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不羈之才皇甫湜

睦州新安(今浙江淳安西)人皇甫湜(shí)，字持正，跟隨韓愈學(xué)習古文，為文奇僻險奧，性情也狂傲暴躁。有一次他被蜜蜂蜇了，不禁大怒，立即出高價雇了奴仆和街上的小孩去捅掉蜂窩，把蜂巢和蜜蜂在杵臼里搗碎，絞取蜂蜜，以報復(fù)被蜇之痛。一天，他讓兒子皇甫松抄錄幾首詩，發(fā)現(xiàn)抄錯了一個字，就跳起來大罵，并叫人取棍子來打，棍子送得慢了一些，他等不及了，竟撲上去把兒子的手臂咬得血流不止。

元和元年(806)，皇甫湜進士及第，但由于他的壞脾氣，只授任陸渾(今河南嵩縣東北)縣尉，久不升遷，這使他更為焦躁卞急，難與同僚相處。某年冬天大雪，皇甫湜家積雪封門，屋無柴草，無人前來過問相助。當時任東都留守的裴度憐憫他的遭遇，把他召到自己門下，辟為判官?；矢浭指屑?，開始時還能收斂，后來又漸漸故態(tài)復(fù)萌，時露狂氣。裴度崇信佛教，他討滅淮西藩鎮(zhèn)吳元濟之后，用皇上賞賜的錢修建了福先寺。佛寺華麗壯觀，只差雕刻碑石了，裴度召集手下人商量，想寫信給在外地的白居易，請白居易撰寫碑文?；矢浨∏稍趫?，忽然發(fā)怒說：“舍棄近在身邊的皇甫湜而去求遠在外地的白居易，我皇甫湜大概是得罪了裴先生吧。再說，我的文章與白居易相比，自認為好似陽春白雪比下里巴人。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請就此告辭！”座客見狀，無不嚇得腿腳顫抖。裴度心胸寬大，婉言向他道歉解釋，說：“當初不敢麻煩您，是怕被您這樣的大手筆拒絕?，F(xiàn)在先生愿意執(zhí)筆，那是再好也不過了?！被矢涍@才怒氣稍解，請求帶一斗酒回家。回到家里，獨自喝了半斗酒，蒙頭酣睡。睡了一會兒，酒勁兒上涌，嘔吐起來，然后乘醉揮毫，很快就在黃絹上寫好了碑文，文思古奧，用字怪僻。裴度讀后，目瞪舌澀，琢磨了好長時間，不能斷開句讀，于是感嘆說：“這文章真像晉代木華的《海賦》、郭璞的《江賦》??！”裴度讓一個武官帶著自己的親筆信，連同一些寶車名馬、繒彩器玩，去酬謝皇甫湜?；矢涢喰糯笈?，擲書于地，呵斥武官說：“回去告訴你們的裴大人，為什么待我這么刻?。?！我的文章，不同于尋常的文章。除了曾給顧況的文集作序之外，我還從未隨便答應(yīng)過別人的請求。現(xiàn)在答應(yīng)寫這篇碑文，是為了感謝裴大人的厚恩。要想酬謝，我寫的碑文約三千多字，每個字值三匹絹，少一分都不行！”那武官又氣又怕，快馬加鞭返回報信。裴度的手下人都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割下皇甫湜身上的肉。裴度卻笑著說：“真是個世上罕見的不羈之才呀！”馬上派人按照皇甫湜開的價碼，如數(shù)酬謝了他。