有安排，隨即吩咐世民說：“進城吧?！?/p>

進到洛陽城內(nèi)，只見街道寬闊，房屋鱗次櫛比，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尤為壯觀。街道上店鋪林立，行人摩肩接踵，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李世民好奇地觀看著，似乎忘記前行了。他自幼跟隨父母生活在關(guān)隴一帶，那兒的地理環(huán)境自然比不上富庶的關(guān)東地區(qū)。加之洛陽作為當(dāng)時文化經(jīng)濟發(fā)達之地，比起略顯偏僻的關(guān)中，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終于到達別館，幾十口人魚貫下車，舒展四肢，準備徹底放松一下。竇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內(nèi)宅，吩咐下去：“就在洛陽休息幾日，然后再東去滎陽?！睖铌栯x洛陽只有一二百里路程。

聽到這個命令，眾人非常高興，他們誰不愿意在繁華的洛陽多玩幾天？世民和杜無芳更是開心。第二天，他們匆匆吃過早飯，就溜出去玩了。兩個人在熱鬧的街道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被眼前繁華的景象完全吸引住了。就在這時，突然聽人喊：“萬歲出巡視察大運河了，快去看啊?！贝藭r的楊廣生活在洛陽，正督促修建大運河。

隋煬帝巡游江都

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人潮朝洛陽城外涌去。世民和無芳夾在人群中，也被帶到城外。這里正是大運河剛剛修建完畢的一段工程。說起大運河，許多人都不陌生。它貫穿南北，是中國古代一條重要的經(jīng)濟運輸通道。楊廣是個好大喜功的人，他繼位不久，以方便南北交流、促進經(jīng)濟發(fā)展為名，開始調(diào)動大量人力物力，修建這條亙古至今最為浩大的人工河渠。誰也沒有料到，大運河在修建完工以后，卻成為楊廣巡幸江南的便利通道，并且因此造成人力財力的巨大浪費。這與修河之初的愿望大相徑庭，成為楊廣走向失敗的一個原因。

再說李世民，他隨著人流來到運河邊上，只見河道開闊，水波蕩漾，引來的黃河之水有著孕育萬物之靈性，即將奔流南北，連接?xùn)|西，確實是一條承載和傳遞著華夏文明的紐帶。河面上，一艘巨大的樓船裝飾華麗，絲竹之聲委婉動聽，顯示著一派盛世景象。浩大壯麗的場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們似乎沉迷其中，而忘卻其他。這時，樓船輕輕啟動，岸邊鼓樂齊鳴，百姓歡呼，預(yù)示著運河初期工程取得了巨大成功。李世民見此情景，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大丈夫為國為民，就應(yīng)該這么做！”

杜無芳扯扯李世民的衣襟說：“公子，請當(dāng)心?！?/p>

這可是天子腳下，如果一言不慎，會招來殺身大禍。世民剛才說的那句話與當(dāng)年漢高祖劉邦見到秦始皇巡幸時說的話非常相似。要是追究起來，豈不是惹禍上身？世民激情昂揚、熱血澎湃的一句話，正反映出他的志向和抱負，以及肯為百姓著想的性格。后來，他做了皇帝，曾說：“天下非一人所治，理應(yīng)代天下人尋找能人治理天下事?！笨梢娝粌H抱負遠大，還有一顆寬大的胸懷，這正是他千百年來被人敬仰的原因之一。

人們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崩钍烂耠S父遠遷，一路上增長知識，抒發(fā)胸懷，開闊了視野，這段經(jīng)歷將為他以后的人生之路積累非常寶貴的財富。來到滎陽后，這里是關(guān)東富庶地帶，文化發(fā)達，名士聚集，地理風(fēng)貌、人文特色與關(guān)中大有區(qū)別，這對于酷愛騎馬、不喜歡讀書的世民來說，會發(fā)生哪些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